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第61章
大年初三的早上, 闫阳和程述还在吃着年三十的剩菜和汤圆,大人们早早吃饱了坐沙发那边讨论今明两天的旅行。
突然一声拍板,闫阳正夹着牛肉丸的手一抖, 丸子在桌上弹了两下, 滚到了他大腿上,程述抽了两张纸过来帮他擦。
“妈,你们说啥呢?”闫阳朝客厅那边喊, 奈何没一个人理他。
闫春光摆摆手, “安生吃你的饭。”
“神神秘秘的。”闫阳撇嘴, 看着碗里还有七八颗汤圆,又看看程述的,于是又往程述碗里舀了两颗,“你吃慢点, 等等我。”
程述答应他:“行。”
其实程述也是正常吃饭的速度, 奈何闫阳吃得实在是慢,吃一口汤圆又要吃些别的压压,要不就是嘴巴里含着汤圆, 一会儿揉揉手,一会儿晃晃脚,一会儿又拉着程述的手玩半天, 以前在家不上学时, 吃个饭吃一个多小时是常事。
还没等闫阳吃几口,他就看见老妈站起来往自己这边来了, “妈,去哪儿玩呀?”
“先别管去哪儿, 赶紧把你碗里那点汤圆吃了,一天天看你吃饭比上刑还痛苦。”杨梅梅瞅了眼儿子碗, 开始掐表,“五分钟,吃完收拾好准备出门。”
“昨天还说看我吃饭治愈,今天就比上刑还痛苦了。”闫阳说得很小声,只有坐在他旁边的程述听到了。
“嗯?说什么呢?”杨梅梅瞧他这个样,眉头一挑。
闫阳火速乖巧,像只鹌鹑:“没有说话,妈妈,我会加速把这些都吃完的。”
“装,就知道装。”杨梅梅戳戳儿子脑壳,“装也没用,吃完它们。”
“噢……”闫阳闷头喝了两口小米粥。
程述在边上看着于心不忍,三两口把碗里的汤圆解决,“杨姨,您先忙,我看着他。”
杨梅梅对程述这孩子一向是放心的,她本来就是要回房间换衣服的,于是应道:“好好好,小述帮我看着他,让他吃快点。”
“好的杨姨。”程述应道。
“你别帮着他吃啊。”杨梅梅知道这俩感情好,嘱咐道:“今天要去的地儿远呢,吃少了路上受不了。”
“知道了杨姨。”
杨梅梅一走,程述就把自己的碗挪过去一些,“给我点儿。”
“是谁刚刚说的,”闫阳学着刚才程述的语气,“知道了杨姨~”
“是我是我。”程述失笑,拿起汤匙往闫阳碗里去。
闫阳眼疾手快护着碗,“不用不用,这儿剩的馅儿都齁甜呢。”
他家今天的汤圆是两种馅儿混着煮的,紫皮的是不怎么甜的芝麻馅儿,齁甜的是黄不溜秋的花生白糖馅儿。
闫阳先前给程述舀的都是紫皮的芝麻馅儿汤圆,现在碗里就剩花生白糖的了,甜得不行。
而且程述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喜欢吃甜的,闫阳可记着呢,他虽然吃东西这方面挑了一些,这也不喜欢那也不爱,但他不会逼着人吃不喜欢的食物。
“没事儿,我也没吃饱。”程述捏捏闫阳盖着碗的手,示意他挪开。
“你没吃饱啊?”闫阳扫了圈桌面,把那大半碗小米粥挪过去,“那你吃这个,我觉得我吃完汤圆肯定吃不下这粥了。”
说完闫阳往嘴里塞了两颗汤圆,撑得腮帮鼓鼓的,眼睛瞄着程述。
“行。”程述就着他的碗喝了两口粥,瞧见吃得腮帮鼓鼓的闫阳。
他怎么会不明白闫阳想的什么呢,程述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么样的,反正他总是会被闫阳这样突然暖一把的行为给戳到,就……很想亲他。
闫阳终于咽下最后一颗汤圆,见程述眸色沉沉地看着他,心下一动,偷偷瞟了眼客厅,客厅里现在就剩程阿姨和他爸在说话,没人注意他们,于是动作极快地在程述唇上咬了一口。
程述果然被他吓一跳,抿着唇抬眼看了一圈周边,闫阳单手撑着脑袋看程述的反应,手肘支着桌子冲他“嘿嘿嘿”地笑。
也算是报昨天的仇了。
程述抬手捏捏他的脸没说话,三两口把碗里的粥喝完,和闫阳一起收拾完碗筷,随后和程晓晓回家收拾行李。
玄关门合上,程晓晓看了眼儿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程述这会儿心情极好,注意到他妈的情绪,“妈,怎么了?”
“你俩…”程晓晓琢磨着,斟酌用词,“如果你们不打算太快坦白的话,平时还是注意着点。”
程述愣了下,笑:“好的,刚刚太突然了,我也没反应过来。”
程晓晓:“……”
突然有种被儿子塞了一嘴狗粮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次的出行是当天去当天回来,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他们最多就是回去换一身厚点的衣服。
不像之前去超市买菜时分别开两辆车,这回是一大家子出游,主要是玩儿,开两台车多少有点没意思。
于是闫春光开了辆SUV,一行七人刚好能坐得下,后备箱也够大,放完行李还有不少空余。
上车后闫阳陪着爷爷奶奶坐在最后一排。
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位于远郊的红山寺,奶奶骨子里就是个传统的人,这个年在她觉得过得太不正式了,鞭炮没燃也没正经拜观音佛祖,这儿离家又远,也不知道祖宗听没听到,想得多了心里始终过不去这坎儿。
于是今儿一大早就找闫春光说了这事儿,问他附近有什么庙啊佛啊,带她去拜拜。
闫春光本来就打算这两天全家人一起出门逛逛,商量过后便决定去红山寺。
红山寺,这地儿闫阳也听过,这两年在网上挺火的,也算是大半个网红景点了。
为什么说是大半个,因为原本的红山寺在本地就挺有名气的,主要是求姻缘灵验,据说来到这里求姻缘的年轻人,不出半年就会结婚,家庭和睦美满,夫妻恩爱。
具体是怎么大火起来的,网络上众说纷纭,其中点赞最高的一个说法是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龙套,来这里拜拜后没半年就红火起来了,小龙套来这里还愿时恰好被黑粉撞见拍下照片。
十八线小龙套长得实在是美貌,加之新作品播出,大家一看,好家伙,这龙套演技也还可以啊!
在这个看重样貌和实力的时代,小龙套不光没被黑,还顺势把这红山寺给稍微带火了些。
于是这红山寺求姻缘的少了,求事业求财倒多了。
按理说这也没什么,比这有名的寺庙多了去。只是后来小龙套突然和圈内大佬官宣领证,让众人又想起那红山寺原本那求良缘得良缘的属性,再看看龙套如今的爱情事业双丰收。
妈的,好像真挺灵验的。
一时间这个红山寺更加火了,其中还有不少明星偷摸来被人撞见的。
以至于到了后面,红山寺祈愿灵不灵的放一边说,至少是个追星打卡圣地,来了这儿轻松get你喜欢的明星照片。
周边的商业生态也越来越好,原本是在山顶的一家小破寺庙,因为这个明星效应,摆摊的人多了起来,被统一管理后摇身一变成了天天开放的红山小庙会。
闫春光想的是去这儿,孩子能逛逛庙会放松一下,又能满足自家爸妈要烧香拜佛的心。
红山寺离他们家实在远,开车得三个多小时,刚开始在市区,闫阳还能嘻嘻哈哈地在车里聊天逗闷儿,等上了高速 ,不用开一阵停一阵地等红绿灯后,他第一个犯困,最后脑袋一歪靠着椅背睡着了。
活跃气氛的开心果睡着了,车上其他人也没挺多久,只有开车的闫春光夫妻俩还醒着。
作为睡得最早的人,闫阳醒得也是最早的。
杨梅梅在副驾上磕着瓜子儿,注意到后边的动静回头,“哟,猪崽子醒了?”
闫阳揉着后脖颈哼两声,靠着椅背犯迷糊。
“估计坐累了,”闫春光和杨梅梅说,又瞅了眼后视镜,“再眯会儿就到了。”
“嗯。”闫阳反正也没完全醒,闻言眼睛又要阖上时,膝盖被轻轻碰了碰。
闫阳睁眼,见前座的程述扭头看他,于是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凑过去,侧脸贴着椅背,小声问:“咋了?”
“跟你换个位置。”程述解开安全带。
“不用啦,”闫阳从窗户那侧伸手按着程述肩膀,顺着他胳膊往下摸,直到握上程述的手,“也不是很累。”
杨梅梅注意到这俩孩子对着脑袋嘀咕,又看到程述解开了安全带,插话说:“小述别折腾了,再过会儿到了,把安全带系上。”
“就是就是,再过会儿都到了,”闫阳偷摸挠挠程述手心,“听见了吗,系好安全带。”
程述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把安全带系上了。
红山寺坐落在山顶,一共就两条路上山,一节一节的千阶和西北的缆车。
考虑到两位老人的身体,爬楼梯又冷又容易脚滑的,怕他们身体受不住,闫春光早早就在软件上买好了缆车上山的票。
上了山拜完佛祖后,闫春光他们要陪着俩老人去听人诵经,让程述带着闫阳在附近逛逛。
大人离开前闫阳是满嘴‘好好好’应下,待他们一走,闫阳有些不服,开始揪字眼,“为啥说是你带我啊?”
“我比你大。”程述牵上他的手,和他一同往外走,“哥哥照顾弟弟,带着弟弟玩儿不是理所当然?”
话是这么说着……好像也没错。闫阳把自己说服了,不再纠结这个。
庙会,在南城时闫阳不是没逛过,不过他还是第一次逛北方的庙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网红景点的缘故,闫阳一路看下来觉得这个庙会更像是个小吃街,就是红灯笼挂得多了点,然后空气里弥漫的都是什么铁板鱿鱼,臭豆腐炸串这些味儿。
顺着人流往前走,到了一块较为平缓的坡地前,顶上立着几颗挂满红布条的树,边上还有几排栅栏,上面同样的也挂满了锁。
枝上结善缘,树底锁同心。
闫阳一下就来了兴致,许愿?他在行啊!于是拽着程述去排队买布条和锁。
终于轮到他们,闫阳一口气买了七条红布和两把锁,布条买最好的,锁也是要最坚实的。
两人找了张人少的长桌,把布条从袋子里拿出来摆放整齐,又用桌上带的石头压好。
七条红布,放在袋子里轻飘飘的没觉得有多少,现在一摆开,巴掌大的红布条排列起来,顿时占了小半张桌子。
“你写你的,我写我的。”闫阳给他扔了支笔,就埋头开写。
程述拿着笔没动,看闫阳在第一条红布上写下几个大字——
“保佑爷爷身体健康。”
程述乱七八糟地想着,闫阳从小到大,碰着这些能许愿的地方,总是会写很多,恨不得为他认识的人全写上一遍。
才想到这儿,就看见闫阳第二条布条写完了,嗯,是“保佑奶奶身体健康”。
程述一下没忍住笑了,还好这家伙注意力没在他这,不然一跺脚又得生气,不过他生气也好哄就是了。
闫阳一口气写了四条才停下来,家里人的都写完了,现在这条是他自己的,写什么呢?
他有些苦恼,眼睛偷偷往旁边瞄,想看看程述写得怎么样了,结果正正好和程述的视线对上,吓得他一惊。
“你看我干嘛?”闫阳瞪眼,护着自己的那条红布,“自己写自己的。”
“好好好,不看你。”程述说完低头开写,闫阳琢磨了一阵终于下笔。
闫阳写完绕着这几颗树看了圈,尽可能地挑了个红布少的枝桠挂上,看着挂成一排的红布满意点头。
接下来写同心锁,他俩没在上面些什么腻歪的话,只是简单地把名字写上,末了闫阳又画了个大爱心圈着。
“卖锁的人说,锁身都是不锈钢做的,不怕生锈。”闫阳蹲在程述旁边看他挂锁,又看到边上那一大堆和自己买的那把一模一样,生锈着的锁,怀疑道:“小述,我怎么觉得好像被骗了。”
“管它呢。”程述把锁彻底拧上,只听见咔哒一声,“难道生锈了你就不爱我了?”
大庭广众下突然被程述这么直白的一问,闫阳心猛地漏掉一拍,“啊”了一声,“肯定不会啊。”
“那不就行了。”程述站起来,从兜里拿纸巾出来擦手,看了眼手表,冲闫阳伸手,“起来吧,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噢……哦。”闫阳应了两声,蹲着仰头傻愣愣地看着程述,一动不动。
“起来了。”程述弯腰,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捏着闫阳的脸揉,软软肉肉的手感极好。
“疼!”闫阳拂开他的手站起来,抱怨:“你变了,一点都不疼我了。”
“我哪儿不疼你?”
“你哪儿都不疼我,把我脸捏成这样。”
“哪样了?我看看。”程述歪头去瞅闫阳的脸,白白嫩嫩的,除了下颌被自己刚刚揉得红了点,别的什么都没有,“嗯?哪样了?”
“这样!”闫阳趁程述不注意,双手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揉,揉完了撒腿就跑。
跑一段还回头冲他做鬼脸。
看起来非常得意。
程述被他逗乐了,难得玩心大起,撒腿追上去又在闫阳脸上摸了把,闫阳也不甘示弱。
两人一路笑闹着回到红山寺院门口,恰好和听完诵经的家人迎面碰上。
“在家闷坏了。”杨梅梅看着儿子闹得红扑扑的脸,又被闫阳手肘上挎着的红布袋吸引,“买啥了?”
闫阳扯下袋子给杨梅梅看,又在一旁将自己和程述买红布条许愿的事儿说出来,红布袋是买布条送的。
“那正好,给你奶奶装东西。”杨梅梅打开布袋,“咦?这什么?”
说完从袋子里拿出两条红色手串,上面还挂着小福袋。
闫阳凑过去打开看,小福袋里是一张折成三角形的平安符。
“唔,送的吧。”闫阳拎着手串支吾着说,确实是送的,买同心锁送的。
“好了,现在也轮到我们去逛逛了。”杨梅梅没注意到儿子的一样,拍拍他肩膀说,“小向导带路!”
“好嘞!”闫阳把这两条手串揣兜里,瞄了眼程述,靠,人家正和程阿姨有说有笑的,自己白紧张了!
突然被点成临时向导,对此闫阳十分尽职尽责,带着家人从头逛到尾。
庙会是一条十字街,按顺序逛了一圈也要不少时间,一眨眼下来已经是下午四点,肚子也饿了。
山上都是些炸串烧烤麻辣烫偏多,老人吃不惯这些口味重的东西,于是一行人又坐缆车下山。
吃饱喝足后就该回家了,和来时一样的是,还是闫春光开车,杨梅梅副驾,不一样的是,程述和奶奶换了个位置,和闫阳一块坐在后排。
爷爷喜欢睡觉,这点闫阳深得真传。上车后闫阳帮爷爷调好头枕椅子的角度,爷爷笑呵呵摆摆手,眼罩一戴就开始有打呼的迹象了。
车子里放着dj版的凤凰传奇歌曲大串烧,闫阳盖着脱下来的羽绒服,坐在中间身子往左歪靠在程述肩头,听着嗨爆的音乐,眉头蹙着干瞪眼。
“听么?”程述给他递了个耳机。
“嗯哼。”闫阳应了声,没动。
程述伸手把耳机塞到他右耳,并把声音调大了些,然后点了播放。
耳机里一开始是一片静默,没声儿,闫阳还以为耳机是不是有毛病坏了,结果等了几秒,耳机里传出来一阵上课铃……
“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今天跟着我的脚步,来一起探讨物理的……”
“我去。”闫阳闭着眼,手躲在羽绒服下,捏着程述大腿,“你什么癖好啊?放这个。”
“有睡意没有?”程述问他。
耳机里的物理课还在继续,闫阳眼都没睁,“暂时不想睡,放点别的来听听。”
“行,”程述划着手机,“想听什么?”
“唔…让我想想,吃饭那会儿外面地摊歌手唱的那首!”闫阳晃了晃藏在羽绒服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
“好。”
清澈温柔的男声从耳机里缓缓流出,嗓音是少年特有的纯粹。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你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睛,出现在我的梦里。
……
不管未来会怎么样,至少我们现在很开心。
不管结局会怎么样,至少想念的人是你。
我不会把它当做游戏,因为我真心对你。”[1]
闫阳听得入了迷,在歌曲结束后,悄摸在程述耳边说:“我也是。”
我不会把它当做游戏,因为我真心对你。
程述听得心底一阵悸动,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在闫阳额头印下一个吻,嗓音发沉,“我也是。”
我们是一样的。
“对了!”闫阳突然坐直,从羽绒服兜里摸出来那俩手串,“呐,这个给你。”
“手串?”程述有点印象,今天买同心锁送的。
“嗯呐。”闫阳扯开小福袋给他讲解,“你看里面还能装平安符,我以前不是送过一张平安符给你嘛,刚好装里边!”
“嗯…两张平安符装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程述想到闫阳送的那张平安符的现状,不行,这傻子知道又得多想。
“你怎么比我奶还迷信了。”闫阳皱眉瞅他。
程述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闫阳自个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想了一下,确实不太好。”闫阳小声且严肃地说,“等你回家了你把俩平安符放远点,小心别让它们见面了,听到没有?”
得,傻蛋自己把自己说服了,程述简直被他乐死,“好。”
第62章 第 62 章
第62章
一中开学的时间在同市高中里算晚的了, 别的高中正月初七初八就准备开学事宜,一中愣是让学生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学上课。
闫阳在京市一直待到正月初十才和家人一起回南城。
从冷且干燥的北方,回到冬季阴雨不断的南方, 体感差距还是非常大的。
闫阳才下飞机, 就觉得自己周围至少摆了不下十台的加湿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对着自己喷气。
喷的还是冷气。
在没有地暖,冬天室内温度只有一两度的南城, 闫阳回来第二天就喜提感冒。
房间里, 闫阳苦兮兮地喝着中药, “等我以后买了房子,要给整间屋子都铺上地暖。”
程述手上捏着一小块糖,闻言空着那只手摸摸他脑壳,“一口闷会不会没那么难受?”
“闷不动, 喝得想吐。”闫阳喝得龇牙咧嘴, 自从老爸老妈工作忙没时间管他之后,感冒发烧都是吃的西药,已经很久很久没喝过中药了, 实在难以下咽。
好不容易喝完一碗药,闫阳又是吃糖又是漱口,才勉强把嘴里的苦味压下去。
程述看他焉哒哒的样儿心里也是受不了, 没什么事也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 隔半小时就喊闫阳起来喝水。
屋里开了空调还是冷,晚上闫阳抱着程述的腰睡觉, 鼻子上贴了通气鼻贴,凉飕飕的, 让他忍不住一直往被子里缩。
生病的人需要休息,于是寒假仅剩的几天就这么被他睡过去了。
好在开学那天闫阳的感冒也好了七七八八。
挨着学校那几条街道还是和去年一样的堵, 闫阳跟在程述身后下车,关了车门跟老爸说再见。
“在学校乖乖的,听老师的话知道没有。”闫春光说。
这话瞬间让闫阳有种回到幼儿园的感觉,他“啧”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屁孩。”
闫春光哈哈大笑,“你多大在我这儿都是小屁孩,回去了啊。”
闫阳无语,摆了摆手:“拜拜。”
开完班会就开始搞卫生,接着就上课。
虽说是开学第一天,但是课还是正常接着上学期的来,高中教学进度本来就快,像他们班再过个一个月,就能把整个高中的课本学完,可以开始第一轮复习了。
和上学期不同的是,这个学期开始,他们多了一个晚自习,下午五点放学,晚自习的时间是六点到七点半。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开学都这样,将近一个月的假期过去,同学见面都比之前热情许多,教室里一整天都热热闹闹的,大家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这种情况也就持续了几天,很快大家的情绪都被繁重的学习任务给压下去了。
闫阳也明显能感觉到,这个学期的节奏明显加快了,三天一小考,两周一大考,每次考试都上排名,同时还要学习新的课程。
在像是被按下快进键的学习节奏下,时间几乎是转瞬即逝,眨眼一个学期就过了一小半。
又是一天晚自习,教室里难得又开始活跃了。
每个学校在制度方面可能不太一致,但是在放假这一块那是相当的一致,那就是——
每次有什么节假日,不到最后一天是不会公布放假计划的。
而晚自习这会儿活跃的原因无他,后天是清明,又是周四,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学校会几天假。
有说四天的,周日本来就是休息天,关清明啥事?又有说学校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必定是调休,从周四放到周六,周日回校补周五的课,下周要上六天学,看似放了三天,实际上去掉本来就要放假的周末,也就一天。
对此各有各的看法,于是班里就分了三拨人,一拨姑且算是天真党,他们觉得本来就是我的假期,挨着一起放怎么了?凭啥让我补课,肯定放四天!
一拨则是活得现实党,认为指定是‘调休式放假’,还有一拨就像闫阳这样的躺平享乐党,放几天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过的。
等下了晚自习后,闫阳上车双手搭在驾驶座椅背上,问他爸:“爸,过两天要放清明假了。”
“知道,你奶奶还让我带你回去祭祖。”闫春光说。
闫阳“啊”了声,点点头,然后靠着程述浅浅叹了口气。
“怎么,不想去啊?”闫春光瞅了眼后视镜。
闫阳靠着程述的肩摇头,意识到他爸在开车没空看他,又出声道:“不是,就是觉得上山好累啊。”
“那也没办法,你奶奶你知道的。”闫春光往左打着方向盘,驶进巷道,“小述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闫叔,我去不了。”程述答道。
“他要上课复习,周日他有考试,可重要了。”之前那个保送的事儿,还有一次线下的笔试,很操蛋的日期,刚好卡在假期这几天。
闫阳愁眉苦脸,说完又浅浅地叹了口气,他就是烦这个。
“这样啊……”闫春光皱着眉,确实不太好处理。
指尖被人轻轻捏了下,闫阳抬眼看着程述。
“难受了?”程述轻声问。
闫阳摇摇头,不是难受,是担心。
这次清明程述不和他回老家,这几天只有他自己在家待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家里人传染的,闫阳就是觉得不放心。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们的生活状态一直是被父母车接车送,如果老爸忙不开那就老妈来,他们也很久很久没有自己单独在家待过了。
用他妈的话说就是,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崽子,程晓晓也只有程述这么一个宝贝孩子,那两个人一天没抓到,他们就不可能放得下心来。
说实话,闫阳之前是不太理解他爸妈心态的,甚至还劝他们不要太操心,该干啥干啥,实在放心不下可以请司机接送,结果被对啥事儿都看得淡淡的老爸一口回绝。
直到现在,他要跟着爸妈回村里祭祖,程述要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待好几天,他终于懂了。
闫春光显然知道了问题所在,回家之后和老婆商量了一下,宣布当天去当天回,不像往年那样在老家住几天了。
“爸爸妈妈真好!最爱你们了!”闫阳对于这个结果非常满意,蹦蹦跳跳地绕着闫春光杨梅梅转了好几圈。
第二天上学,学校终于公布关于这次清明假期的通知,从周四到周日,一共四天,下周六补周五的课。
调休党完胜。
闫阳家祭祖的日子定在周五,清明假的第二天。
这天他们起了个大早,要赶回村里帮忙。
南城清明这个时间段的气温属于是穿两件有点热,一件又有点凉,下雨就算了还闷得慌。
爸妈在楼下清点要带回村的东西时,闫阳在楼上抱着对象情意绵绵。
“你自己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知道吗?”闫阳抱着程述脖颈,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好,我会的。”程述亲他的眼,话里满是笑意:“你爬山的时候也小心点,别嫌热不戴手套,也不要乱钻乱拨草丛,累了要看清地面有没有东西再坐,不要随随便便就……”
“往地上一坐,坐到蛇啊蚂蚁堆啊你找谁哭去。”闫阳接上他的话,说:“我知道啦,这话你每年都要说一遍,我都能背出来了。”
“背下来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
为了不被翻旧账,闫阳亲了程述一口强行停止这个话题,“难得我觉得我今天有点男朋友的样儿。”
程述乐了,逗他:“男朋友的什么样儿?”
“宠人的样儿呗,”闫阳骄傲仰头,“难道你不觉得说让你好好待在家别乱跑这话时的我很苏吗?不觉得我特别宠你吗?”
程述简直要被这活宝乐死了,笑得停不下来。
闫阳看程述笑得开心,自己也跟着傻乐,乐着乐着回过神来觉得不对劲,捧着程述的脸不让他笑,语气还挺严肃:“难道你没感觉到吗?”
程述清了下嗓子,勉强把笑意压下去,“当然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什么?”
“阳阳对我的爱。”
第63章 第 63 章
第63章
闫阳的老家在南城禾花村。
禾花村虽说是村, 却不是人们认知里的没几户人家的小乡村,甚至比周边的一些镇都要大。
村里还专门修了一条步行街,有宾馆酒店, 还有几家大型超市。
以步行街为中心往外扩是两条大马路, 路边的屋子也多,只是出了这两条大马路后,就开始变得非常山, 房屋也变得分散, 都是隔个百八十米才有那么三五户人家, 中间隔着的要么是山,要么是大片大片的稻田。
从家里出发时还黢黑的天,等到禾花村街上时已经大亮了。老家离街还有一段距离,车子沿着山路弯弯绕绕开了十来分钟。
清明和重阳对于当地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日子, 当地人除了祭拜自己的至亲, 还会有一个群拜,也叫大众山。
大众山就是同一个姓氏的人一起去扫墓,扫谁的墓也有说法, 每次临近清明或重阳时,关于今年要去拜哪个墓家族群里都要讨论许久才能定出来。
大众山人数按闫阳记忆中的印象,一般情况少则三五十人, 多的时候一两百都有的, 这也是清明重阳扫墓中最耗费时间的地方。
像闫阳他们回来后,马不停蹄地去山上祭拜完先祖, 要赶在中午前到达大众山汇合点。
爬山也是一段艰难的路程,一年只来两遍的山, 路自然也是靠现砍现挖出来的,以前挖出来的阶梯还有点模样, 只需要把杂草枝干砍掉就行。
说是阶梯其实也就是个方形小坑,主要是给你一个地方下脚,方便你使力网上爬,身强体壮的男人轮流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的都是老人妇女小孩儿。
好在这座山坡度较为平缓,算是比较好上的类型了,老爸和爷爷在前面和人轮流开路,闫阳和老妈一路陪着奶奶跟着大队伍走,一边走一边聊,歇了两三回终于到了山顶。
人多力量大,到了山顶每个人拔几颗草,不过十分钟,一片平整无杂草的地面就整理好了,可以开始摆放祭品祭拜了。
“阳阳,过来过来。”闫奶奶回头冲孙子招手。
闫阳走上去,弯腰低头问:“咋啦奶奶?”
“这个地呢,考试很灵的,要认真拜拜。”奶奶在闫阳耳边说。
闫阳看向墓碑,墓已经翻新过几次,碑也修得一次比一次的大,碑文刻的是这个墓主的生平。
十三岁……秀才,闫阳注意到这几个字,又粗略扫了一遍碑文,以前从没仔细看过碑文上刻的什么,现在认真瞧终于懂了,他就说怎么每次拜这个墓,小孩儿都会特别多。
想到这,闫阳双手合十,默默闭上眼睛——
保佑程述考试顺利,超常发挥!
拜完这一座还得继续,按照往年的速度一个下午扫两个墓不是问题,扫完刚好是傍晚,然后驱车回禾花村街上提前订好的饭店吃上一顿,往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明明白天一天都是阳光明媚,结果到了傍晚准备下山时,天空却飘起了毛毛细雨,好在雨势不大,没把泥土打得太湿,不然泥泞的山路会使下山难度加倍。
闫阳:下山了,在去吃饭的路上,快回去啦!
信息发出,小绿框边上的圈不停在转,闫阳盯着这个圈咂嘴,等了两分钟,小圈变成了感叹号,同时界面也出现了发送失败的提示。
闫阳叹了口气,在山上还能有一格信号,能和程述发发微信聊聊天,下了山是一格信号都没了。
左右都是没有网,闫阳把手机揣兜里,靠着椅背歪头看向车窗,玻璃被雨水划得斑驳,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连着一天的体力劳动,多少会让人变得疲惫,闫阳看着昏暗的车窗,眼皮越眨越慢,视野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唤醒闫阳不是老妈喊他起床的声音,而是老爸和爷爷奶奶的谈话声。
闫阳微微睁眼,车里只剩他一个,爸妈撑着伞在车外站着,他降下车窗,看着在车头撑着伞站着的家人,他们说的话清晰地传进车内。
“妈,公司有些急事,我得先回去处理。”闫春光说。
“公司什么事比家里人一起聚聚还要重要?”奶奶有些不高兴。
“老婆子,以后有的是时间聚,孩子要忙就先让他忙。”爷爷说。
“妈,下次回来再和你好好逛一逛,这事真拖不了。”闫春光眉头紧皱,看了眼老婆。
杨梅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闫春光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帮着说道,“妈,工作的事儿最讲究及时,效率,今天拖一次,下次人家就不来了。”
是这么个道理,就是…老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回去吧,小心开车。”
就一会儿的功夫,雨开始下大了,风里裹挟着雨水刮了闫阳一脸,闫阳不得不把车窗关了,车子隔音很好,窗户合上之后,外面的风声雨声,连同爸妈他们的说话声也一并听不见了。
大约过了三分钟,副驾车门从外面被人拉开,杨梅梅弯腰上车,闫春光帮她合上车门后绕回主驾开门上车。
“老公,怎么了?”杨梅梅问他。
闫春光启动车子,踩下油门,“刚才警察局那边给我打电话,说上次挟持阳阳那两个人抓到了。”
本来有些困顿的杨梅梅听到这个,顿时清醒,“那我们现在回去是……”
“先去医院看小述,再去警局。”闫春光打断妻子的话,沉声说。
杨梅梅听罢一惊,还没等她说话。
“小述?小述怎么了?!”闫阳扒着副驾座椅,脑袋探到两张椅子中间,如果不是有安全带拉着,估计就要跳起来了。
车里一直没开灯,夫妻俩从上车之后也是急急忙忙的,没注意后座的儿子。
闫春光和杨梅梅都被吓一跳,他们没想到儿子醒了。
闫春光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说:“还不清楚,电话那头说得匆忙。”
“阳阳别担心啊,小述这么聪明,肯定没事的。”杨梅梅扭着身子,轻轻拍着儿子的手背。
“嗯……”闫阳慌得不行,又不敢说太多,怕影响老爸开车。
“好了,乖乖坐好,一会儿就到了。”杨梅梅说。
闫阳点头,在座椅上坐好,脊背挺得直直的。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屏幕亮起,解锁,上面还是他和程述的聊天界面,他往上拨,略过自己发送失败的信息,看着下山前程述嘱咐他小心的消息出神。
从乡镇回南城的路上,车比白天少了很多,闫春光开车的速度也提了不少,早上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现在硬是半小时就回到了市区。
在窗外开始出现霓虹灯时,闫阳猛地回过神,他们现在在南城大桥上了。
闫阳贴着窗看外面的拥堵的车流,问:“爸,小述在哪个医院?”
“市一,快到了。”闫春光一下一下地拍着方向盘,现下这个点刚好是晚间高峰期,路堵得不行。
闫阳“嗯”了一声,拇指轻轻摩挲着手机边框,还是那个界面,还是只有他发送失败的信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发送。
与此同时,南城第一医院外科病房,周却翘着二郎腿,一手举着手机,磕着从护士站顺来的瓜子,悠哉悠哉地看着电视。
病房里只有手机里传出来的对话声,音量不大。
“叮咚!”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响了一声。
铃声很是响亮,周却抬眸看向病床上闭眼躺着的人,开口问:“要看吗?”
“麻烦了。”
“帮你开锁?”周却把屏幕面向他,嘴里嘟囔,“这能识别的了么?哟还真开了,科技改变生活啊。”
“你现在也没手,”周却拿着手机滑,“微信?我瞅瞅昂,想你……艹!”
周却骂了一声,把屏幕转向程述那边,心里头持续骂骂咧咧。
程述抬手想去戳屏幕,周却看着他手上那根开始回血的输液管皱眉,手机一收,“算了别瞎折腾了,发什么。”
程述:“拥抱那个小猫。”
周却麻溜发完让他过目,就把手机放回柜子上,“你们俩味儿太冲,隔着屏幕我都受不了,出去透透气。”
程述“呵”了一声,又闭上眼。
周却合上门,在门边的椅子坐下,紧绷了半天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他深深地吐了口气,先是救人,又是被人救的。
这几个月过得真是比电视剧还精彩。
沉默地发了一会儿呆,周却想起里面躺着那个还打着点滴,才开门准备进去,就听见走廊那头闹哄哄的,周却转头,就看见走廊那头走来几个人,拉着一个小护士说话,神色着急。
“闫阳?”他喊了声。
闫阳闻声转头,看见周却,还没来得及说话,老爸先开口了。
“小却同学?!”
“叔,程述在这间。”周却指着房门说。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看见闫阳“嗖”地从他面前跑进病房。
跑得还挺快。
闫春光和杨梅梅好歹活了大几十年,肯定比儿子稳得住,加快步伐走过来和周却一起进去。
闫阳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程述,心跳从听到他出事那一刻起就没慢下来过,现在更甚,胸膛里跳着的那颗东西要奔着嗓子眼出来了。
他脑子里设想了很多,好的坏的,最终还是逃离不掉当初那股恐惧,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那种刀架在脖子上,不能反抗的感觉。
所以在看清躺在病床上的人时,眼泪没有理由的就从眼眶涌出来了,他们一起长大,闫阳从来没见过程述这副模样。
程述从小就是别人家小孩中的典范,懂事,自律,进退有度,话虽然少了点,性格也冷了些,可他从未和其他人发生什么争执,从来不会让人为他操心。
闫阳很想摸一摸程述,又不知道哪可以碰。
闫春光和杨梅梅进门看到这个场景,也红了眼眶。程述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在他们这儿早已是亲人。
“闫叔…杨姨……”程述扯了下嘴角,动了动身子,想换个舒服的姿势却被杨梅梅赶忙阻止。
“天杀的……”杨梅梅哽咽着去碰了碰程述包着白色网兜的发顶,“他们怎么这么狠……”
闫春光抹了把脸,见人清醒着能说话,心放下了一半,于是说:“你们先聊,我去问问医生小述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述,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杨梅梅没去问事情经过,那两个人已经被抓住,剩下的都不急。
“会的。”程述看着从进门开始就站在床尾,一直沉默着的闫阳,说:“杨姨,我有些口渴。”
“好好好,姨就去给你倒点水。”杨梅梅转身往外走,“阳阳你看着点针水,小却你渴不渴,也给你带一杯吧。”
周却原本就只是安静站在一旁待着的,这会儿见杨梅梅要接水给他喝,赶紧回道,“不用了姨,我知道开水在哪儿,我陪你一块去吧,正好我也渴了……”
门被轻轻合上,病房里只剩下小哥俩。
程述动了动唇,喊:“阳阳。”
闫阳低着头,没有应他。
“阳阳,”程述又喊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虚弱:“我有点疼…”
果然,听见他喊疼后,闫阳终于抬头,拧着眉走近,“哪儿疼?”
“坐这儿。”程述打着点滴的右手拍了拍床边。
闫阳怕碰到伤处,不敢乱坐,哑着嗓子问:“哪疼?”
“阳阳。”
“噢。”
“阳阳啊。”
“嗯。”
“阳阳……”程述抬了一下右手,“打的药水疼。”
闫阳扫了眼房间,把立着墙角的折叠椅抻开坐下,把手搓热乎了贴在他挂着点滴的手臂上。
“这样碰你会疼吗?”
“不疼,很舒服。”程述柔声说,“阳阳对我真好。”
这话像是打破了闫阳的防线,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这算什么好,你平时不就是这样对我的么?”
闫阳没说错,以前他生病,冰冷的点滴打得手臂难受时,也会对程述撒娇,于是程述会把手掌搓热,帮他暖手。
他舒服了也会对程述说你真好。
现在的情况是完全反过来了,闫阳觉得一点也不好。
“别哭。”程述本意是哄人高兴,结果却差了二里远,不免有些懊恼。
“我就哭!”闫阳压着声儿吼他,“我都要吓死了你还不让我哭!?”
“让,肯定让。”程述顺着毛说。
“我还能对你更好。”闫阳看着程述眼睛,低声说。
“嗯,我知道。”
“你要快点好起来。”
程述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我尽力。”
第64章 第 64 章
第64章
在闫春光去警局了解情况期间, 周却被杨梅梅拉着仔细检查了一番。
“有没有哪里痛?”
周却摇头。
杨梅梅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程述,担心他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说:“我给你约个全身检查。”
周却连忙说道:“不用了阿姨, 我自己知道我的身体,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揍人揍得手疼。”
闫阳闻言在他后背上中下拍了几下,周却顿时痛吸一口气。
“妈, 他撒谎。”
杨梅梅见状严肃起来, 拉着周却往外走, 边走边说:“小却,小伤不重视往往也会出大问题,何况你是被牵扯进来的,我们更要保证你的身体健康情况, 走, 阿姨带你去找医生看看。”
周却推脱不过,愣是被带去检查了一遍,得到的结果是皮外伤, 医生给他开了几盒跌打损伤的膏贴。
杨梅梅去给周却拿药,她这一走,病房里就剩他们几个。
闫阳让周却坐陪护椅, 他蹲在床边给程述捂手, 随便找了个话聊,“周却, 你这次怎么也在啊?”
在闫阳看不到的角度,周却迅速看了程述一眼, ‘啊’了几声说,“我来找程述拿卷子。”
“卷子?”闫阳仰头看他, 想了一下,说:“好像这次放假学校没发卷子啊。”
“不是你们平时做的那些,是程述以前竞赛训练的卷子。”周却解释,“我帮人要的。”
闫阳恍然点头,一中初高中有专业的竞赛讲师,他们出的卷子挺多外校的人要的。
“那你……”闫阳还想说点什么,被赶回来的闫春光打断了。
闫春光这一晚忙得脚不沾地,跑完医院跑警局,负责处理这个案件的警官,带他去看了这两个人的录口供的录像,也终于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看口供录像前,警官先带他去了审讯室,隔着审讯室玻璃,指着里面坐着的男人说:“他说他是那孩子的父亲,我们询问过后也确定了关系属实。”
闫春光看着审讯室里那个顶着一头杂乱头发,脸肿成猪头一般,捂着缠了绷带的手哀嚎的男人,说实话他没见过程述的父亲,不过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人的伤势比程述好不了多少。
这个男人的口供录像没什么信息量,通篇骂娘哭嚎,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与之相比,他的同伙就显得配合多了,问什么答什么。
事情还得从去年年底说起,瘸子和同伙刘广顺因赌博欠下巨额债务,在最后还款期限到来前,瘸子提议去干一笔大的。
“人是他选的,我就和他顿了一段时间点,找时机下手。”刘广顺说,“最后结果你们也晓得了,没抢成吗,钱也没得嘛,还成了通缉犯。”
他们之所以被通缉,还是因为欠债不还的情况太多了,一些债主对他们俩熟得很,更何况有瘸腿这么显眼的特征,再加上联系他们联系不上,自然就晓得肯定是他俩。
左右钱也要不回来,债主们肯定不想让这两人好过,于是便有其中几个匿名向警方上报了这两人的名字和身份证等信息。
瘸子和刘广顺东躲西藏过了一些时日,他们待的地方警察找不到,可那些债主了解啊,三番两次上门威胁,让他们还钱,不然就举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瘸子说,他们之前挟持那个小孩的令居,是他儿子,问自己愿不愿意陪他去找儿子要钱。
刘广顺当时就破口大骂,问他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一开始就说。
瘸子说不想让儿子知道他爸混成这样,现在也是没办法。
说得真切,刘广顺答应了。
至于怎么个要钱法,瘸子说还像上次一样,进了屋子就行。
在等刘广顺的伤好的期间,他们还去北城区抢了一个老破小,这次是顺利的,至少把那家人房子里的现金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
等刘广顺伤好后,他们便开始前期的准备行动,看能不能逮着程述单独一个人的机会。
奈何闫春光这一家子几乎和程述形影不离,只要是出门,程述身边都有两个人以上,他们等了许久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一直到昨天,他们发现闫春光夫妇下午出门买了挺多东西,又联想这两天清明节。
作为在南城生活了许多年的刘广顺,一下便猜到他们要去祭祖。
看见闫春光一家三口驱车出门,他们知道机会来了。
耐心等了一天,他们本来打算程述不出门,他们就翻墙强进,结果在天擦黑时,竟然瞧见程述出门拿快递,于是就在他回来路上顺利把人控制住了。
和上次挟持闫阳那次一样,威胁加恐吓顺利进了房子。
进来后他们便把程述绑在一楼,他们拿着行李袋想搜刮一些值钱的东西,结果没想到翻遍了整栋房子也没找出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瘸子把绑他儿子的绳解了,然后摘下口罩,和他儿子说自己是他爸,能不能帮帮爸爸,给他一笔钱,他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他。
刘广顺说到这,嗤笑一声,“我才不信呢,不过要我说咧,这什么儿子嘛,养他还不狗,哪有老子欠了这么多钱做儿子都不帮他还的嘛,自己的老子都和他下跪了,这样做娃儿的,以后莫不是要被天打雷劈唷。”
闫春光看到这火气已经上来了,什么叫养他不如养条狗,他们母子刚来南城时的伤可不是自己摔出来的!
“那另外一个男生是怎么回事?”警官问他。
瘸子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上次就是这个狗娘养的突然冒出来,害得老子断了手,这次还想来,幸好老子发现得早。”
也是在发现周却后,局面开始变得不可控。
瘸子见求了程述这么久,他也没点反应,再加上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耐心尽失,也不装了。
他以为程述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毕竟去年自己突然出现,程述眼里的震惊和恐惧不是假的,于是还想像从前那样,先给他来一记耳光。
结果手被抓住,反拧,同时瘸了的那条腿又被程述狠踹一脚,剧痛传来,瘸子站不稳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见程述那边没出什么问题,周却也开始动手反击。
刘广顺没有什么拳脚功夫,全靠一身蛮劲冲,再加上之前手上的伤没好多久,根本打不过周却。
好在来时以防万一早有准备,他从后腰抽出铁制扳手,靠着一身蛮力把人从撞至墙角,钳制住周却的手脚后举着扳手就要往他脑袋上砸。
这一下是使了狠劲的,如果不是程述冲过来用手挡了这一下,以这个力道下去的扳手砸到脑袋上,周却估计是凶多吉少。
也是因为程述冲过来挡的这一下,瘸子也从地上起来,跑过去掐着程述的脖子,把他摁倒。
程述头上的伤就是被摁倒时磕到桌边磕出来的。
“警官你看我这么听话,什么都说了,能不能从轻处罚噻?”
录像播完,警官说:“我们到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差点没分清是哪个报的警。”
闫春光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太出来。
回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先是和老婆孩子说了事情经过,闫阳听得是心火直冒,又忍不住为程述难受。
“这种人算什么父亲。”闫阳摸着程述手上的石膏,“什么养他还不如养条狗,小述,我们认条狗当父亲都好过认他,小狗最会爱人了,你说对不对?”
“阳阳,可是小述也真的不能认一条狗当父亲呀,小述你说是不是?”杨梅梅笑着说。
程述:“……”
程述身上的伤大部分属于皮外伤,最严重的地方是被扳手砸到骨裂的左手,需要打石膏固定。
再然后是额头上的伤,伤口不深但也流了不少血,包扎起来看着很吓人,周却怕他睡着压着伤口,就找医生要了个颈托固定,其余的问题不大。
于是夫妻俩商量了会儿,决定他们先送周却回家,到家后再让跑腿给儿子送身衣服过去,让他在医院换洗。
之所以这样决定,是怕程述在他们面前放不开,不想麻烦他们,喝水上洗手间什么的都忍着,而闫阳在这儿就不一样了,俩孩子一块长大的,彼此什么样子没见过,也不怕不好意思。
“阳阳,我们先回去了,你在这好好照顾小述,听见没?”杨梅梅叮嘱道。
闫阳连连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阳儿。”
“嗯哼。”
“你怨我么?”程述缓慢地说,
“我怨你干什么,”闫阳知道程述指的是自己出事那次,他握着程述的右手,看着上面因为打点滴留下的针孔,“又不关你的事。”
“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程述轻声说,“他会盯上你,也是因为…”
“小述,”闫阳打断他的话,盯着程述直挺的鼻梁,问:“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快递,让你在那个时间点出去。”
程述没有说话。
“你看了我出事那天的监控,认出他了,是吗?”闫阳不傻,又很了解程述,“是我想的那样吗?”
知道自己的父亲肯定会来找他。
程述叹了口气,承认:“是。”
“你笨死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闫阳鼻子一酸,眼泪从脸颊滑落,滴在程述手背上。
“有,太久了,我等不了,我太怕了。”程述抬手,掌心贴着闫阳的脸,指尖轻轻摩挲,“突然这么聪明,有点不习惯,明明平时看着傻乎乎的。”
“滚蛋,我一直很聪明的好不好。”闫阳摁着他的手骂他,“那周却是怎么回事?”
“他们逃跑后,在北城区抢了另一户,那家只有老人和一个年级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周却认识他。”程述解释,“周却找我要竞赛的卷子就是给他的。”
“所以他还真是找你要卷子的啊?”闫阳以为周却随口唬他的。
“是真的要卷子。”只不过他们要对付的人是同一个,合作一下罢了。
“那你们不应该是准备得很充分的吗?”闫阳瞥了一眼程述打着石膏的手,“怎么最后变成这样。”
程述一噎,沉默了几分钟后说:“阳儿,你让一个男人去回忆自己被打的细节,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好吧。”闫阳也不勉强,反正他知道事情大概就够了。
两人聊了大半小时,杨梅梅喊的跑腿也到了,不光有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还有脸盆和水桶。
今天前前后后忙了一天,连着爬了两座山,身体上已经累得不行了,接着又被程述的事这么一吓,精神紧绷了一晚上,现在放松下来,特嫌弃自己身上的气味儿。
晚上的医院还是挺让人害怕的,虽然灯火通明人也不少。闫阳以最快的速度去热水房接了大半桶热水提回病房洗漱。
草草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闫阳觉得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累得不要不要的了。
他把陪护椅椅背往下调了一截,整个人往椅子上一躺,舒服得直吸气。
程述看他这么高个人靠在那么小的椅子,长腿伸直了一大半都搁地上,很是心疼,“来床上睡。”
“我不。”闫阳无情拒绝,他知道自己的睡相不好,真和程述一起睡,估计他明天手上的石膏要重新打了。
病房里再度恢复安静,闫阳缓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把最亮的那盏大灯关了,病房里瞬间暗了不少。
关了灯后闫阳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屁股坐在陪护椅上,拧着身子趴在床边,一只手握拳托着下巴,看着程述嘴角青紫的那块,低声说:“你现在好丑啊。”
程述很慢地眨眼,“有多丑?”
“一般丑吧。”闫阳凑过去了些,小心翼翼地在程述嘴角吹了口气,“晚安。”
第65章 第 65 章
第65章
和大多数母亲一样, 小孩出事,程晓晓在得知事情的当晚,就从京市赶回南城, 到达医院时也才早上六点出头。
那会儿闫阳也没睡多久, 门一开他就醒了。
看着程晓晓眼眶发红的坐在床边,闫阳很识趣地说出去买早餐。
医院周围的路口都有买早餐的小摊,虽说时间早了点, 但排队买早餐的人还不少。
闫阳挑了个近点的摊位排队, 买了三人份的白粥烧麦小馒头, 要付钱的时候,怕程述吃不饱,他又加了个块蒸米糕。
在回医院的路上,走在闫阳前面的是一对母女, 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跟母亲说:“我这次月考又考了第一名!”
“真棒!等爸爸醒了听见一定会很开心!”
“我下次考试还会得第一的!”
考试……
闫阳猛然回过神, 程述明天有考试!
回到病房,闫阳看见自己爸妈也在这,几个大人在床边说着话。
他把早餐放到餐桌上, 自己拿了俩小馒头坐在床边嚼。
“怎么了?”程述转头轻声问他。
闫阳也不瞒着,直接把自己想的事儿跟他说了,“要不不去了吧?”
光考试就得考四天, 还来回折腾的。
程述眸子微弯, 摇头道:“我只是左手动不了,脑子能转右手能写, 为什么不去?”
闫阳“嗯”了一声,他一直都知道的, 程述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那程阿姨会让你去吗?”
“想这么多。”程述扫了眼几个大人那边, 抬起右手弹了弹闫阳的脸,轻声说:“她会同意的。”
果然,在程述向程晓晓说了自己明天去考试决定后,程晓晓只是沉默了会儿,然后说了一句“你觉得可以就去”,便没有再说其它。
下午的检查后没发现别的问题,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在医院时闫阳只是听老爸说,那两个人翻遍了程述家走没找到多少值钱的东西,他就以为只是单纯翻翻柜子什么的。
结果开了门进去,闫阳惊呆了,屋里头的电视柜,沙发都被挪开,抽屉也全开着,地上散了一地的纸和书,其中那滩已经发黑的血迹分外刺眼。
“阳阳,你先和小述上楼休息,我找保洁打扫一下屋子。”程晓晓皱着眉说。
“好。”闫阳点点头,小心扶着程述上楼。
二楼三楼的情况也和一楼差不多,东西倒地倒扔的扔。
待进了程述房间,闫阳一眼就看到地上那个红色方形的大月饼盒子。
“怎么连这个都翻出来了呀。”闫阳先把床上被掀开的被子弄平整,让程述坐下后,又去把地上凹了一块的月饼盒子扶正,又看着盒身上那四把被撬开的老式锁头,笑着说:“也不知道他们费这么大劲儿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是个什么心情。”
程述听了,也跟着笑,“估计气死吧。”
这个月饼盒闫阳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就连锁也是他们喊闫春光一起给装上的,里面主要就放些他们小时候玩的一些“宝贝”。
什么奥特曼卡牌,溜溜球,竹蜻蜓这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闫阳一样一样地捡起来放回盒子里,突然看到一片白色系着小红绳的硬纸片,觉得莫名眼熟,拿起来一瞧。
“咦,这个不是我给你做的书签?还以为你扔掉了呢。”
程述清了清嗓子,说:“没扔。”
书签是闫阳读二年级手工作品,当时老师说是要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别的小朋友都是做一张,闫阳自己闷头在那做了三张。
因为他最喜欢爸爸妈妈还有程述了。
闫阳也收到了程述做的书签,上面画着的是几个大大小小的太阳。
纸做的书签,又没有覆膜,即便闫阳用得很小心,到学期结束时还是变旧了,甚至染上了一点墨水印,心疼得他买了本空白的画本专门放程述送他的书签。
“你送给我的我一直都有用的。”闫阳边说边摸着上面画的龙猫,胸前的花毛也被他成爱心的形状,小孩儿表达喜欢的方式很简单,就是画桃心,“好幼稚啊。”
“不幼稚,很可爱。”程述拍了拍床,“上来睡会儿,你昨晚没怎么休息。”
“不要,我怕压到你。”闫阳说完,看到书桌旁边的东西,过去拿起来翻开看了眼,是一沓按时间装订好的物理竞赛卷子,估计是周却要的。
程述也不勉强他,躺下来闭目养神。
闫阳拿着卷子站起来,想着放桌上等收假开学了把东西顺便拿去给周却,结果冷不丁看到书桌抽屉里躺着的墨绿色笔记本。
他对这个笔记本印象非常深,余杨送的。
闫阳瞥了眼床上躺着的程述,小心翼翼地把抽屉拉到最大,呼吸都轻了。
他慢慢翻页,笔记本还是和上次看的那样,空白的,缺了一页的。
闫阳还是和当时想的一样,程述不可能对着空白笔记本露出那样的笑,那答案只能是在撕下来的那一页上了。
闫阳皱着眉头想,程述会把那一页放在哪儿。
如果他是程述,他会放在哪儿?
闫阳视线扫过抽屉的边边角角,要是放在这儿估计现在也被翻出来了,不太可能。
他转眼看房间里其他地方,蓦地被躺在地上那本封面是奥特曼家族的密码日记本吸引。
这个本子,还是他送给程述的小学毕业礼物,闫阳细想当时送这个日记本给程述的原因。
应该…貌似……是他当时觉得程述太老成了,过家家不玩,卡牌也不拍,他就送这个日记本试图唤醒程述的童心。
现在看着这个日记本,闫阳莫名觉得,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日记本里。
日记本的密码长达八位数,刚买回来时的密码都是0,闫阳不知道程述有没有换密码,于是先拨了一串0出来。
拨完按下开锁按钮,没开。
又拨了程述的出生年月日,按下,还是没开。
闫阳嘶了声,抱着膝盖思考了会儿,把程述的企鹅号拨了进去,又不行。
难不成是自己生日?闫阳想到这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自恋,但他还是把自己的出生年月拨出来了,然后按下开锁按钮。
“咔哒”
开了。
日记本自然摊开,闫阳都没翻它,它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夹着东西的那一页。
那是一张粘在被人撕碎又拼起来的符纸。
闫阳记得它,这张符纸原本是奶奶给他求的,保佑他身体安康。他在程述第一次去京市竞赛时送给了他。
南城是东省省会,初中时竞赛都是在市里,当天去当天回完全可行。上了高中后,每次竞赛几乎都是去京市和海市了。
那时候他们俩都没有分别的经历,程述性格又闷得不行,不爱接话不聊天的。
他怕程述一个人在外地觉得孤单,就把奶奶给自己求的,一直压在枕头下的平安符送给了他,就当做自己陪着他了。
“看见了?”
程述的声音突然响起,沉浸在回忆里的闫阳被吓得一激灵,他回过头挠着脑袋笑笑,“啊,看见了。”
“上来。”程述靠着床头,拍了拍床。
闫阳在程述旁边盘腿坐下,望着程述的眼睛笑了笑。
程述看着闫阳脸上明明挂着一副我很难过的表情,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尖像是被几个细细的钩子牵着拉了下,他叹了口气,抓着闫阳的手,十指相扣,慢慢将这件事说给他听。
事情不算复杂,充其量就是一群热气方刚的少年在学校起了冲突。
当时他们去竞赛住的那所学校,光是专门竞赛的班级都有四个,和他们同一个科目的就有八十多个,比为了竞赛专门来到这的人不相上下。
那个集训也像是搞事的,平时的测验还会特地弄一个比分表,看是他们本校的均分高还是外校的。
程述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模式,倒也觉得没什么,正常发挥就行。可有的人就不是这样想的,在这里他们都属于竞争对手,也不想丢脸,于是双方都莫名带着点敌意。
除了比分,日常训练也抓得很紧,除去吃饭洗澡睡觉的时间,别的不是上课就是自习。
第一次发生冲突是在食堂打饭时,一个本校生嘲笑他们外校的人乡巴佬,邋遢。一些火气大的直接就上去怼起来了,最后闹到老师过来调解,查了监控发现是本校学生挑衅在前,于是让那几个学生先道了歉。
第二次冲突是在澡堂,他们南边来的学生,大多数都是每天洗澡,风雨无阻。在集训结束前两天,他们被之前那几个学生带人堵在澡堂了。
其实在这之前都没程述什么事,他也不想理这种人,奈何他不犯人人家自己赶上来挑事。
闫阳送给他的平安符,程述一直是随身携带的,这会儿刚洗澡出来,护身符放在澡盆的最上面,被那几个人抢了。
不仅抢了,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碎。
“然后我就跟他们动手了。”程述说得轻飘飘的,“到后面有老师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把撕碎的平安符捡起来,就被逮到办公室教育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地上干干净净,以为被澡堂大爷扫了去,去翻了垃圾桶也没找着。”
“这个是余杨给你的,当时他也在挑事的那几个学生里?”闫阳问。
程述点点头,“对。”
“算他有点心。”闫阳低头摸着笔记本墨绿色的封面嘀咕,“难怪他那会儿一直捧着这个笔记本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他想对你干啥呢。”
很小声,但程述听清了,他想到那段时间闫阳在学校莫名其妙的黏自己,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不然你以为他想干什么?”
“没什么。”闫阳垂着眼皮,不和他对视。
“是吗?”程述倒是十分坦然,“我当时还以为你喜欢他。”
“什么!?”闫阳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难以置信地问:“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我还怕你喜欢他呢!”
“原来阳阳那时候就这么在意我了。”程述笑着揽过闫阳的腰。
闫阳顾忌着他手臂上的伤没把他推开,心想这一切都怪那几个奇奇怪怪的梦!明明什么都不一样了!
晚上杨梅梅过来喊他们去吃饭。
小哥俩麻溜收拾好自己,肩挨着肩,大腿挨着大腿,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吃得那叫一个亲密。
杨梅梅坐在对面看着俩孩子这样的互动,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怪异,她瞅了眼边上坐着的程晓晓,发现她一脸淡定,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可能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感情都这样好的吧。
第66章 第 66 章
第66章
程述这次的考试就考一天, 和平时考试模式差不多,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四点, 考场在南城的一所211大学。
期间闫阳全程护航, 恨不得背个隐身斗篷跟着进去一起考。
好在考试顺利,程述如常发挥,他们的生活也慢慢的恢复到最初的状态。
陪程述去拆石膏的那天, 闫阳心酸地看着程述那条细了一圈的手, 程述揉揉他脑袋:“医生不是说过一段时间就恢复过来了吗?”
“那也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闫阳摸摸程述的手臂, 又抬起自己的放在边上比了比,“都要和我的差不多了。”
待第二轮复习开始时,他们成为了高三年级的学生。
南城的秋天,温度还是如同夏日那般, 甚至更高, 干燥得让人直冒火。但是高三的学生们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大家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中。
课程也变成连着上,两节课刚好能测一张卷子, 第二天上课讲卷子,自习课整理错题,每天如此。
闫阳也是一样的, 他的成绩本来就不太稳定, 高一高二这两年发生的事又多,在高三分班考试里, 他的成绩排在了班级倒数。
这让他警钟大响,意识到这样下去他和程述的距离肯定会越来越远, 于是狠下心来,每天放学不是复习就是刷题, 学习力度从来没有那么强过。
程述的情况比他轻松,在十一月开启的第二轮复试集训中,一中有13个学生获得了国内最高学府的保送资格,其中就有程述。
如果不是录取通知还没出来,学校早就全校通报挂横幅燃鞭炮庆祝了。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五傍晚,闫阳正在房间里测英语听力,没写几题,手机忽然震个不停。
他点开瞧了眼,是强子给他发的前几天市里联考的成绩排名表。
一个是全市考生排名,另一个是老师整理出来的班级排名。
闫阳直接点开班级排名表,捂着屏幕一点点往上滑,没滑几下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两家自从那件事之后,就把中间隔着的围墙推了,在两栋洋房之间建了条连廊,方便走动。
再加上闫阳高三了,杨梅梅担心这俩孩子在家吃不好,索性也什么都不干,专心在家看孩子。
“小述,洗手吃饭。”杨梅梅擦干手,走到院子那喊了声。
程述正在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闻言应了声,“好。”
待他走到餐厅,见只有杨梅梅一个人坐着时,愣了下,“阳阳呢?”
“喊了,没应。”杨梅梅叹了口气,说,“估计戴着耳机背单词呢,我们先吃。”
程述没坐下,“杨姨,我上去喊他吧,饭菜凉了不好吃。”
“行,去吧。”
程述上了楼,在闫阳房间门口停下,敲了敲门,“阳阳?”
没有回应。
程述推开门,只见房间里窗帘拉上,灯也没开,昏暗一片。
他走到床边坐下,打开床头灯,推了推床上把自己包成一条蚕蛹的闫阳,看着他漆黑的发顶轻声说:“吃饭了。”
闫阳往被子里缩,把自己埋得更深了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不想吃。”
“学习太累了?”程述连带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吻了吻闫阳的发顶。
感受到脑袋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闫阳再也憋不住,从被子里钻出来,抱着程述呜呜哭了起来。
“小述,我怎么办啊……”闫阳抱着程述的脖子,脸埋在他颈窝,“我怎么学都进步不了,怎么办啊……”
程述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哪里没进步了,你这次月考都前二十了,这还没进步呀。”
闫阳摇头,“学校里的,不算数。”
“怎么就不算数了,强子听见你这么说,要哭晕在厕所了。”程述嘴唇抵着闫阳耳尖,“现在才十一月……”
“明天就十二月了。”闫阳闷声纠正。
程述笑了,“那就还有半年时间才高考,时间还长,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我们慢慢复习,一步一步来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温柔,闫阳不知不觉被安抚住了。
待程述带着闫阳下楼时,杨梅梅正打算把菜放进热好的蒸箱里保温,看见他们下来时愣了下,心说这么快。
“妈。”闫阳才哭过,声音听着很软。
“欸。”杨梅梅应了声,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眶,走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捏捏他的脸,“多吃点吧,一副可怜样儿。”
“才不可怜呢。”
“是是是。”
“妈,我明天想和小述出去玩。”闫阳咬着筷子说。
“去哪呀?”杨梅梅问。
闫阳瞅了程述一眼,说:“深城,去海边玩。”
“可以呀。”杨梅梅笑道,“正好你爸这两天喊我去他那边呢。”
闫春光这段时间一直在榕城出差,一个月只能回个一两次家,每次打电话回家都不忘喊老婆过去陪陪他。
“那就这样决定了!”闫阳掏出手机,“我帮你买票!”
“别买大清早的昂,你妈我可起不来。”杨梅梅点他。
闫阳仰头拍拍胸膛,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
晚上闫阳在房间收拾出去玩要穿的衣服时,房门响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程述,结果门开后看见老妈。
“收拾行李呢?”
“是啊。”闫阳拿起两件T恤转身问老妈:“妈帮我看看带哪一件?”
杨梅梅坐在床边,看着儿子受伤那两件衣服,一件黑白拼接,另一件是绿白宽条纹的样式,思索了下,说:“绿色那件吧。”
闫阳听罢咧嘴笑,“我也是更喜欢绿色这件,那就它了。”
说完就把绿色T恤扔在地上摊开的行李箱上。
杨梅梅视线也跟着衣服落下,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个22寸行李箱,有些惊讶:“带这么大个箱子,不是两天一夜?”
“噢,”闫阳还在衣柜里埋头找适合去海边穿的裤子,头也不回地说,“这个是我和小述一起用的,等他来了把他的行李放进去,两个人用刚好了。”
杨梅梅蹲下把儿子乱扔在行李箱里的衣服折起放好,犹疑地开口:“阳阳。”
“嗯哼。”
“在外面玩要注意安全。”
闫阳终于翻出一条米白色的长裤,闻言只以为老妈让他注意在海边玩不要随意下海游泳。
今年入了秋后温度飙升,十一月末了还有二十七八度,月中的时候还有新闻报道游泳溺水事故,于是闫阳点头应道:“知道啦,我们只是在海边逛逛,不会胡乱下去游泳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梅梅叹了口气,她当然知道儿子不太喜欢游泳。
“那是啥意思?”闫阳只觉得奇奇怪怪,蹲下抱着膝盖问老妈。
看着一脸坦荡荡表情的儿子,杨梅梅也不好意思多说,只留下一句“我是让你注意安全,各个方面的安全。”便离开了。
闫阳一通想下来快要被安全这俩字绕晕,注意安全不就是要注意各个方面的安全吗?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安全?
等晚些时候,程述拿着自己这两天出去玩的行李过来了,闫阳和程述说了老妈这个“安全”论,问他知道老妈说的啥意思不。
程述垂眸抿唇笑了下,说:“我也不知道。”
“是吧,奇奇怪怪的。”闫阳看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的程述,玩心大起,走过去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
程述侧头,鼻尖在他脸颊边上蹭蹭,闫阳也学着他蹭,不过他是用半边脸蹭,差点没把程述蹭得摔地上。
程述拍拍他手,让他别闹。
闫阳傻笑了会儿,小声地在程述耳边说起了话,“我跟强子说明天要去玩,他说他也要一起。”
“来呗。”程述把行李箱拉链拉上,站起来转身和闫阳面对面抱着,“人多点热闹,玩得也开心。”
闫阳嘟着嘴在程述脸上吻了下,“我还以为你也想和我二人世界呢。”
程述笑着亲闫阳嘴角,“我现在还不急着二人世界。”
“喔!”闫阳看着程述直挺的鼻梁,心说我挺急的。
他们买的是早上七点的高铁票,这就意味着要早起赶去高铁站,俩人也没敢闹太晚。
闫阳也闹不了太晚,主要是这段时间的学习真是把他的精力耗尽了,再加上今天情绪起伏有点大,他窝在程述怀里没多会儿就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坐上了前往深城的动车。
从南城到深城,动车也就一个小时,跟在南城从城西到城东的地铁时间差不多,吃完早餐消会儿食就到了。
而从高铁站到他们今天要去的景区就远了,平时不堵车都得一个多小时,更别提今天是周六,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两个多小时,等他们到达酒店都中午了。
办好入住手续拿房卡,闫阳进去就瘫在了床上,连背包都没卸。
程述过去帮他把包卸了放床边的沙发上,开了行李箱拿衣服去洗澡。
等他出来的时候闫阳已经不在床上了,程述往阳台看了眼,果然,刚刚瘫在床上的人现在躺在露台躺椅上。
躺椅很大,把闫阳整个人遮得很严实,只露出搭在扶手两边的细白手臂和黑乎乎的发顶。
听见房里的动静,闫阳坐起来,拧着身子回头笑着冲程述招手:“这儿!”
程述笑了下,走到闫阳旁边停下。
闫阳瞅了他一眼,自觉往椅边挪了挪,大声‘嘀咕’:“还说我是黏人精,我看你才是呢。”
程述闻言笑了起来,在闫阳空出来的位置坐下,把人揽在怀里,承认:“我只黏你。”
他们住的是一间临海的假日酒店,房间的露台巨大,不用出门,坐在露台的躺椅上就能看见大海。
而且今天的天气还很好,晴空万里,海水泛着和天空一样的颜色,从他们这看去,可不就是水天一色么。
闫阳侧过身,在程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面前的景色,感叹道:“太美了。”
“嗯,”程述低声问他:“开心么?”
“开心!”闫阳攀着程述的肩,仰头在他下巴亲了一口,“我可太开心了。”
闫阳看了一会儿景,突然瞅到自己和程述并排放着的腿,像是想起了什么,脚趾在程述脚背一上一下地勾着。
程述闭着眼睛,手掌在闫阳腰间揉了一把,“又找事儿?”
“才不是找事儿。”闫阳嘻嘻笑了几声,继续说,“我就是想起小时候我和你躺在摇摇椅上睡午觉。”
程述闻言睁开了眼睛,嘴角轻轻地勾了勾,“是啊,怎么有人躺在摇摇椅上睡觉都能滚地上的。”
“是那个扶手缝太高了,我都能从那儿爬上椅子。”闫阳哼了一声,“所以掉下去很正常好吧?”
“嗯,正常。”程述打了个哈欠,抬手看了眼腕表,正好是午饭时间,“饿吗?”
闫阳摇头,“不饿。”
“不饿就回房里睡觉,有点困了。”程述坐起来说。
“我还没洗澡。”
“去洗。”
“噢~”
闫阳洗完澡出来,房间窗帘已经被程述拉上了,只有床头的壁灯发着昏黄的光。
随手擦了两把头发,闫阳在程述旁边躺下。
没躺几分钟,热乎的胸膛就挨上来了。
程述没睁眼,指尖顺着闫阳的脊背往上滑,停在闫阳的后脑勺,掌心是干燥柔软的发丝。
“我吹干了。”闫阳抱着程述的腰说。
“嗯。”程述揉了揉他的脑袋。
两人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如果不是强子给他们打电话,根本不愿意醒。
程述起身拉窗帘,窗外的阳光柔和了许多,已经不像中午那样刺眼。
午睡睡久了确实会让人变懒。
闫阳被光刺了一下,蜷着身子往被子里埋,不想起床。
程述过去把他的被子掀开,吻住了他的嘴唇。
闫阳下意识仰起头,对于他们来说,接吻真的是太平常太平常了。
吻了一会儿,闫阳有点喘不过气,半眯着眼,掌心按着程述的肩头推了推。
程述最后咬着他的下唇,磨了会就把他放开了。
他手肘撑着床,支在闫阳上方,指尖摩挲着闫阳因为亲吻而变得嫣红的唇,说:“强子说他到了,等会儿放好东西就来找咱们。”
闫阳这会儿脑子有点钝,反应不过来什么和什么,只是“唔”了一声后,拉着被子把自己的脸盖住了。
等强子来敲门的时候,闫阳正绕着床仔细检查床单,担心刚刚弄的东西滴在上面。
第二遍敲门声响起,程述正在卫生间里漱口,见闫阳还在看床单,笑了下便含着牙刷要去开门。
闫阳赶紧把他推回卫生间,说:“你先忙,我去开。”
闫阳开门前以为只有强子自己一个人,结果一开门被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吓一跳。
宋凯:“Surprise!看到我开心吗!”
“进去进去,热死了都。”后面的几个男生推攘着进来了。
闫阳看向强子,强子耸耸肩说:“我就发了条买票去玩的朋友圈,宋凯说一起他家司机接送,这不不蹭白不蹭么。”
彳亍吧,闫阳关上门,又把房间里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两度。
程述这会儿也洗漱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了,看见房间里有坐着有躺着的人显然也有些惊讶,不过没说什么。
一群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凑一块,又都是不差钱的,自然是什么爽玩什么。
闫阳也跟着体验了一把海上拖伞,下来的时候嗓子都喊哑了。
晚上他们回酒店吃海鲜烧烤,毕竟是男生,自己出来玩的时候多少都会喝点小酒爽一爽。
点了一桌子菜,花生和啤酒是最先上的。靠着啤酒的男生挨个一人给一支,轮到闫阳的时候他愣了下,说:“记着你好像没成年吧?”
他们高三了,按照入学规定,其实同一届的年龄生日都差不多,班上的绝大部分同学都成年了。
闫阳眉头一皱,把酒抢过来,“就差半年而已,你们早就开始喝了怎么能说我。”
他可还记得高二那会儿去研学,大家偷偷在酒店里喝酒的事儿呢。
发酒的人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就是记着前段时间有女生统计班上还有谁没成年了,才多嘴问一句,于是他麻利开了瓶盖,直接干了大半瓶,说:“对不住啊。”
“没事。”闫阳举着酒瓶和他碰了杯,也喝了几口,喝完皱着眉头,心说啤酒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喝。
喝酒了大家更放得开了,即使在学校都埋头学习很少说话,但这酒一喝上,好像大家都变成了过命的兄弟。
一会儿吐槽学校什么什么样,一会儿又说前几天的联考卷是哪个杀千刀出的,要打,要狠狠地打,一会儿又拿着酒要去和程述干杯,说要蹭□□。
有人开了这个头,后面的接连跟着要蹭。在这样的氛围下,程述也喝了三四瓶啤酒。
比起味道奇怪的啤酒,闫阳更喜欢酒店自调的,酸酸甜甜的鸡尾酒,一边跟他们说话,一边就着桌上的海鲜连喝了两杯。
不过闫阳的酒量实在浅,烧烤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晕乎了,吃烧烤都咬不着签子,程述只能把肉剃下来放他碗里。
又菜又爱喝说的是闫阳没错了,明明整个人晕乎了,还要拿酒喝,说光吃肉算什么!一口肉一口酒才是真男人!
这话听得桌上的男生纷纷说‘好’,于是又是两杯鸡尾酒下肚。
到了后面,闫阳酒不喝了,肉也不吃了,就整个人靠着程述,时不时还盯着程述的唇看,没等来吻又委屈地把脑袋贴着程述的肩膀上蹭。
不吵也不闹,就乖乖坐着,别人跟他说话他就笑,笑得很甜。
他不喜欢。
于是程述提前带着闫阳回了酒店房间。
喝醉的闫阳是真的乖,乖乖让程述牵着手,乖乖让程述给他脱衣服,乖乖让程述给他洗澡。
程述检查了一遍阳台的落地窗,确认都关紧了才拉上窗帘。
“我去洗澡,在这坐着等我好不好?”程述弯腰,和裹着浴袍坐在床边的闫阳对视。
本来在帮闫阳洗澡的时候能顺道一起洗了,但这样洗漱的时间肯定不短,晚上温度下来了,程述不愿拖这么久,怕闫阳感冒。
闫阳傻愣愣点头,抱着枕头说:“好。”
怕闫阳找不着他,程述洗澡的时候没关门,只是半掩着。
这也注定是个战斗澡,他洗完出来才过了两三分钟。
看着睁圆了眼朝他这边看的闫阳,程述莫名想到他上次最久,也是这样,乖乖坐在床上,视线紧紧盯着自己。
程述张开手,说:“来,抱抱。”
闫阳马上丢掉枕头,像个小孩一样站在床上张开手等着抱。
程述乐了,上前一手扶着他的背,一手托着他的屁股,抱着他在床边走了个来回后才把他放下来,“小屁孩儿。”
“才不小,我要长大了。”闫阳抱着他的脖子,脑袋搭在程述肩上。
“你很喜欢这样。”程述说。
“我有个更喜欢的。”
“是什么?”
说不如做,闫阳让程述坐下,自己麻溜坐上了他的大腿,拉着程述的一只手环过自己的腰,又把程述另一只手也搭上去。
他的手从程述腋下穿过,把他圈住,脑袋靠着程述的颈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嘴巴一撇,“我最喜欢这样了,可是你后来不让我坐了。”
程述失笑,“你那时候都多大了,还这样小心被人笑话。”
“那就笑话呗,我就喜欢这么坐。”闫阳仰头看着程述勾起的嘴角,慢慢地往上挪,直到彼此的嘴唇相触。
吻越来越缠人,程述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倒在床上的,也不知道他们的浴袍是什么时候解开的。
可能是下午那次,闫阳今晚显得分外急迫,他也想给程述更好的体验,于是学着程述那样,逐步往下,在将要碰上时程述阻止了他。
“不用…”程述喘着粗气,因为兴奋,汗从脸颊滑落,滴在胸口。
闫阳半跪在床上,红着眼睛,歪着头问:“为什么不让我弄?”
也许是酒精的关系,程述把闫阳拉到身前抱着,哑声说:“你应该被人疼的,我舍不得。”
程述就是这样双标,他什么都能做,舍不得闫阳碰到一点点不好,哪怕是自己。
“可是,我也想疼你。”闫阳痴恋地抚上程述的脸,“让我也疼你,好吗?”
宿醉的后果是第二天全体睡到下午。
强子他们还好,专车接送。
程述和闫阳就不行了,着急忙慌地收拾行李,毕竟不知道出去会不会堵车,能不能赶上六点的高铁。
闫阳乐呵呵地蹲坐在沙发上看着程述收拾东西。
好在这次去高铁站的路上没怎么堵,他俩到的时候还能去吃个肯德基。
等餐间隙,程述注意到闫阳时不时地揉着自己下巴,“很不舒服?”
闫阳点点头,“有点酸,喉咙还有点疼。”
“让你别……”程述拧着眉,想到又是自己造成的,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嘛,”闫阳嘿嘿傻乐,竖起几根手指保证道:“而且也不是很难受,下次,我有经验肯定就不会这样了!”
还下次…程述扶额。
第67章 第 67 章
第67章
临近期末考试时, 他们班发生了一件挺大的事,班主任换了。
学校对外称的原因是曹敏老师因身体原因,申请调离高三(1)班班主任的职位。
但班上的同学都知道, 是因为她的教学方式过于强势。一直以来都有同学抱怨, 本来高三压力就大了,她还要在班级里搞什么愧疚式教育。
让每次考试排在班级倒数20名的学生,写考试总结反思自己, 为什么会考出这种成绩, 他们考出这种成绩对不对得起自己的父母。
其实写写总结倒也没什么, 闫阳也写过两次,交上去就完了。只是曹敏看到他们这幅模样,决定加大力度,在第三次月考结束后宣布——
这次排名倒数二十名内的学生, 如果下次月考没进步, 就要上台念自己写的考试总结。
青春期的学生正是最要面子的时候,这个决定一出来,有些心理比较脆弱, 平时很认真很拼,但是成绩又在班级末尾的学生,因为这个决定焦虑得失眠, 频繁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那儿的老师在了解情况后, 觉得曹敏这样的教育方式不可取,于是找她聊了下。结果曹敏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 高二的时候她可以不管,都高三了还没点拼劲, 于是在班级里狠狠点了考倒数的学生。
心理咨询室的老师看到她不改反而更激进,担心她把学生逼出什么问题, 于是直接打报告给领导,没几天就被换了。
闫阳看到这个通知时也悄悄松了口气,他就是偶尔排在班里三十几四十名的。
到了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所有人都处在一个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恨不得把时间掰碎了用,一天最好能有四十八小时。
学校不会给他们太大压力,除了盯着高三体育课必须要待在操场,不准偷偷回教室学习这个之外,额外给他们安排多上一个小自修,让他们学到晚上八点,八点一到就会有人来催他们下课回家回宿舍。
能进一中的学生底子都不差,自学能力也强,被学校赶回去没事,回到家回到宿舍一样学,一样奋斗到深夜。
闫阳从高三下学期开始,就把睡眠和程述都安排在学习后面,每天早上六点爬起来先背半小时单词,再听四十分钟听力,晚上刷题复习,经常学到凌晨。
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学习,晚上做梦都在刷卷子,为了一道题绞尽脑汁。期间偶尔崩溃过,崩溃了就抱着程述哭一会儿缓缓,缓过劲了继续学。
程述虽然拿到了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但他还是像正常的高三学生一样上下学,偶尔会去京市看望母亲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地陪在闫阳身边。
在春天要结束时,高三学子们迎来了高考百日誓师大会。
往年学校里考出来的省状元,去了双一流高校的学长学姐们,会被学校邀请回来演讲,分享临近高考时该怎么复习的技巧以及调整心态的方法。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六月也越来越近。
五月末,学校进行了最后一次摸底考试,这次考试主要是高考前的调剂,题不难,也不做排名。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时,学校也开始安排毕业照事宜。
拍照顺序按照班级的排序进行,第一个就是闫阳他们班。
拍毕业照的低点在学校图书馆门前,那里摆了一排椅子,椅子后面是一节一节往上升的站台。
任课老师、学校领导坐在第一排,往后是两排女生两排男生。
闫阳和程述的个子在班级里都算高的,所以他俩一起站在了最后一排的边缘。
毕业照分三个版本,不笑的,笑着的,还有自己比姿势的。
比姿势这张,闫阳老早就和程述说好了,他要看起来甜蜜一点的姿势,反正都要毕业了,老师也管不着。
程述说好。
在看了一堆情侣拍照姿势后,他选了一个,他歪头靠着程述的肩看镜头比剪刀手,程述脑袋也靠着他看着镜头比剪刀手的姿势。
拍完还不能走,还得拍一个整个年级的合照,于是在等待的时间里,大家都掏出手机,疯狂拍照录像,在相册里留下属于自己的青春回忆。
一些偷摸谈着的小情侣这会儿也都见了光,一个两个都在起哄,闫阳也拿着自拍杆,和程述站得端端正正的拍照。
晚上的高清电子照出来了,老师把那几套照片发在群里。闫阳率先点进第三个版本。
程述是比剪刀手了,但是没看镜头,而是侧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很柔软的弧度。
莫名的,很有感觉是怎么回事。
一些对他们关系早就有怀疑的同学直接在班级群里炸了一下。
同学a:【图片】所以??你们是我想的那种关系???
同学b:不是,这个真的不是论坛那群磕cp的p出来的?
程述:嗯,不是。
闫阳:嗯,真不是。
强子:天杀的!我以为你们只是哥俩好!
宋凯:天杀的!我以为你们只是哥俩好!
其余同学震惊之余化作应声虫,底下一排复制粘贴的“天杀的!我以为你们只是哥俩好!”
班主任:好了,也快高考了,大家这几天在家要注意饮食卫生知道嘛?
新来的班主任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博士生,为人和善热情,班上的同学都喜欢和她聊天。
:知道!
:明白!
:绝对注意!
闫阳也跟着发了个明白。
过了会儿班主任发了个举着加油旗子的火柴人表情包。
底下的同学也跟献出自己收藏的稀奇古怪的表情包。
距离高考只有四天时,学校发布通知,高三全体学生放假,在家备考。
闫阳的考场不在本校,所以在六号下午,程述陪他提前去熟悉考场。
因为第二天的考试,闫阳夜里睡觉时明显睡得不安稳,皱着眉头哼哼唧唧,要哭了似的。
程述抱着他慢慢地拍,轻声地哄。
市里规定,高考期间不允许家长送考,学生需坐学校的安排的车辆去往考场。
考试当天早晨,闫春光送他们去学校,下车后闫阳就看到校门口停着两排贴着“高考专送”字样的公交车。
现在时间还早,他们没急着下车,只坐在车上说话。
闫阳腿上放着的是学校统一发的透明资料袋,里面装着准考证,笔,身份证,小塑料袋里还装着撕了包装纸的藿香正气口服液和一小瓶的水,这些都是程述收拾的。
在等老师喊集合的时间里,闫阳看着程述过一会儿拿走他腿上的资料袋,看看准考证身份证,瞅瞅有没有缺什么忘了拿。
资料袋里的东西是他亲手收拾的,这会儿像是信不过自己一样。
闫阳本来挺焦虑的,看见程述这样捂着嘴在旁边笑,说:“是我考还是你考呀?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紧张呢?”
程述没说话,只是捏捏他的脸。
校门口那边开了个喇叭,让考生准备上车,闫阳把东西装进透明挎包里,开门下车。
“儿子。”闫春光降下车窗,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旗开得胜!加油!”
“宝贝加油!”杨梅梅坐在副驾,倾身过来喊。
“加油!”闫阳也给自己打气,末了转身往校门口走。
程述看着闫阳离开的背影,又看到专车上写着到达学校的牌子,想想还是不放心,解了安全带开车门说:“叔我想过去看看。”
闫春光本来就没打算走这么快,于是说:“去吧。”
车门被关上,杨梅梅看着前面俩孩子的身影,感慨似的说,“他爸,咱儿子命真好。”
“那也不看看是谁儿子。”闫春光揽过老婆的肩。
“你说他们打算啥时候跟我们说呢。”
闫春光‘嗯’了半晌,“他们想啥时候说就啥时候说,孩子的事儿我们管他们干啥。”
“我还没想好要端什么态度出来。”杨梅梅有些愁。
“要什么态度,开心就完了。”闫春光哈哈笑了起来。
杨梅梅掐了他一把,觉得这话题和他说简直是浪费时间。
闫阳在考试前还挺紧张的,直到考完语文,也许是题还行,心情还不错,觉得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紧张也改变不了什么。
于是该吃吃该睡睡,这样的心态一直保持到考完英语。
“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作答,若有考生……”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闫阳放下了的笔,把试卷和答题卡放在相应位置后等待监考老师收卷。
随着卷子被收走,闫阳看着仅剩准考证和笔的桌面,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结束了,他的高中生涯。
待闫阳走到校门口,还是被外面的景象吓一跳。即便说不能送考,可今天是最后一场考试,校门对面的马路上还是挤满了家长,身穿制服的警察正吹着哨维持秩序。
有些学生出来得早,已经和他们的家长汇合了,三五个聚在一块抱着鲜花拍照,他们里面有笑着的,也有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还有和家长一块抱头痛哭的。
闫阳看着他们,突然很想见到程述,很想看看爸妈,很想很想,往接送专车那边走的脚步也不自觉加快。
“闫阳!”
闫阳顿住,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程述围栏那边冲他挥着手,而爸妈站在一旁,笑得欢心,怀里抱着一束鲜花。
第68章 第 68 章
第68章
早在高考前半个月, 他们班上就商量好考完试去聚餐了,主要是考完试当天人齐,再拖几天估计去玩的玩, 总归是缺几个的。
班上的聚餐定在了下午七点, 闫阳回到家先是把东西放了,再洗个澡。
本来想和程述干点啥的,结果洗完澡躺在床上, 他只觉得浑身轻松, 最后赖在程述怀里结结实实睡了俩小时。
班级聚会的那家饭店, 离学校近,味道好,地方还大,包厢里放了几张大圆桌, 边上有卡座和点歌台。
闫阳和程述到的时候, 包厢里到得早的同学已经拿麦开唱了,开门就是光辉岁月,唱得撕心裂肺的。
俩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们来得也算早,现在人没到齐,还没开始上菜, 桌上干干净净的啥也没有。
闫阳把椅子往程述那边挪了挪, 两人贴得近近的聊天。
聊着聊着,闫阳看到斜对面坐着的几个女生时不时往这边看。
不是闫阳自恋, 而是她们太明显了,看一眼他和程述这边, 又拍拍旁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那人也往他这边看,眼睛亮晶晶的。
闫阳摸摸胳膊,刚想和程述说她们是不是看咱俩,只见那几个女生里站起来俩,往他这边过来了!
“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开口,“可以跟你们合照吗?”
“可以啊。”闫阳点点头,看向程述。
“好。”程述说。
女生找了人来拍照,离开前还说了句“祝你们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有一就有二,前前后后来了好几个人过来合影,男生有,女生也有。
闫阳觉得自己笑得脸有些发酸了,好在没多久人到齐了,开始陆续上菜。
这次聚餐没像以前那样男生女生分开吃,而是大家随意坐,想坐哪桌坐哪桌,开心就成。
待菜快上齐时,班主任拿着麦,让大家安静一下。
“我没带你们多长时间,其余说再多都是虚的,作为你们的班主任,认识你们我很快乐。”
“高中生活即将画上句号,但这绝不是终点,未来的道路可能会充满挑战,但请你们相信自己,勇敢去追逐自己的梦想,毕业只是暂时的别离,路长道远,愿大家在未来都能乘风破浪!”
“我们破浪!!!”一些同学激动地喊。
“破浪!!!”
“什么破烂?”嗯这是听岔了的。
毕业了,谈恋爱的都不藏着掖着了,有大胆的吃饭吃一半直接上台对唱情歌的,也有像他和程述一样安静坐着贴得很近聊天的。
闫阳才发现,原来他们班上有那么多情侣!
毕竟高中三年来,除了必要的活动外,班上的人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闫阳以为他们班上的同学都挺一心只读圣贤书的。
“吃饭。”程述夹了块鸡翅放他碗里。
“噢。”闫阳夹起鸡翅开啃,眼睛盯着卡座那边正在唱情歌的情侣。
饭店差不多被他们学校的人承包了,出去上个洗手间像回到学校教学楼似的,到后边大家玩嗨了,直接开了包厢门,到处串。
像台上的那对情侣,男生是他们班里的,女生是外班的。
一曲罢,底下的人起哄亲一个。
那对小情侣也不扭捏,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抱着亲了下。
闫阳咬着鸡翅瞟了眼旁边的程述,心里痒痒的。
扯了张纸巾擦嘴,闫阳侧头喊了声:“小述。”
“嗯?”
“我们毕业了。”闫阳挨着程述耳朵说。
程述微微侧脸,望着闫阳发亮的双眼,垂眼无声地笑了笑。
闫阳看程述没说话,担心他是不是要耍赖皮,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并且在‘毕业’这俩字上加重了读音。
“知道了。”程述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记着呢。”
闫阳听他这么说,顿时就开心了,“嘿嘿,记着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耍赖皮。”
“忘不了。”程述淡淡地说,声音低低的。
闫阳听了脸有些热,不由地想起两个月前——
他十八岁生日的晚上。
盼星星盼月亮,闫阳终于盼到自己成年了。
在此之前,他早就拉着程述做足了功课,买好了各种做那事儿需要用的东西,就等着,嗯了。
生日那天是周日,闫阳一大早就被爸妈喊起来吃长寿面,面边缘铺着两根细细的青菜。
底下是铺了大半边的肉,空着的地方卧着俩煎蛋,胡萝卜雕刻出来的生日快乐这四个字摆在了面的中央。
青菜少少的,肉多多的,是一碗非常合他心意的面。
中午和爸妈程述一起吃饭,傍晚则是约了学校的朋友出聚餐。
因为第二天是周一还要上课,大家也没怎么闹,连酒都没喝,吃完饭去ktv吼个俩小时,之后各回各家。
一切都和闫阳预想那般进行着。
晚上聚餐回来,俩人都有点迫不及待了,洗澡洗着洗着就开始亲热起来。
俩人比平时都要急切一些。
他们未着寸缕地贴在一起,闫阳勾着程述的脖子要亲。
还好三楼就住了闫阳自己,动静不是特别大的话也没人会发现。
程述关了花洒,扯过浴巾把人擦干,托着闫阳屁股抱着出去了。
还没等程述把他放床上,闫阳又缠着啃上程述的嘴巴了。
程述搂着他,耳边是两人一次比一次重的呼吸,偶尔夹杂着闫阳难耐的哼唧声。
闫阳红着眼睛,在程述耳边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程述吻着他的颈侧,滚烫的呼吸洒在那块皮肤上,闫阳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
可惜那晚他们到底没能更近一步。
程述才稍微有些动作,闫阳那边就吸气吸个不停,小小声地喊着“疼”。
程述到底还是心疼,松了手,支着身子在闫阳上方,看着他哭唧唧的小脸,低头咬了一口闫阳的下巴,又亲亲他的嘴角,哑声说:“睡吧。”
闫阳缓过来后觉得不甘心,缠着程述说要再来一遍。
程述把人抱着哄,“睡吧,等你考完试喊疼都没用了。”
于是就这样约好了。
闫阳抿着饮料,之前买的那些东西都在家里藏着,翻出来就能用,但想到那晚的痛楚,闫阳顿了顿。
要不来喝点小酒微醺一下?说不准没那么疼?
说干就干。
趁着程述去洗手间的空档,闫阳溜去卡座那边拿酒,他自己喝就行,程述得清醒。
“闫阳,喝酒啊。”宋凯搭上他的肩,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还打了个酒嗝。
“嗯,有冰的啤酒没,我拿瓶冰的。”闫阳看着桌上摆的那一堆酒,有开过的,也有没开过的。
宋凯摆摆手,弯腰从桌上拿了个粉色盖子的小玻璃瓶,直接帮拧开递给他,说:“啤酒多难喝啊,喝这个,这个好喝!酸酸甜甜!”
闫阳接过来,瓶子手掌这么大,瓶身透明。
“真的好喝,试试。”此时的宋凯像个卖酒的。
闫阳把瓶口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桃子味儿蹿入鼻腔,让他想起去年去海边时喝的鸡尾酒。
他抿了一口咂摸味儿,确实比啤酒好喝,就是甜了点,也还行,而且量也少,闫阳琢磨着自己酒量不行,这一瓶的量比一罐啤酒少多了,喝完差不多也是微醺?
程述从洗手间出来,回来路上碰见刚好从包厢里出来的柏予。
他也是这次被保送的学生之一,和程述一个学校,还是同一个专业的。
俩人站在走廊聊了会儿天,主要是段柏予问,他答。
等程述再进包厢时,就看到闫阳抱着膝盖蹲在椅子上,脸埋在手臂里。
“困了?”程述拍拍闫阳的肩,“困我们就先回……”
闫阳抬起脸,眼睛水汪汪地看向他。
“喝酒了?”程述凑近嗅了下,果然闻到了闫阳身上散发的些许酒气。
“小述……”闫阳带着满脸泪痕扑进程述怀里,抱着他脖子哽咽,一抽一抽的,“述,小述,我,我……嗝——”
程述拍着闫阳的背给他顺气,傻蛋又喝酒了,还醉得厉害。
程述也算是发现了,闫阳喝醉酒是很乖,但也很爱哭,像现在这样,抱着自己乖乖地哭。
看着可怜得不行。
好在聚餐合照饭前已经拍过了,这会儿走也没什么,在班级群里说一声就成。
闫家。
杨梅梅与老公依偎着坐在沙发上,闫春光大腿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相册,茶几上还垒着一摞。
“这个,脸红得小猴屁股似的。”闫春光指着相册里的其中一张说,“这会儿多大来着,有一岁没?”
杨梅梅顺着老公指着的那看,照片里的小孩儿眼睛泪汪汪,脸蛋红扑扑,啧了声说,“这张哪来的一岁,还不是你逗的,把儿子玩具抢了还要给不给,能不猴屁股么。”
闫春光哈哈大笑,接着往后翻,不知道从哪一页开始,照片里的主角从一个小孩儿变成了俩。
“欸,等会儿。”杨梅梅出声,“这啥时候的,我怎么没印象。”
闫春光瞅了眼,照片上的俩小孩,稍小那个坐在另一个大腿上,俩孩子面对面在翻花绳玩。
小的那个皱着眉一脸认真,像是在思考怎么勾绳,而大一点那个只有侧脸,不过不难看出他神情柔和,嘴角微微勾着像是在笑。
“想起来了。”闫春光拍脑袋瓜,“我拍的,应该是阳阳三年级那会儿,你和晓晓一起去外地买设备去了。”
“我说我怎么没印象。”杨梅梅笑了笑,隔着塑料封膜抚摸着照片,“这俩孩子,转眼就这么大了。”
“岁月如梭啊。”闫春光拍拍老婆的肩,“回房吧,这俩孩子今晚估计是不回来了。”
“唉你别说,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情啊,”杨梅梅靠着沙发背,叹了口气,说:“惆怅。”
“惆怅啥,小述不好着么,知根知底的,总比以后突然带回来一个歪瓜裂枣来得强。”闫春光也跟着叹气,“我估摸着咱儿子的性子,估计就这几天了。”
一说起这个杨梅梅更愁,掏出手机,“我得找找有什么评分高的婆婿剧才行……”
“费这功夫,”闫春光打断老婆的话,“平时怎么相处,以后就怎么相处,难不成你还想当恶婆婆?”
“瞎说,小述也算我半个儿子了,我疼他都来不及。”才说完,杨梅梅就听见院子传来声响,转头看她老公,惊讶道:“这是回来了?”
“不应该啊。”闫春光嘶了声,“这个年纪不应该……”干柴碰烈火么?
“爸!妈!”
“诶!在呢。”闫春光赶紧应道。
闫阳跑上楼梯,愣愣地站在纱门外。
杨梅梅过去开门,只见儿子满脸的泪痕,眼睛水汪汪的。
“哟,咋了这是?”杨梅梅给儿子擦眼泪,“快进来,外面好多蚊子。”
闫阳摇头,没动,“小述还没到。”
“小述去哪了?”
“他关门去啦!”
“杨姨。”程述刚好走到楼梯这。
“欸,小述到了,快进来吧。”杨梅梅拉着儿子进门,闫阳转头,瞪圆了眼看走他后边的程述,见程述也进来了才回头看他爸妈。
“喝醉了这是。”闫春光闻着酒味儿了。
杨梅梅拍了他一巴掌,闫春光往边上挪挪,拉在儿子在沙发上坐下。
“妈。”闫阳坐在爸妈中间,额头搭在杨梅梅的肩上,“我毕业了,我好难过啊。”
闫春光在旁边递纸,“分别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嘛,咱朝前看昂。”
闫阳摇头,身子一歪,又靠在闫春光肩上,“爸,我毕业了,我好开心啊。”
“开心开心,”杨梅梅帮儿子擦眼泪,“阳阳准备变成大学生了。”
大学……闫阳眨巴着眼,起身要找程述。
程述一直在旁边坐着,见状赶紧去扶,闫阳踉跄了下,跌进程述怀里,抱着他的腰,脑袋在他颈窝里蹭蹭,轻声喊着“小述”。
老父母亲在旁边看着心情有些复杂。
“小述,你先带阳阳上去洗漱,阿姨去煮醒酒汤。”杨梅梅把纸巾收拾了,往厨房去。
“啊,啊。”闫春光啊了几声,也站起来,“小述啊你带着阳阳上楼,我去帮你杨姨煮醒酒汤。”
程述:“……”
待回了房间,闫阳看见桌面上的准考证,继续抱着程述哭。
“小述……”
“在呢。”
“我好开心啊。”
“我毕业了。”
“再也不用早起晚睡,写那些破题了。”
闫阳喝醉了就粘人,这边刚嘟囔完,那边又要抱抱了。
程述抱着他进浴室,让站着就站着,不乱动,还挺配合,才抓住他的衣摆,闫阳双手就自觉举起来了。
程述没忍住按着闫阳脑袋揉了揉。
估计是哭累了,洗澡的时候闫阳没怎么闹腾,程述给他擦干身子套上内裤,让他回房间。
闫阳不肯动,抱着浴巾靠在洗漱台边上,眼睛睁圆了盯着程述脱衣服。
程述脱了T恤,一抬眼和闫阳的视线对个正着。
闫阳圆溜的眼睛微微弯了弯。
程述抿紧唇无情拉上浴帘。
一直到被程述带上床躺下,闫阳窝在程述怀里,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脑子被酒精压着转不动,哼唧几声程述又过来哄,一直到睡着都没想起来。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洒进来,闫阳被这刺眼的光线照得直皱眉。
房间里冷气开得很足,背部暖洋洋的,耳边是程述轻浅的呼吸声。
程述。
闫阳蓦地睁开眼,刚开口喊了声“小述”,就感觉自己的嗓子像劈叉了一般,干得要冒烟。
闫阳后知后觉地想,这是成了?
可是也不怎么难受啊……
正当他疑惑时,身后的人也醒了。
程述吻了下闫阳的后颈,声音带着晨起时的沙哑:“早。”
闫阳翻过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臂勾着程述脖子,仰头在他下颌处亲了下,说:“早。”
被子下的俩人都是光着的,又是大清早,没多会儿双方都有点儿反应了。
两人磨磨蹭蹭地亲热了会儿,闫阳稍稍退开一些,眨巴着眼问:“昨晚…我们那个了嘛?”
程述握着闫阳的手一顿,拇指狠狠拨了一下,闫阳吸气痛呼。
“没。”程述咬着闫阳的嘴唇,语气很凶:“你下次再乱喝酒…”
闫阳哪里还不懂,乖巧求饶:“不敢了。”
胡闹过后,闫阳趴在程述身上缓神。
程述轻轻抚着闫阳的后脑勺,指缝中的头发和他怀里这个人一样,很软和,让人舍不得撒手。
不知何时,两只小鸟停在窗外的栏杆上,叽叽喳喳蹦来蹦去。
蹦了一阵后就挨在一起互相啄毛,闫阳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跟他此刻和程述的状态挺像的。
鸟儿不会在一个地方长久逗留,大概梳理完毛发后,两只小鸟又开始蹦跳玩闹起来,最后展翅飞离。
闫阳凝视着小鸟飞走的方向出神。
“小述,我们跟家里说了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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