161 ? 偏要强求
◎“若无你,我不知何为长乐。”◎
织愉意识清醒过来, 品出谢无镜话中意味。
她怀疑自己做了梦,又或是谢无镜在梦游。
否则只记得她曾是仇人的谢无镜,为何会对她说出这番无论她如何回应, 他都要将她带走的话?
谢无镜问她:“你想何时与我走?”
织愉:“我不走。”
谢无镜:“那便三日后。”
织愉拧眉:“我不走。”
谢无镜:“三日后我来接你去灵云界, 你的时间不多了。”
无论是她与此地亲友告别的时间,还是她的寿命,都不多了。
织愉气起来,撩开床帘骂道:“谢无镜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在干什么?”
谢无镜垂眸:“带我夫人回家。”
织愉一怔。
她看见他手上多了一盏湿漉漉的河灯。河灯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了, 但还能辨认出, 那写的是她的祈愿。
谢无镜:“你的祈愿,我收到了。上苍不能让你如愿,但我能。”
织愉茫然地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只见他素白的手指抚了抚花灯的花叶, 只听他道:“我为圣人,无病无灾,超脱天地, 纵横大千, 平安逍遥是没问题的。但你若不跟我走, 恐怕我不能长乐。”
织愉:“可我……”
她欲言又止。
可她根骨尽毁,就算跟他走,也活不了多久。
更何况,他就不怕遭天罚吗?
谢无镜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 抬眸凝视她的双眸,“你只要跟我走便好。”
“三日后,我在归一观等你。”
*
谢无镜在天脉玄境待的三千年, 并非是没有意识的。
但在天脉玄境之中, 即便天地无声, 孤寂常伴,他对时间的流逝也没有丝毫触动。
上元后的三日,他却久违地感受到了时间。
这三日,他每日坐在廊下,望着太阳。仿佛能看到太阳一点点移动,很慢很慢。
一天之中,他会忽然想起织愉很多次。
想起记忆里,她时常坐在尧光仙府的廊下看话本。
想起那会儿她在等他之时,是否也会觉得时间太过漫长。
就这般想着,她的背叛好像都变得情有可原——怪他让她等他太久,没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
……
三日到了的那天,他彻夜未休憩,坐在廊下看着太阳升起,看着日上中天。
她还没来。
他想起在久远的记忆里,他还只是一个小道长的时候,她如约来找他,撩开马车帘子对他笑。
可如今,他已成了至高无上的太上至尊,她反倒不要他了。
太阳渐落西山,染红天际群山。
归一观中响起暮钟晚课之声,一声声,无尽苍远。
谢无镜合眸拂袖,饮下最后一盏茶。
茶水入喉,原本的温热已成穿肠的冷。
“你怎么不去接我?”
突然,他听见一声埋怨。
睁开眼,瞧见她拧着眉向他走来,抱怨道:“你想要带我走,还要我自己上门,一点诚意都没有。”
虽然,在他的记忆里,对不起他的是她。他也说了是在归一观等她。
似乎是该她主动些,有诚意些。
但织愉才不管,反正就是他不对。
他若还是这副自说自话的冷淡样,她立刻转头回家。
却听他道:“是我错了。”
织愉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道:“好吧,原谅你了。”
她转眸看向他,笑了。
暮色已晚,可她笑容灿烂,胜过春日朝阳。
只是这般看着她,他唇畔便不经意地有了放松的弧度。
*
圣人要离开了,还要带人离开。
带的不是三位仙者,也不是任何修道之人,而是一名女子。
一个陵安城人尽皆知的女子——李国公家李二小姐。
明阳子与常怀是难以接受的。
孤云闲满心的:我就知道!
当初找圣人反倒找到那女子时,他就觉得那女子不一般。
归一观主是诧异的。
他自认与织愉、谢无镜有些旁人没有的因缘,壮着胆子问:“为何?难不成,三千年来护佑李二小姐的是您?她身上的龙魂也是您的?”
他问时,织愉正指挥谢无镜把她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收进他的芥子里。
她带了三辆马车来,满满当当全装着她的东西。
考虑到谢无镜忙着收东西,没空回答,织愉便回答:“嗯。”
归一观主仍有许多不解,但不敢多问,只试探地问出三位仙者也很好奇的问题:“所以,你三千年前就是圣人的信徒……或者徒弟?”
所以,她才拜了圣人三千年?
织愉沉吟,思索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她要和谢无镜回去,虽然谢无镜不给她和离书,但是要说他们现在仍是夫妻……
织愉觉得,还是和谢无镜挺生疏的,她不太说得出来。
“她不是我的信徒,亦不是我的徒弟。”
谢无镜收拾完东西,向她走来,“她是我的夫人。”
三位仙者:???
圣人不是忘情吗?怎么能有夫人!
观主:???
圣人不是忘情吗?怎么能有夫人!
织愉抿了抿唇,没说话。
谢无镜拉住她的手,对旁人的惊疑视若无睹,带她去往两仪峰巅,破虚空,入他界。
他问织愉:“你还有什么没带的吗?短时间内,你是回不来的。”
织愉思索:“已经和我爹娘说过了,也安排好桑果的去处了……”
爹娘虽然只是她三千年来众多养父养母之中的一对,对她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但是他们对她该有的照顾都有,织愉也给了他们应有的尊敬。
桑果伺候她多年,她也给了桑果不少银钱,并且把桑果的卖身契还了她。
这些年来她亲近的人不多,也就这些了。
哦,对了,还有——
织愉回眸,看向身后一直安安静静目送她的萧翊。
她对萧翊笑了笑。忽然想起三千年前的萧公子。
此刻的萧翊亦对她笑了笑,轻轻挥手告别。
一如三千年前的萧公子。
无论是三千年前,还是三千年后。
她都选择了放弃安定,走向未知的路途。
因为,那条路上有谢无镜。
织愉收回目光,抬眸看身边的谢无镜。
他正凝视着她,嘴角下压。原本清冷的面容,显出几分明显的不悦。
织愉笑出声,问他:“你还记得大梁国公府家的萧公子吗?”
谢无镜:“他就是。”
织愉一愣,惊诧地回头看萧翊。
耳边是谢无镜云淡风轻的声音:“怎么了?知道他是萧公子,舍不得走了?现在还来得及的。”
织愉睨他一眼。
怎么他成圣忘情后,性子变得不似仙尊谢无镜沉稳,反倒更像凡界时的刀客谢无镜了?
说话阴阳怪气得很。
她作势要往回走:“好啊,我去找他。”
被他握着的手突然一痛,织愉低呼一声,拧眉踢他一脚,“你干嘛,不是你说还来得及走的吗?”
谢无镜任她踢,神情平静得近乎面无表情,继续往两仪峰走。
织愉:“你不是说我可以去找他吗?你怎么不松手?”
谢无镜不语。
织愉晃了晃手,试图挣脱,手上反而更痛了。
织愉又踢他一下,“轻点,弄疼我了。”
他放松了力度,但仍握着她不松开。
织愉笑起来,身体一软,懒懒地靠在他身上,“谢无镜,我只是有点惊讶,原来我和萧翊真的有些缘分。”
虽然她心里清楚,这份缘,应该是天道希望由萧翊来取代谢无镜,成为她的夫君。是天道又一次不容她与谢无镜在一起的证明。
但能见到三千年前的故人,她还是觉得挺奇妙的。
谢无镜:“你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织愉闻言,好笑地笑出声。她倚着谢无镜,问:“那你我呢?”
谢无镜不语。
他不是会说谎哄她开心的人,他心里很清楚:
天道理法不容许他们有缘分。
他说不出,他和她能有什么缘。
她和他,不过是他强求。
织愉忽然问:“谢无镜,你还记得以前在陵华秘境的时候,你说我若想回凡界去找萧公子,你会想办法送我去,是真的吗?”
谢无镜不语。
织愉用手指戳戳他的腰:“是真的吗?”
谢无镜仍旧不语。
但织愉已经知道答案了——假的。
他会和现在一样,说随便她走,实际上根本不会放开她。
她靠着他笑出声。
说笑间,已走到两仪峰巅。
身后已无其他人,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
山巅有风雪,但在他身边,她丝毫不觉寒冷,浑身都是暖的。
谢无镜握着她的手改为搂她入怀。
织愉抱紧他的腰,听着风雪声,忽然紧张起来。
她喊他:“谢无镜。”
他应:“嗯。”
她思索再三,问出从前一直想问,但她一直在避讳谈及的问题:
“你从前说,养我到寿终正寝,也是真心的吗?你从没有想过,让我和你一样长生不老吗?”
她想过。
当知道他是仙尊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她好想长生,这样就可以长长久久地与谢无镜在一起了。
谢无镜沉默地施术,破开虚空。
天地仿佛被撕裂,裂隙中狂风骤起。
在呼啸的风声中,织愉听见他道:
“想过。”
织愉合上双眼,抱紧他。
很开心,他也曾想要长长久久地与她在一起。
至于他为何放弃了这个想法,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可他还是如实告诉她:
“在钟渺之前,我便算过你我的命格。”
“生生世世,命定相逢,情深爱重,不得善终。”
“我不知道是怎样的情,是怎样的爱,我只认为,不得善终也无事……”
“若此生不得长久,那便来世相遇。若生生世世不得长久,生生世世相逢也足以。”
他不再说其他,因为他的记忆只有这些。
他不知道后来那些事,也不知他们为何命格如此。
织愉知道。
她沉默地把脸埋在他怀里,语调轻快,仿若调侃:“哪怕我是你的仇人,你也要和我相遇吗?”
谢无镜:“嗯。”
他只觉怀里的衣裳湿了一块,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背。
“若无你,我不知何为长乐。”
【??作者有话说】
谢无镜很早就算出,他和织愉不得善终。
但他一直说要让织愉寿终正寝,善始善终。
其实就是他一开始就决定,不论是怎样的不得善终,他都打算由他来承担这不得善终的结果。
他后来也确实做到了。
明晚九点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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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 咸鱼修炼
◎生生世世,仅有一个你◎
阔别已久, 尧光仙府没什么变化。
只是阵法都被修补过,织愉刚走进皆归院,便触发一个浇灌花草的阵法。
喷洒出的水险些浇了织愉满身满脸, 好在谢无镜及时为她挡下, 关了阵法。
这场景似曾相识,让织愉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初到尧光仙府。
谢无镜不在,香梅也还没来, 她一个人待在皆归院时, 就被这样的阵法偷袭过。
织愉踩着湿漉漉的草地,草叶上的水弄湿了她绣鞋的鞋面。
她颇为不悦:“这阵法后来不是不会触发吗?怎么又有了?”
谢无镜将她抱起,她惊呼一声,搂紧他的脖子, 便听他道:“我从天脉玄境出来后,将院中阵法都修补了。”
织愉盯着他,隐隐领悟到她曾经没发现的事:
阵法一直都在。
只是他察觉到这样的阵法会吓到她, 便将阵法全部废了。
而她那时还以为, 他没有留意到。以为后来是她熟悉了皆归院, 才没有触动阵法。
谢无镜在她灼灼目光中,将她放到廊下,“抱歉,我先前没想过要接你回来。”
织愉:……
你真是诚实啊, 谢无镜。
她故作不悦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拿侧脸对着他,“那你后来怎么想到接我回来了?”
谢无镜捧住她的脸, 把她脸掰正, 要她直面他:“不知道。”
织愉:……
一如既往地让人无语啊谢无镜。
谢无镜:“没看到你时, 我只当记忆中的一切皆是前尘。看到你,我便觉前尘未断。”
织愉:“你不是说你我前尘已了?”
“我是说不会记那些仇。”
织愉撇了撇嘴,又笑起来,欣赏这久违的皆归院风光,问:“香梅呢?”
谢无镜:“回来后便不曾见到她。”
也是。
若能见到香梅、见到从前的一些人,他就会知道他所记得的不是全部。
织愉想着,忽觉喉间干痒,咳嗽起来,有些脱力。
谢无镜一手拍抚她的背,一手运圣灵之力安抚她的不适:“如今此界灵力虽充沛,凡人亦能修道,你的身子却是比从前更为糟糕,也更不易修道。”
织愉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沉默地望着他。
谢无镜:“在此等我些时日。”
织愉点头,她相信谢无镜。
可她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将近三个月。
她每日越发无力。仿佛回到谢无镜离去那年的冬日,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死亡在朝她迈近。
而谢无镜自三个月前离开后,便不曾回来。
织愉有时会担心地想:
他不会出事了吧?
她想祈求天道,她可以死在这个春日,万望谢无镜平安。
有时又会想:谢无镜会不会其实是记仇的。
他还想报复她,所以把她丢在尧光仙府自生自灭。
她希望是这样,总比谢无镜出事好。
可谢无镜走前特意给她准备了凡人也能用的储物袋,里面放了许多美食、点心、茶饮甚至她最爱的荔枝。还有最新的衣裙、首饰、话本……
他如此周到,她再希望谢无镜怨恨她,也做不到真的这么想。
她开始去晓天暮云院里等他,一如从前。
晓天暮云院的不死树如今竟是生机盎然,火红流金。
看着不死树,织愉便觉他定会一切安好。
只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是不是这院子名字其实取得不太好,才总让她在此等他回来呢?
织愉坐在亭中胡思乱想,疲惫地合上双眼。
半梦半醒间,她感到有人将她抱起。
“此地寒凉,莫要在这儿睡。”
是谢无镜的声音。
她虚睁开眼,瞧见他的面容近在咫尺。
她手臂挂在他的脖颈,“谢无镜,你回来啦。”
“嗯。”
“你还好吗?”
“一切都好。”
“顺利吗?”
“很顺利。”
织愉把脸埋在他怀中,突然有些想笑。
好似三千年前的等待,在这一刻得了圆满。
她等到他回来了。
他一切都好。
谢无镜忽觉胸膛上湿了一块,抱她的手微顿,安抚地轻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背:“抱歉,是我错,让你久等了。”
她不说话。
谢无镜低头,唇轻轻印在她的发顶。
*
谢无镜还是一如既往地高效率。
见她醒了,便带她去了元始峰,要让她入道。
织愉无语,又有点疑惑:“如今灵气既然复苏,仙界神界的灵气不是更充足,更适合我入道吗?”
谢无镜:“仙界与神界尚没什么人。”
织愉不解:“我入道,还需要吸人气的吗?”
谢无镜将她在元始灵湖边放下,要她脱了衣裙下去,道:“不需要。”
织愉久违地感受到此地之寒,加之如今身子柔弱,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她冷得颤了颤,做着心理准备,慢慢脱衣。
脱的时候就听站在她身旁一直盯着她的谢无镜道:“但是在人多的灵云界,若你入道失败,我可以炸了元始灵脉。”
织愉惊疑地看向谢无镜,“炸元始灵脉,此界之人怎么办?”
元始灵脉乃灵云界根本,若被损毁,岂不是一界皆废?
“不过重新回到无人救世的局面,因果轮回罢了。”
谢无镜不以为意,“天道既要我飞升救世,自然得承担我成圣后的代价。”
所以你就拿别人的命威胁天道?
织愉瞪他一眼:“不可以这样!”
谢无镜不语,显然听没听进去。
他成圣后还是有变化的——变得更独断专行且肆无忌惮。
从前还会考虑顺应天理,如今完全不讲道理。
织愉悚然地脱衣裙,心想真是风水轮流转:从前天道拿她的命威胁谢无镜救世,现在谢无镜拿一界命脉威胁天道不得阻她入道。
但天道会受他威胁吗?
织愉正想着,谢无镜嫌她脱得太慢,会寒气入体,亲自动手帮她脱。
待脱完,他亦脱了衣袍,随她一同入灵湖。
织愉窝在他怀里,蹭着他身上的热意以抵挡湖中寒冷。
谢无镜一手搂她的腰,一手拿出一颗透明泛金的丹药,要她吃下去。
那丹药刚好一口大小,但通身散发的气息,比从前织愉常见的神药还要磅礴威赫。
织愉迟疑:“就这样吃吗?这是什么做的?”
谢无镜思索须臾,将丹药含入口中:“天脉。”
织愉:???
织愉:!!!
织愉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眼前便一暗。
谢无镜低下头,含住她的唇,将那药推入她口中。
织愉懵然地承受,感到天脉之丹被送入喉咙。
他并未过多流连,抽离,掌运圣灵之力,贴在她丹田之处。
顿时一股奇异之力游走全身,滋养她残废的根骨与被毁的灵脉。
织愉仍旧呆呆的,不敢确信:“天脉?天脉还能做药?天脉不是不能损毁吗?”
这是先前谢世絮说的。
正因如此,谢无镜才要舍身去补天脉。
谢无镜淡淡然:“如今的天脉是用我之魂力所化补,缺了再补上就是。”
这就是为何他取天脉之力做药,要花费三个月才回来的原因——
取了天脉之力后,他还需以自身去补。
谢无镜:“你的根骨因天道而毁,便只能由天脉来补。”
织愉怔然,大脑乱成浆糊。一时不知该惊讶什么了。
良久,只微红热着脸问了一句:“你刚刚喂我,是因为天脉之力暴戾吗?”
就像从前他用他自身血肉喂她那样。
谢无镜沉默,似在思考如何回答。片刻后,还是如实道:“天脉之力融于丹药已不暴戾,那般喂你……我以为你想那样。”
织愉嘴角扯了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
谢无镜与她对望两息,“就当是我想。”
织愉:……很难当。
他的语气和表情,让她觉得他是为了给她挽回颜面才这般说的。
*
织愉觉得,天道也许真的受到了谢无镜的威胁。
她想过有谢无镜帮忙,她的修道之路应该不会太难过。
但没想到,谢无镜竟然能一口气把她从凡身直接拉扯到筑基期。
谢无镜说,若非她的凡身暂时只能承受到这种修为,他还可以再帮她升一升。
当炼气与筑基雷劫同时降下时,织愉人都是懵的。
尚未回过神,谢无镜便以龙影吞食了天雷,而后从容不迫地带着她上岸,将她送回房,说她辛苦了,要她早些休息。
她辛苦什么了?
她今晚就泡了个湖。
织愉独自躺在床上时,人还是懵的。渐渐回过神来,又觉得好爽。
只是她不经历天雷锻体,要怎么让身体跟得上修为呢?
织愉回想起上一次身体跟不上修为,结果差点死了的情况,还有些后怕。
想到这么晚了,谢无镜为她提升了两个大境界的修为,多半很累,便没去打扰他。
她横竖睡不着,兴奋又忐忑地看了一夜话本,翌日一大早跑去问谢无镜:“我要如何锻体?”
谢无镜注视她片刻,温声问:“你很急吗?”
织愉如实道:“若能早日明确我要如何修炼,我也能早点安下心来。”
谢无镜:“与我双修。”
织愉一愣:?
谢无镜:“你若急,待会儿便——”
织愉立刻打断:“我不急。”
谢无镜唇线抿直,不再言语,拂袖摆出茶盏,目视前方,饮茶。
织愉坐在他身旁,莫名尴尬得有些坐不住。
她感觉,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她隐隐能明白他为何不悦——或许他是认为她在抗拒与他亲近。
但她说不想,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自回到尧光仙府,她与谢无镜便一直是分房睡。
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她躺在廊下看话本,喝茉莉茶,吃点心。
谢无镜便坐在她身边静修,饮他那苦茶。
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举动,就是她入道那日,他亲口喂了她天脉之丹。
那还是为了助她修道,短暂地一触即离。
这一下子就要她与他赤·裸相对,甚至亲密无间,她怎么办得到啊。
织愉思索再三,红热着脸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或许对你这样的修道人士而言,双修重在提升修为。但我是个凡尘中的俗人,对我来说,双修是行夫妻之实,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的。”
谢无镜问:“你认为,我会轻易与人双修?”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织愉吞吞吐吐,终是直言:“我们俩,现在好像没那么熟。”
谢无镜沉默地凝视她,眉眼微沉。
织愉:……
他好像更不高兴了。
织愉想了想,向他伸出手,轻触他的手臂。
他岿然不动,垂眸看她纤白的手,顺着他的手臂慢慢攀上他的肩膀。
她倾身倚在他肩头:“我们……慢慢来,好吗?”
谢无镜应她:“好。”
他任她这般倚了一刻钟,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背。
织愉纤薄的身子微僵。隔着轻薄春裙,清晰地感受着他手掌的热度,修长指骨微硬、微强势地压着她的腰侧。
又过了一刻钟。
织愉感到他的手指轻动,细细地摩挲她的腰间细嫩的软肉。
她骨头一酥,身子不由一颤,呼吸一沉,按住他的手,问他:“你干嘛?”
谢无镜:“你说慢慢来。”
又一刻钟到了。
他的手拨开她的外袍,只隔里裙搭在她身上。
织愉对他瞪圆了眼睛:“我说的慢慢来不是这么算的。”
谢无镜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怎么算?”
顺其自然呗,还能怎么算?
织愉嗔他一眼,紧接着便觉身子一轻——他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抱到了他腿上,让她坐在他怀里。
织愉轻推他:“这还不到一刻钟。”
这也算慢慢来?
谢无镜泰然不动:“嗯。”
织愉无语地与他对视片刻,终是没忍住,掐了他腰一把。
谢无镜终是没对她做什么。只是这样抱着她,时不时轻抚她的腰背。
日渐西沉,织愉渐渐犯困犯懒,依偎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腰,合上双眼。
睡意朦胧间,她感到谢无镜将她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他在她身边躺下,仍旧将她抱在怀里。
恍惚间,她听见他低语:
“你我是夫妻,怎会不熟悉?”
“我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生生世世,仅有一个你。”
“你我,怎会不熟悉?”
【??作者有话说】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明·唐寅《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明晚九点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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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 身魂相融
◎拥抱,从不能让他满足◎
织愉心头微颤, 半梦半醒间循着他身上的热意,紧紧抱住他,含糊道:“是我顾虑太多……”
是她想错了。
以为他成了圣, 以为他忘了情, 以为他记忆里只有恶毒的她,他就不再是从前那个会竭尽所能呵护她的谢无镜。
可谢无镜,永远只会是谢无镜。
谢无镜轻抚了抚她的背,低头, 一吻轻轻落在她发顶。
*
锻体的方法, 不是只有双修。
织愉还不适应,谢无镜也不勉强她。
只是从第二日开始,她每天的饮食里多了一碗药。
嗅到药里熟悉的香,织愉心知这其中有他的血肉。
他在以从前之法, 用他的血肉为她养身。
织愉犹犹豫豫地饮一口,暗暗想着待会儿要不要说药太苦,不想喝, 要他换个方式喂她。
可药入口, 竟是清甜清香的味儿, 实在让她说不出苦。
她无奈,一口气将药饮尽,把碗递给他。
谢无镜问她:“味道如何?”
织愉诧异:他竟不知这药是何滋味?
她立刻故作委屈,小脸一皱:“苦, 我不想喝这药。”
谢无镜:“不双修,便只有这种法子增强体魄。”
织愉眼巴巴地看他,等他接着说。
可他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
织愉有些气恼地打他手臂一下, “我知道这药里主要是你的血肉有用, 你就没有别的方法喂我吗?”
谢无镜:“比如?”
“你问我?你难道……”
织愉一愣, 忽然想起,他的记忆与谢世絮曾告诉她的梦境发展相似,恐怕是没有他喂她血肉为她养身那段的。
她无奈地抿了抿唇,倾身快速在他唇上碰了一下,略红热着面庞别过脸去不看他,“比如这样。”
谢无镜留意到她的欲言又止,但没有追问。
他只问:“你不是不愿与我双修?”
织愉:“这和双修又不一样,而且你如今也不会像先前那般动不动入繁衍期。只是喂药而已,应当……”
谢无镜突然打断她:“我在繁衍期。”
织愉一愣,惊讶地看着他。
谢无镜:“我在天脉之中,三千年都没进入繁衍期。出来后,自然要面临三千年的繁衍期延后,所带来的漫长繁衍期。”
织愉默默向远处挪了挪,“那……算了。”
她还记得,他之所以克制己欲,除了确实没什么兴趣,还说过,是因他若放纵,她会难以承受。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那时哪怕用了龙淫藿,也承受不住。如今龙淫藿已解,恐怕她会更加难以承受。
谢无镜手臂轻搂她的肩,将她拉回身边:“但你执意如此,我自会配合。”
织愉:“我没有执意如此,你可以不用配合。”
谢无镜不语,好似听进去了。
织愉觉得怪尴尬的。就这样被他搂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么僵着怪累人的。还是放松了身体,往旁边一倒,倚在他身上。
谢无镜垂眸看她。
她对谢无镜笑。
天地好似变得格外静谧悠闲。
她拿出话本来,靠着他翻阅。读了两章忽然问他:“谢无镜,你想知道你的记忆与我的记忆,有何不同之处吗?”
谢无镜搂在她肩头的手指随意地点了点,“你想说可以说。但是,即便你告诉我,倘若我没有回忆起来,那些记忆于我而言只会如旁人故事一般。”
他毕竟已成圣,本就寡情薄欲的人,如今更是难以感受七情六欲。
她若告诉他,他可以将那些“故事”全部记住,却无法给她一个拥有这些记忆的正常人该有的感触与回应。
这是他从不追问她过去的原因。
说与不说,全看她自己选择。
织愉沉默须臾,试探着提了一句:“我方才说,你可以那样喂我,你也想不起任何东西吗?”
谢无镜坦然:“你说你知道这碗药的主药是我的血肉,我便知我从前必定这般为你养过身子。但我确实没有想起任何有关此事的记忆。”
织愉抿了抿唇,转过头去继续看话本:“那还是算了。”
如果她和他倾诉过往,她肯定会期待他的反应。
他给不了,那还不如不说。她便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反应不符合预期,只是因为他不知道。
这样,她也不会难过。
谢无镜注视她看话本的背影,看着她看了同一页好久也没翻页。
他伸手帮她翻了一页。
织愉好似刚回过神,下意识仰头看他。
他帮她捋了捋额前微乱的发,轻吻她眉间:“我并不在乎过往,但我会想起来的。”
因为她在乎。
*
在世人眼中,他们的过往就像他记忆里的那样。而天道篡改的记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回来的。
他们已有未来,何必困于过去?
织愉很快便想通,不再纠结此事。
谢无镜倒是记得她说的话,第二天开始不再给她喝药,每日睡前,亲口给她喂龙肉。
织愉躺在床上,感受到那抹带香的甜从口舌被送入喉咙,唇齿气息都被深入地占据。
直到她喘不上气,他才松开她,轻描淡写地舔去拉扯出的银线。
织愉大口地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缺氧的眩晕中缓过来。
但他紧紧抱着她,意识逐渐清醒,便更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异样。
她暗暗告诉自己,他在繁衍期,这很正常。
可她的心跳已经平复下去了,他却还没平复,抱着她的手臂仿佛囚锁般箍得她不得动弹,越来越紧,紧得她骨头都有些发疼。
织愉受不了,手臂也动不了,难以忍受地踢他一脚:“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何必如此,你弄疼我了!”
谢无镜略松了抱她的力度:“你想,所以如此。”
织愉气恼:“我没有,我昨日分明说了算了。”
谢无镜:“没听见。”
织愉当他是真没听见,道:“那我现在说算了,你该听见了?明日别这样了。”
她无法体会繁衍期的难受,但回到李家的那三千年,她听过猫儿发情时的叫唤,知道本性的难以缓解有多难受。
谢无镜本身就已经在忍,这样喂她,不是更煎熬嘛。
织愉蹙眉,又轻轻踢他一下,“听到没有?”
谢无镜不答,拍拍她的背:“睡吧。”
织愉“嗯”了声,翻身合眼睡觉。
她以为谢无镜会自己离开,但直到快要睡着,都能感觉到他仍抱着她,睡在她身边。
而且,他一直在盯着她。
织愉迷迷糊糊地叹了口气,转回来面向他,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
他拍了拍她的背,这才合上眼,与她一同入眠。
翌日清晨,织愉是在呼吸困难中醒来的。
睁开眼,便能看到谢无镜的脸近在咫尺。
而他的血肉,已再次被渡到她口中,正被缓缓推入喉咙。
他漆黑的眼瞳清明地注视着她,即便对上她惊诧的视线也不躲不闪。
织愉懵了几秒,推他几下,他这才松开她。
抽离前,她清晰地感觉到有柔软贴着她的舌滑出去,织愉懵了两息,回过神感受到他紧靠着她的异常,无奈地质问:“昨晚不是说好了吗?”
谢无镜:“说什么?”
织愉:“说好不这样喂我,我吃药。”
谢无镜:“不知道。”
织愉无语。
他不是没听见,不是不知道,他是理所当然忽略所有他不想听的。
她捏了捏他的脸:“你爱怎样怎样吧,反正难受的是你。”
谢无镜任她捏,“不难受。”
织愉恶意地屈起腿碰碰他:“你这样不难受?”
谢无镜腰身避开她,手臂抱紧她,神色依旧,只是嗓音更为低哑:“过会儿就好。”
织愉依偎在他怀里等了会儿,终究还是红着脸,小声问:“要不要……我帮你?”
谢无镜哑着嗓子道:“不用。”
织愉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真不愧是你啊谢无镜。
不过……谢无镜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织愉越想越五味杂陈,没好气地嗔他:“你这样,倒显得我欲求不满了。”
谢无镜问:“我怎样?”
织愉:“只是抱一抱便能满足。”
谢无镜不语,就当是默认。
织愉轻哼一声,抱紧他,脸埋在他怀里。
谢无镜的手轻抚她,从发顶到尾骨。
拥抱,从不能让他满足——
若非会死,而死便代表肉身注定分离,谢无镜愿她将他吃掉,或他将她吃掉。
如此,彼此的血肉骨髓五脏便都可融在一起。
魂魄亦然。
只是这些无法实现,他便从没打算告诉她。
【??作者有话说】
周四晚上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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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164 ? 他故意的
◎“我会一直在。”◎
如今灵气充足, 织愉明显感觉到,自身修为与体质改善的速度都比从前快得不止一星半点。
谢无镜给她喂了七日的龙肉便没再喂。说是以她现在的修为,吃多了龙肉会无法消化。
他将“龙肉”说得轻描淡写。
但回想起每次他喂她时, 那微末大小的血肉都带着浓烈的、独属于他的特殊香气, 织愉总觉得怪怪的。
自那日他在她房中留宿后,这段时间他也都与她睡在一起。
时间慢慢流淌,织愉感觉一切好似当真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
没有人来打扰她和谢无镜。
每日她除了吃喝睡玩,时不时与谢无镜出去散散心, 就是拉着谢无镜在偌大的尧光仙府里到处转——
去看那些她从前没发现的新院子、新事物。听他说那些新奇的阵法、新奇的神植灵花。
即便她想摘朵稀有神植花插在发间, 也没人再会说她暴殄天物、用愤怒的眼神盯她。
只有谢无镜陪在她身边,会亲手为她摘花,亲手为她戴上。
有时看到有些花配她当日穿的裙,他还会在她没发现时便不动声色地摘下, 悄悄戴在她发间。
待她发现,惊喜地抚着花看向他,他也会神态温和地看她, 仿佛冰雪都消融。
不过谢无镜眼光很高, 挑的神植花都比她看中的还稀有, 比她还暴殄天物就是了。
但都是用在她身上的,织愉戴花戴得很开心。
织愉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发现她原来并不讨厌灵云界。
从前她讨厌,只是因为灵云界让她与谢无镜如隔天堑。
而如今, 她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谢无镜,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谢无镜。
虽然谢无镜要她修道,和她透露过他要她的修为与他并肩, 超脱天地。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想想都觉得困难。
但谢无镜还是有条不紊地帮她安排好一切。
她担心的“修道会很辛苦”也没有出现, 她的时间除了吃喝玩乐睡,就是用在看话本了。
隔段时间,谢无镜会带她去元始灵湖提升一下修为。之后再给她喂一段时间龙肉,她基本不用做什么。
当渡金丹雷劫时,看到谢无镜还是轻描淡写地用龙影吞噬天雷。织愉突发奇想地问谢无镜:“我不用练什么功法吗?万一以后有人看我修为不低,想杀我夺宝怎么办。”
谢无镜:“有我在。”
织愉:“万一你不在呢?”
谢无镜不语,凝视她的目光变得有点沉。
织愉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总不可能在尧光仙府里一直待到成仙成神吧。待成了仙,我是不是得去仙界?成了神,我是不是得去神界?”
“待我破开虚空飞升的时候,万一你我不小心分开了呢?待我离开尧光仙府,和你去更广阔的世界历练,万一你我因为什么机缘分散了呢?”
“到时候,我一个人空有一身修为,什么也不会,怎么办?”
谢无镜:“不会分开,我会一直在。”
织愉:……行叭。
话虽如此,但她说着说着,还是把自己说焦虑了。
她提议,要谢无镜教她功法。
谢无镜并不阻止,在教她功法前,先把九曜太阴拿出来,让此双剑认她为主。
织愉在谢无镜的指导下,运心头血炼化此剑,心中颇有几分感慨。
她一直没让这对双剑认主,其实理由,真的就如那时天道……不,谢世絮说的那样。
她那时觉得这对双剑最终不会属于她。
不只是剑,还有储物戒里的一切都是。
她不让双剑认主,想着以后双剑还要回到谢无镜身边。
这双剑上没有她的痕迹,那时成神忘情的谢无镜便不会因此想起她,也就绝无为她而生出苦闷烦心的可能。
储物戒已经认了主,她无法更改。
但她也考虑过,倘若此戒重回谢无镜手中,里面属于男子的发冠衣饰那么多,有些女子的东西又如何?
也许,谢无镜会当那储物戒是他成神前放杂物的。
她那时想了很多很多,以为终有一日,有关她的一切都会对他毫无意义。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一切又回到了她身边。
不论是九曜太阴,或是储物戒,还是……谢无镜。
双剑认主完成。
织愉笑盈盈地收剑,眼眸亮晶晶地看向谢无镜:“好啦,可以开始教我功法了。”
谢无镜应下,领她到皆归院院中空地。然后——要她先扎马步。
织愉:?
她气恼地扁嘴:“你在耍我吗?你从前不是这样教我法术的。”
谢无镜从前教她浇水烟花之类的小法术时,她学得很轻松的。
谢无镜有那些记忆,如实道:“那时你学得轻松,是因为你并不打算用法术做什么。我知你意,故而教的都是孩童可学的小把戏。”
“我的血肉能让你的身体强化到承受修为,但若想与人战斗,需要力速体皆修。你若真想学与人交战的法术,扎马步只是开始。两个时辰后,你还要去练跑步。再两个时辰,你……”
织愉听着谢无镜一一讲述她要为练功法做的准备,越听嘴角越抽抽,“你不是在骗我吧?”
军队也没这么操练的吧?
谢无镜:“这只是开始。日后各项修炼的时间都要延长。待你正式开始学功法,你也需要去学着杀妖兽、魔兽……甚至是人。”
“修道之途上,修士相处远比凡人相处残酷。杀人夺宝实乃常事,为一机缘拼得你死我活甚至形神俱灭也是有的。”
“你若想能够独自去历练,这些,都是要慢慢适应的。”
织愉沉默。良久,她硬着头皮道:“我先适应看看。”
谢无镜注视她片刻,冷淡地“嗯”了声,让她在这儿扎马步。
他则坐到廊下,清闲地饮茶。
织愉马步扎了三息,瞥他一眼。
看他这么舒坦,她心里就难受。
她撇撇嘴,不讲理:“谢无镜,你来陪我。”
谢无镜难得不顺着她:“我早已过了打基础的时期。陪你,让你看着我轻松应对,你只会觉得更加痛苦。”
他说的是事实,也很有道理。
但织愉就是不高兴。
她硬着头皮忍耐,有几分同他赌气的意思。
直忍到两条纤细的腿蝴蝶振翅般不停发颤,实在撑不下去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瞪谢无镜一眼。
谢无镜来扶她。
她打开他的手,不同他说话,自己颤颤巍巍回房休息。
谢无镜喊她吃饭,给她安排沐浴,她都照常接受。但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她在心里跟他较劲,想着从前都是他闷声不语,她这次也让他尝尝跟哑巴相处的滋味。
然而谢无镜一切如常地对待她,晚上照样抱她入睡。
织愉试图推开他。
笑死,根本推不动。
她便还是依偎在他怀里入眠,渐渐睡熟,又不自觉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中。
她迷迷糊糊地想:
算了,不跟他计较了。他做得了哑巴,她可做不了。
她实在很累,一觉睡得昏沉。
翌日一大早,谢无镜叫她起床。
她呆呆地问:“什么时辰了?吃午饭了吗?”
若非她睡到过午,再睡下去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谢无镜素来是让她睡到自然醒的。
谢无镜温声道:“你不是要练功法吗?该起来扎马步了。”
织愉一下子清醒过来,两眼发懵地往外看,天还没亮透,是青灰的,屋内也是昏暗的。
织愉视线转回来,沉默地与谢无镜对视片刻,一巴掌拍他脸上,愤怒道:“我不练了!”
练什么功法,她凭什么要吃这个苦!
是谢无镜要她长生陪着他她才修道的,不然她做凡人也是一样的快活!她的安危就该由谢无镜负责!
别人要是动到她一根寒毛,就都是他的错!
织愉裹紧被子,翻个身继续睡。
刚闭上眼睛,忽然反应过来,她那一巴掌打得挺重,而且打到谢无镜脸上了。
她心绪复杂地回眸偷瞄他。
恰见他倾身过来抱住她,神态比刚把她叫醒时多了几分温和——先前他叫她起床看似温和,实则那叫个阴阳怪气。
织愉撇了撇嘴,心道他活该挨打。
她闭上眼睛安心继续睡。
却觉谢无镜把她身子转过来,轻吻她的眉心:“别怕,没有人能伤害你,天地也不能。”
*
织愉元婴后无所事事的某一日起了个大早。
醒来发现谢无镜不在身边,也不在皆归院。
待他回来,她问:“你去哪儿了?”
谢无镜问她:“想去别处散散心吗?”
织愉思索片刻,点头。
其实她觉得去也可以,不去也可以。
但她自觉在尧光仙府待了太久,或许是时候去看看如今的灵云界是什么样了。
谢无镜:“方才乾元宗的尊者上门拜见,说他们要召开三教大典。听闻我在此界,便邀我前去观礼。”
三教大典,好遥远的事。
织愉还记得上一次三教大典,她对谢无镜恶意的算计。
她心虚,变得有几分乖巧:“你答应了?”
谢无镜用手指轻梳她散落的长发:“我说回来问我夫人意见。你说去便去,不去便不去。”
乾元宗那位尊者很是震惊如今他仍有夫人。但未多言,只道会安排好一切,随时恭候圣人与圣人夫人前去。
织愉倚靠在谢无镜身上,回忆过往种种,颇为感慨:“也不知如今的乾元宗是什么样,孟老头怎么样了,还有李随风……啊!”
头发突然被扯了一下,轻微的痛让素来娇气的她低呼出声。
织愉瞪谢无镜:“你干嘛!”
谢无镜轻柔地抚她被扯痛的地方,“抱歉,失手。”
失手个屁,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上次她吃饭,和谢无镜无意间提到灵云界形式,他也这样。
她刚说到魔界的战云霄,他就拿着调羹舀了一勺甜汤,直接把她整张嘴堵了。
此刻织愉轻哼一声,报复式地用力扯他头发。
谢无镜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痛,只道:“别生气。”
*
三教大典那天,织愉看到了两个三千年前就见过的熟人——孟枢和李随风。
孟枢如今已飞升仙界,李随风也成了乾元宗坐镇道尊。
此番孟枢下界,是来见故人。
织愉与谢无镜坐于敬天台上,便见孟枢老远就激动地唤了声:“仙尊!”
他来到台下,沧桑的面容竟比织愉印象中还多几分神采奕奕。
瞧见她坐在谢无镜身边,他激昂的表情一僵,嘴角一扯,露出个复杂表情。
好像既顾念她从前保他与弟子性命,又很想吐槽:怎么你还在?
织愉对他笑得格外灿烂:“臭老头,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孟枢觉察到谢无镜俯视他的目光微冷,丝毫不掩饰对他不敬织愉的不悦。
他撇了撇嘴,又感慨万千地笑了。好似回到当年,恭敬地屈身行礼:“仙尊夫人。”
织愉应声,抬眸瞧见李随风站在孟枢身后。
她对李随风弯唇笑,正欲开口说话,一块糕点塞进了她嘴里。
织愉:……
她嚼着糕点,无语地瞪了眼谢无镜,示意他够了!
谢无镜泰然自若,在她瞪了两息后,给她递了杯茶,轻声道:“三句话。”
织愉懂他的意思:不要和李随风说超过三句话。
织愉哼了声。
谁搭理他。
她喝了茶,对李随风笑了笑。
李随风颔首欠身:“我欠夫人一个道歉,一声谢。说来轻巧,唯有自己心中深知这两个欠有多重,不知何以偿还。我观夫人如今在修道,日后夫人有用得到的地方,在下必倾力相助。”
他没有问三千年前,谢无镜飞升、尧光仙府封府、香梅下落不明后,她一个凡人又去了哪里。
他不是不想知道。
只是不该问,不能问,也不敢问。
织愉不客气地点头,同他闲聊:“你如今做了乾元宗掌门,还做凡界的小玩意儿吗?”
李随风点头:“有时会做。”
他只是这么答,没有将储物袋里那些东西拿出来赠她。
一来,他还记得他曾经是如何说她。她不记仇,不代表他不记歉意。
二来——
他时刻都在观察谢无镜。
如今的仙尊虽为圣人,但看起来对夫人的看重半点没少,甚至更……让人不敢靠近了。
他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仙尊圣人的威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织愉回灵云界后第一次碰到熟人,不免闲话很多,问完李随风的事,又开始问孟枢。
问完他俩的事,便问灵云界的变化,问乾元城如今有什么好玩的。
李随风一一回答,孟枢则殷切地试图和谢无镜搭话。
但谢无镜显然不想和别人说话,并且李随风莫名感觉自己话越多,仙尊……不,该称圣人了,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越沉。
许是嫌吵了。
毕竟圣人清心寡欲,应当喜静。
织愉还要继续说,但李随风已知趣地带着和谢无镜一直在诉衷肠、自顾自说得老泪纵横的孟枢离开了。
织愉望着师徒俩离去的背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同谢无镜道:“孟枢看起来还是那样,但李随风是不是有些沧桑了?”
谢无镜睨着她,不语。
哑巴,没劲。
织愉不跟他说了,埋头吃起乾元宗准备的瓜果点心和茶水。
吃累了,她就倚在谢无镜身上休息,听大典上修士发言,听烦了就看话本。话本看累了闭眼就睡。
大典后半程她是睡过去的。
谢无镜把她带回尧光仙府时,她只觉很累,嚷嚷下次再也不参加这种大典了。
她张开手臂,要谢无镜抱她,用圣灵之气为她解乏。
虽然她有修为,能自己用法术疏解。但如今谢无镜的圣气于她而言,就像从前的仙气对身为凡人的她一样,用起来那叫个舒服。
但谢无镜抱住她,什么也没做。
织愉当他没理解,拍拍他:“我累了。”
谢无镜淡淡道:“是不是今日话说太多了?”
织愉:?
“你什么意思?”
谢无镜:“或许少说些话就不累了。”
织愉皱眉,仰头看他。
他也在看她,神态毫无异常。
但他说的话,怎么听都透着股阴阳怪气。
织愉一把推开——他手臂突然用力将她抱紧,没推开。
她生气道:“谢无镜,你想和我吵架?”
“没有。”
“那你在说什么话?”
谢无镜沉默片刻,弯下身把脸埋在了她的颈间:“没什么,是我错了。”
他像一只凶戾的兽,伏下身子示弱。
织愉轻哼了声,拍拍谢无镜的后发,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
谢无镜搂她的手随之一紧。
织愉被勒得惊呼一声,娇气地拍打他:“你轻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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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 伴他长久
◎低头,轻吻了吻她的唇。◎
虽然如今遇到了熟人, 可织愉还是懒得出门。
她每天在仙府里看话本、和谢无镜闲聊、散步、偶尔学法术,去厨房监督他给她做新式点心……
光是做这些,她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更别提去找别人玩了。
再次出仙府见到其他人, 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
谢无镜要带她入苍梧秘境历练。
她在苍梧秘境口见到了如今灵云界的众多修士。但她没什么和他们说话的想法,便倚着谢无镜,等秘境开了进入。
进入苍梧秘境后,谢无镜带她避开众修, 直奔苍梧传承禁地, 取此地最重要的神物。
取完,他们便在苍梧大殿暂时住下,等待秘境出口开启。
织愉每天躺在大殿里看话本,等着谢无镜给她做苍梧秘境里那些灵果灵兽做成的美食, 日子十分舒爽。
如斯过了五天,她再次见到了其他人。
并且,是三千年前的熟人——香梅, 还有奉仙族。
香梅激动地关切了织愉的情况与现状后, 便和织愉说起了她与奉仙族的事。
当年, 谢世絮带走织愉后,她便守在尧光仙府修炼,直到飞升。
飞升后她回归奉仙族,在一次历练中被困于仙界的苍梧秘境数十年。
她还以为, 要等到三百年后苍梧秘境再启,才有机会离开。未曾想这苍梧秘境竟横贯灵云界与仙界,更没想到, 能在此处遇到回归的仙尊与夫人。
香梅听闻织愉如今在修道, 抹着泪, 说想回仙府伺候夫人。
织愉瞥了眼面无表情的谢无镜,对香梅道:“你如今有你自己的道途,怎能一直跟在我身边做侍从呢。”
香梅:“我乐意,我愿意,我想做夫人一辈子的侍从。”
织愉又瞥了眼谢无镜。
他还是面无表情。
但她能明显感觉到,香梅乐意,谢无镜不乐意。
她一直知道,从前要不是谢无镜觉得她需要人照顾,而他无法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他根本不会找任何人入仙府。
如今他与她几乎形影不离,就更不会允许旁人进入他的领域了。
织愉压了压觉得好笑而上扬的嘴角,哄骗香梅:“香梅,要不这样吧。”
“嗯?”
香梅认真地注视织愉,等她吩咐。
织愉:“如今凡人虽能修道,但天道并不希望我修道。甚至我觉得,你和奉仙族被困于秘境,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天道不想让你们遇见谢无镜。”
香梅一怔,旋即了然。
她早已在谢世絮消散前,从他那儿听说织愉不入轮回所付出的代价。
却从没想过,天道如此苛刻,为了不让她与奉仙族遇见成圣的仙尊,告知他当年事,竟让他们被困于秘境。
若非仙尊虽忘情忘前尘,但仍要去找夫人,甚至将夫人带回来。
待到她几百年后再离开秘境,仙尊也许都不知踏破虚空,去哪个世界观道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此界。
她这辈子,也都别想再告诉仙尊夫人的事了。
香梅眉头紧拧,神情严肃。
织愉笑盈盈地接着道:“所以我认为,香梅你更应该去修道。如果你变得很厉害,甚至和谢无镜一样,飞升成圣。”
“到时候有两个圣人护着我,天道就更动不了我啦。”
香梅一怔,连连点头。满脸:有道理!有道理!
她思索良久,下定决心,不舍地道:“夫人,等我飞升成圣,我便回来伺候你!”
织愉郑重点头:“我相信你可以,我等你!”
香梅又红了眼眶,抹着泪哽咽点头。
她想起了从前。
她知道自己很笨,认死理,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从前在奉仙族中,是最差劲的那个。
第一个肯定她的,是夫人。
第一个夸奖她的,也是夫人。
哪怕她一开始伺候不好夫人,做不好饭,夫人也会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慢慢来嘛,我不急的。”
如今她已经是奉仙族中的司长。但比起率领奉仙族,她还是更想陪在夫人身边。
香梅吸了吸鼻子,对织愉道:“夫人,等出去我就好好修炼。在秘境的这段时间,就让我伺候您吧。”
织愉迟疑,余光扫过谢无镜,婉拒:“不了吧。”
她感觉香梅若是再磨磨唧唧,谢无镜就要直接把香梅踢出去了。
好在香梅也是对谢无镜的情绪敏感的,冷不丁想起从前仙尊的警告,会意地远离了织愉。
虽遗憾不能伺候夫人,但瞧见谢无镜站在织愉身边,专注地看着她,不许旁人轻易靠近,一如从前。
香梅还是心头熨帖,笑着带奉仙族们离开了。
大殿里又只剩下织愉和谢无镜。
织愉躺回谢无镜铺好的床上看话本。
谢无镜睡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腰上,将她抱在怀里,“她成不了圣人。”
织愉读着话本,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谢无镜:“但是你能。”
织愉好笑,回头看他:“对我这么有自信啊?”
其实她知道,他是对他自己自信。
她修道至今,什么都是他一手安排,连雷劫都没自己渡过。
谢无镜配合地“嗯”了声,低头,轻吻了吻她的唇。
*
苍梧秘境出口未开时,织愉便在秘境内迎来了她的化神雷劫。
这雷劫引得周围凶兽退散,所有察觉到的生灵都逃离。但还是被谢无镜的龙影轻易吞噬。
织愉不由开始相信,谢无镜真的可以帮她入圣了。
只是化神之后,她开始频繁做梦。
做梦于她而言是常事,她经常梦见光怪陆离的东西。
起初她记不住梦境,也并不在意。
可后来梦得越发频繁,她问谢无镜会不会做梦。
谢无镜:“圣人无梦。凡有梦,若非天地感应,便是预知。”
织愉撇撇嘴,一时不知该同情谢无镜竟然不会做有趣的梦,还是羡慕他的梦竟然还能预知。
织愉照常累了就睡,照常做梦。
只是这一次,她在梦中的意识竟是清醒的。
或者说,她的梦好像不是梦,而是有人帮她看见了曾经的谢无镜。
她梦见三千年前,谢无镜不在后,她没有被谢世絮带走,而是入了黄泉。
通过黄泉最深处的天脉之根,她看到了天脉玄境里的谢无镜。
在壮阔无垠却封闭的宇宙洪荒中,无数锁链穿透应龙壮丽的身躯。
那些锁链灿如星辰,却若吸血虫般,吸取着龙身浩瀚的力量。金色的血液沿着锁链滴落,亦被夺走滋养天地。
他闭着眼睛,在无声的世界里,不知生死。
织愉想过,谢无镜在天脉玄境里,肯定不会轻松。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画面。
她想要触碰他,却触碰不到。只能睡在天脉上,看着他,陪着他,无声地熬过那些岁月。
这场梦很真实,真实到她在梦里的每一天,都好似真实的一天那样漫长、煎熬。
可梦醒,织愉望着身边的谢无镜,又觉得这场梦太短。
和他真实经历过的三千年相比,太短。
她盯着谢无镜,用目光描绘他的眉眼。
他的容颜没有变,甚至更显清圣,大多时候,看上去无悲无喜。
她忽然很难想象,他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去找她的。
又是如何能抛去那三千年被贯穿龙身本体、被吸食魂力的痛苦,去接受一个在他记忆里只有背叛的她的。
明明她只是在黄泉看他三千年,每日困于那苍茫的混沌里,就已经觉得好苦好苦。
她一直盯着他不说话。
谢无镜低头,额抵着她的额,轻声问她:“怎么了?”
织愉抱住他:“我最近总做梦。”
谢无镜沉吟:“苍梧秘境曾是梦神芥子。在一千年前,灵气恢复到一定程度才重新现世。梦神总喜欢以梦回溯天地之景,许是你渡雷劫时,不小心碰到了阵法。”
她渡雷劫时,一个人睡在殿里,谢无镜在外帮她引雷吞雷。
那时她做过什么吗?
织愉想不起来了,不过她确实偷跑出去看谢无镜来着。
当然,谢无镜那时很快就发现她了。
谢无镜安抚地轻拍了拍她的背,而后指凝圣灵,要为她除去此地影响。
织愉握住他的手指:“不要。”
她扬起嘴角,闭上眼睛依偎进他怀里:“是好梦。”
谢无镜问她:“怎样的好梦?”
织愉:“可以陪着你的梦。”
谢无镜:“那确实是好梦。”
织愉轻笑出声,想起从前在凡界时,谢无镜第一次下厨,她夸他好厉害。
他也很淡定地道:“确实。”
此刻她抬起手,捏他的脸:“谢无镜,怎么别人成神成圣都忘情,你还和从前一样啊。”
因为他本就缺情寡欲。
虽非圣,实为圣。
她从一开始,就是他的超脱情理之外。
谢无镜轻拍了拍她,没说话,与她一同入眠。
【??作者有话说】
番外还剩三章,明晚九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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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 只有你我
◎织愉闭着眼睛咬了他一口◎
织愉在离开苍梧秘境前, 又与香梅见了一面。
香梅是特意来与她道别的。
这一别后,再见香梅时她已飞升至仙界
她的飞升之路十分顺遂,没遇到过瓶颈。顺得让她怀疑, 先前她觉得天道在阻止她与谢无镜相守是她的错觉。
也可能, 是天道已经接受她与谢无镜的现状?
不管如何,飞升是一大劫,能如此轻松渡过,一直以来压在织愉心头的忧虑消减了许多。
织愉刚回灵云界时, 仙界还人烟稀少。
织愉飞升上来时, 仙界已有了城池,亦有率先飞升的人在仙界自立门户。
香梅与奉仙族在仙界也算是赫赫有名。
香梅盛情邀请织愉去她的仙府居住,被谢无镜拒绝。
织愉没说话,待没旁人, 背地里问谢无镜:“你在仙界也有仙府?”
谢无镜:“没有。”
他出天脉不久就去找了织愉,之后一直陪着她修炼,几乎不曾到过仙界。
织愉估摸着是他不想有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提议:“要不我们先住在香梅那儿, 等仙府置办好, 再搬走?”
谢无镜:“你我另有他处要去。”
织愉不解。
谢无镜让她趁着这段时间多逛逛仙界,只管玩乐,不必操心其他,“日后暂离此地, 有相当一段时间不会再来。”
织愉问:“我们要去哪儿?该不会是另一个世界吧?”
谢无镜:“是,也不是。”
织愉顿时眼眸晶亮,满目期待。
她拉着谢无镜匆匆逛完仙界最繁华的琼玉都, 买了一些灵云界没有, 但在她看来不算太新鲜的东西。
毕竟谢无镜给她的一直都是世所罕见的至宝, 最低也是神器。
这些仙物对她而言就只能算是好看的玩意儿,并不珍贵了。
逛完,她便要谢无镜带她奔赴他界。
她兴冲冲地问:“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谢无镜搂住她,“很快你就能看到。”
织愉:“不用做什么踏破虚空的准备吗?”
谢无镜:“不用。”
话音落,织愉只觉一阵轻飘,眨眼间脚踩到实地。睁开眼,只见一片无垠草原,充沛的灵气比之仙界有过之而无不及。
草原上植物原始且茂盛,灵植、仙植、神植皆有。
一眼望去,草如碧浪,粗犷高耸得能盖住她整个人。
织愉新奇地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谢无镜尚未回答,忽听远处传来一声轰隆震响,似有何物正冲他们狂奔而来。
织愉躲进谢无镜怀里。
只见谢无镜什么也没做,三丈外传来一声巨物倒地之声。
织愉松了口气,捏了下谢无镜的脸,调侃道:“你现在好厉害。”
又娇气地嗔怪:“你怎么不选个接近城池的地方落地?此地好荒啊,不知走多久才能到城中落脚?”
谢无镜:“此地没有城池。”
织愉:?
谢无镜:“此地是我的芥子。”
织愉:??
谢无镜:“虽为芥子,但三千年前我入天脉之前,在此地放入了各类生灵。芥子在天脉玄境之中,受天脉滋养,已独成一方小世界。以后你我便在此地修炼。”
织愉:???
“你的芥子,有别人吗?”
谢无镜注视她,平静的神态中透着悠闲:“只有你我。”
织愉沉默。
织愉无语地抓了抓自己的长发。
织愉猛地扑向谢无镜,生气地打了他胸膛一下:“谢无镜,你疯了吧!这地方比话本里的上古还原始,你要我在这里怎么过啊!”
“我要住有宽阔庭院的大宅!我要睡千工软床,盖月蚕丝锦被,我要熏香,要厨房,我要吃厨房做出来的东西,我不要当野人……”
她越说越委屈,气得原地跺脚。
谢无镜安静地听她发泄完,沉默须臾,道:“此地有洞府。”
他搂住织愉的腰,缩地成寸,须臾便至。
说是洞府,其规制不亚于尧光仙府,亦是处处讲究。
织愉这才心情松快许多,呼出一口浊气。
虽然这么大的世界,除了她和谢无镜,就是一群原始生灵。
但有好吃好喝好住,再加上她储物戒里还有很多她没看过的话本,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在这里生活个一段时间啦。
织愉翘起嘴角,挽着谢无镜进洞府。
她兴致勃勃地逛了主院皆归院,时候不早,叫谢无镜去给她做饭。
她在皆归院廊下吹风看话本。
不得不说,此地灵气着实与外界不一样。风拂在身上,都比外界舒服许多。
晚上吃了晚膳,织愉和谢无镜在院里散步,散完回房继续看话本,累了便睡。
一连好几日都这么过,织愉觉得在这里,好像和在外界也没什么区别。
她间接性想要努力,这日不看话本,叫谢无镜带她去看看他的芥子环境如何。
她牵着谢无镜,跟着他在无际的原野慢慢走,仰头是碧蓝苍穹。
属于他们的苍穹,没有什么天道能来干预。
她忽然觉得,这里或许比外界好。
织愉兀自笑了笑,挽住谢无镜的手臂,倚在他身上。忽的瞥见,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处奇特地方。
那地方有许多环聚的树木,树木之间用锦缎包裹,仿佛在树木中间隔断出了一方空间。
织愉一愣,忽的想起,那年他们在陵华秘境时的事。
她说,谢无镜,我们不离开这里了好不好?这样,那些烦人的人和事都打扰不到我了。
谢无镜说好。
她又说不可以,嫌那里灵气衰竭,撑不了多久。而且没有房子,没有床,也没有好吃的糕点。沐浴休息都不方便……
然后那天她睡醒,看见他为她造了小树屋。
而此地……他的芥子。
织愉环望四周。
这里,没有人能来打扰他们。
这里,灵气充裕。
这里,有房有床,也有好吃的糕点,沐浴休息都很方便。
可是,有没有可能……
她刚来的那天,谢无镜其实更想带她来住这个小树屋呢?
如果不是她说,她要住有庭院的大宅的话。
织愉垂眸,余光瞥见谢无镜侧目看她。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她发现了那小树屋。
反正她就当没发现他在看她。
她故作什么也没发现,环顾四周,然后惊喜地指着那树屋问:“谢无镜,那是什么!”
谢无镜凝视着她,不说话。
织愉拉着他往树屋走,欣喜地道:“谢无镜,这屋子好像我们在陵华秘境里的那个,是你做的吗?”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不然我就要先来这里住了。”
“我们今晚睡这里吧?”
她走到树屋前,撩开帘子,转面对他笑。
她笑颜灿烂,眸光明亮。
谢无镜却仍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织愉有些心虚了。
她知道自己装得有点假了,尤其,她总是骗不过他。
她目光游移,不大好意思地道:“好啦,是我贪图享受,脾气又不好,没有考虑到你……”
“你很好。”
谢无镜忽然打断她。
织愉愣住,噗嗤笑起来,昂起下巴骄傲道:“我是很好啊。”
她眼前一暗。
忽有温热落在额间。
是谢无镜低头,轻吻她额头。
织愉抱住他,闭上眼。
她想。
也许他的心里,也有未了的遗憾。
也许那一天,他比她更想留在陵华秘境。
住着小屋,只有他们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就像他们在凡界山野间,第一次有了属于他们安稳的家那样,好好地生活。
*
晚上睡在树屋中,织愉依偎在谢无镜怀里。
太久没在外面睡,她有点难以入眠。
她玩着他修长的手指,随口和他闲聊,问到:“谢无镜,你为什么会在进天脉玄境之前准备这些?”
谢无镜沉默。
他回忆不起将芥子改造成这般模样时,具体是怎样想的。
但当他找到她时起,他便明白——
他创造这样一个彻底独立于世、不在大千之中,只受他自己掌控的世界,只会是为了她。
而当他自抽龙魂融入她魂魄起,无论为何种理由,无论他是否忘情,他都注定会去找她。
他轻抚织愉的长发,“也许……那时便在计划和你在这里生活。”
织愉笑起来,想起曾听铭千古说过,谢无镜原是打算飞升后带她踏破虚空,不管此界灭世的。
只是听他说的时候,谢无镜已经不在她身边。
她问:“所以这个世界,是你那时想带我来的世界吗?”
谢无镜:“不是。”
芥子世界培育生灵需要时间,也需要天脉之力做起源之力。这个世界,显然是那时的他为此刻的她准备的。
他没再多言。
织愉当他想不起来,也不追问。抱住谢无镜,把脸埋在他怀里。
这晚她断断续续地做了好几个梦。
梦见她与谢无镜回到在凡界时,她说要看日出,于是谢无镜一大早叫醒了她。
她没睡好,气呼呼地要发脾气。
睁开眼看见,旭日曦光中,少年瘦瘦高高的身影。她又无奈地想:算了。
看完日出,他背着他们的行囊,牵着她走在山野间。
走过林木葱茏、春花晨露。
他问她:“日出很好看吗?”
她望着他牵住自己的手,笑起来,“是啊。”
又梦见,她回到尧光仙府的某个清晨。
天还蒙蒙亮。
她在屋里听见谢无镜交代香梅:“好好照顾夫人。”
她不知为何慌了起来,冲出去问:“你要去哪儿?”
他已走到院门,听见她的声音停步,转身向她走来。
他被白光朦胧的身影逐渐变回清晰的模样。
他来到她面前,对她道:“不去哪儿,陪你。”
织愉笑起来,扑进他怀里。
他亦抱住她,很紧很紧,就像他一如既往的那样,仿佛要将她与自己融合般紧。
忽觉有手轻抚额面。
织愉意识渐清晰,睁开眼,看见谢无镜正坐在床边注视她,帮她理散乱垂落的发。
她懵懵地想了会儿,想起大概是昨晚后半夜,谢无镜抱她回来的。
她那时浅眠,能感觉到他将她抱起。
织愉睡意惺忪地问:“怎么回来了?”
谢无镜不说话,只拍拍她:“时间还早,睡吧。”
织愉思索,他大概是看出她昨夜在树屋吊床上睡得不如在洞府安稳,才将她抱回来的。
织愉伸出手抱住他的腰,闭上眼懒声懒调:“你不睡了吗?”
谢无镜沉吟须臾,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抱进怀里。
织愉翘起嘴角,也抱住他。
但过了会儿,她嘴角的笑就有点垮下来。
再过了会儿,她终是没忍住推了推谢无镜。
太紧了,快勒死她了。
谢无镜松了些力度。
织愉呼出口气,只觉他好奇怪。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这么没分寸地抱她了。
织愉把脸贴在他胸膛问:“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谢无镜:“没有。”
织愉“嗯”了声。
她也没感觉到他不高兴。
她逐渐犯困,渐渐入眠。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谢无镜一直盯着她,听见谢无镜问她:“你做了什么梦,这样开心?”
她懒懒地不太想回。
但考虑到如今谢无镜听她随口提一句别人,都会不动声色堵她嘴的发癫性子。
她还是道:“梦见你了。”
而后她便感觉到谢无镜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
他道:“睡吧。”
织愉“嗯”了声,闭着眼睛咬了他一口。
还圣人呢。
神经。
【??作者有话说】
织愉以为的缘,其实一直是谢无镜处心积虑的谋划。
明晚九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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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 共归家
◎【真结局】◎
谢无镜芥子很大, 织愉逛了很多年都没逛到尽头。
当然,可能也有她总是懒得出门,或者出一次门便要回洞府歇很久的缘故。
谢无镜说, 这里是一个真正的小世界。
她想去外界玩了, 便出去。
但玩完都是要回来的。
这个芥子形成的小世界,成了她与谢无镜的新家。
这里的神植、灵兽、凶兽……一切修炼所需,都应有尽有。足够织愉从仙修到飞升成神。
期间谢无镜也有带她去过外界的一些秘境历练。
但多是谢无镜直接取走秘境中有助于她修炼之物,她只管吃喝玩乐。
这样的历练对她来说像一段漫长的踏青, 没什么特别的。
成神渡劫, 是谢无镜带她离开芥子到外界渡的。
他帮她渡完成神天雷,让她接受甘霖滋养,望着她若有所思。
织愉问:“你受伤了吗?”
谢无镜轻轻摇头,“过几日, 我们去凡界。”
织愉不解:“我成神了,不是该去神界吗?”
虽然她对成神没什么特殊感觉,就觉得好像更能感知天地万物, 心也更容易静下来。
谢无镜:“该为你飞升成圣做准备了。”
织愉眨眨眼:“去凡界做什么准备?”
谢无镜:“攒功德。”
织愉“哦”了声, 隐隐感觉到, 似乎助她成圣,对谢无镜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想安慰谢无镜不成圣也没事啦。她成神就已经能长生不死,永远陪伴他啦。
但话到嘴边,她又莫名其妙地觉得没有说的必要, 不自觉把话咽了回去。
意识到这点时,她愣了愣,心道也许是自己渡劫太累, 才会懒得说话。
可随谢无镜入凡界, 隐藏修为开始游历人间后, 她越发感觉到成神之后,她不对劲了。
她变得没有太多话想和谢无镜说。有时明明脑海中有想法,想说时又觉得没必要。
在面对受苦受难的众生与美好的世间万物时,她心中却还保有原本的动容与悲悯。
以至于这样的情绪波动在她变得平乏的生活里,显得尤为珍贵,甚至让她贪恋,让她不由为此更想去“爱众生”。
她深切地体会到这份不对劲,是在梁城的某一日。
正逢雨季,梁城洪涝。
她接连七日去救灾民,谢无镜一直陪伴她左右。原本她习惯于坐享其成,有活都让谢无镜干。可这次她总要自己动手。
在凡界,修为越高越被压制。
即便她如今是神,在被压制的情况下,连续七日不休息也很难再坚持下去。
她不得已才休息,与谢无镜一起回他们买下的小院。
她沐浴后上床,疲惫地背对着谢无镜。
正要睡着时,意识到谢无镜一直在她背后盯着她,眼神沉沉。
她睁眼,转眸看谢无镜:“怎么了?”
谢无镜:“你有许多日,未曾与我说超过十句话。”
说话间,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让她转过身面对他。
织愉一怔。就是在这一刻,她察觉到自己变了,变得不像从前的她了。
倘若这是她正常的成长,她甘愿接受。
可她认真回想,总觉得如今的自己分外诡异,好像脑子被操控了一样。
她眼中闪过悚然,启唇想说出自己的不安。
但话到嘴边,又有股念头告诉她:
你如今是神,以爱苍生为己任、放下私情是自然天理,有什么可不安的呢?
她惊觉,这一切变化,都是因为她成了神。
所谓成神断情,并非直接抹除所有情感,而是让神放下所有私情,唯爱三界众生。
成神前的领悟,便是甘愿放下。
织愉拧眉注视谢无镜。
谢无镜安抚地顺着她的背:“不用害怕,你如今的感觉都是正常的。我同你说,只是因为你这几日甚少与我说话。”
她成神后的变化、她为何变化,他自然都是知道的。
织愉盯着谢无镜,挣扎了下,终究还是开口:“我如今成神便已这般容易忽视你。待到成圣,我岂不是更……”
更不在意你?
谢无镜:“总会有方法应对的。”
他看上去并不急躁,让织愉不知不觉也随之安心。
织愉抱住他,头靠着他的胸膛,努力回想过去,想找回过去与他相处时的喜怒哀乐。
但是,很难。
那些感情忽然变得很浅。就像母妃去世后,她随着时光流逝不知不觉对那份哀痛释然了一般。
“我忽然想起,钟渺曾说,她曾以为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唯有为神的痛苦。原来,便是这般感觉。”
若真的只爱苍生还好。
可若想有私情,这种挣扎就仿佛在无尽的深海里努力往上游,却发现海面始终那么遥远。
那遥远的压迫感,会令神也不由自主地退却。
神想要爱一个人,不只是违背天理,更是要违背本性。
这是何其的难。
织愉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有一瞬间想要放弃挣扎。
可闭上眼,感觉到谢无镜轻柔的安抚,他环绕着她的气息。她又忽然想到:
她只是刚刚成神,便想屈服于天理与神性。
那天生寡情寡欲的谢无镜,这般对她生生世世不愿放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对抗这宿命、对抗这天道法理与本性,付出了多少?
织愉抱紧他,心想:没道理。
没道理钟渺与陵华身为神,也能爱别人,她却做不到。
没道理谢无镜比她更受煎熬都能打破这理法,她却做不到。
她想了想,违背着自己平静的想法,睁开眼,仰起头亲了他一下。
她对他笑:“你以后要提醒我。”
谢无镜轻抚她的长发:“好好休息。大灾已过,灾民自有朝廷安排,你不必太为此劳心劳力。”
织愉点头。
谢无镜:“明日不必再去看灾民,在家歇歇。”
织愉迟疑须臾,点头。
她心道:真可怕,她这样的懒人都被神性逼勤快了,呜呜呜。
想完,她顿了顿,又把想法对谢无镜说出来,把脸埋在他怀里呜呜呜说真可怕。
谢无镜拍拍她的背:“慢慢适应,早晚会好的。”
织愉抬眸看他一眼,只见他眼眸在黑暗中,透着比夜更浓黯的深邃。
她察觉到一丝危险性。
他好像另有盘算,针对天道的盘算。
为神的她,似乎该去阻止。
但她终究还是压抑着那诡异的冲动,闭着眼睛抱住谢无镜,睡觉。
半梦半醒间,她感到有温热轻轻落在她额间、面颊……
织愉迷迷糊糊地侧过脸也亲了亲他,不知亲哪儿了,他抱着她拍了拍,与她一同入眠。
*
之后的日子,织愉在有意控制自己的神性。
当她适应后,她发觉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控制。
原本她对荔枝都心如止水了,可她慢慢地又找回了吃荔枝的欢喜,人也变懒了。
做事能让谢无镜去干,她就绝不动手。
她想,也许这是因为她终究不算个真神,做不到真正的清心寡欲吧。
不过她与谢无镜还是在凡界救助苍生,积攒功德。
一年又一年,看遍凡界朝代更迭,岁月变迁。谢无镜又带她去了灵云界,仍是坚持行善。
走遍灵云界后,他又带她去了妖界、魔界……甚至无名界。
此世界的三界,并非真的只有三界。
而是灵、凡、混沌三大界,三大界中又有灵云、魔界、妖界、人界等数个小界。
在织愉为神期间,谢无镜几乎带她走遍了各界,平等地救助各族之人。
织愉想起曾经听过,为神者,当有平等爱护众生,不拘妖魔,令其向善之心。
她想,也许谢无镜就是在培养她此心,为她成圣做准备?
不过成圣显然比成仙成神都要难得多。
织愉在为神这一阶段过的时间,比从人到神三个阶段加起来还要长。
成圣天劫到来的那一天,她还在想明天休息,可以去找别人玩。
正好谢无镜最近把他们过去所救助的、如今在各界小有成就,成为一界栋梁的人全都叫了来。
他们正在她和谢无镜的洞府后山饮茶作乐,互相结识,她刚好去和他们叙叙旧。
她还没想好明日叙旧时吃什么,突然雷云滚滚,一股来自天地的威胁携灭顶之势,直冲她来。
周围形成无形屏障,屏障内翻涌的灵气堪称凶戾,将她与世隔绝。
织愉顿时僵在其中,慌乱地仰头望天。
紧接着第一道雷劫迅速结成降下。
紫电雷蛇,犹如化蛟。
她连忙调动神力以招架。
然而不等她自己去接雷劫,谢无镜立时撕裂虚空而来,以龙影将雷蛇吞噬。
只是这次龙影吞雷蛇不似先前轻松。
龙影将雷电吞入后,玄金之身上隐有雷电蹿动,如同正在结成囚笼的线。
谢无镜将她娇小的身子全然护在怀里。
织愉不安地望着龙影,小声提议:“要不我自己也扛几道雷?”
“不用。”
谢无镜摸了摸她的发顶,望着黑沉沉如同要塌下来的天,神色淡泊,眼中却闪烁凌厉的锋芒。
仿佛——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
一道道雷劫降下,每一道都是毁天灭地之势。
一条条玄金龙影幻化而出,直奔天雷而吞,在漆黑天幕之中,与天雷展开了一场厮杀。
风狂雷疾,天幕渐泛血红。
织愉从未见过这般堪比末日的景象,抓紧谢无镜衣襟。
数道雷电竟聚集于她头顶,似要汇聚成一道覆天之雷,将她所在领域全然吞噬。
织愉呼吸一滞,抓着谢无镜的手松开,手掌轻轻贴在他胸膛上,浑身紧绷。
她不修炼,也没亲自渡过雷劫。
但看了那么多次雷劫,她对雷劫也有感知。
这样的雷劫,是真会毁灭她所在领域的这一方天地的!
谢无镜那时飞升,雷劫有这般狠厉吗?
似乎没有。
看来天道从来就不曾接受圣人有私情。
她以为的轻松渡劫,都是谢无镜表现得轻松罢了。
天道对她与谢无镜违逆天意的惩罚,此刻皆汇聚于此,只等在他们成功前给他们致命一击。
让他们明白,何为掌控自然法理的天之道!
若这样的雷劫当真降下……
织愉瞥了眼谢无镜,做好在一瞬间推开他的准备。
谢无镜似是察觉到,忽然握住她的手。
织愉一愣。
他依旧从容不迫。
“别怕,我在。”
他一手搂着她,将她的脸按入自己怀里,一手掌运圣灵之力,撕裂虚空。
而虚空另一端,竟是就在洞府山后仰望成圣雷劫的、那些他们曾经救下的人。
织愉埋在他怀中,对此一无所知。
谢无镜平静地望着天,却像在俯视天、威慑天:
他知在一界之中,天地理法会压制如他这般超脱世外之人。
亦知天地理法在一界之中,按常理应高于一切。
但——
天地若敢毁灭她,他便会将雷劫引至那些人身上,要他们毁灭,要天地毁灭。
人皆有命数,一人的道途与成就,乃天地人之数集合而决定。
换言之,能获得大成就的人,皆有天命气运加身,亦有其承担此界天地人之数发展的使命。
并非所有人都能承接此责。
就如同当初天道非要他救世不可,也是因天道找不出其他有能力以神魂养天脉之人。
而他请来的那些人,正是因承接了天命气运,方成为各界栋梁。
倘若他们死了,此界天地人之数断代,天道会步入新的大劫,走入毁灭或沦为失去理法的崩塌世界。
行善?
结交朋友?
谢无镜从来都没这个兴趣。
他带织愉去行善,为的只是这一刻。
用她千百年的功德,护她运道。
用这些人的命,请天道做抉择——
自我毁灭,还是臣服于他。
谢无镜轻抚着怀中织愉的长发,幽暗的眼瞳如不见底的深渊。
那些雷电映入他瞳眸,如同坠落渊底,永不翻身。
他神态斯文从容,仿佛在无声地对天道:
请。
紫电云涌,将天幕染成刺眼的白。
蹿动的雷光受地气牵引,将天地连接成夺命囚笼,似要困杀违逆天道之人。
谢无镜骐麟金兽纹袍在雷电狂风中猎猎,束冠长发如墨云狂乱。
一道玄金龙魂之影自他身后显现,化出磅礴浩大的法天象地,直冲云霄,盘踞天地。
他与天地对峙,等待天劫降下的刹那吞噬天地。
须臾后,伴随着一声震动苍穹后土的巨响,无匹天雷降下。
与此同时,那浩大龙魂龙身一晃,环绕着谢无镜腾飞,隔绝四面八方涌来的雷殛,迎着降下的刺目天劫,直冲而上。
织愉头埋在谢无镜怀里,听见一声震得仿佛天地都在颤抖的龙啸,脑子都懵了半晌。
回过神来时,谢无镜按着她的手已微松。
她抬起头,只见巨大的玄金龙魂占据苍穹,如同吞噬了天幕,成为了新的天。
终是天道败了。
雷电在龙魂玄金鳞甲间游动,随着风拂过,如同水般被龙魂吸收。
那是谢无镜的龙魂。
这震撼的场景令她痴痴望了半晌。
回过神来,余光一瞥,又瞧见一旁撕裂的虚空眨眼消失。
她看清虚空里的人,顿时猜到了谢无镜方才做了什么。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瞪大眼睛打了谢无镜胸膛一下。
谢无镜本就无意瞒她,才会松手让她看见。
若说从前,他希望她不要怕他,会瞒她一些事。
此刻,他要她接受真正的他。
真正的谢无镜,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甘霖降下。
龙魂化作的法天象地回归他身。
谢无镜摸了摸她打他的手,从芥子取出她送他的白兔荔枝伞,为她打伞,拥她往远离此地洞府的方向走。
谢无镜哄她:“你刚渡劫,先回家休息,好吗?”
织愉看了眼越来越远的洞府,心知谢无镜说的家,是他的芥子。
洞府山上,还能看见那些他们曾经救助的人,正一无所知地享受甘霖。
织愉问:“他们怎么办?”
谢无镜:“他们的使命已完成,我会叫他们回去,为他们准备赠礼。”
什么使命,分明是觉得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要他们滚。
他们这一走,日后估计也难再相见了。
织愉嗔谢无镜一眼,心知他都是为了她,无奈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谢无镜抚了抚她的肩头,温声道:“天地已在你脚下,没有下次了。”
织愉撇了撇嘴,靠进他怀里,又笑起来,挽着他,与他一同回家。
“谢无镜,这世界我们哪儿都逛过了,我现在也可以踏破虚空了。改日,我们去别的世界玩吧。”
“好。”
“回去我想先吃一盘荔枝,再吃一盘荔枝糖心糕。”
“好。”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的地方是宿命的终结,这是这本文最后的结局~
不过虽然这本文结局了,但在属于织愉与谢无镜的世界里,他们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很长。
所以就不标全文完啦。
感谢宝贝们的喜欢、支持、陪伴与包容,爱你们!
本章给大家发小红包~
还剩一章小世界故事,可以看作是if线。
但实际上是织愉与谢无镜成圣后体验生活的小世界。
周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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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168 ? 一个小世界
◎丧尸王谢无镜x咸鱼少女织愉◎
末世半年后, 织愉被绑了。
那些人闯入她家,搜刮了她所剩无几的物资。领头人猥琐一笑,一招手就把她绑走了。
织愉试图反抗。
可他们有异能, 她没有。
这群团伙带着她找到了一栋别墅。他们决定把别墅主人杀了, 在这儿住下,然后把她办了。
他们闯进屋里,大肆搜刮,很快找到了别墅主人——一个苍白虚弱的男人。
织愉认得他。
或者说, 很多梁城的人都认得他——他是梁城最年轻的商界新贵谢无镜。
团伙大哥狞笑着上前, 要将谢无镜四肢废掉,慢慢折磨。
然而下一秒,这个虚弱的男人将他们所有人爆成了渣。
血溅上脸的时候,织愉是懵的。
她想这大概是谢无镜的异能, 真是强得可怕。
谢无镜倒下的时候,她也是懵的。
现在就她一个好好地站在这儿了。她是该趁机逃跑,还是趁机逃跑呢?
织愉转头就跑。
跑到门口, 她又停步, 站了很久, 转回头,扶起了血泊里的谢无镜,艰难地将他扶进了一楼的浴室。
他浑身都在发烫,织愉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把他泡在冷水里, 然后坐在旁边看着他,免得他滑进浴缸淹死。
织愉就这样看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想走人的时候, 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漆黑的瞳眸还带着一丝水汽, 看上去比杀人时温和得多。
织愉呼出口气, “你终于醒啦。”
谢无镜抬眸看她。
他记得她是被那群人带来的女人。
他站起身,走出浴缸,湿漉漉的裤子贴在身上。
织愉因此理所当然地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轮廓。
她低下头,就当没看到,跟在谢无镜身后:“谢先生,你现在一个人住吗?你是不是生病了?你需要人照顾吗?我可以照顾你呀。”
最重要的是,她没地方去,她想要他的保护。
谢无镜停步,回头看她。
织愉对他笑:“我叫李织愉。”
他真高,长得比杂志上好看,气场也更吓人。
他道:“谢无镜。”
织愉会意,笑容灿烂:“我知道。”
他同意她留下了。
*
虽然当时留下的时候,织愉信誓旦旦说要照顾谢无镜。
但织愉属实是从小到大被惯坏了,什么也不会干,干了也一塌糊涂。
烧个饭不至于炸厨房,却也把台面弄得一团糟。擦客厅狼藉的肉块和血迹她也擦不了,看一眼就被吓得要吐要晕。
谢无镜叫她别干了。
织愉就不干了,躲到楼上去,啃起谢无镜给她的干粮。
客厅是谢无镜打扫的。
饮食方面,织愉没看过谢无镜吃饭,但她想他大概也是自给自足。
谢无镜的身子还是不好,经常晕倒,有时浑身发烫,有时浑身发冷。
织愉便当真只需要干照顾他的事——在他晕倒后把他拖到浴缸里,或拖到床上用被子裹起来。
谢无镜没说她的处理方法对不对,反正日子就这么过。
直到七天后,谢无镜再次晕倒。
这次,他浑身冰得如同冻过的尸体,织愉无论给他裹了多少被子都无法缓和。
没有电,热水也只有谢无镜昨天烧好用来喝的,并不多。
织愉纠结了一会儿,钻进被子里抱住他。
她心里很无语。
现代社会了,她竟然还要用武侠小说里最原始的方式给人取暖。
可是没办法。
末世之后的世界,没有电和网络,和古代有什么区别?
而她的生存能力,比古代人还不如呢。
织愉抱着谢无镜,搓着他的背对他祈祷:“你可别死啊。”
话音落,她感觉到腰间一紧。
是他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这力度大得让织愉确定,他不会死。
*
织愉睡了过去。
也可能,她是被冷晕了过去。
她逐渐清醒时,能感觉到被窝里暖暖的。只是腰间的手臂仍旧紧紧箍着她。
她闭着眼睛试图拉开。
但是拉不开。
她想谢无镜可能还没醒。
睁开眼,却看见谢无镜的双眼近在咫尺地注视着她。
织愉又拉了拉他的手。
还是没拉开。
她问:“你在干嘛?”
谢无镜反问:“你和我睡在一起,为什么?”
织愉:“我怕你被冻死。”
谢无镜松了手。
织愉觉得莫名其妙。
她从被子里钻出去,转头看眼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谢无镜,觉得这场景怪尴尬的。
就像她糟蹋了他之后,他麻木地望着天花板,而她提裤子走人。
织愉试图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关心他:“你好一点了吗?”
这话也有点暧昧。
就像她玩太狠了似的。
织愉后悔自己没话找话了。
谢无镜:“没事。”
织愉点点头,“你好好休息。”
她不再联想其他,快步离开。
她以为这只是她和谢无镜之间,一个不足为提的小插曲。
然而这天之后,谢无镜变了。
他不再晕倒,平时也不会再接她无聊时瞎聊的话,最多回一句“嗯”。
织愉在这别墅里越过越尴尬。
她想,她已经没了理由待在这儿,她是不是该走了?
但出去又很危险。
织愉思来想去,还没决定好的一天,谢无镜再次晕倒。
这次如同上次一样来势汹汹,并且昨晚谢无镜连热水都没烧。
织愉只能像上次那样,和谢无镜裹着被子抱在一起取暖。
她再次睡过去。
醒来时,谢无镜也已经醒了。
他看着她。
织愉闭紧嘴巴,决定这次什么也不说。
反正上次该说的都说了,他会懂的。
但他没有松开抱着她的手。
织愉当他手僵了,去拉他的手。
他还是没有松开。
织愉受不了这样僵持,问他:“你这是?”
他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织愉不是傻子,她被他看得脸上慢慢红热,垂下眼帘,嗫嚅道:“所以,我们现在的关系……”
额间温热。
一吻落在她眉心。
她想:我好像有男朋友了。
就听谢无镜道:“我们结婚。”
织愉:“啊?”
*
末世之前,织愉一直没有找到心仪的男友。
她幻想过,她要和一个人谈两年恋爱,然后再考虑结婚的事。
末世之后。
织愉要和认识一个月的男人结婚了。
织愉想,谢无镜有怪病,离不开她的照顾,所以才会选择和她在一起的吧。
而她嘛,对谢无镜各方面都很满意。
他俩就像是相亲认识,搭伙过日子的那种。
但谢无镜很照顾她。
他不会再晕倒,也没再出现奇怪的病症。
她也不再吃谢无镜存的那些干粮,因为他会做饭给她吃,而且每天吃的都是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新鲜食材。
她在别墅里每天吃吃喝喝,没事躺在沙发上和谢无镜闲聊,比刚来别墅时还胖了些。
织愉想,末世中的婚礼应该也很简单,大概就是吃顿饭吧。
但谢无镜说要安排一下他们的结婚事宜。
他开出了车库里的车,载着她去附近的商场。
一路上织愉都在担心会有丧尸围攻。
可这一路,丧尸就像消失了一样,就连商场里都没有一具尸体。
大半年过去,商场被搜刮过,一片狼藉。
服装店对比起来都还算完好。毕竟末世中的人,最需求的是生存必须品,而不是漂亮裙子和鞋子。
但是织愉喜欢这些。
谢无镜说是带她来找婚纱与钻戒的。可进了商场,他就跟在她身后,她喜欢的东西,他都帮她拿。
织愉问:“会不会放不下?”
谢无镜:“我有空间。”
“多大?”
“你要多少都能收。”
织愉开心得有一瞬间想要抱住谢无镜。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她能平静地抱谢无镜。
此刻,看着他静静地站在那儿,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洒落在他身上。
尘埃在光中舞动,她的心也莫名乱了两拍。
织愉对他笑,转身去搜刮喜欢的衣裙。
谢无镜陪着她,从商场这边跑到另一边,为她将所有她想要的都收起来。
商场里的杂物有时会让她踉跄,但他总是能第一时间扶住她。
所以无论被绊了几下,织愉也不会因为害怕而停下跑来跑去的脚步。
搜刮完想要的衣裙香水和婚纱,时间已经不早。
织愉最后和谢无镜去首饰店铺挑戒指,发现首饰铺里已只剩狼藉。
想来,是有人觉得这些金属制品,在末世可能也会值钱。
柜台里空荡荡的,落满了灰。
织愉眼中闪过一丝低落,对谢无镜道:“没有戒指了,走吧。”
谢无镜:“明天去别的商场看看。”
“别的商场可能也被搜刮干净了吧。而且别的地方可能有很多丧尸,还是算了。”
织愉往外走。
谢无镜回头看了眼柜台。
他能看到柜台下,有被丢下的几枚戒指。
但太脏了,她也不该用别人剩下的。
谢无镜终是什么也没说,走在织愉身后,“我帮你做枚戒指。”
织愉回头,原本落寞的眼里盈满了惊喜:“你会做戒指?”
谢无镜问:“你要什么样的?”
织愉笑起来:“都行。”
谢无镜:“好。”
他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回家。
织愉愣了愣,感受到他牵住她的手温热,突然心怦怦跳。
她看着他在黄昏中的侧影,突然想:
我要结婚了,和谢无镜。
*
谢无镜很快做了一对对戒,是很简单的样式。
织愉让他在他的戒指上面刻了白兔和荔枝,他在她的戒指上刻了应龙纹。
织愉觉得,这样互相交换图案,真土。
可看着戒指戴在她和谢无镜的手上,她又实在很开心。
只是戒指的材质有些特殊,不是金属,有点像……骨头。
那天她和谢无镜坐在客厅,拉着谢无镜和她一起举起手,对着灯光看戒指。
她问:“这是什么骨头做的?”
谢无镜如实道:“我的骨头。”
织愉一怔,瞪大眼睛看他。
她在害怕吗?
谢无镜与她对望。
她却开始检查他的手,扒他衣服,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语气担心:“你割的哪里的骨头?谢无镜你有病吧,末世伤很难治的!疼不疼,伤怎么样了?”
谢无镜按住她的手,“一截肋骨,伤已经好了,我有异能。”
织愉这才安下心来,但还是皱眉,轻打了他一下,“你真了不起啊,有异能什么都敢干!”
被打,谢无镜反倒笑了,把她抱进怀里。
明明以前也抱过,可这一瞬间,织愉却怔了下,然后不自觉翘起嘴角,抱紧他。
她问:“谢无镜,你有多少异能?怎么又是空间,又是攻击异能,还能快速治伤?”
她脸埋在他怀中,看不见谢无镜嘴角的弧度慢慢平复。
他道:“很多异能。”
织愉奇怪:“我之前被绑的时候,听他们说现在末世最强者觉醒了三个异能,这已经是极限了。你是怎么觉醒那么多异能的呀?”
谢无镜抚了抚她的背,“机缘巧合。”
织愉听得出他不太想深聊。她便没有追问。抱太久了,要从他怀中离开。
他的手突然紧紧按住她,仿佛要将她按进身体里。
织愉低呼一声:“你干嘛!”
谢无镜手僵了僵,这才慢慢松开她。
织愉从他怀中起身,瞧见他注视着她的神情。
她忽然明白,他方才为何突然死死地按住她,把她困在他怀里,不许她走。
她笑了笑,亲了下他的脸,然后窝进他怀里。
谢无镜神情微滞,将她抱紧。
很紧很紧。
*
谢无镜问织愉想什么时候结婚。
织愉说:“等等吧。等我找个好时候。”
但这之后,她一直没说什么时候。
她知道了谢无镜有秘密。
她在心里定了个期限,等谢无镜主动告诉她。
她不想去逼问谢无镜,或者将期限告诉谢无镜,让他感到压迫感、逼不得已才把秘密告诉她。
毕竟,她要和谢无镜结婚,成为最亲密的人了。
他们就应该互相信任,发自内心的那种。
如果做不到,那他们也没必要结婚了。
织愉默默地等着。
直到她和谢无镜离开别墅后的那天。
因谢无镜的异能提升需要晶核,低阶晶核已不足以让他提升。谢无镜便带着她离开了别墅,一边四处游玩,一边寻找高阶丧尸。
那天他将要升阶,要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暂时住下,便开车载着她在沙漠里寻找。
她带着墨镜悠闲地欣赏她此前从未见过的沙漠风光。路过一座沙丘时,看见有车拖着一只丧尸与他们擦肩而过。
织愉起先没在意,可在谢无镜进入提升状态沉睡过去后的第二天,那辆车来到了他们找到的废弃大楼下。
谢无镜升阶前,在附近安排了很多丧尸与陷阱。且这栋大楼什么物资都没有,正常人都不会执意要攻入大楼。
但那些人像是有备而来,想方设法要进入大楼。
织愉敏锐地意识到,他们可能是冲着谢无镜来的。
她绝不能让他们抓到谢无镜。
她被抓走,谢无镜还能救她。
谢无镜被抓走,她可救不了他。
织愉电光石火间做了决定,拿上谢无镜先前给她的防身工具,从大楼另一边跑走,故意弄出声响。
周围都是丧尸,但那条路是谢无镜特意安排给她,让她万一有事,自己逃跑不用管他的路。
而现在,这条路成了她帮他引开危险的路。
那些人听到动静追来,察觉到这条路没有丧尸敢靠近,凭此判断,他们要找的人是从这条路离开了。
他们连忙开车追。
织愉跑不快,没跑多远就被追上。
她拿枪对着他们,可枪在异能面前脆弱得要命。
一人轻易将她的枪打飞,打量着她,皱着眉道:“这就是丧尸王?”
另一人点头确认:“她身上有很浓的气息。”
织愉在那一瞬间猜到了什么。
她没有否认身份,跟着这群误以为她升阶所以暂时失去了异能的人离开。
他们把她绑起来,见她能够交谈,告诉她,他们抓丧尸王的目的,是想看看丧尸王能否让他们研究出拯救人类的血清。
织愉没有全然信他们。
因为他们没有说,假使不能研制出血清,他们会怎样做?
会杀了丧尸王,以防丧尸王发展到他们控制不了的地步吗?
织愉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胡思乱想。
想起初见时,谢无镜的异常。
想起在一起后,无论去哪儿,谢无镜都一直和她分开睡。
他们之间最亲密的事,也只是抱一抱,或者亲吻额头面颊。
他们不曾接吻,谢无镜也不曾和她一起吃饭。
原来,这都是因为他是丧尸?
他如果与她有□□交换,就会感染她。
有时明明气氛到了,他也只是盯着她,极为克制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的理由找到了。
织愉胡思乱想期间,被带回了基地。
他们将她带去研究室,告诉负责人这是丧尸王,然后换来了负责人一通大骂。
负责人让他们先离开,单独留下与织愉谈话。
他告诉她,人类如今艰难的处境。
他诚恳地说,请她帮忙。
他没有质问她的身份,也没有逼问她和丧尸王的关系。
织愉迟疑了。
她也是人类,她当然想要结束这场末世。
她没有答应他任何东西,只是说如果愿意相信她,就请把她送回去。不然她的男朋友醒来看不到她,会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负责人明白了她的意思,惊讶之余同意了。并给了她特殊通讯器,请她和他保持联系。
他叫来那队小队的人,让他们把她送回去。
然而来不及了,外面突然拉响警报,丧尸围城。
织愉猜——是他已经来了。
*
谢无镜确实来了,在丧尸群中指挥着丧尸。
织愉赶到时,基地防线都快被攻破了。
他看到站在指挥台的她,正要一路杀过来。
织愉拿着喇叭喊他:“住手!”
一众快要抵抗不住丧尸的异能者们听到这声音皆是一愣,还以为是领导者在对他们发号施令。
可这娇软的女声,他们从没听过啊。
却见话音落下,竟是丧尸们集体停手。
那壮观的景象,令他们全体震撼不已。
“听说李队长他们把丧尸王抓来了,刚刚的声音,是丧尸王的声音吗?”
“丧尸王是个小姑娘?”
他们议论着,寻声向指挥台望去,看见了基地负责人面前站着的姑娘,也看见丧尸群中的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指挥台上。
那姑娘和基地负责人都被吓得下意识往后退。
却见那人扶住了那姑娘,将她抱进怀里。
紧接着他要对基地负责人动手,丧尸群再度蠢蠢欲动。
但那姑娘拉住他的手,他便顿了下,不再有其他动作。
仿佛,他的一切,由她心意。
*
丧尸围城危机解除了,基地也得到了丧尸王的血做实验。
虽然只有一管。
但基地的人在那天之后,再没看到那天指挥塔上的姑娘。
他们都在猜想:“那丧尸王小姑娘长什么样?听声音和说话语气,肯定长得很可爱。”
将织愉带回来的李队长偶然间听见别人讨论,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那天说话的不是丧尸王。”
“啊?那是谁?”
李队长几人表情复杂。
“丧尸王他老婆。”
*
那天当夜,谢无镜便开车带织愉离开了基地。
他一路神情阴沉,似乎气她那天擅作主张把人引走。
织愉和他小半天没说话,也生起气来,“你跟我气什么?我还没怪你隐瞒我你是丧尸的事呢,你还跟我生气?”
织愉越说越气,气得踢他一脚。
谢无镜看了眼她气呼呼的脸,听她提到丧尸时紧绷起来的身体放松下来,“隐瞒,是我的错。但无论如何,你不该如此冒险。”
织愉:“要不是你隐瞒,我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谢无镜不再与她争执,只道:“是我错了。”
他突然停了车。
织愉不解地看向他。
只见他靠近,只觉唇上有温热落下。
织愉惊呼一声,身体往后仰,惊恐地捂住嘴。
谢无镜愣住,要抱住她的手僵了僵,无声地收回。
他坐回去,继续开车。
织愉回过神来,委屈地踢他一下:“你是想让我也变成丧尸吗?”
谢无镜明白了她的惊恐是因为什么,道:“你不会变成丧尸。”
“可你亲我了。”
“现在不传染。”
“真的?”
“嗯。”
“现在不传染,就是说以前是传染的?”
谢无镜沉默片刻,“嗯。”
织愉又踢他一下,“还说我冒险,你一只会传染的丧尸和我一起生活,还想和我结婚,对我来说就不危险了吗!”
谢无镜:“抱歉,是我错。”
织愉轻哼一声,又笑起来,向他倾身,在他唇上轻吻一下。
“吱”的一声,车急停在废墟城市。
城中荒芜一人,天地间似乎也只剩下他们。
还有她说话的声音。
“谢无镜,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
织愉和谢无镜回到家后就结婚了。
那天在回去的路上,织愉问了很多谢无镜的事。
她知道了谢无镜现在已经升到了顶级,且他的空间能够暂停时间,有她这辈子都用不完的物资。
她也知道了,之前谢无镜的身体忽冷忽热,是因为那次升阶他觉醒了冰系与火系异能。因被打断,而暂时出现了紊乱。现在已经恢复了。
她还知道了,原来谢无镜最后一次的晕倒,是他装的。
还有很多很多事,她问了一路。
回到家后,他们办了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婚礼,交换了谢无镜亲手做的婚戒。
那天晚上,自然也做了夫妻会做的事。
快要天亮时,她实在受不住,一直骂谢无镜牲口,谢无镜这才抱着她沐浴后睡下。
睡在谢无镜怀里,织愉做了一个梦。
梦结束,她陡然惊醒,看向身旁的谢无镜,突然唤了他一声:“谢无镜。”
他注视着她,轻拍她的背,应她:“我在。”
望进他淡泊专注的眼眸的刹那,她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指地对他眨眨眼,“谢无镜?”
谢无镜也若有所指地回她:“嗯。”
织愉依偎进他怀里,笑起来:“我们下个世界去哪儿玩?”
谢无镜问她:“你说呢?”
“我还想来这样的世界,但是不要末世。我喜欢这里的电脑和手机,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
织愉道,“而且这世界的荔枝好多。如果没有末世,我就可以吃到爽了。”
谢无镜低头,轻吻她眉心,“明天带你去找荔枝园。”
【作者有话说】
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在写这本文的时候,也记录了很多感想。
真到了完结这一刻,又觉得心中会意,胜过千言万语。
再次感谢宝贝们的喜欢、陪伴、支持与包容,祝大家看文开心。
推推我的专栏和预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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