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重修】
桐原司一直知道, 夏油杰是个隐形腹黑(实际上也不怎么隐形。
或许是因为夏油杰从小出门祓除咒灵,独立得很早,应对各种情况的经验也很多。
这就导致夏油杰在情绪感知的这方面比五条悟更敏锐。
换句话说——
他真的很能用一些普通的话去戳人痛处,就比如说现在。
如果方才天元只是因为五条悟的话而面无表情的话, 现在就有了进一步破防的既视感。
总是端着姿态, 用“俯视”的角度居高临下的天元大人, 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或许是觉得夏油杰是在胡搅蛮缠……
或许是觉得……
她被刻意戏弄了。
虽然千百年来,都作茧自缚, 被关在这薨星宫中,可天元自恃身份, 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因为她牺牲了自由与自身的意志, 守护着整个日本的安危。
整个咒术界都该以她为尊。
她确实是在算计,但并非有关情爱。
因此夏油杰, 即便他是惊才绝艳的年轻咒术师,也不能如此污蔑她的行为,这是不尊前辈。
天元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她觉得爱情是低级的存在。
而夏油杰却将她的一切都曲解,与爱情挂钩,是在侮辱她。
当然, 其它人是不知道天元的脑回路的, 只知道她破防得很明显。
天元脸色沉凝, 看向桐原司,颇有些:“桐原,你应该管教他。”
桐原司瞧着她不断变幻着的脸色,还是没忍住,哧得一声笑了出来, 笑得整个人都在打颤——
夏油杰真是个天才!
刚才那神来一笔的一句话,差点连桐原司都没反应过来。
他当然是知道夏油杰在随口乱说, 不过瞅着天元难看的脸色,就跟打翻的墨水瓶似的。
桐原司看了觉得挺可乐的,横竖他也挺讨厌天元的,乐意看她吃瘪。
起先桐原司就打过天元的主意,不过碍于系统强调的那些“衍生世界规定的自由度”,不好下手。
想到这,桐原司在脑海里随意问了句:【系统,自由度的问题反馈了没?】
被当成人工客服的系统:【……】
【已反馈,请宿主等待一段时间,会尽快给您回复的。】
说完,桐原司招呼了一声:【系统,你看她。】
系统不解:【您是…叫我看谁?】
桐原司:【当然是天元了。】
系统茫然,往天元那瞅了一眼,:【她怎么了?】
桐原司:【你不觉得天元一副很想把我就地嘎了的样子吗?】
【有点。】系统点头。
桐原司:【所以,你觉得她会和我彻底翻脸吗?】
系统选了个比较含蓄的回答:【系统无法判断。】
虽然这么说,但系统觉得天元大概率不会。
据它所知,穿越局编辑的每个衍生世界都有微妙的区别,天元的人设背景也不会一模一样。
不过,都逃不开“守护神”的设定。
除了主线剧情中,被羂索附身的“夏油杰”吸收,她前期基本上是和薨星宫绑定的。
照理说天元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可系统和桐原司是绑定的关系,不说十分了解桐原司,因此它很快察觉到了奇怪之处——
宿主并不喜欢闲聊,这不是宿主平时的行事风格。
何况,还是聊这些。
系统心中浮起一些不妙的预感,试探着询问道:【宿主,你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其实系统的权限并不高。
为了保证任务的不可控性,系统并不能像天元那样监测这个世界,给宿主透露情报。
因此它也并不清楚所有角色们的行踪和动向。
也就是说,无论是天元还是羂索,关于她们的情报,桐原司知道多少,系统也就知道多少。
桐原司微微眯起了眼睛,下颌轻抬,望向天元:【我只是觉得,有点开心。】
听他一说,系统懵住:【啊?】话题怎么就转到这里了?
在他们脑海中对话的同时,天元也在自顾自地说着话:“桐原,其实我很羡慕你——”
说着,她缓步上前。
天元的身后是那棵历经许久,已经没了绿意,却依然还未腐朽的巨树,树干中“沉眠”着天元的本体。
她蜷缩在里面,就和这棵树一样,血肉也干枯,皮肤已然黯淡无光,干巴地贴在骨头上。
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呼吸,几乎没有起伏的胸膛,仿若包裹着一层纸皮的骷髅外表——
都在诉说着这具身体的腐朽。
天元她抬头看:“桐原,你知道吗?这座薨星宫,到底有多大?”
说着,她张开双臂,似乎是在丈量着长度。
视线拉远,在这座沉寂的宫殿中,天元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几乎要将她完全淹没。
天元似乎也并不想让桐原司给出一个答案。
只见她倏然抬起手,指着围绕在身边的那一片错落有致的草屋:“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吗?”
“是坟墓!”
为星浆体准备的坟墓。
从千年前起,天元的术式与她结界术师的身份,就已经响彻整个咒术界。
那时妖魔横行,咒灵肆虐,咒灵的数量和实力都远超现代。
勋贵豪族都组织了实力强横的自卫队,可普通百姓却无法抵御咒灵,只得长夜难明。
彼时,在结界术上惊才绝艳的天元年龄并不大,可以说“天真”。
她被冠以救世主的名号,心潮澎湃,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将她簇拥起来,将她架上高台。
也让她,自愿以救世主的身份,走进了这座薨星宫。
她曾惊叹于这座宫殿的巍峨与美丽,也曾喜悦于自己能够承担起救世的责任与荣光。
天元指了指自己的双眸,她能够依靠结界监测人世间,笑着说道:
“他们并未对我的结界设防,所以,我看到了人间百态——”
“曾经将我簇拥起来的,满口救世仁爱的咒术师们,背地里只顾行使特权,维护世家;”
“自诩端庄高贵的皇室,实际上野蛮得可笑;”
“身份卑微的平民也并不淳朴善良,正因为他们没有力量,作恶的手段更恶劣阴毒。”
这和天元的想象完全不同,她也曾反抗过,可她的反抗相当于笼子里的鸟扇动翅膀,毫无意义。
天元被迫直面整个国家的“恶”。
随着时间的推移,
一年、十年,百年……
日月轮换,白马过隙,天元逐渐地不喜欢薨星宫——
即便这里坐落着数百座房屋,可没有丝毫生机,连绵的空荡矮屋,沉闷又浓厚。
穹顶高耸,可太空,太大。
薨星宫,薨星,这里是流星坠落的地方。
有时候天元会感到害怕,她怕那些连绵的古朴草屋会“活”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吞吃殆尽;
又怕宫殿变成了泥沼,将她活埋,让她窒息;
更恐惧着、厌恶着自己的本体,那一具干枯的、腐败朽烂的,恍若非人的干枯身体。
怎会那样丑陋?
怎会那样不堪?
不仅是她逐渐干瘪的身体,还有这片她曾深爱着的土地。
天元也讨厌薨星宫的死气沉沉,仿若总有一天,她会将自己逼疯,失去自我,活得像具行尸走肉。
偶尔,天元会和与自己体内同化的星浆体说话。
可她也分不清——那些回应着她的声音,究竟是星浆体残余的意识,还是她捏造的幻象。
天元不想发“疯”。
于是,她开始回忆早已被掩埋到记忆深处的只残留了一些模糊片段的曾经,也开始幻想。
想象另一个未来。
幻想是最好的止痛剂。
直到时之器皿会得到了一件咒具,将其奉做镇教之宝。
听完她说,夏油杰微微蹙眉,想:是「时空之镜」?
天元用近乎“慈爱”的眼神看向桐原司:“那天,我在那面预言的镜子里看到了你,桐原。”
她伸出手,似乎是在隔空抚触着桐原司的脸。
“预言里的你是那样耀眼,自由、快乐,一切……”
天元望向他,忽的轻笑一声,说道:“桐原,上天如此偏爱你,它将什么都给了你。”
“而我,什么都没有。”
夏油杰眼皮一跳,按照时之器皿会的成立时间,都可以追溯到一千两百年前的奈良时期。
那时天元就已知道了桐原司的存在?
她等待了将近五万个日夜,就是为了等待桐原司,仅说这几句话而已吗?绝不可能。
夏油杰心一跳。
与此同时,五条悟抱着双臂,拉长了调子:“老子听懂了——所以,你就是嫉妒喽?”
之前这个老古董频繁作妖,也确实是在谋算着想让桐原司接她的班。
她自己,就是想刑满出狱呗。
五条悟指着天元,大声说道:“简直!没脸没皮!”
五条悟根本没去共情天元的卖惨演讲,根本共情不了一点。
“说来说去,一堆废话,你的痛苦又不是小洋葱造成的,凭什么要他给你买单?!”
冤有头债有主,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五条悟觉得天元这人还真是不讲道理,活了那么多年,那脑子绝对是过了保质期。
夏油杰没有说话,却有几只咒灵从他身侧的空间里钻了出来,守卫在他们的身侧。
黑发少年的直觉如被拨动的琴弦,他并不认为这次天元会善罢甘休,是风雨欲来的气息。
与此同时,黑金的天使也蓄势待发。
·
因为人都是贪心的,即便是天元也不例外。
或许天元能够忍受暗无天日的变相囚禁,也能忍受无人谈话的寂寥,可贪心会告诉她——
凭什么是我?
为什么一直都是我?
天元怜爱地看向桐原司,她并不想要他的性命,而是交换,她想要得到桐原司的自由。
桐原司同样身为结界术师,是她等待了千年之久的机缘,是上天送给她的眷顾。
唯一一次。
她必须要牢牢抓住。
她已经筹谋了许久,铺好了所有的路,只差最后一点……
天元垂下头,抚摸着身后的枯树:“这座薨星宫,是属于我的囚笼。”
“我能够依靠结界监测整个日本,但我却只能是一条被拴住脖颈的家犬,狼狈地蜷缩在这里。”
说着,天元笑出声,那笑声很诡异。
“「不死」啊,他们都在羡慕,羡慕我有长生不老的寿命,羡慕我苟延残喘了千年。”
“可是,他们不知道,”
天元蓦然回过身,看向:“活得太久,也会把人逼疯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我在此如蝼蚁般卑微,又让我如神明,俯瞰这片大地。”
“我不喜欢!”
天元的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溢了出来,血丝迅速蔓延到她整个眼白。
精神上的震颤,似乎连她的骨头缝里都在战栗着。
带着浓重哭腔与恐惧的嘶哑叫声响彻整个薨星宫,完整地传到了桐原司等三人的耳朵里。
并不尖锐,但也刺痛着耳膜,声音透着浓烈的疯癫感。
听得人心底发寒。
“——”
同时,随着天元的发疯,结界在颤动,无数的咒力细线从她身上开始崩坏,一点一点蔓延出去。
如同玻璃碎裂的网状那样,粉碎着她周边的空性结界。
“我只是想要一点而已。”天元流着血泪,笑道:“所以桐原,帮帮我吧,求你。”
第102章 第 102 章
话音刚落的这一瞬间, 天元出手了,她似乎直接将大部分的咒力都灌注了进来,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薨星宫瞬间变了一副景象,群魔乱舞。
夏油杰下意识地挡在桐原司身前。
天元似乎参考了桐原司惯用的战斗方式, 也就是在结界当中构筑出各种具有攻击性的角色, 出其不备的进行偷袭。
夏油杰操控着的咒灵即刻切换成了战斗模式!
另一边, 五条悟一发「赫」直接轰灭了大部分,大声道:“呜哇!她真的疯啦?!”语调还有些兴奋。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五条悟来说, 没什么威胁性。
在来薨星宫的路上,五条悟就预想过天元反击的情况, 他是觉得无所谓啦, 轻松碾压。
而且三对一,会输才怪!
再说了, 天元这个“日本的守护神”“咒术界的基石”的身份,也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五条悟任性得很!
想做什么就做,瞻前顾后不是他的风格。
这样一想,五条悟的兴奋言溢于表,他大手一挥, 高声喊道:“怪刘海, 再配合老子一次!”
指的是他负责找出天元本体的坐标, 夏油杰负责让天使放净化技能。
至于桐原司吗……
对付天元,还不需要他出手!
不过和上次不同,这次五条悟要多一道程序,防止天使读条的时候,天元滑不溜秋的又跑了。
五条悟想要一招冲破结界, 于是直接调整了「茈」的功率,本就威势惊人的虚式愈发骇人。
夏油杰一边控制着其余咒灵出击, 消灭天元构筑出来的攻击手段,一边留意五条悟那边。
“司,站到我身后。”
在桐原司不用出手这件事上,夏油杰和五条悟达成了无言的默契。
起初来薨星宫,夏油杰秉持着让天元立束缚的念头,尽量不动手。
——不管天元的私德如何,她确实保护着咒术界,如果没有她,咒术界将会迎来一场灾难。
可听完天元的一番话,就知道她对桐原的执拗,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于是在天元发动攻击的那一刻,他就本能地挡在桐原司身前。
天元的实力并不强,而且在结界术上展现出来的攻击性,也与桐原司有着很大的差距。
从这种攻击手段就能看出,天元似乎是直接“临摹”了桐原司惯用的攻击方式。
但是夏油杰并未轻视。
天元觊觎着桐原司,她必定不会只是送死,活了千年之久的咒术师,绝对有底牌。
念头闪过脑海,夏油杰已经将神经紧绷到极致,如同拉满的弓,一触即发。
“轰——”
被「赫」打散的结界,如同融化的水墨画,投入湖面的石子般,荡漾出一圈圈的圆晕。
夏油杰眼神一震,不等五条悟指位,先迅速用肉眼搜寻那根巨树的坐标。
余光中,那一裹挟着暴戾能量,散发着毁灭一切气息的「茈」毁了结界后,还未停止,朝着天元汹涌而去!
砰!
紧接着是什么碎裂的声音,“咔嚓”“咔嚓”落了一地。
天元扔掉了还只剩一个手把的咒具残片,身形又淡了些,本体已经被茈冲击到吐血了。
三种防御类的特级咒具叠加在一起,竟不能抵住六眼的一招。
算了,也在预料之中。
天元抬起眼,恰巧与那两个少年对上了视线,她愉悦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错愕——
此时,天元身后,多出了几十个术式各不相同的咒术师。
看到其中的某几个人,五条悟先是一愣,随即两眼圆瞪,语调森冷道:“你们怎么在这?!”
他们正是五条家的人!
其中,还有他的父亲,五条家主。
五条静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悟,我自是应天元大人的召唤而来。”
“别生气,悟,五条家永远不会伤害你。”他耐心地哄着六眼,仿若以前那般自然。
目光落在桐原司身上,眸中落下稍许波澜。
五条家主穿着羽织,矜贵又温柔,向桐原司微微鞠躬示意:“桐原君,初次见面。”
“经常在悟口中听到你的名字,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桐原司无视了他,瞳孔中倒影出了被五条族人围住的,另外两个非咒术师的身影——
是脸色惨白的,脖颈上抵着匕首,被限制行动的夏油父母。
光看外表,他们并未受伤,不过应该是受到了惊吓,并且当做了人质。
而在看到母亲的那瞬间,原本狂攻状态下的咒灵就在夏油杰的操控中停止了攻击。
天使也被迫暂停。
“…妈妈?!”
“杰,我没事……”脖颈处贴着含量的刀刃,威胁着她的生命,夏油母亲却也竭力镇定情绪。
她搞不清楚具体的状况,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自己冷静。
夏油父亲则是双眼紧闭,嘴唇嗡动,不住地在念经。
他经历了咒灵袭击后,落下了后遗症,总是疑神疑鬼,后来找了一间神社出家。
被五条家“请”来之后,自是恐惧之极,可也只敢闷头念经。
黑发少年眼眸中燃烧着丛簇怒火,他几乎是刹那就反应过来——
这是天元刻意针对他的计谋!
两厢瞬间僵持。
“他有父母,老子可没有,”五条悟紧盯对面,冷笑一声,“你想靠那些人拦住老子,做梦!”
五条家主笑意淡淡:“悟,你太年轻了,所以任性无知……”
“轰!”
在他还在废话的同时,五条悟的攻击已然近在眼前,压缩着咒力的能量团威力堪比核弹。
在强光爆燃下,五条家主的身形瞬间被吞没。
也是同一瞬间,真人窜进了人群中,化作一颗绷带球,将夏油的父母紧密包裹在其中。
顺着茈爆发出来的波动被吹飞,软弹着卸掉了力道。
得知父母并未受伤,夏油杰松了口气,没有让真人回来,而是操控着它继续保护父母。
轰——!
可没等他有下一步安排,另一股能量撼天动地。
整个薨星宫都摇晃起来,磅礴的能量爆发,波动澎湃而凶猛,不仅连在准备起手式的天使击飞,而且将薨星宫的穹顶都轰灭了一半!
一束阳光从破裂的穹顶里钻进来,照耀下来,璀璨如金柱,浮尘在光柱中飞舞盘旋。
谁?谁会有这样强大威力的术式?!
尘土逐渐落幕,众人的视野清晰。
只见五条家主身前站着一道身影,他抬起了手,似乎是替前者抵挡了五条悟方才那一击。
“桐原君,你应该认识他吧?”
从那身影的侧边,五条家主缓缓走了出来,脸上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毕竟,柊吾是你的学生呢。”他这样说着。
夏油杰循声望去,只见那人是个身形清瘦的少年,脸上长着好几颗痣,但并不突兀。
五官清秀,气质平和,唯独那双眼睛——
璀璨如苍穹的六眼!
夏油杰惊愕:?!
一边想道,怪不得,身为特级咒灵的天使会被对方的一击差点就祓除!
天使本身战斗能力并不强,在遭遇危险时并未及时反抗,千钧一发之际,是夏油杰用咒力强化了它,否则在刚才那一击下,天使就会直接毙命!
可,怎会出现第二个六眼?!
五条悟已然确认那是六眼,顿时牙根紧咬,他怎会不知道,同一时代不可能出现六眼?
打破常识,出现异常的根本原因,只可能是人为!
该死的!
蓦然,一只手搭在了五条悟的肩膀上,耳畔传来桐原司的嗓音:“五条柊吾是被受肉了吧?”
桐原司语出惊人:“你和羂索勾搭上了?”
夏油杰:“?!”
五条家主笑容深了些,眼中锐光一闪而过:“桐原君,还是不要信口开河得好。”
“说实话,你又不爱听。”桐原司嗤笑一声,视线点在五条柊吾身上,“你们动作还真快。”
原本五条柊吾是灰色眼瞳,不敢与人长时间对视。
但这个人完全不同,那双澄澈的蓝瞳近乎妖异,可里面没有半点情绪,空洞又淡漠。
谁能知道,半个小时前,他还坐在教室里,温和又怯懦。
五条家主只是延续着自己方才的话题:“真可惜,桐原君,如若悟没有对你神魂颠倒,我定然会将你迎为上宾。”
“华服、美人,财富,你想要什么,五条一族都会竭力满足。”
一发粗暴的咒力团直接朝着五条家主的面门砸去,直接打断了他让人厌烦的废话。
是五条悟,他出手了。
“司,那绝对是六眼,”五条悟处于忍耐的边缘,随时能暴走,“老子能感受到。”
往常忽视的信息浮上水面,加上五条悟,五条古籍上记录,共有四代六眼,实际上,出现过五次。
那一代情况特殊——还在襁褓中的六眼被羂索杀死,在他死亡后不久,另一六眼出生。
他被五条家秘密抚养长大,完善了星浆体、天元,与六眼之间的因果。
而古籍中,并未记录那具婴儿尸体的去向。
如今看来,很有可能是羂索将那一代六眼制成了咒物,以此躲过了「同一时代仅有一位六眼 」的法则。
又和羂索扯了关系!
五条悟脸色黑沉得能滴出水来——五条家真是从根上就烂透了,居然能和羂索暗通款曲,他还记得那一代六眼的牺牲吗?!
不,他早就清楚了,五条家看重的只是六眼而已,而非是六眼本身。
五条悟怎么能不气!
怒气值积攒到了顶峰,战斗一触即发,五条悟瞬间浮空,做出了虚式的手势。
同时,半空中两双六眼四目相对,无下限术式在空中碰撞。
轰、轰,轰——
那种程度的战斗,其余咒术师根本就没有参与的余地,恐怕离近些就会被轰成飞灰!
夏油杰操控着一部分咒灵与五条家主带来的人交战。
另一部分的目标,则是天元!
天使经过了他的加强,已经能够释放术式,但五条悟已经和另一个六眼酣战,无法指定方向。
夏油杰直接将术式定位在巨树之上。
天元并未维持结界,神色不慌不忙,目光落在桐原司身上。
她看到,自始至终,桐原司都没有出手。
“桐原,你还真是狠心。”
天元唇边勾起一抹笑,轻声说道:“看着他们替你冲锋陷阵,你却当起了缩头乌龟?”
桐原司只是看着他,然后缓声轻笑:“只是觉得,如今天元大人的行事风格,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受肉的六眼、被找来的人质,是打着各个击破的主意呀。
“一位曾经见到我,就落荒而逃的故人。”
“一位设计了四重陷阱,想要万无一失地,将我置于死地的故人。”
“你说呢?羂索。”
“许久不见。”
第103章 第 103 章
“你说呢?羂索。”
羂索?也就是说, 羂索很可能就在这薨星宫中?
桐原司的话音刚落,忽的,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全场。
夏油杰顿时一凛,怕是曾经面对的特级咒灵, 也都没有给过他这种近乎恶寒的不适感。
夏油杰倏然抬头。
只见天元站在远处, 两只手背相贴, 反着十指相扣,做出了奇怪的手势。
夏油杰瞳孔剧缩, 他有一种什么东西被锁定了的直觉,紧接着, 以天元为中心, 长出了一棵巨树。
却不是腐朽的古树,而是——
一棵足有十人环抱还粗的, 散发着红黑不详气息的鬼树。
树干上长着由无数外表扭曲,尖叫着的黑红色头颅,形态各异,却又血肉紧密相贴着。
从巨树上蔓延出来的黑红枝丫伴随着婴儿般的尖叫声,凄厉又诡异。
那是, 由血腥与罪恶组成的罪恶之树。
也是, 半开放式的领域!
从未听说过天元拥有领域, 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惊怒:“你有第二个术式?不对,你到底是谁?!”
难道是,羂索?!
可她头顶并无缝合线。
不,这是构筑出来的虚像!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头顶突如其来的巨力直接让夏油杰脸色扭曲。
“轰——!”
“轰——!”
在重压之下, “咔嚓”,夏油杰脚下的石板蓦然碎裂, 内脏遭受重击,直接让他吐了一口血。
他旁边,又一股无形的力量恍若一击重拳,直接将天使碾压到尘土之中,发出一声巨响。
天使在短时间内遭受第二次重创,即便有夏油强化,也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重塑身体。
不等天使踉跄着爬起来,一道声音仿佛是从天边缓慢传来:“来栖华,好久不见。”
天使瞳孔剧缩:“!”
这是…她的名字。
不合时宜的呼唤,直接让天使勾起了曾经的回忆,然而,就是这一转瞬即逝的刹那,
“簌——”
一只硕大的眼睛在天使身后睁开,四角分别有一个块状物撑开,很是惊悚的模样。
夏油杰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即操控天使后撤。
可天使已然无法挪动步伐!
狱门疆已经发动了,四道伸出触手,即刻就将天使的手脚都紧紧捆缚起来。
被“捕捉”后的天使被干扰了咒力,完全挣脱不得。
夏油杰:“!”
他知道,五条悟随身带着黑绳,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可五条悟与被受肉的五条柊吾缠斗,
早已脱离了这片区域!
能够解除狱门疆的,就只有天逆鉾,思绪闪过的同一时刻,一道黑影从他身旁窜出。
速度快到即便以咒术师的视力,也只看到一片残影。
是桐原司!
他手中握着的咒具,正是天逆鉾,另一道黑影从他手中脱出,直朝夏油杰而来。
后者立刻接住,定金一看,也是一把天逆鉾,相比于原版来说,外表很是简陋,材质也更脆。
夏油杰即刻反应过来——这是组屋老师制作的复制品。
桐原攻了上去,可是,他为什么不用结界术……
不、不管了。
桐原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自己则是务必要抓住机会,率先释放天使,保住底牌。
夏油杰屏气凝神,竭力忽略方才因为重力术式而造成的伤势。
他深吸一口气,得尽快才行!
就在这时,一道清新怡人的花香顺着风传过来,春暖花开,似乎连夏油杰的战意都在消融。
不、不对!
从幻镜中挣脱的夏油杰感到危险逼近,迅速操控咒灵当成盾牌。
数根由粗硕藤蔓凝成的木鞭毫不留情地正中盾牌的中心。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夏油杰抽得倒飞了几十米,飞出了薨星宫。
没等黑发少年反应过来,锋锐的寒光斩击接踵而至!
斩击?!
·
另一边天元就这样俯视着反攻的桐原司,伸出手掌,重力术式再度锁定——
半空中,无形的重力尖锥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停在桐原司头顶。
附加了领域的buff,没有丝毫犹豫,直冲头颅而去。
轰!
烟雾四起后,半开放式的领域在发出这一击后就已化作了星点碎片,融化在空中。
被击中的区域烟雾四起,遮蔽了视线。
天元遥遥观看,眼眸微眯:“还不动用结界术吗?桐原,还是说,你察觉到了什么?”
霎时,一道灰影从烟尘中冲出,是桐原司。
他的腹部似乎是被搅碎了,不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桐原司的双瞳,已然泛着深沉的血色,他略过了天元构筑出来的虚影,而是调换目标——
天元的本体。
然而半途之中,不速之客来袭。
“锵!”
咒具碰撞出的,令人牙酸的滋啦摩擦声,响彻薨星宫。
来人将虎口收紧,发动寸劲,与长棍交错的天逆鉾就“咔嚓”一声,有了一道裂纹。
延顺着那道裂缝,很快,原本相对于其余咒具,就硬度不足的天逆鉾瞬间碎成了十余片。
来者甩了甩手,毫不吝啬地夸赞:“结界术师,你的进步很大,咱们什么时候打一场?!”
来人正是鹿紫云一。
“别这么看我,我只是听命而已!砰!”鹿紫云一一边骚扰着桐原司,一边回话。
打了几招,兴奋得眼睛都红了,结果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踝,直接甩进了墙壁里。
鹿紫云一从洞里爬出来,把头上的碎石甩了下去,眼中异彩连连:“那是什么手段?!”
另一边,出现在薨星宫破损了的洞口的夜蛾正道,即刻高声喊道:“桐原,留手!”
他与鹿紫云一是主仆关系,正是他驱动着后者阻止桐原司。
桐原司充耳不闻,他以极快的速度在靠近巨树,也就是栖息着天元本体的地方。
夜蛾正道心中焦急,而桐原司的架势明显是想将她置于死地。
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身为高专的校长,为整个日本的考虑,都必须做出阻拦。
天元的身份太特殊了,夜蛾正道做不到冷眼旁观。
【现在的天元必须活着】夜蛾正道只有这一个念头。
即便天元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再进行审判,确认无误后,他绝对不会有任何阻拦。
这样想着,夜蛾正道将咒力灌注于大腿,以突破极限的速度冲了过来,想要挡在桐原司面前。
让桐原司暂且冷静。
可夜蛾正道很快就察觉到了身体的迟缓,他眼珠转动,余光中,看到了一片凌冽的寒冰。
他被冻住了。
一起被冻住的,还有莫名站在出现在薨星宫,挡在天元本体所在之处前面的另一群人。
“——”
冰雪拂过。
分明是初夏,这薨星宫却如坠冰窖,入眼皆是雪白,冰晶闪耀。
十数个冰人矗立在那,“咔嚓”“咔嚓”,里面的人在迅速挣脱着厚实顽固的冰层。
很快,冰块就簌簌落下,能看到他们脸上都戴着特制的面具,用来防毒。
这些人是羂索千年来与其签订契约的古代咒术师,受肉重生。
天元居高临下地看着桐原司,内心不掩赞叹——
原本他们是羂索用于充盈死灭洄游,让这个游戏变得更有趣的“养分们”。
如今被羂索提前释放,只是为了拦住一个人。
这是何等的重视。
桐原……
为了你,羂索与我合作,她几乎是拿出了所有底牌,不惜一切代价,将你置于死地。
第一,与五条家合作,以畸形的方式强行受肉了“六眼”,是针对五条悟。
没有十种影法术,能抵抗六眼的,只能是六眼。
第二,以领域为辅助,用狱门疆捕捉天使为前奏,引出夏油杰的真正的敌人——花御。
吞下了九根两面宿傩的手指的特级天灾咒灵,花御,当然,也可以叫做两面宿傩。
最后,则是桐原司了,他太难缠了,普通手段都奈不了他,只能是走数量攻击。
为羂索再次展开领域争取时间。
——谁叫术式在领域展开后,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术式熔断,也就是无法使用术式。
羂索需要时间。
羂索揣摩了高专等人的心理,若以天元的身份发出求救,夜蛾正道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紧接着是高层,桐原司曾把他们的脸皮放在脚下踩,对方得知了他冰系咒术师的身份,也会有所动作。
不过这两方,聊胜于无,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骚扰”桐原司。
而曾与羂索定下契约的古代咒术师们,就是最好用的工具。
【血鬼术·寒冬冰柱】
许多尖锐的冰柱凭空出现,从半空中坠下,速度极快。
与此同时,凝结出了许多外形为桐原司模样的小冰人,它们操控着血鬼术,辅助作战。
【血鬼术·结晶之御子】
薨星宫已然成为了一片废墟,古代咒术师从冰块中飞出,发动着术式,径直与桐原司对上!
乌鹭亨子率先出手,她伸手,抓住了天空的平面,随即一扯——
天空就像是一块布,被她随意扯动,而桐原司也成为了一片平面,被她随意切割着。
咔嚓!
桐原司从平面中挣脱,扭曲的头颅瞬间恢复原状,他眸中一片淡漠。
霎时,尖锐的乌黑长甲瞬间从背后穿透了乌鹭亨子的胸膛!
“嗬!”
与此同时,另一个古代咒术师,石流龙的蓄能已久的咒力高射炮射出,直奔桐原司而来。
一瞬间,天地变色。
“还没结束!”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另一个女性咒术师,万,对着桐原司的方向发起术式。
轰!
多方碰撞,地动山摇。
这一击,被乌鹭亨子挡住了,或者说,是桐原司将她当做了盾牌,当然,没有挡住全部攻击。
桐原司还是被轰断了一只手,不过一个呼吸,他就已完成再生。
石流龙不可置信,他从未见过如此高效能的反转术式!
桐原司没去管他,或者说,那些古代咒术师。
他立刻将失去呼吸的乌鹭亨子扔掉,自己则是继续向天元的本体的所在之处持续进攻。
桐原司眼眸如寒冰。
——天元,和羂索。
她们已然同化。
而且是与普通星浆体的同化不同,天元能够使用羂索的技能。
这也就是天元和羂索的异常没有被六眼发觉,天元为什么能用出羂索的术式与领域的原因。
因为在六眼的判定中,“天元”就是天元!
真是,有意思!
这两个活了千年之久的老妖怪凑在一起,确实给了他一个惊喜。
现在,桐原司周身弥漫着的是雾状的冰晶,如阳光倒影在湖面上,那种波光粼粼的绮丽。
白橡长发头顶多了一片鲜红,就如同淋过血一般。
那双愈发璀璨的琉璃之瞳里倒影出了两个字符,那是动用力量的象征,冰在他手中如指臂使——
数条缠有冰莲花的冰藤蔓,和莲花状的极寒冰晶,每朵花瓣都如同刀刃般锋利,不仅能用于束缚,也能攻击;
就如同云霭般的冰霜裹挟着毒雾,将周边一片都化作冰狱;
少女形态的冰莲口中吹出冻气,造成大范围的冻结的同时,【结晶之御子】辅助作战;
并且,桐原司也并不全靠血鬼术,恶鬼的利爪能轻易穿透人类的身体;
桐原司将体术与血鬼术结合,发挥到了极致,很快他就浑身染血,血腥浓郁,衣衫破烂。
他分明并不特别强壮,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头就久鲜血的凶兽,择人而噬,冰冷至极。
古代咒术师的尸体堆积在他脚下,他的身体的任何部分都能化作武器,摘取他们的心脏。
仿若一尊恶鬼凶神。
不禁让人神魂惧颤。
另一边,夜蛾正道已经呼吸困难,因为他吸入了一部分血鬼术的毒。
鹿紫云一挣脱了冰层,原本也想掺和一脚,酣畅淋漓地打个架,但他作为夜蛾正道的咒灵,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的状态。
虽说主仆契约的主人死亡,咒灵就会恢复自由,对他来说是好事,可…唉,算了、算了。
从心而为!
纠结了一瞬间,鹿紫云一还是决定先把人带离现场,等会再回来!
五条悟和夏油杰似乎是分开了,他们两边也挺热闹的,鹿紫云一决定,等会去凑个热闹。
·
桐原司已然近在眼前,他身后,是无数古代咒术师的身体。
年龄还未满二十的少年胸膛起伏着,压抑着的喘息,染血的衣袍,如一柄寒锋刀刃的眼神。
他正朝自己逼近——
二十米、十米,五米……
天元构筑出来的虚像并未阻止,抬起手,抚摸着蓬勃的心脏,微微合眼,愉悦轻笑。
【我为什么能用出领域?为什么会‘复活’六眼?——其实桐原,你早就发现了吧?】
【从始至终,你没有说过多余的话,是因为你早已猜到,所以——】
【你才会叫我‘羂索’。】
回想着桐原司的眼神,天元浑身颤栗,并非害怕,而是兴奋至极。
桐原这个人,无一处不完美,性格、能力,大脑,完美到令人恐惧。
对上他,天元会幻视,仿佛在刀尖起舞。
就如现在,分明是她与羂索更胜一筹,堵死了所有退路,可天元的心脏依旧在急速跳动。
桐原、桐原……桐原!
你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血鬼术·雾冰·睡莲菩萨】
一片废墟的薨星宫内出一个巨大的冰人,是同双手合十的菩萨,它开始挥下威力巨大的凌冽手刀。
轰!
随着巨树被劈成碎片,天元蜷缩在其中的干枯本体也暴露了出来。
菩萨冰人的手刀落下,在这个瞬间,一个身影闪现在本体上空。
闪烁着寒芒的简易版天逆鉾,也再次出现在桐原司手中!
他狠狠刺下——
天元唇边挂着略微惊诧的微笑:“桐原,有时候,我真的在想,你是否早已洞悉了我们的行动?”
“否则,怎么一直不用结界术呢?”
说着,天元再次合上手背,手指交叉:领域展开——「胎藏遍野」。
随着领域快速展开,薨星宫里寂静又陈旧,很是暗沉,仿佛最后一丝声音都被吞噬。
唯独猩红的不详之树上的头颅在发出惨烈的尖叫。
简易版的天逆鉾再次被天元控制着另一柄咒具击碎。
天元微微一笑:“不过没关系,五条悟和夏油杰都被缠住,只要将你逼到一定程度,你会用的。”
“对了,消耗了这么多,你也该力竭了吧?”
“我知道,你没有优质血液补充的话,坚持不了多久,桐原,我只要继续将你消耗你就行了。”
天元语调里含着一丝.诱.惑,说道:“与其被消耗死,不如拼死一搏,你说呢?”
桐原司身处在半开放式的领域当中,眼尾沾染了一滴鲜红。
很快,他便笑了,那笑容配合着眼下的血痣,无比妖冶。
桐原司:“我有点好奇,羂索,现在还能听到我讲话吗?”
天元歪头:“怎么?”
桐原司璨然一笑:“嘛,就是想说,别太信天元,她老奸巨猾的,收集起来的情报,不可信。”
下一秒,他喊出了一个名字:
“里梅。”
第104章 第 104 章
听到里梅的名字, 二开领域的天元微微一挑眉,轻笑提醒道:“桐原,你忘了么?”
“整个日本都在我的监视下,因此你收服里梅, 并且命他收集天下咒物, 此事我早已知晓。”
虽说里梅是桐原司的麾下, 但羂索并未对他如何。
原因其一,则是里梅的结界术造诣并不如桐原司, 如今烈日余晖夺目,他又怎敢出现?
原因其二, 被桐原司“迷惑”的里梅, 恰好能拉仇恨——
两面宿傩被唤醒之后,见曾经的下属另投他主, 还是被迫的,必定会站在她们这边。
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半开放式的不详黑红的领域中,两道人影遥相对峙。
“桐原,我知道你体质特殊, 能吞下咒物补充自身, ”天元状似叹息, “只是,可惜了。”
知晓未来的,不仅只有你。
里梅即便能闯进高专,送来咒物,在她与羂索的布置下, 桐原司也再无补充自身的机会。
桐原,你还能如何呢?
天元的手中, 是已经关闭了的狱门疆,狱门疆内部能够紊乱一切,不仅是咒力,也有时间。
如果要自主解封,须得千年。
天元将狱门疆丢入空性结界,藏匿了起来。
这也就代表着,属于桐原司一方的,天使这张底牌,没用了。
“现在,是想用闲聊来拖延时间,恢复体力么?”
天元满脸宽容,意有所指:“如果这是你最后的挣扎的话,我会满足你的,桐原。”
桐原司随她怎么想,撩起眼看:“里梅收集了五根宿傩的手指,加上高专的六根,一共十一。”
“其余九根手指,被你用了吧?唤醒了一个半成品宿傩。”
当然,虎杖悠仁是羂索亲自生下的,最适合两面宿傩的受肉.体。
可如今虎杖太小,甚至不满五岁,难道让宿傩受肉,然后操控着稚童的五短身材打架?
显然不可能。
因此,羂索暂且放弃了虎杖悠仁。
从刚才出现的藤蔓推测,应当是花御,从人类对森林的憎恶、恐惧中诞生的特级咒灵。
而它又能使出威力强大的斩击,一猜就知,它吞了手指。
虽然桐原司并不知道花御的意识现在是由它自己主导,还是宿傩,不过……
这铺垫了一系列的阴谋诡计——
是羂索的风格。
熟悉的老阴比。
“用六眼对付六眼,狱门疆困住天使,宿傩对真人,安排得滴水不漏,我都想鼓掌了。”
“对付我,则是考虑到了夜蛾老师的动机,里梅的身份,还制定了针对我的战术。”
“各个击破,一环扣一环,仿佛有一只手,在背后推着我走。”
桐原司走心地夸赞着。
天元的笑容愈发深刻:“所以,桐原,要投降吗?要是如此,少一些伤亡,也是好的。”
“投你妈个头。”桐原司嗤笑一声,“冥冥是家系出身,她的家族的资料可查——
初代家主在明治时代名满天下,你猜是因何而出名呀?”
天元眼眸微沉,半晌,笑道:“是因为,「灵魂互换」。”
初代家主觉醒了尤其特殊的术式,「灵魂互换」——
将人类看作装了礼物的盒子,肉.体是盒子,灵魂是礼物,那位初代家主的术式就是将盒子里的礼物对调,并对调可逆。
对调之后,新的灵魂还可以学习原身的各种技能。
初代家主正是频繁与人对调,学习了各种技能,才在那次的大比武中力压御三家,大放异彩。
而在他死后,肉身也化作了咒具,能够让「灵魂互换」的特级咒具——
【神阴锁】
一件外表粗长硕大,两边是手铐,且散发着森冷阴气,材质漆黑,仿若能蚕食阳光的沉重锁链。
天元的本体已经缠绕上了锁链的一端,而另一端,正是给桐原司准备的。
“你…怎么会知道?”
天元分明看得清楚,桐原司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冥冥并未来报到的事,后续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说他从那时起,就有了防备?
不,应该是更前。
可是桐原司的一切行动都在她的监视下进行,天元从未看到他去探寻过丢失咒具的底细。
桐原司到底是从哪个渠道得知这一特级咒具的情报?
桐原司笑:“你猜。”
他身为这个世界的鬼王,不仅可以读取里梅的思绪,更能和他可以实现情报共享。
天元能够监测行为,还能监测脑袋么?
“你早就知道,”想到这,天元眸光一闪,“你从进入薨星宫起,就从不使用结界术。”
“原来你早就知道【神阴锁】发动有前提条件。”
一部分的特级咒具,如天逆鉾、噬魂刀等,只要是咒术师,都能使用;
而另一部分更特殊的咒具,例如狱门疆和神阴锁,则设置了前提条件。
神阴锁发动的前提条件是——双方运用相同的术式、简易领域,或其它技能攻击对方。
只要满足这个前提,就能强制调换灵魂。
对天元来说,完全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她与桐原司都是结界术师,桐原司一旦释放结界,她就能模仿,随即就能满足条件。
但羂索和她都没想到的是,桐原司居然获取了【神阴锁】的情报,已经有了防备!
即便天元有心理准备,脸色也不免冷凝了一瞬。
被提前看透的感觉可不太好。
尤其是,等等。
既然桐原司早已防备着【神阴锁】,那么他放弃了结界术师的技能,也不用咒物提升咒力,纯粹依靠肉.体作战,也就是说——
里梅!那些咒物是他故意留在里梅那边的。
不、不必太过担忧。
里梅惧怕阳光,至少这段时间……
见到天元骤变的脸色,桐原司愉快一笑:“想到啦?”
“天元大人,以后有机会就出门走走,这都什么年代了,得与时俱进。就说现在物流行业,已经能网络下单了。”
“寄点咒具,也方便。”
咒具?
天元头皮一紧,她豁然想到了桐原司亲手制作,赠给夏油杰的咒具,里面填入了结界。
他能制作一个,就不会仅有一个。
如果里梅得到了其中结界的作用是遮蔽阳光的咒具,那么阳光对他来说就不再是威胁。
此刻的天元不敢分神,再以上帝视角搜寻里梅的动向,她不确定是否是桐原司在诈她。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尽快把手指吞了,还挺蠢的,给了你可乘之机,刚巧被你利用?”
桐原司掂了掂手里的咒具,笑着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不是我吃呢?”
当然是里梅吃啦。
不仅是宿傩的手指,还有其余乱七八糟的咒物。
大补之物耶!
他的话音刚落,天元的呼吸即刻急促起来,眼眸冷幽而阴冷,直勾勾地盯着桐原司。
后者浑然不觉,继续说道:
“十一根手指加上里梅本身的实力,还有一个夏油杰,和吞下九根手指的花御对打——”
说到这,桐原司停顿了一瞬间,抬起眼看她。
“四舍五入,不就是宿傩打宿傩么?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桐原司笑得欢畅。
这个场面难道不有趣吗?
“算算时间,里梅应该快到了吧?”似乎在回应他,高专的警报声响彻整座深山。
桐原司:“呜呼,正好!”
在少年爽朗的笑声中,天元终于卸下了那仿佛假面一般的微笑面容。
她能看到,那道散发着寒冰气息的身影,正迅速向夏油杰和花御所在的方向靠近。
天元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攥紧,又缓缓松开。
“桐原,我一向都承认,你很聪明。你拼命挣扎的模样很是让我惊喜,但,没用的。”
你我的结局早已书写完毕,任凭你如何力挽狂澜,也只是拖延时间。
天元不吝啬再废话一段时间,扳回一局:“五条柊吾被受肉时,还掺入了五条悟本人的血。”
她抬起下颌,看着桐原司:“可以说,在实力上,他更胜五条悟一筹。”
桐原司啧了一声:“那还真够变态的,那血绝对是五条家提供的吧?”
“看来五条家主是真的恨我,荣幸之至。”
说着,桐原司停顿半秒,转动着他手上戴着的储存类型的咒具戒指,玩味地问,“那你猜,我有没有准备后手?”
天元脑袋里搜寻了一圈,也只有五条家的传承咒物,那两双六眼能够改变战场的局势。
但天元很清楚,那两双六眼已经被五条悟送给了桐原司。
然而,只有五条家的血脉能催动这六眼制成的咒具和咒物的混合体。
在桐原司手上,那两双六眼只能算做补品。
而且六眼不是被他放在了宿舍里么,和时空之镜一起?
什么时候转移的?
等等,她并非是时刻监视着桐原司,在羂索潜伏进入高专,与她同化的那个晚上,天元“下线”了一段时间。
难道是那一段时间……
天元脸色一僵。
“你是在想,我没有五条的血,无法催动六眼,对吧?”
天元莫名有了不祥的预感。
桐原司唇边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您不知道么,天元大人?”
“从伽椰子的领域脱离之前,我呢,刚好从另一个五条悟那得到了一点血液。”
天元眼皮抽搐。
她想起来了。
从领域出来后,五条悟就摇晃着桐原司,让他把血液吐出来,但桐原司说已经咽下去了。
“你已经咽了下去。”天元看他,嗓音发冷。
桐原司挑眉:“我们去和夜蛾老师汇报的时候,您不是一直偷听着吗?”
“我那先前吞了宿傩的手指,那可是超难吸收的压缩饼干,我没有两个胃,于是那一口血液也只能暂存在胃里,也没消化呢。”
天元脸色阴沉:“……”
桐原司实在是胸有成竹,看不出一丝破绽。
天元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再也无法冷静。
理智告诉她应当平静,但是,天元她的心已经乱了。
从被看穿了的【神阴锁】开始,再到吞下宿傩手指的里梅,发动六眼咒具的血液……
她所做的一切,都被对方条理清晰地实施应对之策。
这让人恐慌。
仿佛一切都被对方拆解,她就像是一张白纸,被放在了桐原司面前,让他一览无余。
他,是看透人心的恶魔。
桐原司抬起手,殷红的血团在他指尖打转,似乎要发动“六眼”。
那一瞬间,天元就只有一个念头——
阻止他!
天元手指微动,加倍的重力从天而降,羂索的重力领域毫不留情,猛然一压!
完全超越了人类咒术师的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
瞬间,将桐原司碾压入地!
轰!
领域内的必中效果是无法逃脱的,而天元也近乎灌注了超越规格的高输出咒力。
同时,冰系血鬼术也再次登场!
血雾与冰雾融化,几乎将这一片区域都笼罩了起来,被重力压碎的建筑碎片也在到处乱飞。
天元全神贯注地盯着桐原司的所在之处,不断地轰击,直到灰尘四起,满目疮痍,遮蔽了视线。
但她知道,这些攻击对桐原司来说,并不是致命的。
“嗤,骗你的啦!”从灰尘中传来一道声音,“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啊?哈哈哈!”
“那口血液当然是早就消化了,哪能留到现在?”
天元的心重重一跳,脑海中划过一道白光,倏然朝周边看去,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别看了,它都已经走远啦~”
六眼确实放在了宿舍里。
桐原司清楚,比起带在身上,这样的安排更能让对方放松警惕。
深山密林里,一只桐原司模样的小冰人比五条家的人更早达到宿舍,然后带着黑盒跑了好远。
它肩负着运货的职责,带着“六眼”去找五条悟。
并且,就要送到了。
桐原司感叹道:“悟那家伙,有看不顺眼的东西就想着要毁掉,我是觉得留着会有用的,喏,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六眼”当然要给六眼用。
桐原司拼好了七零八碎的身体,笑嘻嘻地说:“你今天发难,是准备打我一个猝不及防的吧?”
“其实你这个打法挺成功的,我有好些布置还不算完美,只能随机应变了,好危险哦。”
虽然说着危险,可他的表情分明没有一丝恐慌。
天元脸色扭曲。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幌子,桐原司在确认她不敢分心去探查周围后,就立刻想到了这一招。
这个少年……
脑子转得太快了。
天元感受到了除实力以外,在智商上的碾压,如非是与羂索联手,或许她真的不会成功。
天元竭力压榨着咒力,她要在领域溃散前,尽力拖延时间——对付桐原司的手段还未结束。
还有一场大戏没唱!
她,绝不会输。
天元知道,组屋重男给桐原司的简易版天逆鉾此刻已消耗完毕,仅剩一柄正品。
桐原司却始终不用。
他也在等,等时机,等一个将天逆鉾直接穿透她的大脑的完美时机。
·
夏油杰在被击得倒飞出去的瞬间,当机立断,即刻调动咒灵包裹成圆形罩,护住身体。
即便如此,还是撞断了十余棵树木,在空中翻滚着。
数十根粗硕虬结的树根尽情肆虐,足有十人合抱大小,随意一甩动,便是地动山摇。
好似一尊庞然大物。
随即攻击又到,夏油杰双手交叉,挡在面前。
咒灵形成的保护盾在锋利的咒力斩击下,直接多出了细密网状的裂缝!
是锋利的斩击。
夏油杰用咒力强化的咒灵凝成一股绳,从旁边窜出,化作长满倒刺的黑色利鞭,直指敌方!
与此同时,头发上有着玫红色块的咒术师抵达战场!
轰——
同样的斩击在空中对碰。
夏油杰正惊诧于对方的身份,敌方忽然开口道:“里梅?!”
那嗓音雌雄莫辨,不过从语气还是可以辨别是男性:“羂索居然没说谎,你真被迷惑了?”
“还吃了我的手指,啧,他妈谁干的?”
冰系咒术师开口:“你是谁?”
那特级咒灵走了出来,半边脸已经扭曲成了怪物的模样,肩膀上的花苞更是散发着不详的味道。
它既是花御,也是宿傩。
或者说,一部分宿傩的意识,在共享花御的身体。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哂笑:“我是谁?哈!我是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里梅低声呢喃,脑海里闪过些许片段,模糊不清,此刻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完成鬼王的命令。
完不成,就会死,那就再也无法追随宿傩大人了。
因为一次性吞下太多咒物,里梅还没有完全消化,也就是说,一部分的手指化作了他的力量。
而另一部分,还是咒物的形态存在。
这也就是里梅能用斩击的原因。
前尘忘却大半的里梅脑袋里很是混乱:“宿傩大人怎么会是你这幅丑陋的模样?”
里梅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完全依靠着本能在行动。
“你在我面前自称宿傩大人,难道你不知道,宿傩大人已经换了‘童磨’的名讳吗?”
“你竟敢冒充童磨大人,简直罪不可赦!”
两面宿傩:“……”
妈的,童磨是谁啊?
抢他手下,还篡改记忆?!
第105章 【全文完】
战前。
作为特级咒灵, 漏瑚和花御关系不错,而花御会认识羂索,也是经由前者介绍的。
这段时间,花御和漏瑚是分开行动, 它们凑在一起, 目标太大, 也容易引起咒术师的注意——以前当然是无所谓的,整个咒术界都是一个草台班子, 负责监测的【窗】根本发现不了它们——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
高专经过改革后正规了不少,连带着辅助监督、窗, 这种后勤部门也不再随意松散。
从这些声势浩大且微妙的改变中, 漏瑚隐约嗅到了危机感:“找个机会查探一番。”
这就是它和花御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到花御再听到它的消息,就是羂索联系上了它, 说:“漏瑚被祓除了。”
听闻这个消息,花御先是悲哀,随即是愤怒,它想知道将漏瑚祓除的咒术师是谁?五条悟?
羂索说,是那个声名鹊起的结界术师, 桐原司。
他问花御, 想不想复仇?
花御点头。
它知道那个人类, 曾听说他的实力与六眼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
花御的实力要比漏瑚更弱,而漏瑚却已经败于他手,这就代表着花御更没有机会。
羂索提出了一个建议:
【让花御吞下宿傩的手指,借助宿傩的力量。】
两面宿傩的手指对人类来说, 是剧毒之物,但对咒灵来说, 却是极具诱惑力的补品。
不过相对的,由于手指蕴含的庞大咒力,咒灵需要时间去消化。
可一旦吞下多根手指,咒力无法消化,反而有风险,会唤醒宿傩的意识,随后占领花御的躯体。
花御想起曾经羂索说的,如果让高专持续发展下去,否则咒术师的力量会愈发强大。
漏瑚的死就是证明。
这对咒灵来说是坏事。
于是花御没有犹豫,它选择了吞下手指,为漏瑚复仇。
就这样,羂索成功唤醒了身体是特级咒灵花御,灵魂则是两面宿傩的畸形怪物。
一股纯恶的森冷从那具非人的躯体上逸散出来,若是心志不坚的,必定会被吓晕过去。
和花御类似精灵的气质不同,此刻是纯粹的邪恶。
两面宿傩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原本是下意识想给自己抓个大背头,结果没抓到头发。
啧了一声。
咔、咔——
两面宿傩抬起手,敲了敲眼眶里长出来的树根,还挺硬。
随即他也认出了面前的人,千年前和他定下契约的女人,会把尸体做成咒物的羂索。
下一瞬间,他的手已经掐在了羂索的脖颈上,猛然收紧:“这可和你说的不一样。”
羂索被掐到窒息,眼球突起:“是意外,有变数……”
说话时,他没有用反转术式治疗,也没有反抗。
或许是这种态度勉强取悦了两面宿傩,噗通一声,羂索就被两面宿傩大臂一挥,甩了出去。
“六眼?”
两面宿傩一边问,一边感受了一下,这只咒灵声音偏女性,实际上是无性的身体,啧,算了。
暂用而已,到时候再换。
“咳、不,不是六眼。”羂索摸着喉咙,干哑开口,道,“是结界术师,比天元更强。”
两面宿傩在深山里转了两圈,找到了一块还算不错的石头,双腿大开,往后一躺。
“你搞不定?”
“是。”
“哟,稀奇。”
两面宿傩一半惊讶一半嘲讽,羂索这个人他还算了解,实力不行,心眼比筛子多。
即便是六眼,也没见羂索这么退缩过。
这下两面宿傩是真的来兴趣了,他挺好奇的,那结界术师是长了几个脑袋,能玩得过羂索?
“有他在,我的计划就不可能成功,”说着,羂索抬眼,“所以,我先要得到他的身体。”
明示宿傩出场。
两面宿傩笑了笑,敷衍道:“现在的我只有九根手指,等我集齐了,恢复力量再说吧。”
他也能感知到手指还在,只是具体位置并不知晓。
说完,两面宿傩就朝山下走去,从山腰眺望,能看到人间烟火,他已经闻到人味了。
不愧是现代,食物满地爬。
他准备先享受一番。
“天元也参与其中。”从身后传来的话阻止了宿傩的脚步。
这次两面宿傩是真的惊疑,“你都拉上天元合作了,整个咒术界不都是囊中之物,还无计可施?”
羂索垂首,看不清她的神情:“是,那结界术师分外棘手。”
两面宿傩挑眉:“把你的计划说说。”
羂索:“我知道一件特殊的咒具,叫做【神阴锁】,可调换灵魂,前提是满足咒具发动的条件。”
“我需要时间和空间。”
“因此需要您拖住,或者杀死守卫在结界术师身边的咒灵操使。”
两面宿傩想和六眼打,不过羂索早已安排好了六眼的对手——一个六眼的复制品。
用了那具六眼婴孩的尸体制成的咒物受肉,还掺入了五条悟本人的血。
两面宿傩想:真够恶心的,不过是羂索的风格,她就喜欢用这种阴暗又黏糊的手段。
不过复制品,也仅是复制品。
六眼还未长成,自然死后制成的咒物也比不得全盛时期的六眼,即便混入五条悟的血,也不算什么。
能牵制五条悟,大概率杀不死他。
届时再打也不迟。
两面宿傩点头同意。
“调换灵魂的条件是什么?”
羂索并不隐瞒,说道:“两方使用相同的术式或技能,在咒具判定的范围内互相攻击。”
两面宿傩:“技能,哪些?”
“结界术、简易领域,和领域,都可以。”调换的前提就是两个咒术师做出相同的动作。
这样一来,灵魂的形状就相同了。
两面宿傩对这个兴趣不大,听过就算,羂索见他意动,主动说明了一部分的计划。
“为了让放松六眼的警惕,我会附身到星浆体上,与天元同化,这样一来,六眼就不会察觉到我的存在。”
两面宿傩是知道“天元、星浆体,同化”的具体的,毕竟天元在古代也是个名人。
两面宿傩随口道:“你与她同化,岂不是会丧失意识?”
羂索微笑:“我的术式特殊,可以在还未彻底与天元的身躯同化前,争取一段时间。”
倒是忘了,换脑术式,一定程度上也涉及灵魂。
所以,羂索是打算先合体,待等天元和结界术师同时展开结界的时候,发动咒具。
让天元和桐原司调换灵魂。
这样一来,桐原司调换到了天元的身体里,留在身体里的羂索,再与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这也是她与天元的计划。
两面宿傩“嘁”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锐评道:“真够费劲的!”
他先前对羂索的评价没错,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
两面宿傩对那个叫做桐原司的结界术师的兴趣是愈发浓厚了——
能把羂索逼到这份上,有意思。
“你们就笃定他会上钩?”
“绝对。”
羂索说道。
那是天元的底牌,如果出了什么岔,她会献祭整座高专,以人为质,逼迫桐原司做出选择。
·
东京高专。
学生们有些在歇息,有些在练习,还有些在上课,几乎是同时,他们耳边都出现了同一个声音:
【薨星宫,遇袭】
学生们一个激灵。
薨星宫遇袭了?!
学生们揉了揉耳朵,脑袋热血上涌,不过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赶忙去告诉老师。
一问才知道,不止是他们,连老师们也听到了那道声音。
老师们焦急联系夜蛾校长,但电话那头始终是忙音。
这一来一回已经耽误了一分钟,不能再等了,老师们咬牙,让学生们聚集起来,先保护好自己,老师们则是先去薨星宫支援。
其中最靠谱的七海建人被老师托以重任,让他看顾学生们。
风雨欲来的气氛即刻就紧张了起来。
望着一群咒术师,七海建人皱眉,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桐原老师已经离开很久了……”
轰——
这时,后山传来威势巨大的轰炸声。
不像是咒术师在打架,倒像是有两方的核弹在攻击。
很快,又仿佛地龙翻身,又什么东西潜藏在深山中兴风作浪,连带着山上的树木都被砍断了一大片。
倏然!
两根深海怪物似的巨大的树木触手从坚硬的岩石中破土而出,朝着某个方向攻去。
仔细一看,是个咒术师!
黑发,看起来年纪与他们相仿,体术颇为优秀,操控着各种不同的咒灵应付凶猛的攻击。
与此同时,从不远处追出来一个身材偏瘦,发色有一块玫红的咒术师。
他的术式似乎和冰有关,瞬间将狂乱挥舞的树木触手冻上了一层厚冰。
“他、他是总监部通缉的…!”
不远处的话音戛然而止。
跟在七海建人身后前来的,正是禅院直哉,薨星宫那边的动静太大,他也出来看看情况。
谁知一来就见到了一场混战,也见到了能够操控冰雪的咒术师。
冰系咒术师……
两次覆灭总监部,导致高层对其深恶痛绝,但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对应的咒术师。
没想到是这个人?!
禅院直哉知道另一个咒灵操使是和桐原司一伙的,那冰系咒术师看起来也和他是一队。
什么情况?!
禅院家的护卫将禅院直哉护在身后,见势不对,低声劝他离开高专,回去禅院。
禅院直哉没回答,他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现在夏油杰和五条悟,都被分散了?
或许是禅院直哉平日里就小心眼,喜欢琢磨人,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敌人既然能潜入高专而不被发现,目的又是薨星宫的天元,那他必然知道天元的重要性。
一击得手也就可以了,即便是打不过,也是逃走或讨饶,那么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种分散式战术……
怎么感觉是故意让他们落单,各个击破的?
想到这,他在后山里寻找某个身影,却什么都没找到。
禅院直哉心里似乎在膨胀着什么,像只气球——那个人那么强,是不会轻易死了的吧?
“你们,去薨星宫。”
禅院直哉命令道。
“可……”
禅院直哉不耐烦,眸中挂着些阴冷:“别给我废话,快去。”
·
另一边。
夏油杰很快也意识到了,另一个六眼、狱门疆,和招式诡异的、用的斩击类似宿傩的咒灵,都是羂索的战术。
羂索的目的是——桐原司!
光从咒力量上来说,夏油杰占优势,但宿傩的战斗经验丰富,弥补了一部分的差距。
再加上他附身的咒灵本身的力量,是个难缠的对手。
里梅的到来正好。
夏油杰需要他争取一些时间,而他自己,则是要尽快赶到桐原司身边去!
【现在五条被另一个六眼缠住了,羂索复活了畸形的宿傩来牵制他】
【而天元又对桐原早有觊觎】
所有的信息凑在一起……
夏油杰神情紧绷,他操控着咒灵,以破空的速度朝薨星宫飞去。
蓦然,一阵震动。
在众目睽睽下,不透明的结界再次从高专上空升起。
与平时结界不同的是,这次的结界是直冲云霄的漆黑光柱,外表黝黑犹如泥沼,散发着不详的味道。
夏油杰:“?!”
薨星宫内。
同一天内,展开二次领域的天元与自己结下了束缚:
【削弱对特级咒术师的攻击强度,将必中术式的威力调整为二级咒术师及以下必死】
简单来说,天元没有对桐原司设防,而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眼里。
随着危险性的提升,以此作为交换,扩大了领域的范围,将整个高专都囊括了进去。
预定了高专学生们的结局——必死!
天元构筑出来的虚影更淡,显示她的本体也在不断消耗。
她维持着领域的手势,唇边多了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桐原,除非你展开领域与我对抗,否则……”高专只会留存不到一成的幸存者。
“当然我知道,桐原,你不是什么圣父救世主,但我也知道,你‘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或者杀死他们。”
天元笑意更深:“就和,曾经的伏黑甚尔一样。”
桐原司轻笑一声:“怎么,你又知道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咒具,眼底深红,隐约从被划破的衣服里透出苍白无血色的皮肤。
系统尖叫:【一旦主线人物死亡超过一定数量,剧情值是要直接清零的,还会直接判定宿主任务失败。】
【如今高专的主线人物多得数不过来……一旦天元成功发动领域,积分清零,我们就会被直接排斥出去!】
简直就是,死路!
【小冰人快递送到了么?】
此时系统也顾不得其它了,冒着被总局处罚的风险帮宿主看了一眼:
【还差五十米,但是天元领域展开的攻击,会比它更快!】
差距是0.3秒。
桐原司坦然一笑,轻声叹息道:【看来,我的运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系统:【…什么?】
桐原司没有再回复它,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神爱世人的笑容。
双手摊开,淡红色的指尖如绽放的莲花瓣。
以他为分界线,圣洁与邪恶并存,光辉与灾祸各占据两边,泾渭分明。
他如同神明独坐高台,俯视众生。
左边森白腐朽的白骨裹挟着血腥,成为了猩红彼岸花的养分,如同荆棘丛生的堕魔地狱;
而右边则是圣洁融爱,神龛降世,鲜花、晴空,幸福缭绕编织,如身处天堂仙境。
桐原司立在中央,如神如魔。
领域展开——「万世极乐」
在那一刹那,领域扩大数倍,与「胎藏遍野」争夺领地,将整座深山都包裹了进去。
两个领域对冲,直接消融了。
半空中似乎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是个锁链外形的咒具,其中一端似乎已经隐藏了起来。
匆忙赶到的夏油杰心中一凌,不对,那个咒具不对劲,余光中看到了一个身影:“五条!”
“老子知道——”
五条悟拿到了上几代的六眼咒物,甩脱了另一个“六眼”,瞬移了过来。
此刻他眼睛比平时更加璀璨苍蓝,蓝得有些诡异。
不用夏油杰提醒,五条悟就知道用远程攻击将那个道具打下来。
他的眼色是鲜有的凝重——在六眼的视野里,就像是一个浑身萦绕着黑气的污染物。
五条悟的术式瞬间发了出去,可他还是慢了一步,咒具已经生效。
他们清楚的看到桐原司身上泛着一点光,似乎有生命体在呼吸一般。
而薨星宫的巨树中,也有光芒亮起,双方标记都在闪烁,满足了发动咒具的条件。
条件满足,咒力立刻生效——
这一刻,天元的灵魂,就和桐原司的互换了!
倏然,“桐原司”睁开了眼,感受着新的身体,无比愉悦。
很快,那具枯朽的本体的脑袋,哦不,是桐原司的脑袋,就会被羂索的理智占领。
她会得到自由和快乐,羂索么……就留在这薨星宫,顶替她的位置。
羂索对时空之镜深信不疑,只是可惜,聪明人反被聪明误。
羂索一直认为天元是个蠢货,困在这薨星宫当着救世主,实在是个圣母。
殊不知,反倒被天元将了一军。
真正的时空之镜,早已在天元预言之后就被她毁掉了,一直放在盘星教的,只是天元的仿品。
羂索,乃至于夏油杰他们看到的未来,自然是天元随意捏造的未来。
把水搅得更浑!
在桐原司面前的反复无常,还有羂索面前的癫狂,都只是演戏而已。
都是为了换取自由。
如今谋划成功,天元无比喜悦,遵循着桐原司往常的表现,对赶来的两个少年微笑。
只可惜,失败了。
“桐原司”眯了眯眼,眼前两个少年已然是充满敌意,一副对他恨之入骨的模样——
两个大麻烦。
被发现了,是她学得不像么?
·
【宿主,您还…我……】
“桐原司”倏然抬眸,敲了敲脑袋:“…谁在说话?”
系统:【滋啦、滋啦——】
而“天元”的脑袋中,则是传来了熟悉的电子音,以及刺耳的警报声。
【有另一个灵魂正在与宿主抢夺身体,数据崩坏中!】
【为防止系统信息泄露,请宿主快速脱离衍生世界,放弃任务,请宿主快速脱离衍生世界——】
系统的声音很着急,与先前插科打诨时完全不同。
宿主的灵魂,实际上就是各种数据的投射,上辈子的记忆和系统,都是与桐原司绑定着的。
可现在,桐原司灵魂里正在有人入侵,试图读取宿主的记忆!
系统无比焦灼。
一旦宿主的数据被另一串灵魂的数据替代,那么他就会感知到系统的存在,那就完了!
衍生世界崩塌是小事,万一被察觉到系统的存在,那就是重大事故。
穿越局直接让它吃不了兜着走!
此刻的系统已经顾不上【剧情值】了,只能将宿主这种突发情况,看做宿主被受.肉。
因此,宿主失去自我行动能力,继而当成任务失败,率先让宿主脱离这个世界!
废弃这个衍生世界,这已经是系统能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系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宿主,快点同意,你之前积攒的积分虽然没够回到原世界,但能保底!】
有保底,就仅需再通关一个世界。
【我们需要尽快脱离这个世界,防止数据彻底崩坏,同时我会向穿越局申请,让宿主重开一个世界!】
【我可以保证,依旧还是咒回世界,也会保留宿主你的外挂,别再犹豫了,宿主!】
系统不停地劝道着。
——总归不过是一个衍生世界,宿主就当做副本去打就好。
没必要在一个既定崩溃的世界里徘徊,而且得不偿失。
那么多个衍生世界,那么多个夏油杰、五条悟和主角们,宿主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系统苦口婆心地劝着。
【现在这个任务已经做不下去了,举目四望全是死路,宿主我们放弃吧!】
放弃?
桐原司不喜欢放弃。
也不觉得另一个世界的夏油杰,和眼前的这个一样。
他们是不同的,桐原司低喃道,他从树桩中走去,再次看望这个世界。
桐原司之前就说,他运气不好,正是因为运气不好,才会考虑得更多。
·
一瞬间,天空灰沉,不断地吞噬着光,云朵乌黑,连绵沉重。
天空沉重得几乎要碎成几块,要塌陷下来,无来由的风暴裹挟着碎叶,在正片空间盘桓。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周边即刻变得沉凝漆黑仿若拼图的碎片,即将要从天空崩塌下来。
回顾以往,他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像是海市蜃楼。
一场惊险刺激的冒险。
一场荒诞绮丽的美梦。
自由、毁灭,疯狂交织,像是夏夜里燥热的、澎湃的一场迷幻梦境。
那真的很美。
·
桐原司:【抽奖吧。】
系统茫然:【什么?】
【羂索应该还没有完全取代我,对吧,说明我们还有一些时间。】
桐原司回复系统,他的声音很轻快,似乎并不在为眼前的局面而烦恼。
或者说,早有预料。
系统也就是没有实体,要不然早就急得上蹿下跳:【这些时间也只能略作拖延,您还能做什么】
桐原司:【我的积分只够保底吗?】
系统连忙回答:【过了保底线,还剩一些,您是要购买道具吗?现在这种情况,商城里……】
【不买道具,抽奖吧。】
系统:【…什么?!】
【宿主,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抽奖?!您也知道那个奖池抽出来的概率太小了,而且就算是您多出来的积分全部堆上去也不够保底,肯定是亏的!】
【那就全押。】
系统不可置信:【您说什么?】
【我说,全押。】
桐原司:【我记得你们系统也是靠抽奖赚外快的,对吧?喏,就这些。】
系统深吸一口气:【…宿主,您这样我总觉得是在交代遗产。】
【别玩我了,只要你愿意脱离,下个世界,我还是你的系统。】
到这个时候,系统其实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他们之间的对话完全是在脑袋里进行的,速度很快,因此在现实生活中,也才过去一秒。
【我说真的,全押。】
桐原司的声音很稳:【系统,抽奖的程序还没走完,世界是不会崩塌的,对吧?】
【是。】系统,【但……】
脑内对话的时间流速原本会加快,即便抽奖,也无法……
【全押。】
系统犹豫。
【羂索率先和天元同化,继而想和我抢夺身体,看上去确实无解。】
【我死了之后,灵魂会消散吗?】
【不会,】系统,【我说过的,我可以带您去另一个世界!】
系统刚想继续劝,忽然听到了“噗呲”一声,系统的赛博心脏即刻重重得跳了一下。
什么声音?
从桐原司的太阳穴贯入的,是一把咒具,一把系统无比熟悉的咒具——
天逆鉾!
就是这样一柄咒具,被人握着,亲手刺进了自己的头颅。
系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宿主,你……!】
【你疯了?!】
脑海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是羂索。
她根本没有预料到桐原司的行为,正疯狂地运用反转术式,修复被捅了的大脑。
似乎还尤嫌不够,桐原司迅速将天逆鉾拔出来,趁着自己还有意识,又捅了一次。
左手蓦然有了另外的意识,死死箍住右手:【这样下去,不仅我死,你也会死!】
羂索气急败坏。
简直是个疯子!
心跳声如擂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分明是不同的外貌,浑身裹得像个木乃伊,本该是散发着腐朽气息的不死者。
而此刻,他的眼神却是那样让人心惊。
睫毛低垂,眉眼冷冽,即便脸颊削瘦,也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清寂。
他一言不发,决绝果断到让人战栗,毫不留情地将自己送至地狱。
好狠心的人。
他终于倒了下去,也失去了呼吸。
羂索的意识化作一团缥缈的烟气,她只能消逝。
怀揣着极端的痛苦、不甘,愤怒,所有算计、阴谋,与搅弄风雨,雄心壮志,都化作云烟。
羂索死在了自己的算计之下。
被压制住的夏油杰目眦欲裂,他嘶吼出声:“司!”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那一幕,心口突如其来的剧痛,和痉挛,让他喘不过气来。
让人痛苦,仿佛在心脏下方悬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重得让人揪心、喘不过气,又极尽震撼。
气管似乎已经成为了装饰品,夏油杰竭力呼吸着。
回忆如同震动的琴弦,曾经被他堆放脑海深处在某个角落的,那些略微违和的记忆,重新翻了开来。
预言古镜中,桐原司的死亡,似乎只是在不久之前。
而现在预言成真。
夏油杰从未感到自己这一血肉之躯的渺小,他站在天地之间,空荡至极。
心脏上似乎裹了一层黑色的荆棘,带着剧.毒,就这样插了进来,融入到了他的血肉骨髓。
“夏油!夏油!”
“给老子清醒一点。”
耳边传来冰冷的语调,白发少年扯着他的手臂,疼痛让夏油杰回了神。
五条悟周身的气息狂暴又混沌,他眼中翻腾着绝顶怒火,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吞噬。
六眼在疯狂运转。
五条悟已经将内里是“桐原司”的身体抢了过来——
他得救他,他可以救他!
在另一个世界,被伏黑甚尔捅穿了脑袋的五条悟能够依靠反转术式活下来,桐原司也能!
只要他学会反转咒术!
五条悟主动压榨着六眼,消耗过大,导致他的额头直接渗出了汗水。
起初他还能面无表情,但很快,脸色就变得凶狠起来,他恶狠狠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桐原司。
像露出爪牙的猫,仿佛在说“等你醒了,就要你好看”。
……
“这算什么,你还没回复老子的告白,混蛋!”
桐原司望向他,口唇微张:【咒具,杀了我。】
他的眼球微不可查地转动,他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了,只看到了那头柔软的黑发。
桐原司的指尖动了动,世界陷入漆黑。
下一秒,五条悟的手在抖,六眼告诉他,桐原司的呼吸已经彻底暂停了。
桐原司手里多出了一柄咒具,它的外形,或许咒术师不会有其它的念头,但系统知道——
那是日轮刀。
那本该是鬼杀队剑士所使用的武器。
刀身由吸收阳光的矿石铸造而成,是唯一能对鬼造成伤害的武器。
而在这个世界,桐原司直接献祭了自己,以自身为代价突破了材料的限制,“铸造”了一把日轮刀。
系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震撼到无法言喻:【……】
宿主,曾经问我,你死后是否会化作咒具?
就是为了这一幕吗?
以桐原司的死亡为代价,化成的长刀咒具,刀脊非常轻薄,刀刃犹如透明琉璃宝石。
而刀柄是纯黑的颜色,类似浮雕的花纹,仔细看却很有童心,狐狸、猫,水母都有。
夏油杰:“……”
眼前起雾,灼热的水滴落在了刀刃上,那璀璨如彩虹般的刀刃上。
他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反应?
该是庆幸他考虑到了一切,还是该独自悲痛?
得到了桐原司的身体的天元看到了那柄日轮刀,她并不知道那咒具的术式是什么。
可,仿佛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惊惧感,让她原本尽在掌握的松弛感消失——
不、不,夏油和五条不会杀她!
他们舍不得这具躯体。
桐原司本身更是强大的结界术师,比她原来的身体的天赋更强,只要她小心行事……
天元寒毛直竖,她不再耽搁竖起两根手指,在心中低声呢喃: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扶摇而起,陡转而落,混沌颠倒,无所可赦。】
轰——
“噗呲。”
心脏被穿透。
嗬!
天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五条悟愤怒:“不准用他的身体,做这种恶心的表情!”
灼热的日轮刀穿透身体,仿若置身于烈焰地狱,让天元难以忍受。
更让她恐慌的是,为什么结界不起作用?不对,是被抵消了?!
在天元的眼中,时间似乎被无尽地放慢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迟缓至极的速度。
足够她看清楚。
看清楚什么呢?
挂在夏油杰脖颈上的吊坠。
那咒具形状圆润,三条尾巴蓬松而柔软,镶嵌着两颗紫色的宝石,充当狐狸的眼睛。
里面贮藏了一个一次性的结界,天元也知道。
因为那个夜晚,桐原司将这个小巧可爱的咒具送给夏油杰的时候,天元就在旁偷窥。
怎么会……?
里面确实是结界,却是不是普通的结界,而是结界中,最为强大的一个分支——领域。
是桐原司自己的领域。
「万世极乐」
桐原司在制造咒具上的天赋居然也到了这种恐怖的地步,他不过才系统学习多久而已……
任凭天元如何惊愕不解,在领域释放之后,直接抵消了天元的结界。
而日轮刀的刀尖,也顺利送入了天元的心脏。
天元在恐惧中癫狂又庆幸——
她不会死!
鬼的身体即便被砍去头颅,挖去心脏,也不会死!
能够消融术式的天使,已经被关进了狱门疆,能够与她抗衡的一次性结界只能用一次。
所以即便有天逆鉾,也……
“——”
迎面而来的是拿着黑绳的五条悟,他直接将黑绳抽在她身上,遮蔽阳光的结界上。
天元满脸恐慌,她想要强行脱离日轮刀,却被特级咒灵真人禁锢住,不得动弹分毫。
她看着乌云褪去,余晖满天,霞光万丈,如同绚烂着的、也是燃烧着的火焰,随着太阳的落下,也仿佛在燃尽自身,将一切都燃烧殆尽,如扑火的飞蛾,决绝地向结局俯冲。
“不、不——”
她像即将燃尽的火星,在不甘与绝望中,化作一捧飞尘,什么都没留下。
羽织失去了主人,软堆在地上。
夏油杰捧着那件羽织,仿佛还能闻到清浅的香味,他半跪着,似乎游离在清醒与梦境之间。
五条悟去拿了天逆鉾,他坚信只要救活桐原司,就能再交换一次灵魂。
所以他想给自己脑袋上来一刀。
夏油杰没有阻止他,此刻的时间在他的感受中变得漫长,又游离。
好似是老天作弄,五条悟确实用这个方法学会了反转术式。
他尝试复活桐原司。
失败。
半晌,夏油杰说:“该怎么办啊……”
他在问谁?
他也不知道。
哦,得解决后患。
宿傩。
夏油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乎又不知道。
总之,他和五条联手,祓除了只是半成品的两面宿傩,死得灰飞烟灭。
手指也都被消化,再无复活的可能。
夏油杰无事可做,就这样游离着离开了已经是一片废墟的薨星宫,再往前走,看到了高专的学生们。
也看到了父母。
夜蛾校长,他似乎在流泪。
说什么咒骸,复制了桐原司灵魂的咒骸,是桐原司早已确定的,要接替天元的咒骸。
……哦。
他考虑了这样多,夏油杰想。
……
恍惚间,夏油杰似乎走过了很长一段路,遇到了许多人,做了许多事。
当他走下深山、走过街道,穿过小巷,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耳边是热闹的,也是寥落的。
怅然间,他仿佛走到了目的地。
夏油杰抬起头看。
是静冈。
万世极乐教。
他推门走了进去,灯下的影子被拉长,又格外清晰。
夏油杰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拉开门跳了下去,里面没有安装灯光,他却很熟悉。
熟悉地走过一段路,到了一扇门前,他推门进去。
夏油杰没有开灯,他就这样走了进去,仿佛有无数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在这寂静的墙壁上倾泻出来。
轻快的嗓音犹在耳边,又转瞬即逝。
夏油杰蜷缩在了沙发上,将自己埋在充斥着快要消散了的那清淡的气味里。
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他才沙哑着嗓音说:“这就是你的命运,所以从不与我说明,哈哈……”
他笑得又轻又怪。
“封入了领域的咒具,杀死自己的咒具,运筹帷幄,算无遗策。”
“那…我呢?”
人生是繁杂扰乱了的拼图,他尝试在其中寻找真相,可离得越近,反而越远。
胸骨隐隐作痛,每一口呼吸似乎牵扯着血肉里的绝望与茫然。
胸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漆黑没有尽头,里面装着什么,又空荡,投下去的石子,仿佛永远不会降落。
·
漆黑空间。
系统唤醒了桐原司,语调又惊又喜:【宿主,反派被灭,您的任务已经成功完成啦!】
【您要回到原世界吗?】
系统很是钦佩,桐原司是它带过的最棒的一届宿主,一个世界通关,直接让它飞升了!
不仅外快赚得爽,任务评分也高。
【这里是哪儿?】
系统详细解析道:【我们刚从衍生世界脱离,这里就相当于一个中转站,等宿主确定去哪后,我会为您开启通道的!】
桐原司有点感知不到自己的四肢,低头看也看不到什么,灵体状态?
【衍生世界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叽喳道:【原本即将崩塌的任务世界,最后被宿主您力挽狂澜,又救回来了!】
桐原司停顿了半晌。
就在系统以为是它自己bug了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很轻:【…哦。】
【您,怎么了?】
系统试探着问道。
【……】
【说不上来。】
系统恍然大悟:【刚从世界脱出是会这样的,会有戒断反应,过一阵子就好了!】
【对了,您之前不是全押抽奖了么,需要兑换奖品么?】
桐原司:【嗯】
系统一边指挥着堆成山的盒子成批开箱,一边颇为可惜:
【说起来,宿主不是还准备开拓咒具师的事业线么?】
虽然和主线关系不大,但系统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也算是一点遗憾吧?
【……嗯。】
忽的,一道金光闪过,伴随着系统的一声惊呼:【抽出什么大奖了,等等,好像不是奖品】
【我看看,呃,入职邀请…?】
一眼看过去,是鲜红的公章,仔细一看,落款是穿越局,很是正式。
系统惊呆,没听说抽奖能开出这个呀?难道是后勤同事错把offer丢进奖池了?
再一看,邀请上第一行的名字,写的是【桐原司】。
哦,桐原司……
桐原司?!
系统不信邪地横看竖看,确定是宿主的名字无误。
恰巧这时,领导的频道内语音也铺天盖地地朝着系统砸过来:【你那嘴是被胶粘住了?!】
【这种优秀人才放在你面前,你不招揽,你程序是不是坏了?】
【你是不是又逃了定期维修,你想返厂吗?!】
系统:【……】领导,我听出来你是骂我脑子不好了。
【但局里招揽,不是要走流程的么…?】
领导:【那你宿主是一般人么?】
【……不是。】
领导:【那不就得了!好歹是宿主和系统,共事一场的关系,你给我使把劲,别把人放跑了】
系统也不绕弯,直截了当地跟桐原司说了这事,让他尽管提要求。
桐原司垂眸:【我想回去。】
系统一懵:【哪儿?】
【衍生世界。】
顿了顿,【不可以吗?】
系统如梦初醒:【当然可以,只要世界没崩坏,作为穿越局的员工,只要申请,就可以进出衍生世界!】
【好。】
桐原司哂然一笑。
·
万世极乐教。
一个黑发青年似乎是第一次来这,看着很是面生,看上去年龄也不大,二十岁左右。
不过他长得乖,五官也好看,气质偏宁静,不说话时候会给人一种莫名的距离感。
他唇边的弧度很浅,但并不冷淡,让人心生好感。
他走到门边,询问着门口负责接引的黑衣教众,道:“请问,教祖今日还见人么?”
“不见了。”对方摇头。
见黑发青年年龄不大,长得也面善,教众不禁提醒道:“下回你早些来,过了傍晚五点,教祖就不见人了……”
“尾松,你在和谁说话?”蓦然,一道声音传来。
尾松一贵连忙道:“田沢先生,是一个想要拜见教祖的信徒,我让他明天再来。”
“信徒?”
从拐角处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气质温和,眼尾的几道细纹反而为他增添了亲和力。
他看到了黑发青年,微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鞠躬:“请问,您的名字是?”
“桐原司。”
田沢眼睫一颤,平缓抬眸,瞳孔中倒映出他的轮廓:“您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尾松一贵惊愕:“……”
虽然这违背了田沢往日的行事风格,但他没有傻到惊呼出声。
……
田沢通过了一扇扇障子门,无声地抵达了最深处的房间,这里灯光昏黄,反射着宝石的璀璨光芒。
坐在室内的人穿着宗教服饰,似乎是在低头雕刻什么。
随着他的动作,耳垂上的琉璃耳钉如水上光粼般的晃动着。
田沢先生的声音古井无波:“杰君,有客人来访。”
“他自称是教祖。虽然外表不同,但给人的感觉,很像。”
雕刻木头的声音倏然一顿,“呼”的一下,那人吹了吹手上的木屑。
然后,神情散漫地抬起眼,露出那双幽紫的深邃双眸。
真是夏油杰。
“既然仁叔都说像,那必定是像的,”夏油杰轻笑一声,“相较于之前那几个,倒是进步了……”
自从薨星宫事变后,总会时不时地来这一出。
那个人的离去,猝不及防,给了太多人打击,组屋重男甚至一度晕厥,后来还与夜蛾校长起了冲突,辞去了高专教师的工作。
田沢垂眸,说道:“您与悟君的存在,让他们寝食难安,就会锲而不舍地寻找突破口。”
根据记录,薨星宫事变后,夏油杰诅咒了已死亡的结界术师桐原司,催生了一只特级咒灵。
代号为【 】。
空白。
或者说,无人敢为它命名。
桐原司死后,夏油杰就是个疯子,制造了一只特级咒灵,五条悟也不遑多让,直接屠了五条满门。
这样的前提下,那只咒灵的存在就显得特殊起来。
咒术界高层心惊胆颤,生怕夏油杰一个不顺意就开始发疯,但出乎他们预料的是——
夏油杰那古井无波。
他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接手了桐原司的万世极乐教。
早田真花等人起初排斥他替代原教祖的行为,后来氛围也不算太好,勉强共事。
期间,五条悟嘲讽他对一只咒灵睹物思人,是疯得厉害,夏油杰半撑着脸颊,神情淡漠,说“你可以杀了它”。
五条悟没杀,转头和夏油杰打了一架。
再然后,那只咒灵不见了踪影,大家都在猜它是悄无声息地被夏油杰祓除了。
田沢:“您要见他吗?”
“不见。”
夏油杰又拿起木雕,声音很轻,道:“带远点解决了吧,别让血腥气飘得太近。”
他不喜欢。
夏油杰说完,从幽暗的角落里渗出一个人影,身上布满缝合线,蓝色长发,是特级咒灵,真人。
这些脏活累活,派给他最合适。
忽的,墙头传来一些声响。
“鹿紫云前辈,别总是走墙上。”夏油杰随意道,“最近组屋师父不是叫你……”
散漫望过去的动作一顿。
“教祖大人。”
他撞上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眼含清澈,笑起来亮晶晶的。
黑发青年轻巧地坐在高墙上:“我总等人也不来,等不耐烦了,就抄了个近道。”
脚尖离地面还远,晃悠着。
很是悠闲。
夏油杰没有动作。
黑发青年伸出手,自然而然地示意:“抱我下去?”
夏油杰脑袋里一下清醒了,他几乎是忘记自己是怎样动作的。
黑狐木雕被他的衣袖带落在地上,咕噜滚了两圈。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将头埋进青年的脖颈里,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桐原司能感受到,咫尺之间,夏油杰的嗓音低沉,带着些颤:“你是谁……”
指尖在他身上游走,从耳垂到脖颈,再一路往下。
腰被掐得很紧,要是脱了衣服,绝对能看到指印。
“你是谁?”
他执拗地问道。
“桐原,桐原司,”黑发青年说,蹭了蹭,“杰,是我,抱歉,这是迟来的道歉。”
一只大手拂过他的脸,将碎发拨弄,抬起他的脸。
他被抬起下颌,唇里闯入了不速之客,剥夺他的呼吸,纠缠里带着一股狠劲。
泄愤的意味。
说是吻,其实也不然,桐原司喉结浮动的脖颈上抚上了一只手,摩挲着,似乎带着一些警告。
很久,薄唇变得红肿,散发着刺痛。
两人的距离很近,小声喘息着,四目相对,能从互相的眼底看清属于自己的轮廓与色彩。
“……”
半晌,夏油杰说:“结婚。”
桐原司:“嗯?”
“说婚礼誓词的时候,你将它当做束缚,说给我听。”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 till death do us part.
从今往后,不论境遇好坏,贫穷富裕,生老病死,誓死相爱,永不不分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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