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1
chapter121
覃惟在家里过了几天。
陪妈妈逛街, 开车拎包刷卡,全?权负责,她?从一个被爸爸妈妈喊“宝宝”的角色变成了做决定的大人。
年纪渐长?, 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再没有因为一点点小事和父母闹别扭。
年初五, 覃惟陪着妈妈去逛庙会,她?停了车陪着妈妈往里?走, 景区的人很多,摩肩接踵, 一扭头的功夫,就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覃惟尴尬地喊了一声:“林阿姨。”
林阿姨微笑着看她?:“惟惟,新年好啊。”
覃惟看了眼林阿姨旁边的人, 还是长?的头发, 白?到不健康的皮肤,她?没有?跟他搭腔。
当然,林秋池也没往她?这儿看。
她?可以不寒暄,但是覃惟妈妈没办法装哑巴,一边跟林阿姨说着话?, 一边拽着覃惟的手往前走。
“你们也出来走走啊?”
“是啊。”
“天气挺好,人太多了。”
“对。”
“女儿就是贴心, 你们处得跟姐妹似的,这小子跟我出来不情不愿的。”
“年轻人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嘛,很正常的。”
覃惟找准时机,把妈妈从人群里?拽了出来, 在小吃摊买了两串糖葫芦。
“大过年的遇见前任, 也太尴尬了吧。”妈妈瞅着她?揶揄,刚刚都想替她?钻地缝。
覃惟咬着山楂, 妈妈和爸爸是初恋,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但是她?觉得还好,玩笑道:“这有?什么尴尬的,等你老了,回忆这辈子只跟一个人谈过。”
“我一步到位,找到真爱。”妈妈说。
覃惟也不认输:“精神反胜利法吧?”
妈妈吃着草莓糖葫芦,不是很好吃,就尝了一口?她?的山楂,“怎样啊,现在这个?”
覃惟想一想,问?道:“你和爸爸想让我尽快结婚吗?”
妈妈赶紧撇清:“那可没有?啊。你现在工作得心应手也挺好的,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会孤单。”
工作得心应手……
覃惟在心中反复回味着这几个字,没人敢说自己?的工作有?多稳固,走到越广阔的天地就越能明白?自己?的不足和狭隘。
她?覆在妈妈耳边说:“我们应该会结婚的。”
她?说应该,但语气是笃定的,妈妈惊喜:“真的啊?”
“你不要深入了解一下对方是什么性?格的人吗?”
“你喜欢的我们都支持。”妈妈笑意盈盈,“知道你挑对象眼光是很高的,没什么可担心。”
覃惟心说看上老板了,这世界不就是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么?
人群之中充斥着叫嚷,拥挤,她?们和另一波人被挤散了。
以林秋池的身高还是一眼就能看到站在路边的覃惟,她?和十几岁时的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人,却像是换了一个。
*
年后。
她?收到躺在列表里?两年之久的猎头的消息,再次问?她?有?没有?换工作的想法,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次是Rossi的竞品,D牌,定位相当。上次这个猎头给她?推的职位还是店经理,现在已经是区域经理了。
覃惟本想一滑而过,忽然有?兴趣又滑了回来,仔细研究了一下。对于升职这件事来说,无论是能力?超群还是职场投机,需要两者兼备。
她?跟这个猎头聊了聊,过了几天在北京的店里?办事,正好碰上这个品牌的零售经理下来巡店,对方主动跟她?打招呼。
“覃惟你好,我叫宋景岚。”
“宋总,你好。”
在这个行业待久了,就知道圈子不大,即使没有?交情,但是打照面的次数可不少,这位宋总气质温婉,看上去不强势,覃惟第一次见着她?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店里?,以为是普通客人。
但是她?也全?程认真接待了对方,还加了微信。
宋总说:“其?实我很早就听说过你的。”
“该不会是黑料吧?”覃惟笑道。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对方大概是觉得她?幽默,笑了笑才?揭晓答案:“你做sales时,是一楼所有?品牌里?,著名的卷王。”
覃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天赋不够努力?来凑。”
“不。”宋景岚看着她?,很认真地跟她?说:“能够做到比别人努力?,这也是一种天赋。你应该正视这个天赋。”
“宋总谬赞了。”覃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第一次从领导层的嘴里?说出来。
和对方第一次接触没有?聊得太深入,看得出来对方对她?的兴趣很浓厚,还在互相了解的阶段,跟谈恋爱似的。
但既然接触了,就代表覃惟确定有?了跳槽的心思?。
覃惟心情不错地又回到店里?处理几期售后事件,是年前拖延到了现在,都凑到一起,流程冗长?而麻烦,导致她?耐心锐减。
晚上回家?的路上,她?忽然感到厌烦,疲倦。烦躁。
没由来的,厌恶几乎冲出身体了。
下午聊新工作的的兴奋劲儿都没有?维持半小时。这让她?再次预感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从去年开始她?就隐隐有?这种感觉了。
她?很迷茫,也向周珏求教过,他告诉她?私人情绪皆是软肋,不应该存在,她?只能尝试着去调整。
覃惟有?些害怕,难道她?会在此时遇到瓶颈,而就此停下吗?
*
“所以,你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决定的么?”
晚上在网球场,叶文邵这样问?,春节期间他们一起去国外考察品牌,周珏简直是时间管理大师,又抽空见了别的什么人。
周珏拿毛巾擦脖子上的汗,“我会走是迟早的事。”
叶文邵说:“外资企业的一把手我只见过干不好滚蛋的,还没见过业绩如日中天的时候离开的。你就是为了那个小女孩。”
他确定。
“严格来说不是为了她?,这只算一个契机。”周珏表平静地说,“前面是不倒的刘钦源,我需要完全?构建自己?的体系,掌控秩序。”以他的性?格,掌权道路不能被人拦住。
“还有?,覃惟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小女孩,她?是我的女朋友。”
叶文邵咧着嘴笑,“这不是一个好时机,由你一手促成的项目才?刚开始,太可惜了。”
“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周珏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他已经财富自由,“我在乎输赢,但不过分在乎利益。”
“你还说不是为了她??只想点到为止,为什么又要到六月份?”是想把后面的事打理好么?
周珏说:“我们会结婚。”
“我记得一开始你说没法谈感情,却又纵容她?。”叶文邵惊叹过后,说:“终于走到了结婚这一步。”
周珏习惯提前规划一切,但是每每跟覃惟沾边,计划都要为偶发的事让路。
能给覃惟什么呢?他以为比较珍贵的东西是:她?不会的东西他来教,与她?共享资源,给她?的职业发展铺路。
“但你的这个变态人格,主体意识过剩,占有?欲太强了,有?些时候也要尊重?一下客体的意识。”叶文邵以无数次被甩的过来人经验说:“不要太独断,问?问?人家?是怎么想的。”
*
覃惟睡了一小会儿,明明屋子里?没有?声音,她?又醒过来。翻看了会儿手机,把一些消息回复了。
她?开门?看见周珏冲完澡出来,他穿着T恤和长?裤,发丝潮湿,看着她?:“你还没睡?”
覃惟倒了一杯水,想起来跟他说自己?今天接触了一个竞品品牌的经理,对方想挖自己?过去。
周珏眼里?有?些意外闪过,“你想清楚了?”
“有?点想法。”覃惟想自己?的原本的目的就是要磨一段经验,然后跳出去,现在机会比想象中来得快。
“怎么了?”周珏接过了她?的水杯,放在岛台上,见她?正在思?索说辞,他也直接给她?宣布了一件事,他将于六月离任。
覃惟震惊到大脑凌乱,都想不到问?他下一步去哪里?,只是眼神呆呆地问?:“怎么这么突然?”
周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如果你在意的是这个,这个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覃惟还是摇了摇头,说回自己?身上:“不,我主要是想换个环境。”
周珏点点头,倒也没有?关系,以她?的能力?去哪里?都可以生存得很好,只是他此时比较关心她?为什么想换个环境。
覃惟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如实说:“我觉得烦,有?点累了。”
“如果你有?这种心态,换工作是无法逃避的。”周珏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发安抚她?一下,“我希望你保持一些理性?思?考,不要被一时上头的情绪影响了。”
覃惟知道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她?从下午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听到他总是让自己?理智,她?忽然大声道:“你能不能别再跟我说成熟,理智这些话?了?我还不够成熟吗?”
“你在做什么?”周珏放下了手,眼神有?些严厉,“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吗?”
“我不可以发脾气吗?”
“可以。但是为什么?”他问?。
覃惟咬了咬嘴唇,忽然有?些悲愤,她?不想把这种糟糕的情绪带给他。如果这个时候她?独处就好了,就不会伤害别人了。
她?有?点想哭。
周珏看看她?,摩挲她?的手臂,是冰凉的,很快判断出来:“你无法承受现在的工作压力?了,是么?”
覃惟还是没说话?,是,也不是。
“是你自己?一意孤行要接这个工作;我反对过,但你一定要跟着Wendy的路子走,不管合不合适你,你急着要做出成绩。”周珏攥住了她?的手让她?无法乱动,语气依然平静,“如果你无法胜任,可以让出来我让别人接手。”
覃惟震惊地睁大眼睛,“你想让Tina抢走我的工作成果吗?”她?知道的,他最开始就没想让她?去,虽然在嘴上支持她?去做开拓视野的工作。
“如果你顶不住压力?。”他冷声道。
“不可能!”覃惟打断了他,她?可以走,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他认为不行。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你心态的失衡起因是自己?混乱的野心,和与之不匹配的规划。”他一字一句地说,“确定不要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吗?”
覃惟也说:“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需要你来抱抱我,而不是教训我要理智?”
她?好像被他扎到,浑身都痛,走回房间。
周珏沉默了。
他看着她?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背影,心脏像被榔头敲击,钝痛了好一会儿。
他也回到床上,从背后抱住了她?,把她?的身体拢到怀里?。
*
覃惟隔天约了客人,在十一点。
但是她?七点就起来了,洗漱一番。她?约客人的时候从不会迟到,别人越是说她?不行,她?就一定要证明自己?是行的。
她?每天辛苦跨城上班,做活动,冲业绩,量终于稳步起来了,凭什么让别人抢走她?的成果?
她?的情绪一切都正常,并没有?像昨晚那般失态,直到下午把这个客人签掉,她?又去了另外的商场巡店,查看了数据,然后心情不错地请了大家?下午茶,给大家?打气。
之后才?回公司,她?坐在电脑前查了一下。
有?些好笑地确定,竟然有?个专门?的名词:“ burnout”职场倦怠期,心理学上还有?临床症状,情绪衰竭,被害妄想,气愤无助。
覃惟觉得自己?真是有?问?题了,心情很烦,但是她?又不想承认这个。
她?并未感觉有?多大的压力?。
是这些年来,每一次从客户那里?承接来的负面吐槽,工作指令,超负荷的工作量……犹如一根根钢针,在她?的身体上戳,戳得多了,就形成呼呼漏风的洞。
她?也试图复制23岁时的自己?,充满动力?,勇气,即使笨拙和挫败,却仍然保持奋勇向前。
但她?根本提不起来劲儿,像一辆疾驰的列车,忽然故障了。
chapter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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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太妙。
但?她是一个?成?年人, 向上是老板,向下是员工,横向是客人复杂的需求, 她不能要求任何人来体谅自己。
她还拥有工作能力却失去了动力,但?问?题必须解决, 不能恶化下去。
她约了心理科。
出来的时候她再次遇到了陆文心。她约的医生是固定每周四门诊,陆文心也是周四来做理疗, 互相问?候一声,然后各自上了车。
陆文心离开的时候, 看见?覃惟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覃惟如此没有活力的状态, 好像断了链接的画面。
能感觉到对方的疲惫, 她知?道的。
这天覃惟在工作上,接到Tina打来的电话,问?到从她手里过的一个?客人还记不记得。
覃惟当?然记得,严格来说这个?客人不是她的,是Benny的, 姓王,是在她手里签下来的。Tina给她指定了一些文件, 明?天早上带去公司。
覃惟能猜到有售后,隐约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非同小可,因为Tina在电话里的气压很低。她于是又开车回以前的店里,把东西找齐。
她问?Luna:“这个?姓王的客人, 在我走后有没有来过?”
Luna去查了系统, 没有相关的销售记录,说:“不是咱们店里的客人, 没印象。”
覃惟点?点?头,“以后跟Benny有关的客人,少参和吧。”
Luna:“知?道,跟他沾上边儿绝对没好事。但?是咋啦?”
“还不清楚,等?我明?天去了公司就知?道了。”
覃惟第一次早上不到八点?就到了公司,很安静。
她刷了卡,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视线扫了眼,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宋明?奇,他一向光滑的大背头有些凌乱,倒是显得没有那么油腻了。
大家都沉默着。
覃惟说了声:“早上好。”
Tina说:“不早了。”然后说起了之所以聚在这里的目的,从覃惟手里过掉的那笔订单的其?中一只包是假货。
覃惟脑子有点?懵,很快逻辑又清晰过来,提出自己的疑问?:一、确定那只包是从门店出的么?二、经过权威鉴定的吗?
Tina说:“编码对上了,客人也的确是找的第三方检测机构出的证明?。”
覃惟在零售的这几年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也知?道公司不可能出假货。
“看来客人是有备而来。”覃惟说,“叫我过来,是希望我做什么呢?”
宋明?奇看着她,欲言又止。
覃惟挑了下眉,然后听见?Tina说:“Vivi,这个?客人最初是你对接的,也接触得最多,你来联系一下看能不能私下解决,不要把影响扩大。”
覃惟心说你应该让Benny去解决,也知?道在工作中过分的责任感等?同于内耗,但?是Tina都这样说了,她的心理上没有办法推脱,“好吧。”
她给客人打了电话,接通前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后才?开口?:“王先生您好,我是Rossi的销售,对,您反馈的问?题我们这边已?经收到了,公司高层都高度重?视,给您造成?的不便我非常抱歉。咱们方不方便约个?时间,面对面再沟通一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意料之中迎来客人劈头盖脸的怒气,话语极其?难听,覃惟承受着对方的怒火,略微皱着眉,似乎是怕那些话无孔不入渗透到自己的身体里。
客人表示没有和解的可能,要走法律程序。
电话被挂断了。
覃惟摇了摇头,说:“其?实,我的主张是报警。”
Tina不说话,覃惟继续说:“如果整个?销售流程都没有出错的话,是不可能出现这个?问?题的。假货到底是哪里来的,客人自己搞错了,还是在仓库里就出了问?题,很快就能弄清楚。”
Tina还是没说话,Benny先站了起来,“不能报警,岂不是扩大影响?”
覃惟的语气也很重?,反驳他:“难道你认为捂着就是解决办法吗?客人不会报警?不会找媒体曝光么?你不要太天真了。”
Tina说:“Vivi说的有道理。”
Benny眯了眯眼睛,“你跟这件事没关系么?”
“众所周知?。”覃惟冷笑一下,耸了耸肩膀:“这个?客户不是我的,在你的系统里。”
“但?是你全程跟进了,你能说毫不相关吗?”Benny说:“你准备把事搞大吗?因为嫉妒这笔生意不是你的。”
覃惟无所谓:“你随便阴谋论,别被憋死了就行。”
Benny:“上头有人就是好。一路升职,加薪,还不用担责任,你简直是公司里的励志楷模。”
“你什么意思?”覃惟说。
“装什么?你不是Enzo的女朋友么?所以干什么都有恃无恐吧?”
覃惟握鼠标的那只手突然紧了紧,她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会议室里坐了很多零售部的人,好在Stella还没到。
但?是下一秒,她就端着咖啡进来了,看了看大家,“你们在聊什么?”
Benny没有说话,他再看不惯覃惟,也不能公然说一些话。
Stella将?包放在椅子上,脸阴沉下去,覃惟几乎可以确定她在外面是听到了的,刚刚争吵的声音很大。
Stella说:“你自己店里出了这样的事,不想办法,还有心情揣摩同事的隐私,这是你的素养吗?”
Benny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不是对着覃惟说的。
别的同事也许有惊诧,但?是不敢表现出来。
Stella公事公办地?说:“我希望今天在这间会议室里与工作无关的对话,不要被传出去,都听见?了吗?”她看上去很生气。
大家回答说知?道了。
覃惟心提起来又放下,不算惊吓,却不想这件事就这样被人戳穿了,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也很意外Stella的反应。
一直沉默的Tina说:“好了,我们来继续讨论这件事怎么解决吧。”
覃惟拿着手机翻了会儿,在一个?界面上停下来,打断了Tina,“不用讨论了,有自媒体上出了。”
这件事发?酵得很快,几个?小时内在社交媒体上就占据了热搜的位置。
*
周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在出差,秘书告诉他有个?词条:Rossi门店售假货
他跟Stella通了电话,然后让秘书订了中午的机票飞回来。他也偶尔感觉到疲倦。向上要管理他的总部,向下要面对各怀鬼胎的团队。
上一次的地?图缺失造成?的舆论影响,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之后他告诫自己不要再有类似的情况。
当?然,这样的疲惫感稍纵即逝。他依然可以冷静地?应对。
下午开会,周珏来了。
Stella先向他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覃惟一直看着他的神情,但?是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默默听着。
但?没人敢说话。
良久之后,他发?了话:“这些解释都不能作为理由?,掩盖你们零售团队管理混乱的事实。”
Tina抽了口?气,一向强势到敢跟他抗辩的Stella此时也没了话语,只点?头回答:“这是我的失职。”
他给了人一棒子又给了颗枣:“好在,你们还知?道主动联系客人。没有断联。”
这也不是什么甜枣,更像是一种讽刺。
“门店内部的仓库,监控,库管人员不要有任何挪动,先去报案。”他的决策和覃惟的主张一样,只是他有更多的职权来做决定。
也有更多手段,又让公关部和法务部做好准备,去应对网上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和法律程序。
这样国际化的大公司,不可能输一场官司给个?人。
Benny本来想捂着不让公司知?道,现在还是兜不住了,他负不了这个?责任。
他的脸色难堪极了,和覃惟对视一眼。
覃惟淡然地?挪开了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机。
周珏还有别的行程要走,站起来,似乎想起了很重?要的事,说:“参与销售过程的所有人,先停职等?审查结束。”
覃惟知?道,其?中包括自己。
Tina却有些坐不住,快速追上去说句话,“老板,白日梦整理本文,欢迎加入衣而无仪丝一斯以而Vivi跟这件事没有利益关系,她是被我指定了任务——”
周珏回头,看着Tina,“是我说的不够清楚么,参与销售过程的所有人。”
说完他不做停留走出去。
覃惟合上电脑,刚刚他回头的时候,似乎是朝着她的方向看了,又似乎没看。
职业生涯第一次遭遇停职,她却忽然一身轻松。
她走出会议室,进了电梯,又去停车场,被Tina叫住,“去外面坐坐吧。”
“好吧。”覃惟又把车钥匙放进包里。
“你现在怨我吧。”坐在咖啡馆露天的台子边,Tina这样说。
“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覃惟仰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我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呢,业绩不是你的,钱不是你赚的,但?辛苦你付出了,惩罚也受了。”Tina细数着这些事。
“我只能说,清者自清,我不怕被查。”覃惟说。
“Vivi,我们从来都没有敞开心扉地?聊过天。后来彼此的心里又有了龃龉。我想,你对我的意见?应该很大。”
覃惟不否认这一点?,“可是,我更谢谢你带我入行,不辞辛苦地?教我。”
Tina笑了笑,“这是我作为你的导师该做的。我带过这么多人,最让我骄傲的就是Perla,还有你。即使我们为各自的团队和利益,成?为对手,但?并不改变我为你骄傲这一点?。”
“你是一个?很棒的人。”Tina告诉她。
*
覃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傍晚忽然想通,写了辞职报告。
和上一次愤世嫉俗,泪流满面地?写不一样,她的心情很平静。
她感觉到累,得承认身体有极限,她需要休息。她在这个?岗位获得了不俗的成?绩,荣誉,收入,都是用艰辛换取的。
Perla下班打电话给她,约她出来吃饭。
覃惟告诉她自己的决定,“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Perla先是震惊,又觉得她在开玩笑,“你是总裁卸任么,说得这么隆重?。”
“这次是真的。”她理解了那些从她成?长轨迹里离开的伙伴的心态。
“我知?道你这次是被殃及池鱼,很无辜。”Perla知?道这是真的,说:“但?是作为你和Tina共同的朋友,我也想说一句话。”
“说什么?”
“Tina上任的那段时间压力很大,她要留住宋明?奇给他甜头,也是出于相信你的能力,才?指派你去做的。”
“……”因为相信,所以要被压榨吗?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调换假货给客人,我叮嘱过你这些事。都是Tina让我告诉你的,她让我三不五时点?点?你,她知?道你总是自己憋着,不肯示弱。”
“还记得你的合同被人做手脚那次么?她以为你受欺负了,跟徐经理说把你要回来,她护着你就不会有这些糟心事。”
覃惟想起来了,她以为是周珏让徐经理这么干的。
“大家处在一个?利益链上,竞争无可避免,工作就是工作。但?她也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
chapter123
chapter123
覃惟告诉Perla自己明白的, 职场上,利益是利益,情谊是情谊, 不可能放在一个天平上。
她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没有栽赃诬陷, 甚至撕破脸都没有,一切基于正常的竞争。是彼此道路上的一个过客。
Perla只是有些遗憾, 但也承认:“你和我之间避开了,没有和她?避开。”
这段时?间, 公司因为假货事件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全?网都是质疑的声音,她?才意识到这件事的影响有多大。
覃惟在停职期间被要求整理出所经手的订单合同, 货款流向?, 还?有门店耗损产生的各种?款项。
她?挪了三个地?方,年?代久远,整理了两天才完毕,她?颇有些感慨,这些年?的工作成果全?都在这里了, 厚厚一摞纸。
不久之后,Stella就?找她?谈话了:“你是因为停职才产生离职的想法吗?你要知道这不是惩罚, 很快就?会?给?你一个清白。”
覃惟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
覃惟解释:“我只是想休息了。”她?工作这几年?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以?为只要升得快,职权越大就?能拥有更多东西,但走向?往往不如预料。
“好吧。”Stella表示理解, “你想好了就?行。但我建议你调整好了还?是要靠自己的, 男人再强大,也是靠不住的。”
覃惟懂她?的意思, 也好奇一件事,“您知道了那件事,没有问过我。”
“这是你的隐私。”Stella看着她?,“Enzo是老板,我不可能去问他。你是我的下属,我就?该打探你的隐私么?”
“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覃惟很感谢对方的一视同仁。
Stella说:“当?初我问你为什么要选择零售行业,你说在这里得到了最基础的公平。”
“我不算是一个体恤的leader,我有我的立场,不可能跟下属推心?置腹做朋友。”Stella说:“Vivi,我希望这一段职业经历,让你感受到了想要的公平。”
*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
系统的供货链没有出问题,也不是客人调换了假货,问题出在门店的仓库内。
总店的仓库有三名库管,按照道理来说不会?出差错,但是一个销售在每季度盘点期间,把同样编码的假货混进去,真货拿去卖了,而门店的工作人员是不具备甄别真假货的技能的。
现在那名销售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门店的仓库也正在进行一次大盘,混进去的假货不止一件,当?然?,这种?荒谬的事不可能向?外披露。
覃惟去公司被告知恢复正常工作,在电梯里遇见了Benny,两人分别站在两边,都没有说话。
Benny的账务有几项对不上,他本人也解释不清楚,说是门店事杂太忙,弄混了。还?要再经历一次审查,
覃惟知道这根本就?是借口,店经理手里过掉的备用金,货品非常多算是个肥差。为门店购买耗材时?昧些钱,活动的物?料,赠品拿去二?手平台卖掉太正常了。
公司不查,写个报废单蒙混过去就?好。
人一旦接触到了物?质,是很难摒除掉贪念的。
覃惟从镜子里看到他烦躁的表情,心?知他是惹上了麻烦,但这些跟覃惟没有关系,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出去的时?候两人差点撞到,Benny嫌恶地?看了覃惟一眼,吼道:“你不看路吗?”
覃惟回怼:“心?情不好别在我眼前?发癫。”
Benny笑了声,“你不是拿的人淡如菊的人设么?这么牛,是老板给?你的勇气吗?”
“我做事坦荡,不需要别人给?勇气。”覃惟说。
Benny被她?内涵,也气到了:“你最好保证自己的不出问题。”
“事实证明,我的每一笔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她?没有非法侵占公司一分便?宜,哪怕一包咖啡豆,“你想看我的笑话,可以?慢慢等。”
Benny狠狠瞪她?一眼,然?后甩着西装出去了。
*
覃惟剩下的工作主要是交接任务,吴竞这边已经熟悉了业务流程,能力没有问题,庄夏也可以?很好地?给?她?当?副手。
过了几天,周珏出差回来,覃惟知道他很忙,就?没有打扰。
这天是周末,晚上覃惟在公司开会?听门店整改意见,周珏说让她?等下,晚上一起回家。
会?议结束时?已经很晚,公司人已经走光了。
这么久以?来,覃惟第一次走进他的办公室,他的秘书也已经下班。覃惟想,他做老板在公事上苛刻,却并不过分压榨员工,也时?常有人性的一面。
周珏朝她?抬手示意了一下,让她?先坐。覃惟看着他的办公室,和他家一样整洁空旷,黑压压的色调。
过会?儿他终于挂电话,覃惟想了想,说:“公司同事,知道我们的事了。”
“没关系,你不要在意。”周珏点了下头,正要站起朝她?走去。
覃惟又说:“我提了辞职,已经通过了。”
周珏的脚步停下,顿住,又坐回了椅子里打开电脑,“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他的语气很重。
覃惟立马就?感受到来自他的压力,这明明是私下的对话,“上次我们见面,我跟你说我想换个环境;而且我的辞职信也抄送给?你了。”
“这么大的事,你这样通知我?”周珏皱了皱眉,往前?翻了翻,果然?看见她?的辞职报告。
覃惟说:“你也没有及时?看我的邮件,不是么?”又说:“就?算我现在跟你说也不晚,你能别凶我吗?”
她?停职的这些天并没有停止工作,已经被弄得很崩溃了。
“你想换个环境我知道了,OK,但是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他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依然?是那样冲的语气质问她?:“因为这次的风波?”
“你是因为我辞职生气,还?是因为没有及时?向?你汇报而生气?”覃惟最近的情绪很不稳定,也有点火。
她?没有办法向?客户发泄,也不可能向?上司诉说,只能向?他示弱,“我有什么义务一定要跟你报备,你在做决定之前?告诉我了么?”
周珏看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怒目而视的样子,非常不像她?,他觉得奇怪,只好说:“你先冷静一下。”
覃惟盯着他的眼睛,被他惹怒:“别再跟我说这两个字,我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吗?我要不要把你当?成客人,弯腰屈膝点头微笑?”
周珏却没有说话,似乎是等她?自己平复。
“我跟你说了,我很烦,到了倦怠期,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了。”
“你工作了这么久,还?是凭一时?冲动做事吗?”周珏很不解她?的情绪从何而来,“一开始你告诉我你的目标,你的野心?,你拼命要升职,现在你又要放弃?只是因为烦?”
“是。我自己选的路,我能力不足,现在我认赌服输。”覃惟忍了很久的脾气终于忍不住,她?的眼睛湿润着,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放弃?
她?不想要周珏这个反应对她?。
“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周珏走过去,去牵她?的手,“你在着急什么?你不想受流言困扰但这将不存在,我离开也会?把你安排好。”
“所以?,我要为你权衡利弊后的选择感恩戴德了么?”她?的眼泪一直流,表情也很痛苦,“你知道不知道,我非常讨厌你总是那么理性,计划一切。”
周珏被她?哭得心?脏疼,用手抹掉了她?的眼泪,但不知道怎么止住,他只能说:“覃惟,我不喜欢失败 ,所以?要计划,我也不希望你选择错误的路。”
“够了!你嘴上说尊重我,可实质就?是希望我乖,然?后控制我,你真的认可过我吗?”
周珏又沉默很久,才问她?:“你想要什么?”
覃惟甩开了他的手,“我想要喘口气,你让我走吧。”
周珏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不一样,提醒她?:“我们要结婚了。”
覃惟在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心?境的变化,一切都变得明朗起来,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
“我们不会?结婚了。我现在忍不了你,就?像我忍不了工作。”
他的眼里第一次闪过慌神,还?有几不可察的脆弱,“覃惟,惟——”他的声音哽住,并不允许自己软弱。
“可你已经同意了。”
“是。”覃惟不介意告诉他:“你受伤那段时?间我产生了这个想法,即使相处还?没有那么合拍,可我爱你。但我们不合适了。”
“哪里不合适?”他竟然?也会?问听上去很蠢的话。
“我们第一次分手,你说我们在感情里所求的东西不一样,所以?得分开,那我现在跟你说,你让我感到累,不快乐。我可以?对客人卑微屈膝,因为我对别人没有情感需求,但是我不能对你也卑微。”
“我没有让你卑微。”
覃惟不想说了,“我们复合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下一次的决定权在我手里。我们分手吧。希望你遵守承诺。”
她?再次甩开了他的桎梏,拿起包,快步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一次停顿和回头都没有。
周珏没有上去追她?。
他站在原地?良久才挪动身?体,走到窗边,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写字楼不眠的灯光,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湿意。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偏离了他的计划。
他已经买好戒指。
记得她?说喜欢夏天,因为阳光,热闹;他却偏爱寥无人烟的边境冬日,他们有诸多不同,但这也没什么关系。
等他六月份卸下工作的担子,可以?带她?去南法或者任意的海边,她?喜欢的地?方,他会?向?她?求婚。
但是现在,她?说厌恶他透顶,所以?他们得分手了。
*
覃惟从公司出来后上了出租车,车没开多久,经过商场。
她?扭头看见还?在亮着的巨大的Rossi的灯牌,奢靡的金色光芒,用无数的珍珠饰品点缀着。
一段恋爱,她?也全?力以?赴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当?初跟着黄叔叔来到这里,看见光鲜亮丽的画面,急于拿到入场券,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被欲望、光鲜华丽的梦吞噬了。
她?的情绪像是被困在暴雨里,面目狰狞,冲最亲近的人说最难听的话。
覃惟多想这是一场感冒,发烧,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周珏说:我生病了。放弃不是因为我能力不行,太懦弱。我需要你对我柔软些。
她?拿出手机给?朋友发消息,想寻求一些安慰。并没有人回复她?,群聊虽然?被她?置顶,却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当?初她?嫌闲聊太吵,什么都不及工作重要,渐渐地?大家都不再聊天。现在,她?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一切都在证明她?的失败。
覃惟下了车走回家里,她?太难受了,太孤独了,无人可找。
最终,她?只能给?妈妈打电话。
“喂?”听声音惺忪,妈妈已经睡下了。
覃惟没有说话,十分不忍。
过了很久。
“怎么了,宝宝。”妈妈温柔地?询问她?。
覃惟蹲在地?上,忽然?哭得很凶,
chapter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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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只告诉妈妈她辞职了。
妈妈说:“辞了就辞了吧, 一份工作而已。”
覃惟“嗯”了一声说:“你睡觉吧,我挂了。”
“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她?掐着自己的大?腿, 哽咽住,又?催促说:“你快点睡觉吧, ”
她?这?么晚打电话来,妈妈怎么睡得着。
覃惟的工作到了收尾的阶段, 最后一天小?伙伴们说要去吃一顿告别宴,在一起工作的这?段时间大?家相处得还是很愉快的。
庄夏问她?:“Vivi, 你一向工作最努力为什么要辞职?目标都不要了?”
覃惟说:“就是因为努力把所有精力都用完了,所以我要在这?个?临界点上,悬崖勒马, 调整好自己再?出发。”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竟意外地保持了端庄, 并不是耍上司的威严,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体面。
她?喝了一些酒,脑子?不是很清楚,回到家,看到妈妈站在客厅, 温柔地看着她?。
覃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眨了眨眼睛, 走近一些,闻到妈妈的味道?。
终于没有忍住泣意哭了起来。
妈妈拍拍她?的脑袋,又?抱抱她?,“ 妈妈来了, 没事了。”
*
妈妈什么都没问, 在覃惟离职的第二天就带她?回了家。
她?在家睡了两天,总是半夜会?醒来, 早上六七点被公主踩了脸就再?也睡不着,她?从床上爬起来。习惯使然去摸手机,每当新消息多的时候还没点开心脏就开始乱跳惊惶了。
点开后才?发现是群消息,她?把群退掉了,滑到下面看见关?联邮箱里多了一封公司发出来的感谢信,末尾写着:
亲爱的Vivi,感谢你这?些年为公司的付出与真心,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希望我们在未来能探索更多的可能性。
祝你身体健康,
生活顺利。
Rossi中?国
覃惟关?掉了手机,抱着公主下楼。
爸爸妈妈在吃早饭,招呼她?过去,“今天天气很好,又?是周末,我们出去逛街吧?”
覃惟听到周末,条件反射地脊背都挺直了。爸爸端着饭碗偷偷观察着她?,“对对对,去买点东西,老爸买单。”
坐在车上,覃惟的右脸被晒得热热的,拉上了兜帽,路上的人?和车都很多,她?忽然想起一件小?事来:“我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过周末,好神奇。”
“这?不就有周末了吗?”
覃惟又?垂下眼睛,默默说:“我这?次,不光是辞掉了工作,也不结婚了。”
妈妈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听来只会?觉得心疼,“有什么关?系,一切以你开心为主。”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失败的。”她?每次都是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再?戛然而止,是她?自己要结束,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没有想到工作,临门一脚却心态崩了。
“不要说丧气的话。在妈妈眼里,你已经很棒了。”
“让你和爸爸为我操心了,对不起。”她?早已经独立,可是最难过的时刻第一想法还是找妈妈。这?很幼稚。
“惟惟,我们从来没想让你走到多高的位置,只希望你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妈妈下了车来牵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兜里,像小?时候,“你知?道?吗?爸爸三十岁才?开始创业,我们一家人?也还挤在家属楼里,现在不一样过得很幸福?虽然这?段工作受挫,可不能否认你获得的阅历和见识。可比他成功多了。”
“真的吗?”
“当然了,你又?漂亮皮肤又?白,个?子?还这?么高。”妈妈摸摸她?的头发,用力地赞美她?,“头发还这?么长,多优秀啊。”
覃惟有点开心。
过会?儿反应过来,“这?是弯抹角夸你自己吧?和优秀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笨蛋还听出来了?”
“我只是情绪低落,又?不是变弱智。”
妈妈带她?逛了一下午的街。买了五条裙子?,三双鞋,两个?包,覃惟她?喜欢漂亮的东西。
妈妈喜欢打扮她?,看她?收获满满就开心,听着店员赞美她?们母女像姐妹,爽快刷卡。
“想不想更开心一些?”
“怎么呀?”覃惟好奇。
“带你出去玩。”
妈妈心说小?样儿,你是我生出来的,还不知?道?怎么哄你么?说走就走,回家就收拾行李订机票。
*
周珏最近在很多事情上心情阴晴不定,孙慷能明显感觉到暴风雨随时降临。
其他人?上来找他汇报工作,都会?提前问一声里面什么情况。
孙慷觉得自己又?变成了敬事房的小?太监。
这?天周末,他健完身回到家,莫名其妙地走进了那间书?房,沙发上有两本没看完的图册,书?桌上的乐高还剩一点没拼完。
他坐在她?的椅子?里试着补上,但实在耐心不足。
覃惟在这?个?家里的东西都没有拿走,像上次一样,把烂摊子?留给他收拾。可是他们的生活再?一次进行了分割。
她?总是这?样。
覃惟已经彻底离开公司,他们也不再?联系,他不知?道?她?的去向。D牌给她?递了offer,但是据他所知?,她?并没有去。
周珏发现他们彼此之间一旦失去联络,就再?也没有别的关?系可以维系,他给葛嘉打电话,“你最近有跟覃惟联系吗?”
葛嘉:“周总,你这?话问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有或者没有,为什么不知?道?怎么回答?”
“春节给我发过祝福短信,算吗?”
周珏脸色不悦,又?问:“之前,我让你问她?愿不愿意去你那,她?怎么说?”
葛嘉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愿意。”八百年前的事了。
周珏把电话挂了,他又?回头看一眼书?房,这?一次,他没有经历和耐心再?去清除她?留下的痕迹了。当然,也不能清除她?留在他心底的痕迹。
刘钦源在收到周珏的辞职信后,两度飞来中?国。
周珏是他亲自物色、培养的中?国区负责人?。他的履历背景,眼界、视野,可以带领Rossi中?国追上主流节奏,在年轻市场上占据主导位置,业绩再?创新高。
现在,他又?要为此感到头疼。
双方?都拿不准,谈判是否为一次好聚好散。
公司内部有人?猜到老刘频繁来的原因,很快就传遍了Enzo要离职的消息。
Benny的第二次审查结束,那两笔账目的确存在问题。
Tina不确定,他是Stella招进来的人?,要不要保他,她?去找了Stella,开车在路上的时候收到Perla发来的两段小?视频,问:“精彩么?”
Tina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点开了视频,是在商场的中?庭,一个?身穿黑西装的男销售,被一个?男顾客甩了一巴掌,又?一脚踹飞了。
视频正对应的是Rossi的大?门,周末的商场中?庭聚集了很多人?,都是爱看热闹的。还有举着手机拍的。Tina将视频放大?,看见了那个?倒在地上的男销售是Benny。
她?一股气血上涌,立即打了电话给Perla,问道?:“你搞什么鬼?很高兴么。”
“给你分享热闹嘛,”Perla在电话那头笑意盈盈地道?:“这?可不是我搞的,Benny自己偷吃被他老婆发现啦,就来店里找他了。”
Tina简直无语,还有比这?荒谬的事情么?“店生意不管了吗?”
Perla说:“这?你应该谢谢我的,是我提醒他老婆在店里打架是要赔钱的,现在他们去外面打了。”
“你告诉Benny老婆这?件事的?”
Perla说:“你要相信人?贱自有天收。”
Tina:“……”
Perla挂了电话,让看热闹的店员赶紧回去站位,整理自己的展区,谁也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
之后她?自己走到Benny旁边,关?心道?:“你还好吧,店长?”
Benny揉了揉红肿的颧骨,眯着眼睛看她?,“是你?”
“你在说什么呀?店长?”Perla半蹲着,温柔笑笑,又?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起身离开了。
Benny的老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偷吃?神通广大?的Perla甚至知?道?他偷吃的时候还被当场抓过奸,这?人?简直像她?的电子?宠物一样搞笑。
但是宠物不能踩到人?头上,否则没有好果?子?吃。
出轨对他老婆来说无所谓,但是他不能贪钱。 Benny的老婆怎么能忍他一边睡男人?,一边又?骗自己的钱?
Perla 轻轻松了一口气,把视频转发给覃惟,“你说,他怎么敢跟我玩心眼儿的,认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Tina发消息给了Stella,人?就没有去公司,这?事儿她?是管不了了。
Stella正要去找周珏,王姓客人?坚持要和公司打官司,因为对方?是和公司签订的购买合同。
赔钱是跑不掉的,但官司最好不要打,名声不好。她?敲了Enzo办公室的门,将这?事儿汇报了一遍,Enzo 点头说知?道?了,会?让法务部跟进处理。
她?又?说起了Benny,话还没说完,看见他左手被白色的纱布包扎了,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
又?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想到公司最近的传闻,他是否真的要离开。
周珏坐在办公桌后面,直接打断了她?:“我已经通知?人?力资源部门解雇他。”
Stella震惊地抬起头。
周珏也在看Stella,脸上出现若有若无的一丝冷笑,“有些事,你们以为不至于传到我这?里,我坐在这?间办公室里就不知?道?了,对吗?”
chapter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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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在洱海边骑行的?时候, 收到了?正义之士Perla同学发来的?消息,宋明奇被解雇了?,并?且还有一段他被打的视频。
覃惟远离了?职场中心, 没有什么落井下石的心情,只当个乐子看。
之前Perla跟她说的八卦, 就是他开房被老?婆抓包,覃惟觉得荒谬。当然, 这属于私人范畴的?事,她管不?着。
但是如果弯装直还出来骗人的?, 落得这样的?下场,作为“正义之士”倒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宋明奇这人时常仗着身份坑Perla,却不?知道自己惹的?是人精, 她在这个公司屹立不?倒, 年年销冠,难道只是靠运气吗?
Perla不?找机会整死他才怪。
覃惟感慨钦佩,她在职场上唯一的?朋友、被她亲切地喊“妈咪”的?女生?,是如此厉害。女孩子一定要善良、心胸开阔吗?
并?不?。
和Perla聊了?几句,知道她在旅行非常羡慕, “不?行,这班你来上, 让我?出去玩。”
“你就羡慕我?吧。”
覃惟现?在还十分讨厌工作。
她退出聊天框,又点进去群聊。她那个晚上发出去的?消息,在隔天的?早上才有回音,小航先给她回的?, 【一直在通宵开会, 等我?休假了?去找你。】
很?快顾雯也说?:【我?累的?昏天黑地,才看到, 怎么了?宝贝儿?】
大家又插科打诨地聊了?几句,李东歌始终没有出来冒泡,覃惟有些好?奇,就去私戳了?,厚脸皮地质问她为什么不?理自己。
云南的?海拔比她长期生?活的?地方高很?多?,日照也强烈,还没到夏天就把她的?脸晒得通红。
她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妈妈把墨镜扣在她的?脸上。
覃惟看着Perla的?消息,不?由延伸思考,“妈妈,你觉得我?还要去北京,还是……”回到父母身边。
妈妈说?:“你对自己的?事情一向有主意,来问我?,就说?明没有想好?。慢慢来,等想好?了?你想去哪里生?活都可以。”
覃惟笑了?,因为脸晒红了?,所以显得牙齿特别白,也灿烂,“那我?要是gap三个月呢?”
“gap是什么意思?”
“可以理解为空窗期的?意思。”
“才三个月而已,我?的?暑假都两个月了?。”
“一年呢?”
妈妈过来揉揉她的?脸,“你只要开心,一辈子当废物,妈妈也养得起啊。”
因为妈妈知道,她已经用最大的?努力勇敢过了?,去尝试了?不?可能,不?会有遗憾。
她和妈妈花了?几天走完川西和云南,原本计划玩更多?的?地方,但实在太累了?,打道回府。人在体力上劳累的?时候,就不?会再去思考多?余的?事。这似乎也是她工作的?前?两年没有过度内耗的?原因。
回到家里公主又生?病了?,呕吐拉稀,公主是覃惟上大学的?时候抱回来的?,现?在已经是老?龄猫了?。
覃惟只得半夜起来照顾它,隔天早上带去家附近的?宠物医院,医生?给做检查出来是肠胃炎。还蛮严重?的?,建议打点滴,住院三天。
覃惟一边担心一边想,猫随自己,都挺脆皮的?。这天下午她去宠物医院接公主,意外碰上了?一只伯恩山,还有它的?主人。
在这里遇到不?奇怪,他们上一个高中,两家住的?不?远。
覃惟把公主放进猫包里准备离开,没想到伯恩山还认识覃惟,看见她就使?劲儿往她腿边凑,摇着尾巴想舔她。
这搞得两个人都非常尴尬。
林秋池只好?牵着狗和覃惟一起走了?走,他告诉覃惟:“它对你的?味道很?熟悉,估计很?想你吧。”
“是么?”覃惟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休息一下,你呢?”
“我?妈想让我?接管她的?公司,正搞呢。”
覃惟淡淡地点头,说?:“继承家业也挺好?的?。”
两人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条路是他们曾经放学的?必经之路,林秋池每天晚上都会送覃惟回家。
林秋池又说?了?句:“你知道的?,我?对那些没兴趣。”但覃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故意不?接话,沉默着,于是他干脆换了?个话题,“你还和,那个男朋友在一起吗?”
覃惟知道他说?的?是谁,但是她并?不?愿意和任何无关?的?人提起周珏。
“惟惟,对不?起。”
“你不?要说?了?。”覃惟打断他,看上去有点烦。
林秋池那几年情绪问题很?严重?,像患上了?狂躁症,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去国外玩几年也没有好?转。
见覃惟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像心爱的?东西变成别人的?了?,他就要抢回来,他不?甘心。
他说?自己的?本质并?不?是想伤害覃惟,“惟惟,你别记恨我?,行吗?”
“说?不?上恨。”她只是烦这种不?成熟的?行为。
“可你也不?想跟我?有任何牵扯了?,是么?”林秋池垂眼看着她的?侧脸,他明白的?,覃惟做决定其?实很?果断,“如果我?没有做那些事,即使?分手,我?们的?过去也可以是很?好?的?回忆。”
“我?要是跟你握手言和,就对不?起曾经的?自己,你认为呢?”覃惟不?能说?后悔和谁在一起了?,自己识人不?明。
只是觉得,自己被伤害的?时光,并?不?能因为加上了?“青春年少”的?滤镜而被美化。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
她往后的?生?命一定可以发生?更多?精彩的?瞬间,熠熠升辉。
如果她是瞩目的?,只因为她自己,而非和什么人在一起。
已经到了?覃惟家门口?,她该进去了?,对林秋池说?:“你往前?走吧,我?也走了?。”
伯恩山依依不?舍地蹭着覃惟的?裙子,它看上去并?不?想分开,林秋池抓住了?狗绳,再不?舍也得走,因为覃惟对小狗并?没表现?出留恋。
“你男朋友,我?知道他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跟我?打架。”林秋池想起当初挥拳而上的?时候只是为了?表达愤怒,但周珏却应了?。
覃惟愣了?愣,想象不?出周珏打架的?样子。
*
周珏飞去上海出席联名艺术馆落成的?活动,结束已经是凌晨,他喝了?不?少酒。
坐车回酒刚开上来碰到陆文心站在门口?送别客人,陆思远是她的?叔叔,今天的?活动她自然要参加。
周珏也只扫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刷着自己的?手机。他以为,按照覃惟的?性?格会立即奔赴下一场工作,但并?没有。
她走了?川西环线,周珏一张一张看过照片,只有一张是她本人的?。穿着冲锋衣,带着线帽,脸上是还未戒断的?机械式微笑。旁边是一位中年女士,是她妈妈。
即使?看不?出太大的?情绪,这也是周珏鲜少能看到的?覃惟关?于生?活的?体验,而非假面。
她不?止一次跟他说?,自己工作很?累。
周珏偶尔会在工作结束的?某几个时刻,无意间回想他们分手的?那天晚上,她哭着倾吐的?一些话。
充斥着她对他的?排斥和厌恶。
刘钦源前?段时间在北京,两人的?谈判过程不?顺利。隐隐想起他们还站在一个阵营的?时候,老?刘曾说?自己两度遭遇职场倦怠期。
覃惟那天晚上,似乎也和他说?了?倦怠这个词。
他其?实不?理解。
司机把车开出闸口?,正要拐到大路上,陆文心走过来冲他招了?招手。周珏这会儿身体不?舒服,精神也不?太好?,并?不?想理,但是车已经停下。
降下车窗后,陆文心弯了?弯腰,“我?的?车送客户了?,你回酒店载我?一程。”
司机已经默默把车门锁打开了?,陆文心坐了?进来,也带进来一股夜晚湿冷的?气息。
午夜的?街头升起白茫茫的?雾,陆文心跟他吐槽:“上海的?天气太潮了?,我?还是更喜欢北京。”
周珏没有搭话,只是捏着眉心,又听见陆文心说?此次活动办得很?成功,艺术界大咖阵容,也只有周珏有这个实力去组织这样一场高规格的?活动。
这是时尚编辑的?通病吗?把一切表述得高级,就像时尚圈的?所有人在镜头前?都喜欢装成好?朋友。
周珏觉得有些烦,再次捏了?捏眉心,“很?晚了?,还要说?这些话吗?”
“这个开场白很?符合你的?人设。”
“你想表达我?的?虚伪,可以直接说?。”他不?在乎。
陆文心不?拐弯抹角了?,“Enzo,我?听说?你六月份要离开Rossi了?,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你觉得在我?这能得到答案吗?”周珏不?会回应这种套话,
陆文心总算听出他心情不?好?了?,于是有些开心,“至少验证了?你要走这一点。你会带Vivi走吗?”
“她辞职了?。”周珏说?,想一想又说?:“我?和她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陆文心表示明白,“我?看到她的?朋友圈前?几天在旅行,这样挺好?的?,她真该放松一下了?,因为跟你在一起的?压力太大了?。”
周珏侧目看陆文心,“你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很?重?,在前?排开车的?司机都不?由从后视镜里瞥一眼老?板,又继续开车。
“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
陆文心也许以前?对周珏有点那么点意思,他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男人,庞大的?野心和工作能力赋予了?他光芒。
这只是在工作上。在情感上,他是十分苛刻的?恋人。
“我?不?止一次碰到她去看心理睡眠科,从没见你陪着。”陆文心问他:“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不?知道她的?状况吗?”
周珏不?知道覃惟因为工作失眠吗?当然知道,在最近的?这一年里她频繁地睡不?着了?。
因此他没有回答。
“你自己说?对她最好?的?陪伴,就是尊重?她的?成长,这句话太虚伪了?。你享受这个女孩子积极向上的?一面,享受她鲜活可爱的?个性?,又接受不?了?她的?脆弱。” 陆文心莫名其?妙地想狠狠刺他一刀,想看总是高高在上的?男人懊恼。
周珏否认:“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陆文心掸掸裙摆上的?灰尘,说?起来她和Vivi认识也很?久了?,日久生?情,对一个女孩子有好?感是自然而然的?事,“你这么冷血、刀枪不?入当然不?懂,可是她不?一样,她心里都是柔软的?地方,怎么会不?脆弱呢?”
*
陆文心走了?以后,周珏也回到酒店房间,几个小时后天亮了?,他安排好?了?剩下的?工作,让司机开车,去了?另一个城市。他做事不?喜欢拖拉,要立即知道她到底如何了?。
他们共用很?多?平台的?账号,他也知道她家的?地址。
车停在门口?,周珏坐在车里。
太阳西斜,路边的?梧桐冒了?新芽,他在开门下去的?瞬间看见覃惟和一个男生?走过来,牵着狗。
这好?像是一个平凡又浪漫的?午后。
chapter126
chapter126
周珏只看覃惟, 把其他人忽略。
他观察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烦躁,后他们很?快告了别,覃惟走向小区。
从昨晚到现在,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直至此时站在这里, 他才大梦初醒。
以?为找到覃惟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他们就能解开误会?, 可是却忽略了一个事实:覃惟厌烦和?前任有?牵扯。
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分手的这些天,他一直恪守着这个原则, 怎么忽然?忘了?是因为听到陆文心?说她频繁地去医院吗?
周珏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封印住了,没办法朝她走去。她厌恶他,他有?什么资格在这个时候去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覃惟一个人的时候明显更轻松些, 她把猫放出?来, 抱在怀里玩了一会?儿,小猫很?亲她,然?后她们又继续走了。
司机看他一直不动,不知道怎么办,下车来轻声问了句:“周总, 今天回去吗?
等覃惟在视线里消失,周珏上了车:“先去酒店吧。”
*
覃惟前两天跟李东歌通了电话, 在深夜里,聊了很?久。
她们四个人太久没有?促膝长谈过了,覃惟当然?知道朋友会?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友情像沙漏一样,她并不过分纠结, 只要大家过得好就行了。
李东歌安慰覃惟不要因此有?负担, 大家都是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的人, 生理?和?心?理?有?点问题都很?正常。你这么通透,发现问题就及时打住,相信很?快就能调节过来。
“东哥,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李东歌简短地回答。
覃惟说:“我这段时间不工作去找你吧,你周末是有?时间的吧?”
“那个……惟惟,我最近身体不不舒服,你也?先好好休息。”李东歌婉拒了覃惟的请求,“等有?时间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出?去吧。”
有?时间就是没时间。
覃惟心?中不免失落。她很?想?念自己的好朋友,有?意将被消磨的友谊再拉近一些,却遭到了拒绝。
周珏在酒店房间待了很?久,在这个覃惟存在的城市,他不能毫无准备地去找她,却又没有?离开。
他企图构建一个完整的体系,推演与她谈和?的过程。
可是又想?,那个他连名字都不愿意提起的男生,一个卑劣的人,他凭什么去打扰她的平静?
周珏坐回沙发里,头有?些疼,拿出?手机打出?几个他从前没在意过,昨晚又害怕的字眼?。
开始真正地了解。
那天,她情绪爆发的背后是再也?无法掩盖的疲倦,长年累月的高强度工作,导致她脑子里的一根弦毫无预兆崩掉了。
她感到焦虑,抑郁,在很?多事情上充斥着无力感,她的晋升之路看似一帆风顺,却正遭遇职场危机。
他当时对她说了什么呢?
周珏心?里一悸,粗暴地扔了手机。分手以?来他感到疑点重?重?的幕围,终于被扯了下来。
却难以?接受。
陆文心?说他只享受她的鲜活可爱,并没有?说错,他爱她的生命力,却下意识排除了她也?会?有?消极情绪的可能性。
覃惟不是没有?跟他坦白?过,她求助过几次,他没在意。
当时只想?让她做出?最优选择,让她走得更高,满足她在事业上的野心?。
他清楚地感知到他受伤后,他们相处忽然?变得和?谐却紧绷,他极力摆脱矛盾的境地。
以?为工作成就是唯一办法。
他不喜欢失败,却蠢到极致。
周珏起身去冰柜里拿酒,连喝几口?,难以?接受自己亲手伤害她的局面,长久维持的体面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或许,他不理?解许多脆弱的情绪,不理?解为什么会?忽然?倦怠。可是他了解覃惟,知道她有?多细腻,多可爱,他们也?正是因此才会?相爱。
如果当时他去抱抱她,而不是训斥她,她是不是就没有?那么难过?
他喝了太多酒,从窗边走到沙发被脚下的地毯绊住,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踉跄着,差点栽到地上,又扶着沙发扶手站稳,去拿手机。
接通后,那端传来淡淡的声音:“喂?”
他的嗓音却突然?卡主,在对方?耐心?快要消耗殆尽的时候,才问出?一句:“那天,回去的路上哭了吗?”
覃惟安静了几秒,毅然?决然?地回答:“没有?。”
周珏沉默着,覃惟也?沉默,交错着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现在不是我的老板,也?不是我的男朋友。”她现在终于可以?理?智,就像他说的那样,理?智地和?他划清界限,“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互不打扰,是我们应该培养出?来的默契。”
他低声叫她的名字,“覃惟,我们见面谈谈。”
“你还想?教训我么?”她并没有?因此产生出?温情,几乎是应激的反应。
“我知道你对我、对工作都很?崩溃,”他的声音飘忽着,隐隐有?一丝痛楚和?混乱,“争吵让你感到厌烦,排斥我;这些我都清楚,”
覃惟打断他:“如果你清楚我排斥你,我们就该各不相干。”
“覃惟。”他想?说点什么,同时又清楚,现在说出?去的每一句话不会?有?安慰效果,都是伤害她的利刃。
他彻底失去了这段关系的掌控权。
“不知道为什么你又理?解了我的崩溃。可是我已?经在尝试着自己走出?低谷,治愈自己。”她听出?来他喝醉了,他也?会?为他们平静地分崩离析而难受吗?
覃惟坐在床边,看见窗外亮起了橙黄的灯,不知名的小飞虫在灯下盘旋着,没头没脑。她也?有?些茫然?。
这通电话,无疑再次证明了她所有?的失败。她握着手机,眼?圈不自觉有?些红,努力了这么久,最终得到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她只能龟缩在父母身边。
在和?他彻底进入亲密关系之前,她还拥有?全世界最好、最维护她的三个朋友。
现在,她的朋友也?都没了。
*
半夜,覃惟被电话铃声惊醒,李东歌打来的。
上一次通话后,覃惟觉得不对劲,又给李东歌打过去,对方?没接到。
“惟惟,你打电话给我?”李东歌用很?小的声音问。
覃惟坐起来,“没什么,想?起你电话里说最近身体不舒服,想?问问怎么回事?”两年前,覃惟陪着李东歌做过一次手术,怕是这方?面的问题。
她问出?去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回应。
由此,覃惟心?中也?有?点忐忑了,她怕自己问的话没分寸,不确定自己和?李东歌还是不是如最初的亲密。
也?许她有?了她并不熟知的朋友,男朋友,李东歌已?经不再需要她的关心?。
过了会?儿,她听见抽噎的声音。
覃惟心?一揪,“东哥,你怎么啦?”
“其实我不太好。”李东歌说。
“你先跟我说一下怎么了,再哭好吗?”覃惟被她的哭泣绞得紧张起来。
李东歌哭得更凶,“我知道你最近情绪很?差,我帮不上很?忙,不想?让你操心?,可是——我真的不太好。”
*
司机早上来给周珏送衣服的时候,站在门口?就闻到了房间里刺鼻的酒味。他悄悄瞄了一眼?,地毯上躺着两三支酒瓶,桌上还有?一瓶药。大概率是解酒药。
给周珏开车几年,眼?看着他的应酬越来越多,周珏的酒量很?好,偶尔喝多,但鲜少喝醉。
他身上还是昨天的衬衣,皱巴巴的,酒味更重?,眼?眶也?有?点肿,颇有?些狼狈。
司机很?想?问问他没事吧,不太敢,这又不是一个和?善的老板,轮得着自己的关心?吗?
周珏拿了东西,低敛地说了句:“你先下去。”就关了房间的门。
四十分钟后,他换上一身黑色的西装,一改颓废之态,大步流星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上了车,“去昨天的地址。”
他等到上午十点才出?现在覃惟的家门口?,预估她这个时间起床。
他不会?一直狼狈、一直喝醉,夜晚再糊涂也?会?在天亮的时候恢复清醒。
他要见到覃惟,切实地去解决问题,
来开门的是他见过的中年女士,覃惟妈妈却不认识他,眼?神戒备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您找哪位?”
她的说话语气和?覃惟很?像,都很?轻柔。
周珏微微颔首,自我介绍:“您好,我找覃惟,我姓周。”
覃惟妈妈仍打量着他,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说:“不好意思,她不在家。”
周珏无法判断这是否为一句推辞,接着,别墅里走出?一个中年男士,又高声问了句:“怎么了?”
“没事,找宝宝的。”覃惟妈妈说。
周珏第一次听到她的父母是如此称呼她,眉心?一动,也?恰恰印证了他在很?早之前对她的判断:她被自己的家人爱得很?好。
覃惟爸爸闻言也?走了过来,打量着他,“你找我家惟惟有?事么?”
周珏再次表明来意,“您好,我叫周珏,来找覃惟。”
中年夫妻瞬间明白?了怎么了回事,即使女儿分手,他们也?不会?无理?由地责怪别人,只是默契地叹了口?气,倒也?无寒暄的必要。
“真的不在,惟惟的朋友有?点事,她今早出?发去北京了。”覃惟妈妈客气地笑笑,这是实话,身体挡在门口?,疏离的意思很?明显,“抱歉啊,等惟惟回来邀请你,再来家里做客吧。”
“打扰了,谢谢。”周珏说。
覃惟妈妈很?快关上了大门。
周珏等于吃了个闭门羹。
如果他们没有?分手,覃惟辞职回家,也?许今天会?是她介绍他给自己的父母认识,也?许是一场愉快的会?见。
周珏打了覃惟的电话,是在飞行状态,她还没落地,
于是他也?很?快回去。
chapter127
chapter127
覃惟下了飞机直奔医院, 见到了李东歌,一颗光滑锃亮的脑袋。
昨晚打电话?,两人分隔两端痛哭流涕, 如丧考妣,但这会儿反而没有什么悲壮的氛围, 李东歌坐在床上,被她妈妈亲手喂着小苹果块。
她笑眯眯地看着覃惟, 自嘲道:“来来来,免费观猴儿。”
覃惟也有点乐, 摸她光溜溜的头,“有必要剃得?这么?干净么??苍蝇落个脚都得?劈叉吧?”
“……你他妈不损我就难受是吧?”李东歌侧过去给她展示自己?脑袋的侧面和后?面,像库克在发布会?上展示最新产品, “瞧瞧, 我这精致的脑瓜子!”
覃惟笑了起?来。
李东歌啧啧称奇:“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头型竟然这么?,圆润饱满。”
“晚上我吃泡面,就加你这颗完美的卤蛋了。”
李东歌发癫:“警告你不要惹怒病人,我现在杀人好?像不用负法律责任?”
覃惟说:“神经病不用负责。”
“脑子有病不算神经病吗?”
“你脑子不是肿瘤,是缺根筋吧?”
两人依然一见面就互掐, 有说不完的话?题,并没有因为不常联系而有任何产生陌生感。李东歌和覃惟都下意识不去悲伤, 因为心?里都是见面的喜悦和新鲜感。
李东歌说她手术在后?天早上,提前?把头发刮了凉快,东哥妈妈出去了又?进来,后?面跟着她爸爸。
“这是惟惟, 你们?早就见过嗷?”
东哥妈妈笑着说:“知道知道, 之前?来过咱们?家的,你们?三个小姑娘。”
“对。”东哥有些沉默。
是毕业的那一年, 覃惟在东哥的老家过生日,她父母还把房间空出来给她们?睡,覃惟清楚地记得?这些事?。
她问?李东歌为什么?不告诉她们?,李东歌说:“当然是要悄悄变成一颗卤蛋,然后?惊艳所有人!”
覃惟看着她,没说话?。
“好?吧,我只是觉得?大家都太忙了,有自己?的生活了,没有必要为我的事?折腾。”说到底,生命与健康只是她一个人的慌张与恐惧,与别人无关。
“话?不是这样?说的。”覃惟起?初不理解李东歌的想?法,隐隐约约又?有些明白,她也觉得?大家的关系疏离了么??害怕没回应,所以?不愿意面对失望吗?
“可是我来了。”她根本就没有犹豫过。
“哎呦,我可太感动了。”李东歌眼眶霎时?红了起?来,“都要信你的鬼话?了。”
“什么??”
“全世界你跟我第一好?。”她几乎对所有人都说过的鬼话?。
“……”覃惟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臂,“嗯,我跟你第一好?,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害怕。”
李东歌快速抹掉眼底的湿润,然后?侧身躺下了,她并不愿意再给自己?软弱的暗示。覃惟看了她一会?儿,时?间不早。
东哥爸妈在病房外面说事?情,覃惟过去跟他们?打招呼,拿出一张卡交给他们?,说如果手里现金紧张,就用这张卡里的。卡是她上飞机前?就准备好?的。
东哥妈妈连忙推辞,“你能?来看东歌已经很有心?了,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覃惟坚持:“兜里有钱,心?里才不慌。”他们?当然都希望病理检查是良性,可结果要是没有如愿,有足够的钱也能?多一分安全感。
“阿姨,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我和东哥是十年的朋友,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东歌妈妈瞬时?哽咽住,看着她,“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我先回去了,明早再来陪她。”覃惟拍拍东歌妈妈的肩膀
覃惟在某一时?刻又?会?感到庆幸,万恶的工作至少有一个最大好?处:这些年她是赚到了钱的,能?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救急。
她早就懂得?人情世故,懂得?世间冷暖。是痛苦的成长换来的。
手机在包里连续响了两声。
宋景岚:【覃惟,听说你已经从Rossi离职了,好?好?休息吧。】
宋景岚:【有时?间约我吃饭啊。】
覃惟明白这是对方在对自己?递橄榄枝,她们?做这行的,总能?伪装出一种亲切又?礼貌的感觉,又?带有很强烈目的性。
覃惟自己?也是这样?,她打了几个字回复:【宋总你好?,我最近的确在休假,回来咱们?再约。】这个回答很得?体。
她往点进去群聊然后?又?退了出来,分别给顾雯和叶晓航说了这件事?,问?她们?可不可以?过来。李东歌内心?当然是希望她们?来的。
顾雯一句废话?都没有,“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叶晓航在南方某个偏远工厂做调研,也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来,“我先买机票,然后?找车从这儿去机场,现在就去。”
覃惟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好?在没人拒绝。
没过一会?儿,叶晓航又?打电话?给她,语气很着急:“厂里的司机都下班了,找不到车,今晚走不了我怕赶不上飞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覃惟说:“你别着急,赶不上就算了。”
叶晓航都快哭了,“我再想?想?办法。”
覃惟挂掉了电话?。
她早上六点起?床赶飞机,到这会?儿精神头有些倦怠,下出租车的时?候小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离开这个地方不过两周,她至今没有想?好?今后?的去向。
慢慢走回小区,她好?像被什么?击中了。
是什么?呢?
是突如其来的抑郁情绪,如山体倾倒,朝着她单薄的身体袭来;没有道理,没有预兆,仿佛盛大仪式谢幕过后?的空落,虚妄,寂寞。
她感到恐惧,人站在悬崖边即将坠落,对生命无常,对生活失去掌控……嗓子里卡了一万根针,声带也发不出声音。
覃惟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但无暇在意。
她尝试把自己?提起?来,把那些沉重消极的东西抖落,不要再拖累自己?,但几次都失败了。
最后?精疲力尽地坐在石凳上,躯体僵化,仿佛提线木偶。
她眼前?的光被遮去,一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抬头,看见周珏。
“你怎么?在这?”她问?。
“路过。”
周珏从她下车跟了一路,她走得?很慢很缓,从背影里都能?看出透露出来浓浓的疲惫。
“你干什么?路过这里?”她都这样?了,自然没什么?好?话?。
他的脸永远都是英俊冰冷的,有几缕头发落在眉弓,深邃眉目里似乎有转瞬即逝的孱弱和温热。
覃惟认为那是黑夜的错觉,周珏怎么?会?如此呢?
他永远是金身不败,无坚不摧,他甚至理解不了生物多样?性。她的崩溃在他眼里被归类为低智和愚钝。
她撇开了眼。
“不想?看见我吗?”他轻声问?道
覃惟看见他蹲在自己?面前?,仰视她。
“我们?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好?好?在一起??”覃惟忽然说,每一次觉得?无限接近融洽的时?候,下一秒又?各行其是;每一次的重修旧好?,都是基于她生病或者他受伤此类问?题,从来没有在思想?上谈拢过。
如果他们?处又?处不好?,放又?放不下,干脆只出席对方的葬礼岂不更好??
“我当初就不该勉强。”覃惟说。
“你为什么?不认为,那是我们?本能?的靠近?”周珏反问?她:“这算坏事?么??”
覃惟沉默了。
周珏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去触摸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间。
“我知道,你现在厌恶我、痛恨我的不近人情。”他不想?为自己?狡辩,他的性格底色就是这样?,“我做什么?,能?让你心?情好?一些?”
覃惟抽手抹了把眼泪,她根本就没有痛恨谁的力气。
“你看上去很累,如果有事?需要我来解决,就告诉我。”他想?一想?,早上她妈妈说她回来是为了朋友,“我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
他现在只想?让她更健康,开心?一些。看见她隐忍的眼泪,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的朋友,她生病了。”覃惟原本只是流了点眼泪,被他问?了,忽然大哭起?来,“我很害怕,却不敢表现出来。” 当事?人肯定比她更害怕,她有什么?资格。
“是哪一个?”他愣了愣。
覃惟又?继续哭了一会?儿,无所谓了,她最终还是把最糟糕的一面丢给他。
*
第二天早上,周珏把车给她送过来。
分手的时?候,覃惟把车还给他了,钥匙直接丢在他办公室。但是除了车,他们?的生活里有太多分不清了。
放在对方家里的起?居用具,小到一支刮胡刀、一瓶粉霜,大到节日互送的贵重礼物,这几年下来形同离婚分家。
覃惟实在没精力,只能?暂时?不管。
她走的时?候也没有预料到会?有紧急的事?,周珏再把车给她的时?候,她没有推辞,因为她的确需要。
“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再还给你。”覃惟说。
“好?。”
路上她没有说话?,但状态看上去比昨晚好?很多。
这是独属于覃惟的自愈能?力,无论前?一夜多崩溃,早上都会?重整面貌应对各种事?。
周珏知道叶晓航来不了,告诉她:“这我来解决,能?用钱和人为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这会?儿覃惟坐在车里,给小航发消息。
小航说她人已经在候机室准备登机了。昨晚在山里实在害怕,她一个女孩子又?不敢随便坐陌生人的车。
周珏找了可靠的人,开车过去接她。
覃惟说了句:“等你落地再联系。”后?就收了手机,她侧目看看周珏。
他也一直沉默着,车子里安静到都一个人的呼吸声都显得?突兀。
无论如何,她想?跟他说声谢谢,那个字到嘴边都没有能?说出来。在恋爱里,他为了她做很多事?她都没有说,现在生分了说怪尴尬的。
于是她选择闭嘴。
下了车,周珏把车钥交到她手里,“有事?再给我打电话?。任何事?都可以?。”
“嗯。”
顾雯给东哥买了顶青蛙帽子,遮住她的大脑袋,两人正在调整角度拍照,覃惟说:“这绿帽子是非戴不可吗?”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戴点绿。”太有喜感了,顾雯坚持让她戴。
李东歌照了照镜子,“你们?不觉得?这是西瓜么??熟了,明天正好?开瓢。”
覃惟瞬间被逗笑:“……哈哈。”
于是瞬间从两人互掐变成了三个人,鉴于都没什么?正形,气氛总是在低沉和愉悦之间来回交错,一会?儿伤春悲秋,一会?儿又?因为一点点笑话?傻乐。
傍晚时?,叶晓航下了飞机过来,放下了包:“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说,演电视剧女主啊?过时?了好?吗?”
李东歌挺不好?意思:“也没什么?,我这不是怕给你们?添麻烦吗?以?后?再坦白呗。”
“脑袋开瓢还叫没什么??”顾雯震惊,“你们?东北人不都敞亮么??我建议你去查查,你可能?是个假东北人。”
“放屁,老娘纯正血统东北银好?吧?”
覃惟在旁边儿剥橘子,没听清,“啥?你是纯正血统哈士奇?”
“你滚!”李东歌朝她扔枕头,又?说:“我真是这么?想?的。”
“放你妈的狗臭屁。”叶晓航骂了一句,“咱们?从大学到现在十多年了,当然不是要时?时?捆绑,也没必要铭刻什么?。但如果这个时?候我都不用来,算什么?朋友啊?”
她说着,有点想?哭。
顾雯赶紧把气氛拉回来,“把小航都逼得?骂人了,你真是过分了哦,要不打一架吧?”
她们?都刻意没有去煽情。
晚上再来看她的时?候也总嬉嬉笑笑,一群幼稚鬼。李东歌忽然掉眼泪,覃惟连忙道:“你别害怕啊,出来又?是好?汉一条,咱们?很快就能?见面。”
“请问?我是去蹲局子吗?”李东歌翻白眼, “我只是想?说,有你们?陪在我身边,好?像真的没那么?害怕了。”
李东歌的手术从早上七点开始,在外面等候的人也如坐针毡。
小时?候总觉得?一天太长,迫不及待等太阳落山,等放学;长大后?才知道时?间过得?有多快,一转眼,她们?都要到而立之年,要亲身面临人生的各种抉择,还有病痛。
覃惟等得?头晕眼花,靠着椅子小憩,半睡半醒间听她们?小声聊天。
顾雯问?叶晓航不是来不了了,怎么?又?来了。叶晓航下巴点点覃惟的方向,小声说:“还不是托咱们?前?夫哥的福,连夜找的车接我去机场,安排住行,昨天落地的时?候还亲自来接的我。” 周珏只是把叶晓航送到医院就走了,没进来。
顾雯叹息:“这么?远的地儿都能?找着熟人,办事?能?力绝呀。”
叶晓航说:“前?年在纽约见过一面,说实话?我挺烦他的,就那种傲慢精英男,你懂?就骂了他几句。”
“男人谁不烦?”顾雯顺着话?茬往下说,反应过来呵呵呵笑了一串,“我要是你就没脸坐车,我躺车底。”
“滚蛋吧你。”叶晓航想?了想?,“不过我当时?真尴尬得?跟八脚螃蟹似的。”
覃惟脑袋换了个方向,面向了另一边,叶晓航掰过她的脸,“惟惟,上次你说计划结婚?”
覃惟睁开眼,说了两个字:“分了。”
“哈?”顾雯惊叫一声:“又?分?你们?俩才是演连续剧吧?没完没了。”
覃惟昨晚再次情绪糟糕,有躯体化的迹象,哭了一个小时?,早上起?来头疼到现在,“可能?,我们?真的不合适。”
以?为她只是正常的、工作烦了辞职而已,并不知道分手,包括现在,她们?都没有发现覃惟有任何异样?。
叶晓航问?覃惟:“没事?吧?”
覃惟摇头:“我没事?。”
手术做到下午两点结束,李东歌被推了出来,过了两个小时?她醒过来,意识是混乱的,听见身边人说话?的声音,撇着嘴委屈,又?有些求表扬的意思,活像个孩子。
她睁眼看着大家,拉了最近的覃惟的手,含糊地说:“惟惟,困难……都会?…过去的。”
覃惟没有哭,只是捏捏她冰凉的手,温柔地说:“对呀,会?很快过去。”
顾雯和叶晓航并排站着,眼圈都有些红,极力掩饰着低啜声,她们?从来都不习惯悲伤,奉上一张张傻乐的笑脸,说:“小傻瓜,以?后?不要一个人扛了,也不要偷演女主角了,知道吗。”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好?朋友一起?走,永远做彼此的‘舔狗’”
“……”
李东歌艰难地笑了笑,眼泪流进脑后?。
乌云只是暂时?的,终会?消散。
李东歌在重症住了两天,一切情况平稳,良性肿瘤好?好?康复就可以?。
大家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插科打诨,都围绕在她身边叽叽喳喳,把那些恐惧的,悲凉的,失落的情绪努力挤走。一丁点都不允许留。
有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覃惟觉得?这和大学毕业那年几乎是没隔多久,也许在外面是变了的,可是回到亲近的人身边,就做回原来的自己?。
她总以?为各奔东西,情分会?变浅;所有的关系都是阶段性的,朋友也会?互相丢下。不是这样?的。真正的朋友会?随时?在你需要的时?候来到你身边,不畏艰辛。
不用维持表面的关系。
覃惟连日来架在心?头的阴云在逐步消散,天,好?像放晴了,她对着湛蓝的天空拍了一张照片。
那天周珏也来了,只是过来看看。她们?正准备出去聚餐,叶晓航挺感谢周珏的帮忙,要不是他自己?得?急死,“周先生,我们?去吃饭,你一起?来吧?”
周珏看了眼覃惟。覃惟在看自己?的手机。
“谢谢,不用了。”他很干脆地拒绝,又?解释:“我不习惯太热闹,你们?去吧。”
覃惟终于抬起?眼回看他,两人有消于空气的默契,几乎不用眼神暗示,就一起?走到了角落。
她说了声“谢谢。”还没有什么?人能?让他亲自开车去接的,她懂得?他这么?做的用心?。
“我不是医生,能?为你做的有限。”他看着她,“你已经足够成熟,能?安排好?一切,为在乎的人做力所能?及的事?。这很好?。”
覃惟第一次听见他这样?评价自己?。
“好?像和朋友的相处让你回到舒适圈,更开心?一些。现在有惊无险,去好?好?庆祝吧。”周珏微微笑了一下,手抬起?想?摸摸她的头发,但只是碰一下就松开了。
覃惟看他进电梯。
周珏走到下面,也抬头看了眼楼上。
他毫无情绪的面庞沉浸在夕阳的光线里,透出些微消沉,又?好?像要融为一体。
他想?起?在她的家里看见她和朋友的照片。
他曾经以?为那种莫名的情绪是不满,是质疑,是占有,怀疑他女朋友的性向不明,与人交往的尺度。
并不是,是他渴望彻底进入覃惟的亲密关系里。不设防、没有保留的,她的圈子很小,她极具用心?地对待每一个人。
人都想?得?到确切的爱,独一无二的心?意。
可他们?又?是差别最多的单独个体,每一次的碰撞,摩擦过后?,都把对方扎得?满身疮痍。
*
确认李东歌不会?有事?,叶晓航也得?回去上班了,她在组里最忙的时?候连续请了几天的假,压力不小。
临行前?的一晚上,她们?又?睡在一起?。
顾雯和叶晓航主动去换床单,全都换她们?专属用的。
东西覃惟一直收在柜子里,没有丢过。
覃惟在浴室里洗澡,看见台面上的男士爽肤水,她拿了放进抽屉里,结果还有更多东西,她没什么?耐心?,擦干头发走出去。
很久没有这样?了,覃惟躺在床上关了灯,左右两边各躺着一个人,都没有说话?,却是呼吸声此起?彼伏像打桩。
顾雯先笑出声:“怎么?还有点紧张?”
“你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叶晓航问?。
“不,近乡情更怯。”顾雯伸手去够覃惟的手臂,抱在怀中,“我怕自己?年岁不再,不香不软,不讨人喜欢了。”
“恶心?死了,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覃惟听她们?隔空吵架感到无语,翻了个身滚到床沿去睡,听见叶晓航又?开了个头:“这个房子 ,回来住感觉没变。”
覃惟从毕业就租到现在,一开始是妈妈给付账单,后?来她自己?有能?力,再后?来她足够去更高端的小区但也有更多牵绊了。
房东是个中年阿姨,澳洲定居,几年都没给她涨过房租,平均一年联系一次,对她来说很省心?。
她没有接话?,但是叶晓航没有任由这个问?题掉地上,问?了:“惟惟,你为什么?辞职,又?为什么?和前?夫哥都要结婚了,还走到这个地步?”
她的难过和僵硬,怎么?可能?逃得?过朋友的眼睛?
覃惟侧过身,面向窗户的那一端,身体微微发抖,眼泪迅速滑进枕头里,她抽噎了一声。叶晓航从后?面抱住她,伸手抹去她的湿痕。
覃惟说:“我只是在迈一道坎。”
一道无形而艰难的坎。
chapter128
chapter128
覃惟哭了一会儿直至鼻腔被堵住, 她才停止。
她偶尔会陷入思?想怪圈,从毕业到现在的每一步她都精确地去计划了,以为只要按照计划全力以赴地去做, 就可以了。
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情?绪为什么会忽然崩掉, 也仍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并为之深深痛苦。
她痛苦到快要死?掉。
“你知道吗?”她哽咽着说:“我遇到过许多对手, 职位,利益…我以为我会死?于?尔虞我诈。可那些都没有打败我, 甚至所谓对手都算不上坏人。”
叶晓航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背影,像一片干枯的落叶,心脏也跟着千疮百空地疼。
“可是, 既然没有遇上坏人,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她喃喃道。
她们甚至不敢去拥抱她,生怕外部的力量把她挤碎。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曾经?大家羡慕覃惟,她的家庭不错,父母通情?达理, 成长没有惊世骇俗的挫折。她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她积极乐观 , 大家会开玩笑说她博爱。
所以这一切发生得没有道理,莫名其妙。
她总关心别人,可是此?刻却拾不起来自己。
过了很久,叶晓航去牵她的手, 贴在自己的胸口, 她想说,我们都很爱你。
*
叶晓航多留两天陪覃惟。
她们像刚毕业的那几年一样, 整日厮混在一起,天南海北,不需要讲大道理,没有目的地聊天,瞎侃,真真假假的八卦和笑话。
也会在傍晚,太阳西斜的时候出门散步,小区门口那家鱼汤面馆早就倒闭,她们都感觉可惜,顾雯说:“要不咱们盘下一家铺子,开个面馆?”
覃惟转头问:“谁出钱,谁出力?”
“我有点钱,但实?在没技术。”顾雯两手一摊,看向覃惟:“你的手艺好,你来?”
“难道我看上去像行的样子吗?”
“你可是一个凭着厨艺赚到钱的女?人。”顾雯竟然看上去对她很有信心。
“你以为会逃过原地破产的命运吗?”
覃惟的确凭这不精的手艺赚过钱,也让处在毕业季囊中羞涩的自己宽裕不少。
怎么能不怀念曾经?的自己呢,虽然是个笨蛋,却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全世界。
有欲望不是坏事,就充满勇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如?同空瘪的气球。
给周珏做了一年的饭,她曾经?真以为自己的手艺很好,但是在恋爱后周珏没让她做过一次饭,他的女?朋友不需要浪费时间做那些。
她自己也忙于?工作,不愿意把时间消耗在没有经?济效益的事物上。
覃惟站在路边,看见高楼大厦背后的夕阳就要沉下去了,残余一点点橙红色的光芒,落在树木枝丫。
叶晓航忽然说:“看,怪物吞噬了大火球。”
覃惟侧目:“小学生啊你?”
顾雯提议:“只是被眼前的建筑物遮挡了,要不要去追一下?”
“赌注是什么?”叶晓航问。
覃惟大叫:“一百块钱。快点跑啊。”
于?是三?个人迅速向前跑去,中国女?人的好胜心无与伦比,比这动静更大的是笑声,咯咯咯,像三?只鸽子……
她的眼里?,总有藏不住的悲伤。
小航走了以后,是覃惟和顾雯去陪李东歌。好在她还年轻,恢复能力很好,在医院观察了两周就出院了。
她的爸爸妈妈也要回老家去了,都还没退休,临走前把覃惟的卡还给了他,里?面的钱也没动。
李东歌妈妈很感激,双眼含着泪花,握握覃惟的手,“朋友不在多,真心相待足矣。孩子,你们在一起,都要好好的。”
覃惟开车送他们去高铁站,约定?今年冬天再去东北玩,这个兵荒马乱的危机才算结束。
这个世界上有个很美好的词汇,叫虚惊一场。东哥的肿瘤做掉,恢复健康,也叫虚惊一场。
覃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这场漫延的潮湿,滴答滴答敲打着心房,拉扯的折磨,到底要多久才结束?
隔天她联系了周珏,要把车还给他。
这些时间他们几乎是互不打扰,只通过两次电话。一次是覃惟打过去的,她工作的备用iPad找不到了,他曾经?拿去接收邮件,问他放在了哪里?。
两人的生活习惯默契,秩序很好,从不乱放东西,周珏说被他不小心带去了公司,当天就差人送了回来。
还有一次是周珏打给她的,问他书房保险柜的密码是多少,他不记得,但是要拿一份文件。
都是一些生活上琐碎的事,也是历史遗留问题,除此?之外不会说别的,很快挂了电话。
好在他们还没有领结婚证,不需要分割大额财产,不会有更多的纠缠。
覃惟还车之前去做了保养,加满了油,本想开到他家楼下丢在那就好的,但是周珏问方不方便开去公司,他的司机今天放假。
覃惟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皱了皱眉,然后才说了声好。
她停在公司对面的咖啡馆前面,天都快黑了。她看见Tina从自动门里?走出来,与之携手的是市场部的同事,看表情?两人好像在吐槽什么事。
她才记起,今天是周一,辞职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以覃惟现在的角度,更像是一个观察、记录者。
不多会儿,周珏就站在了马路对面。他的秘书微微颔首,似乎是告别。周珏的视线找了下,看见车,穿过马路走了过来。
覃惟看着他越走越近,然后下了车,朝他也走过去,把车钥匙交到他手里?,礼貌地说道:“我已经?加过油了,也洗干净了。”
周珏手指捏着车钥匙,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眼神没什么含义?,问:“为什么不用了?”
“用不到。”她耸肩笑笑,“我朋友爸妈已经?回去了。”
“你自己不要用车?”他又问。
这是什么问题?覃惟瞧了瞧他,只好回答:“我现在不上班,也没有出门的需求。”
“好。”周珏把车钥匙收进口袋里?,观察到她穿的是一件很薄的衬衫裙,还光腿。
北京这个月份仍然很冷,而?她总是这样。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覃惟觉得这个思?路不太对,还车来,又把人送回去,不嫌麻烦吗?
“你吃饭了吗?”上了车以后他问。
覃惟摇头。
“很晚了,一起吃饭吗?”
“你不是不吃晚饭吗?”她看一眼时间,的确已经?不早了。
周珏用沉默回答了她的问题,这车他很久没有开,不太习惯,调整了下座椅就打了方向盘开到车流里?,然后他才说:“你要吃饭。”
覃惟坐在车里?,拨弄了下指甲。
周珏带她去的是他们第?一次吃饭的那家餐厅,在这里?发生了太多的故事。
在这里?,了解彼此?的另一面;也在这里?分过手,一个痛哭流涕,一个等着她走远了才敢出来,却又不放心地问司机她有没有哭。
两个自诩聪明的人,在这件事上反反复复做无用功。
覃惟下了车,周珏也从另一边下来,把车钥匙交给保安,一起走进去。
昏暗的,暧昧的,弯弯绕绕的小道,熟悉的感觉一下子把她拉到过去。
覃惟走在前面进了包厢,看见他随后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蓝色的袋子。
“那是什么?”覃惟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几天在出差,看见了就想买来给你。”他把纸袋子递过去给她。
覃惟打开,一眼看到是粉色的毛绒玩具,听见对面的人像问今天的天气一样问她:“这段时间,朋友陪着,开心点了吗?”
覃惟下意识点头,“开心的。”把玩具拿出来又想摇摇头,还是一个粉色的猪。但是和她喜欢的巴猪又不一样,这次是个大牙猪。
“这是你买给我的礼物?”
“我记得你喜欢。”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覃惟嘴角一抽,低声说:“呲着个大牙,你觉得好看吗?”她有点密集恐惧症,这只猪的白牙齿太密了。
“什么?”周珏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
他也没有那么了解她。
把大牙猪收进袋子里?,别人送的礼物她总不能当面吐槽自己不喜欢。
周珏按照自己的审美买东西基本不会出错,覃惟都知道的。这些年他送过她很多东西,无论奢侈品还是小玩意儿,他看她的表情?,一眼就知道喜不喜欢。
他说:“不喜欢可以讲出来,我可以换成任何你喜欢的东西。”
覃惟摇摇头,“我这个年龄,再喜欢毛绒玩具,会被别人说装幼稚的。”她也只会在自己的家里?摆一摆。
“抱歉,我忘记了我们已经?分手,我在你眼里?已经?是别人。”周珏说。
覃惟不是那个意思?。
“也没关系,我不会说你。”他的身体稍稍往前倾了倾,轻声说: “你喜欢什么东西,想做什么样的人,应该由你自己做主。别人无权干涉,包括是我。”
覃惟抬起眼,“为什么说这个?”
“我在想,我总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给你,以为那是对你有益的。”他微笑了一下,因?为她想要成功,他就不断往她嘴里?喂饭,“可是我忽略了一个事实?,你在不断长大,想法也在千变万化。”
“反观我们在一起的这几年,总是在各自忙工作,真正?能坐下来相处并不多。行走的,只是时间而?已,我说你过于?激进,我自己却未必做得有你好。”
“我以为的好,其实?是施加给你的压力。”他垂下眼皮,好看的眼睛已经?微红,是自责,还有愧疚,“你的心理防线崩溃,是我的责任。”
覃惟这次看清楚了,周珏,竟然也会如?此?脆弱。
“你很好,不要再苛责自己。覃惟。”
chapter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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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惟听到那句:“你很?好, 不要再?苛责自己。”只觉眼球酸痛。
哪怕辞职以?后,她也?很?长时间沉浸在自责里,为什?么会懦弱, 为什?么不能坚持?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了。
周珏不喜欢失败,可她也?是如此。
她低下头, 不想被他看见眼泪。
服务生按照严格的顺序,有条不紊地?把?菜肴端上来, 周珏把?她喜欢吃的东西换到她面前去。
覃惟已经习惯周珏为她做这些事,拎起勺子舀汤的时候, 意识到什?么又匆匆说了声?谢谢。
“吃吧。”他对她温和地?笑笑。
“哦。”
“我们?有诸多不同,但也?有很?多一样的特质,对吗?”他看她低头安静的样子, 忽然有些感慨:“因为我们?足够了解对方?。”
覃惟望着他, “我们?有什?么是一样的呢?”
“我们?在生活习惯上可以?说完全一致。这对两个独立个体来说,很?难得。”
“这不是因为互相迁就的结果吗?” 覃惟有那么点悲观,她想到更多的是他们?在各种事上的分歧。
“迁就是遵循本能。”周珏说。
他们?当然不是两个完全契合的齿轮,但是他愿意放慢速度,去等待, 卡那一个点。
覃惟却没有接话,今晚的她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于是周珏也?不再?开启话题。
两人从餐厅出来。
周珏拨动档位, 把?车开到主路上,覃惟坐在副驾上捧着手机在给人发消息,相识的猎头知道她离职,有意来询问再?次复出想找什?么样的职位。
覃惟在空窗期, 对于她这样长此以?往处在紧绷工作的人来说, 的确不习惯,心底也?有那么一丝慌乱。但是她更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对。
一旦工作了就得全情投入, 她不可能一边消极抱怨一边被迫工作。
她跟人聊完,又给顾雯发了几条消息询问李东歌的情况,而后才挂断电话,脑袋磕在靠背上,叹了口气。
周珏数到这是她今晚第八次叹气,不是故意的,只是无意识的生理行为,他便也?没有问,瞥向她身上的裙子,布料往上滑,露出膝盖往上的一截白皙的皮肤。
到了小区门口,覃惟拿了包和纸袋下车。
“再?见。”
“晚安。”
周珏看着她慢慢走?进小区,背影十分单薄,像一片纸,他努力?回?忆最初见到她的样子。她这几年越来越精致,裙子越来越贵,脸上的笑越来越少。
当然她在工作上是出色的,但她是从什?么时候变得毫无鲜活气的呢? 周珏发现自己并不记得了,他们?都?太?忙了。
“Vivi。”
“怎么了?”覃惟回?头。
“天?还很?冷,你穿得太?少了。”周珏回?车上,拿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会感冒。”他手上帮她拢了拢领口没有挪开。
覃惟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鼻端是他衣服上独有的淡香。
周珏虚虚地?把?她搂到怀里,下巴搓了搓她的发丝,没有切实的肌肤接触,“比起事业上的成就,人际关系,没有什?么比你开心更重要。”
覃惟吸了吸鼻子,“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周珏感知到身体里某种支撑也?在断裂,七零八落,“任何困难都?是暂时的,会过去。”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在心里说。
覃惟点点头,想要推开他了,却又被抱得更紧,“周珏,我累了,要回?家了。”
“再?抱一下。”他说。
覃惟于是就真的等了一下,只有两分钟,“很?晚了,你回?去吧。”
周珏放开她,覃惟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她知道对方?没走?,她也?不能回?头。
覃惟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死气沉沉的德行有多讨人厌,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她。她也?想笑,想叽叽喳喳地?说话,或者跟他吵一吵那些未完待续的话题。
可是她脸上的笑肌好像断层了,根本笑不出来,她的躯体也?变得僵硬。
她更愿意自己疗愈,而不是被别人怜悯。
*
周珏回?到家里,洗完澡就去了覃惟的书房,继续拼她的乐高。
比起复合,周珏更希望她变回?以?前可爱精怪,还有点坏的Vivi。他不确定自己在现在的她心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走?一步怕伤害,退一步怕走?远。
可感情冷却以?后,覃惟会爱上别人,她也?会轻易地?被别人爱上。
他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Rossi内部最近有大事发生,从上面各个核心部门到下面的零售店铺,都?忙翻了天?。
Stella收到周珏凌晨五点发出的内部信,只一个信息点:正式通知所有员工,他确将?离任。
而这段时间,正值集团总部的高管来中国巡店,两个事件放在一起简直是重磅炸弹的效果。
为应对高层到访基层,Stella这段时间也?忙得够呛,连续几个通宵没睡,她到店铺之前先去买了咖啡。
中午,咖啡馆的人很?多,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宋景岚。这两人有那么点私交,从一个品牌里出来。
宋景岚对Stella招招手,“咱们?聊聊,我问你点事。”
“问什?么?”
“曾经你手底下的人,覃惟。”宋景岚说:“她怎么样?”
“你想问哪方?面呀?”Stella对着与自己同等段位的人自然不会有高姿态,“你们?不会在她在职的时候就挖她了吧?对得起我么?”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宋景岚自然不会直白地?承认,“反正她已经离职了,你跟我说说。”
Stella下意识就说:“她可算是厉害,”最厉害的就是不声?不响搞定了Enzo,可是在对方?认真的眼神下,她知道这话对一个女生来说是卑鄙的,且具有污蔑效果的。
这对她自己,也?是一种矮化。
“对于咱们?一线零售人来说,如果你想找个强兵打硬仗,是个不错的选择。执行力?强,勤奋,脑子很?灵。”
“缺点也?很?明显,她在管理上不够智慧和果决,优柔寡断,很?容易造成内耗。”Stella客观道:“当然,根源在于她还是太?年轻。”
“理解,这是年轻人的通病。没谁的二十几岁是不动荡的。”
Stella从心去审视了覃惟这几年的工作,从一个性格极其?放不开的普通sales到获得area manager的头衔。对比她的各种优缺点,她的男朋友是Enzo这一点也?没什?么值得说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Stella回?到店里。下午有个重量级VIP客人所以?闭店了半个小时,其?他不在服务客人的销售则是在为明天?总部高层巡店做准备工作。
大家的神情都?很?紧张,包括她自己。开完会,她在回?公司的路上接到周珏的电话,她忽然忐忑了下。
周珏这段时间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总是沉着面容,每天?都?有开不会的会,处理不完的文件。
和覃惟分手的那几天?,正是他最焦灼的时候,因为Stella偷偷把?周珏的私人行程越级汇报了刘钦源。
老刘那样高敏感的人,两人之间的信任一度崩塌,也?导致了周珏在很?多决策上困难重重,节奏彻底被打乱。
Stella以?为周珏不知道。
但是在开除宋明奇的那天?,周珏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些事,你们?以?为不至于传到我这里,我就不知道了,对吗?”
明面上说的是宋明奇,其?实点的是她Stella。
周珏不至于把?如今种种局面怪到Stella头上,但不满总有出口,他可不是个活菩萨。
问了几句店铺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她一一回?答。
周珏点了下头,给她指派了别的任务,叫她明早飞杭州一趟,明天?的巡店不需要她陪同。
谁都?知道这次集团高层过来也?是为了寻找中国区下一任负责人,周珏这是要支开她,让她错失良机吗?
“Enzo,你这样很?不公平。”
周珏的眉目十分浓郁,看人的时候总带着审视意味,压迫感很?强,“我还是你的老板。所以?,你不能违抗我的命令。”
Stella手指摁着桌面,心想这人的手腕太?狠了,太?不讲情分,他的傲慢从头贯彻到尾。
“Vivi曾经跟我说,她留在这家公司最根本的原因是获得了基础的公平。”
“不要用Vivi来威胁我。”周珏原本毫不在意的情绪,在此时有了些许起伏或是恼怒,“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没有让她走?过一条捷径、为她打破过一次规则,你很?清楚。”
Stella震惊,他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我做到了公平,你呢?”周珏问她,“你要不要跟我坦白,你在背后做了什?么?”
*
覃惟关注了几个行业资讯号,一早就给她推送了Rossi中国高管离职的消息,还上了几分钟热搜。
谣言很?多,主要是说Rossi在中国的生意不好导致总部高层总要来刷刷脸;还有说周珏和公司闹掰了,被换掉的。
这两个都?不是真的。
覃惟想,要是自己被推到风暴中心,心理肯定是受不了的。
这几天?他们?联系的频率比以?前高了点,变成一天?一通电话或几条文字消息,但细数下来其?实比他们?分手前要多的。
覃惟有点想采访他目前的心情,但是又不想给自己添堵,干脆不问。
这天?晚上,两个人打了会儿电话,覃惟无意间谈起自己今天?去了花鸟鱼市场,买了很?多花回?来,放在阳台还挺好看,就是不知道能养多久。
她在努力?回?归生活。
周珏能听出来她此时的心情是不错的,就放开了和她多说几句:“你很?会养花,不要担心。”
“为什?么这样说?”
“不是有相关工作经验?”
他竟然记得自己上一份工作,覃惟就解释:“我那份工作是做助理,不是去养花。我卖奢侈品,也?不会了解全部工艺啊。”
“你游说的功夫比较到位。”周珏再?次笑了笑,调侃她,“看来是术业有专攻。要不要去那些花的边上,给它们?洗脑多活两天??”
覃惟莫名其?妙地?笑了下,笑得想咳嗽,“你不喜欢这些东西,我懒得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周珏忽然又问她:“你朋友康复以?后,要出去走?走?吗?”
“再?打算吧。”覃惟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照顾人,毕竟也?没真的住在一起。她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着,熬过这段低谷期。
“我要先睡觉了,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忙。”她打了个哈欠。
“去医院吗?”
“你怎么知道?”
“明天?是周四。”周珏说:“我正好有点时间,如果你想,可以?让我陪。”
chapter130
chapter13
覃惟早上出门, 走到小区门口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她朝着车子走了过去,周珏从车里下来。
“早,要出门吗?”他问候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覃惟记得昨晚他们电话结束的时候, 她说的是自己去。
“如果你下次想自己去,我把车给你送过来。”周珏给她开了车门, 视线落在她身上。
覃惟今天戴了一顶黑色的报童帽,柔软的长裙, 帽子把她的脸衬得小?小?的。与工作的干练很?不同。
她系上安全?带,见他一直在看自己, 就问?:“怎么了?”
周珏指出自己看到的事实?,“你没?有化?妆。”
“今天去医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捧了下自己的脸,渐渐有些泛红了, 说:“想简单点。”
“我的意思是, 这样很?好看。很?漂亮。”周珏笑了笑。
咨询要一个小?时,时间上有点久,覃惟扭头去看周珏,“你要不要去车上,这边人太多?了。”
“我在这等你。”周珏说。
两人再次小?心翼翼又礼貌地相处, 覃惟“哦”了一声就拿着号就进去了。
与其?说疗愈,更准确地说是心理的成长。
她并不愿意把自己的懦弱不堪展示给近亲的人, 对着陌生人更能轻易袒露,她的压力,她的矛盾,也在逐步接受更真实?的自己。
几次下来, 覃惟觉得自己有那么点进步, 一些堵压在心头的负面情绪短暂地消失了。
她出来的时候泪痕在眼角没?擦干净,还?有些过敏的红肿。周珏没?有刻意问?她, 手摸了下,最后掏出胸前的口袋巾,给她擦了擦。
覃惟忽然有些想笑,整个楼层就属他全?套西装。
周珏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时间还?早,想去做点什?么吗?”
覃惟说:“我之前买的花枯萎了,今天想去市场再买点补上。”
于是两人从医院出来,又去了花鸟鱼虫市场。这个体验对周珏来说新奇,他一般是在各大综合高?端商场出没?。
覃惟也没?怎么来过,网购简单又省事,她眼睛看什?么都很?好奇。一进市场左边第一家就是宠物店,门口摆着猫笼,三只小?布偶怯生生趴在里面,揣着小?手手。
覃惟蹲下来,手指抵在笼子上,脸上不自觉就有些笑意,“太可爱了。”
周珏问?:“想养吗?”两个人一起照顾应该没?问?题,虽然他并不喜欢多?余的生物体出现在家里,但也一直知道她很?喜欢。
“不了。”她想想还?是摇头。
“如果想养可以尝试。”
“我没?办法把它照顾好。”覃惟在这一点上很?清楚的,她不能因为喜欢去绑架一个生命,“养宠物没?有后悔的余地,万一我没?精力了又不能把它塞回去。”
“也可以试试别的。”
“什?么?”
“鱼?”前面有家卖鱼的店,水箱很?高?,顶上照着暗红色的灯,各种稀奇古怪的鱼类在水里游荡。
店里人多?,老板态度不冷不热地招呼一声:“你们先看着啊。”完全?不像她所处的服务行业的小?心而?骄矜,但给人的感觉很?放松。
颜色鲜艳的热带鱼很?受年轻人欢迎,周珏看她很?有兴趣,以为她会?挑上两条外观漂亮的,谁知道她看上一只灰溜溜的火焰龟,看着也没?什?么活力。
周珏不会?反对,但是挺好奇:“你确定?”
“乌龟看着比较能熬。”她笑着回答,让老板给她捞上来,小?声嘀咕一句,“死得没?那么快?”
她嘴里偶尔会?蹦出那么一两句无厘头的话。
老板听她说死得没?那么快欲言又止,收了钱,让她赶紧走!火焰龟懒懒散散地缩着脑袋,被她提溜走了。
箱子很?重?,周珏接了过来,里面便是一些卖花卉植物的了,覃惟之前不熟悉这个市场,是顾雯陪她过来才知道的,东西很?多?也很?杂,还?有古玩字画。
都跟奢侈品打交道多?了,这儿倒是很?有生活气息,以为是老年聚集地,其?实?男女老少都聚齐了。
鉴于覃惟已经?把很?多?花养死了,这次她把目光投向水培植物,看上去容易一点。迎面就是一家热植店,满屋子满墙的巨大叶片。
一走进的拥簇感,像是进入了热带雨林,与之不同的是凉凉的空气,很?舒服。
覃惟选了几盆植物,听老板讲解如何养护,声音淡淡地聊着天。周珏电话响了,他去外面,隔着玻璃看见她认真的样子。
和工作如出一辙。
陆文心说覃惟是个柔软的女孩子,所以她脆弱。可是她真的脆弱吗?
他知道工作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她一路走来有多?累。她有全?力以赴的魄力,也有放手的勇气。放弃,也是要救自己于水火。
是他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子。
覃惟买了很?多?植物,跟店员沟通好送货地址和时间,歪头也向外看了眼,看见他,眼睛温柔地笑笑。
周珏挂了电话,视线往上挪,看见店员刚刚给挂墙的植物喷了水,水珠在叶片上也摇摇欲坠,叶片被压得晃了晃。
他忽然喊了她一声,“Vivi。”
“啊?”覃惟眼神不解。
周珏走到她身后,抓住了她的手,在半空等了等,起初她有点奇怪,“干什?么——”
不到十秒那颗冰凉的水珠精准无误地砸在了她的掌心,凉凉的,带着重?量,沿着她手掌的纹路,向四周飞溅。
水滴的触感很?治愈,像小?时候,站在屋檐伸手等雨,这一点小?小?的默契被他抓住了。
覃惟发自内心地愉悦,松松握拳,把所有的水都收拢到掌心。周珏没?有放开她,顺势握着她的手腕往外面走去。
覃惟辞职以后才发现,早起可以做这么多?事,她去了医院,又去了市场买东西,回到家才十二点。
周珏的衣服刚在植物店被蹭了水,没?法再穿,上来换。
覃惟把小?乌龟安顿好,放在阳台花架的下面。
龟好养,不用担心饿死也不会?撑死,只要保证它的生活环境安全?无虞就好。
她在有意放慢自己的节奏,告诉自己,要生活而?不是生存,遇事不要急,哪怕像乌龟一样安全?苟着就好,总有重?拾信心的机会?。
早上定的绿植送到了,店员问?要不要帮忙往里面搬,覃惟说自己来就可以。但是做这件事的人却是周珏,他见她还?没?换掉外出的衣服,让她先进卧室。
覃惟有些犹豫,看见他已经?在抽开那些捆着树干的麻绳,往叶片上喷水。
她回到房间换衣服,又刷了会?儿手机,看见高?管全?球巡店的新闻图。网上也吵得沸沸扬扬,他这个时候缺席,不就坐实?了和公司闹掰了这一点吗。
无论他的下一个职场是哪里,这对他都不好。
覃惟把手机放下,走了出去,绿色让人心情舒畅,好像真的在热热带雨林。覃惟希望这些外部环境,能让自己的身心更加放松一些。
他背身站着似乎在看什?么,覃惟走过来,发现竟然多?了一盆柿子盆栽,在盎然的绿色里面特?别扎眼。
“我没?定这个。”
“我定的。”周珏说,“还?记得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吗?”
“那好像不是我送给你,而?是你跟我要的。”
周珏选择不回答对自己有挑战性?的问?题,只是牵着她的手,去摸一颗颗喜庆的小?灯笼,让她感受丰硕的果实?。
“你看,投桃报李。收获总在你不在意的地方。”
“……”
覃惟还?是没?忍住问?他为什?么此时不是在公司,而?是在她家里。
周珏说:“不想去,累。”
“你也有累的时候吗?”覃惟问?。
“是人都会?感觉到累。”
覃惟以为与他找到共同点,但这怎么可能,眼前这个人可是周珏,“你是因为我的状态才这样说的吗?”
“没?有谁的身体是机器,可以一直运转。”
“你不是可以吗?你就是机器人啊。”
周珏回头看着她,“曾经?你说,想要做像Stella,或者像我这样的人,现在呢?”
“不。”覃惟回答,她不该把职场上任何一个上司作为偶像,哪怕还?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我应该做自己。”
周珏握得不算用力,却整个包裹住她的,轻声说:“覃惟。”
“什?么?”
“伤害的话一旦说出去,就收不回,这笔账你来记着。”他抵着她的额头,“我说过下一次的决定权在你手里,但不代表我不可以挽回。”
覃惟觉得他疯了。
周珏对“我们和好”这四个字难以启齿,因为说过一次,可比起难堪,更没?办法接受和她分手的结果。
他想感受她的呼吸,却没?有办法亲她,只是抵着她的额头,“如果我们每次在一起都是靠本?能的冲动,为什?么要违抗自己的本?能?”
覃惟认同,不再需要别的理由,她爱他这一点就足够。
也知道他是真心为她考虑,那些话是想让她走更稳妥,情急才说出口的。只是不巧两个人在各自的极端情绪里,撞车了。
可是……
她的眼圈突然有点红,“人总是仗着喜欢,想在感情里拥有特?权,我知道这没?道理,我只是……希望在你心里,有一块柔软的地方独属于我。”
即使不多?,可他所有的柔软都属于她,不会?有别人了。
“这些年我跑得太急,神经?太紧绷了,导致脑子里的弦忽然断了,你能不能别总站在上司的角度责备我?”
职场上充满博弈她不害怕,但她希望她爱的人,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给予的是无条件的支持。
周珏把她抱在怀里,“我现在只是你的男朋友。”
覃惟不知道为什?么冲动,脑袋往他额前磕,周珏没?有躲,只觉一阵疼和懵。
她没?法说什?么难听的话,可心里又有点恼恨,就想让他疼,狠狠地疼。
周珏的确感觉到疼了,她的脑袋很?铁,但没?管,先去检查她的脑袋有没?有变红。
“还?要再来一次吗?”有劲儿对他使坏也不错,说明正在恢复活力。
“不要了。”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莫名其?妙的莽。
覃惟忽然有种打开天窗说话的通透。很?长时间里,她都被困在和周珏是上下级关系的牢笼里,喘不过气。
她拼命追赶、想要跳出去,他们才能有更明确的未来;可是繁重?的工作却把她和他拉得更远,她被撕扯得筋疲力尽。
周珏托举她,想为她好,可又有太多?身不由己。他们的年龄,阅历,太多?深刻的不同摆在这。
不是谁的错,他们都被困在局中?。
“晚了一个月。”这份通透感迟来了一个月。
“什?么晚一个月?”
“我们分手一个月。”她说。
周珏不愿意把之称为分手,前面分过一次,他很?在意这数量问?题,“可以说是闹别扭。”他们谁都遭不住这样来来回回折腾。
覃惟笑了笑:“Enzo总很?不公平啊,你提的就是分手,我提的就是闹别扭?”
“就这一次。”
他又在她额头上碰了碰,暖暖的呼吸,谁都没?有说话,覃惟先挪动打破这份安静,说得去做饭了。
“上一次分手一年,这次分手一个月。”覃惟坚持,“我够意思吧?”
“所以呢?”
“下次分手一天?”
“尽管我不希望再有,但如果必然发生,希望我们的分歧不要超过一天。”他拍拍她的头,“当然,我们有能力及时解决。”
覃惟不说了,跑去厨房做饭,周珏随着她一起去。
她重?新捡起烹饪,小?时候的愿望可是成为一名不需要与人打交道的厨师。
“做什?么?”他问?。
覃惟说:“爆炒小?牛肉,木耳山药,还?有……清炒芦笋?”
“都会?吗?”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凭这个手艺赚到钱过?”覃惟瞅他,“你吃了一年,我做饭不好吗?”
周珏:“很?不错。”
两个人忙碌比一个人有意思,手臂会?撞到,偶尔是臀部碰一下,每当这时覃惟就会?故意去撞他一下。
周珏觉得,她有点可爱。
有意思归有意思,就是效率太低,下午两点才吃上这一餐。
饭后,覃惟泡了杯茶坐在阳台的沙发上看书,她在二手书屋买的,讲的是欧洲的古董珠宝通典。
周珏坐在她身边,轻轻把她揽进怀中?,想了想,“夏天就要到了。”
又问?:“还?想念夏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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