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陆出行到底没有飞行器快,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了。
头刚伸出车外，闻笙便感觉到了浓浓的水气，虽然天已经放晴, 但满院子都是还未排干净的水, 植物上还挂着水珠，滴滴答答向下落着。
“这边看来刚刚下过雨。”闻笙踩了踩路面上的一处不深的积水。
霍云庭将他拉了出来：“小心路滑摔倒了。”
他看了看天做出判断：“刚下过一阵暴雨, 过不了多久太阳就会把雨水烤干的。”
闻笙：“那我们还是很幸运的, 去的时候没下雨，回来的时候雨刚刚好停了。”
霍云庭笑笑, 拉着闻笙边往主宅走边说：“是爸爸妈妈在保佑我们。”
闻笙：“那是我爸爸和妈妈，你不要乱认亲。”
“早晚都是一家人, 我早点熟悉熟悉。”
闻笙被他的厚脸皮给打败了。
下午的时候，霍云庭正常去上班，而闻笙预约了心理医生上门。
他今天心情有点抑郁，想要寻求心理医生的疏导。
许乔也很惊讶, 作为闻笙的心理医生，他已经好久都没有收到闻笙的邀约了。
在闻笙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好之后，他开口问候：“小笙, 好久都没遇见你了，你现在脑子里面还有别人和你说话的幻觉么？”
他上次为闻笙诊治，还是高考前闻笙突然说自己产生了幻觉，脑子里有人和自己说话。
闻笙能怎么回答呢，对医生说系统还在脑子里，估计他会觉得自己还有病吧。
他尴尬笑笑，说：“那个……我已经康复了, 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
许乔点点头，在记录本上刷刷写了一些什么, 这才问道：“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闻笙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还是因为以前的事情，但今天发生了一点事故，又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空祸。”
许乔抬头和他对视，真诚发问：“发生了什么，愿意和我讲讲么？”
闻笙点点头，将今天上午遇到张瑞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许乔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许乔点点头：“我很高兴你在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的时候，愿意寻求帮助，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这并不是你的错，不要把别人的错误强加在自己的身上。”为闻笙治疗多年，许乔对闻笙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了。
闻笙叹口气，抱着膝盖将自己深深蜷缩在沙发中，他闭上了眼睛慢慢说着：“我又想起了当年的那场空祸。”
“要不是我把我们一家人出行的信息告诉了舅舅，他根本不会知道的那么详细，闻占远也不会有可乘之机。有的时候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不多思考一下，自己为什么那么蠢，舅舅一问就天真的什么都告诉他了。”
“我再聪明一点，或许爸爸妈妈就能躲过那次危机，我们一家人现在都还好好的。”
许乔轻轻起身，悄悄点燃了桌上的香薰，随着安神精油的挥发，他才慢慢对闻笙说：“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是你要明白那个时候你才刚满十岁，而问你信息的是你的舅舅，你回答他是完全正常的情况，错不在你，你是正确的。”
“是你的舅舅不该为了钱就去谋害自己的亲妹妹，是闻占远不该贪图遗产而谋财害命，不要把他们的错误归咎于自己的身上。”
闻笙睁开眼睛，看着香薰袅袅的烟雾继续说着：“我知道，我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渐渐在向前看，但是讨厌的人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让我又想起了当初的事情……”
“那时候我真的好想让他消失啊，无论用什么办法。”
“我的爸爸妈妈再也回不来了，他凭什么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呢。”
“在他想要勒索我的时候，我动了非常危险的想法，想要让他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等事后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这种想法实在太危险了，我怎么么能动起了杀人灭口的想法。”
“我非常害怕恐慌，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个杀人犯了，我对自己也产生了深深地厌恶感。”
许乔轻轻笑了笑，对闻笙说：“其实你有这种想法挺正常的，那时候正好是父母的忌日，而你的舅舅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你面前，光明正大的勒索威胁你，人体出于自保的心理也会产生消除威胁的想法的。”
“正常的夫妻之间一生之中也会产生数百次想要杀死对方的想法。只是想想而已，而且你很快便能认识到这种事情的不对劲，这是非常难得可贵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是这样么……”
闻笙来了兴趣，他抬起了方才深深窝在沙发中的脑袋问许乔：“许医生，你和你爱人相处的时候也会产生这种想法么？”
许乔捂嘴轻咳一声：“如果我说实话，请你不要告诉我老婆。”
“是的。夫妻之间难免会因为种种原因吵架，有的时候由于当时情绪的失控有时候确实会产生一些极端的想法。但这并不影响事后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我依然很爱她。”
闻笙陷入了思考当中，他紧紧抓着自己衬衫衣角反复揉搓，那边布料已经被他揉得皱皱巴巴的了。
他看着许乔欲言又止，最后又低下头去。
许乔看出了他的犹豫问道：“小笙，你还有什么想和我倾诉的么？”
闻笙：“嗯……那个……”
许乔没有继续说话，静静聆听他接下来的话语。
闻笙：“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许乔点头：“你的朋友发生了什么？”
闻笙咬了咬嘴唇：“就是，他因为一场意外，不小心和一个亲近的长辈发生了亲密关系。”
“现在这个长辈说喜欢他，在不断的追求他，你说我的那个朋友应该答应这个长辈么？”
许乔想了想说：“你……的这个朋友他喜欢那个长辈么？”
闻笙又犹豫了，他纠结了半天才回复：“我的朋友也不清楚。”
“他怕拒绝了那个长辈，担心那个长辈难过失望不开心，影响两人的感情，又害怕在一起又分手之后，连亲人都做不成了。”
“根据你的描述，你的那个朋友心中不是完全不喜欢你那个长辈吧。”
这点闻笙不能否认，确实是有喜欢的。
许乔：“但是你担心未来会发生变故，影响两人的感情。”
闻笙强调：“是我的朋友。他确实有这方面的忧虑。”
许乔赶忙改口：“抱歉，你的朋友。但是未来本来就是难以预料的，就算是两个非常相爱的伴侣在未来也会有分手的可能，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既然心中喜欢，为什么不能给那个长辈一个机会呢？”
“现代社会，大家对各种感情都非常包容，你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万一错过了，或许会后悔呢。”
闻笙：“可是……”
许乔：“那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那个长辈在你拒绝他之后，他转而找了别的爱人，那个朋友能接受么？可以坦然的祝福他么？”
闻笙闭了闭眼，想象着那个场景，说实话，他不能，他的心中完全不能接受那个场面。
许乔知道闻笙的心中或许有答案了，但他并没有戳破。
转而建议他：“或许你最近有些过于焦虑了，可以尝试着做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比如做做运动，看看电影，出门换换环境，放松一下。”
“今天晚上可以早点睡觉，睡前坐一个按摩，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感觉好很多。”
闻笙点点头，并对医生表达了感谢。
一通倾诉下来，他觉得身心轻松很多，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由于长时间蜷缩着他感觉身体都有点僵硬了。
晚上他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尝试了一下几乎没有使用过的浴缸按摩。
稍热的水流冲击身体，确实非常舒适，闻笙躺着渐渐闭上了眼睛，逐渐睡了过去。
还是系统怕他一直在浴缸里睡着不好，把他叫醒了。
闻笙迷迷糊糊的醒来，浴缸中的按摩功能还在继续，他眯着眼睛找到开关把它关掉。
“我睡了多久了？”他问系统。
系统：“还好，不到半个小时。”
他穿好衣服回到卧室第一时间就是去拿智脑。
有一条一刻钟前发来的消息，闻笙点开，是小叔发来的。
让他下楼一趟。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情啊。”闻笙疑惑，但想着都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会不会等急了，于是赶忙下楼去了。
等到楼下的时候，却不见霍云庭在书房，找了一圈，终于在小吧台这边找到了他。
小吧台这边是一处休闲区域，存放着许多霍云庭个人爱好的各种酒水。
等闻笙走到近前的时候，霍云庭正在进行调酒的最后步骤。
闻笙并没有打扰他，而是坐在了吧台旁边的高脚凳上，默默看着霍云庭动作。
不一会，一杯蓝色渐变饮料被制作好了，他将成品推到闻笙面前：“试试看。”
闻着浓郁的酒香便知这杯饮料的酒精度数不低，闻笙微讶，问霍云庭：“小叔你以前从来不赞成我喝酒精饮料的，今天怎么突然变了。”
霍云庭看着他说：“以前只当你是小孩子，今天带你感受成年人排遣烦躁的方法。”
闻笙低头看着那杯饮料，原来小叔也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了。
霍云庭：“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饮料，我给他取名深蓝之海，帮我品鉴一下吧。”
闻笙：“那恐怕要浪费你的好意了，估计我什么也偿不出来。”
霍云庭一边收拾残局，将用到的酒回归原位，一边对闻笙说：“没关系，这本就是为你而作的。”
调酒是霍云庭的小爱好之一，上学的时候他能将各种酒精饮料玩出花来，那时候闻笙就坐在一边崇拜的看着他。
后来工作了，他并不怎么有时间了，这边的小吧台却也没被冷落，霍云庭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动手调上一杯。
闻笙端起杯子，透过蓝色透明的酒液看到了对面霍云庭的身影。
然后，他端起酒杯猛地给自己来了一大口，辛辣的感觉霎时间直冲天灵盖，火辣辣的酒液从喉咙直达胃部。
等这股劲头过去之后，甘甜的感觉才释放在他的味蕾当中。
“有点甜。”这是语言匮乏的闻笙对这杯酒的评价。
为了确保自己的判断没有错，闻笙又偿了一口，这次他细细的品味了一番，甜中还带着少许的酸涩感。
他看向霍云庭，却觉得小叔好像变成了两个人，闻笙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感觉头有点晕晕的。
看着只剩半杯的饮料，霍云庭有点好笑：“这杯酒的度数并不低，你喝得太猛了，才会这样不适应。”
接着他自省道：“我的错，你以前没怎么接触过酒精，初次尝试不应该做这样的。”
他收走了闻笙剩下半杯，转身他给闻笙倒了一杯番茄汁。
“改喝这个吧。”
醉酒后的闻笙乖乖的，霍云庭端给他什么，他就听话的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
“这杯是酸的。”闻笙说。
他现在有点晕晕乎乎的，脑子里知道自己可能是醉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努力保持着理智。
霍云庭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闻笙，以前虽然听话，但内心里是一包鬼主意的小坏蛋。
但现在像是谁家走丢了的乖乖崽。
霍云庭看他喝得费劲，拿了一根吸管放在了他的水杯里。
然后便见闻笙两腮微微鼓起，番茄汁水位逐渐下降。
看得霍云庭心头痒痒的，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一口干掉从闻笙那里收走的剩下半杯饮料，两只手伸出来在分别在闻笙的两颊边捏了捏。
捏的有点痛了，闻笙瞪他：“泥布药捏窝的脸。”
脸颊被人捏在手中，他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霍云庭捏的心满意足，暂时放过了闻笙。
他转身，在智能操控台上点了几下，四周开始缓缓的播放音乐。
霍云庭走到闻笙身边，向他伸出手，“你喝醉了，我们来跳舞吧，起来活动活动，运动一下酒精代谢的快。”
霍云庭不说还好，这样一说，闻笙内心的叛逆小鬼便出来了，他直起身梗着脖子对霍云庭说：“我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那能邀请你跳支舞么？”
闻笙犹豫了一下，他看着霍云庭说：“行，那你跳女步。”
霍云庭无奈：“好，都听你的。”
见霍云庭答应，闻笙这才将手交到霍云庭手上。
他的左手和霍云庭虎□□握，右手搭在了霍云庭的肩胛骨下方。
霍云庭配合他将自己的左手轻轻搭在了闻笙的右臂。
两人便在这里旋转了起来。
闻笙想起了自己初学交谊舞也是由霍云庭启蒙，他一直都只有这一个舞伴。
好多好多他成长的瞬间，霍云庭都深度参与着。
“在想什么？”霍云庭见他走神，轻声问着。
“没有。”闻笙回神。
他感觉这样慢慢的旋转有点眩晕的感觉，于是对霍云庭说：“我们来跳快四步吧。”
霍云庭挑眉，有点不太信任他：“你能跟得上么？”
闻笙：“一定可以。”
“好。”
说罢，两人一齐变换了节奏，变得更加轻快流畅。
开始时闻笙集中注意力的时候是能跟得上的，可是转步的时候，开始他就渐渐跟不上了。
不知何时，他被霍云庭掌握了节奏，跟着他的舞步转身迈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他跳女步，而霍云庭跳男步。
霍云庭说的没错，运动确实能加快代谢，这一小会，他已经清醒很多了。
但体力也在下降，本身今天爬了一上午山他已经有些累到了，现在更是有点支撑不住。
霍云庭看出了他的状况，又变了一种步法，带着他慢慢减缓了节奏。
此时两人也不管什么正确的舞姿了，闻笙几乎整个人都挂在霍云庭身上，被动的跟着他摇摆，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
闻笙感受到了霍云庭的心跳，比平时要快很多，他想，原来小叔心中也在紧张么。
他想起了今天下午心里医生的建议，心中突然涌出了莫名的勇气。
闻笙突然抬头叫着霍云庭：“小叔。”
“嗯。”霍云庭轻声应着。
“要不然我们……”他想说我们试一试吧。
霍云庭也感觉到了，闻笙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他屏息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忽然室外走廊的灯亮了起来。
“谁在那边做什么？”霍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闻笙像是干坏事被抓包的小学生，迅速从霍云庭怀中挣脱出来想要逃跑。
但被霍云庭死死拉住，怎么跑都跑不了。无奈只好低头和他并排站着。
霍云庭倒是非常大方，坦然承认：“我们在跳舞。您有什么事么？”
霍澜晚间起夜，再回床上之后睡意便没有了，他想开窗通通风，可是开窗后隐约有音乐声从楼下传来，他就更睡不着了。
打扰老年人的睡眠实在是一种过分的行为，所以他决定教育教育楼下的年轻人，至少音乐声要小一点。
但来到门口他看清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哦……没事。”霍澜说。
然后转身离开，“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但有的时候氛围只有那么一刹那，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闻笙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想法。
霍云庭问他：“小笙，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闻笙打了一个哈欠说：“我说我困了，要不然我们就回去睡觉吧。爷爷肯定被我们打扰到了。”
“原来是这样。”霍云庭的心跳恢复了平静。
他点点头：“确实，现在很晚了，我们该就寝了。”
霍云庭将闻笙送回房间之后，转身来到自己房间的浴室，他脱去外衣，露出精壮的躯干，仿自然雨水的淋浴喷头降下哗啦啦的水滴，很快淋湿他的全身。
那一瞬间，他说不出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真正的拥有闻笙了。
可惜阴差阳错，就那样错过了这次机会。
忽然他的智脑闪了一下，霍云庭的胳膊穿过水帘，拿起了放在旁边的智脑，查看刚刚收到的信息。
消息是闻笙发来的，霍云庭看后失落感瞬间消失，唇角勾起的微笑挡也挡不住。
“小叔，我想了想，我们要不然试一试吧……”
霍云庭大掌一把抹掉脸上的水痕，迅速回复道：“好！”
后来闻笙还发来了很多信息，全是与霍云庭恋爱期间的规约条文，霍云庭看都没有细看统统答应了下来。
有的时候条约就是用来打破的，是时候给闻笙再上一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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