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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菜鱼


    棉衣的事情?定下来后谈翠就放松多了, 他?们没?有太多的试错机会，每次拿货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才行。


    接着，谈翠拿过一旁的两套衣服递给了谈湘, 说道：


    “行，你再来看看这秋衣秋裤，这一套是给你买的，要十五块呢, 你再看这一套, 是给你小叔买的，只要八块，你看看有什么不同。”


    这两套不仅价格差异大，外观也?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谈湘一看就忍不住笑了。


    “小姑，你也?太偏心了吧，小叔这个也?太老掉牙了吧！”


    “他?一个大男人, 这又是穿在里面的，有什么好挑的, 你别看这款式没?那么时尚，可穿起来还挺舒服的, 你小叔穿的可开心了。”


    谈翠有点不理解谈湘为什么觉得这款老土, 她觉得还挺好的呀。


    谈湘立马反应了过来, 是了，是她想岔了, 小叔的这款才是现在的主流, 是她印象中父母小时候穿的棉毛衫。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 但依稀还记得，这种办高领的秋衣大人们一件能穿好多年, 穿到最后领口和袖口都裂开了。


    而谈翠买给自己?的这款，明显有点超前了，鸡心领，还带蕾丝花边，这个时代一般人是不舍得穿的。


    “小姑，我?们进点小叔的这款吧，先来个五十套，如果卖得好我?们直接让店家发货就行，不用你们再跑一趟。”


    “行，这两天?你小叔也?没?闲着，就在那批发市场帮人家老板干活，打好关系呢，别看你小叔抠门，他?精明着呢，你小叔又长得讨人喜欢，走?到哪都容易和人打成一片。”


    这段日子以来，谈国青愈发的开朗会交际了，虽然他?不抽烟，却经常随身带着包烟，搞起关系来一套一套的。


    谈湘和谈翠商量好后，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去街上小卖部打了公用电话，简单明了的给守在宾馆前台的谈国青说了进货的注意?事项。


    两天?后，谈国青回来了，下了火车后他?拦了辆大的三轮车，把从货运中心搬出来的大包小包的货物?放了上去，直接跟车一路跑着去了自己?的店面，还真是精力旺盛。


    这两天?的时间，谈翠拿着谈湘的设计图纸，已经对店面做了简单装修改造。


    谈翠给隔壁的售货员小赵送了些?糕点水果，把谈国青带回来的货物?暂时堆放在了隔壁，自己?店铺这边则是抓紧时间装修。


    谈湘的设计方案中并没?有对店面进行大规模改造，原有的店面方方正正，不需要砸墙之类的，他?们要做的就是要让整个店铺看起来更有生气，更加的干净整洁。


    墙壁是要重新铲了粉刷的，刷成大白墙，暗色的柜子和门重新刷油漆，刷成蓝色，蓝白交映，就像蓝天?白云，让人看人就觉得舒服，地面抹上水泥，成为光滑的水泥地，这样既方便打扫也?方便行走?。


    作?为一家服装店，镜子是少不了的，谈湘在进门处左右两边贴着墙壁放了两块等身穿衣镜，既方便顾客试穿，又在视觉上扩大了店面。


    还有就是衣架，店里一左一右放了两排长长的衣架，天?花板也?是充分利用，从上面用绳子垂掉下来，横置了衣杆，方便挂衣服，还有两边的墙面上，也?布置了网状铁丝格子用来挂衣服。


    康科长为他?们争取到了两个月的免租装修期，而实际不到半个月，他?们的店面就装修好了，这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底了。


    招牌一挂，鞭炮一响，一个天?气晴朗的周末，小谈服装店正式开业了。


    “全场二十二块九，只要二十二块九，大棉衣带回家！优质人造棉，保暖又耐脏！数量有限，售完为止！”


    服装店门外，谈国青将?大喇叭挂在门框上，将?音量调到最大，喇叭里立刻传出了他?中气十足的叫卖声，他?现在可是爱死了这高音大喇叭了，只要给点电，喊上一整天?不带歇息的。


    原本这三间纺织厂的店铺就像是市中心的隔离带似的，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冷清的很，今天?这又是放鞭炮又是大喇叭的，立刻把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什么？大棉衣只要二十二块九？还有这种好事，那不得赶紧过去瞧瞧！


    进门一看，呵，还真是大棉衣，整整两大排架子呢，就连墙上都挂满了，真别说，这手感真不错，还有这颜色还怪亮眼的。


    “老板，这棉衣真的只要二十二块九呀？”


    “童叟无欺，随便挑随便选，一口价，都是二十二块九。”谈国青面对着大家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大声喊道。


    虽然喇叭里一直在播，但从老板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大家这才信了，那眼睛呀瞬间就亮了呀！平时菜市场买菜一毛两毛都要斤斤计较，这时候他?们买起来却是毫不犹豫了。


    开玩笑，这么便宜的棉衣，买到就是赚到呀！


    “老板，这款有没?有大一码的呀？”


    “大家自己?看自己?选，这排是小号，这排是中号，两边墙上的是大号！找不到就是没?有了！”


    这已经是第八位这么问的客户了，谈翠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算啦算啦，款式不重要，买大一号的，以后旧了改改还能接着穿。”旁边的人劝说道。


    这年头?大家都爱凑热闹，人头?攒动的服装店吸引了过路行人的注意?力，不一会儿店门口就挤满了人，店里就更是人满为患了。


    谈湘被淹没?在人群中得踮起脚来才看得见谈翠他?们在哪里，三人沟通交流都是用喊的。


    店里那两面穿衣镜根本就不够用，丹平县里的卖衣服的店铺很少有这么大的镜子，这白炽灯一开照得可清楚了，是以每一个进店买衣服的客户总喜欢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直到后面的人一再催促。


    谈国青和谈翠在前面给顾客拿衣服试穿，谈湘就留在柜台后面收钱找钱，只看谈湘这点钱的手速，就知道今天?生意?有多好了。


    三人忙到下午三点才吃上午饭，今天?这番热闹的场景，看得隔壁纺织厂店铺的售货员小赵那是目瞪口呆，这县里的人们什么时候花钱这么大方了，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等她看清店里的衣服也?就明白了，这还真不怪人家掏钱，这种质量的棉服，其他?店里最起码要卖四?五十块，这里只要二十二块九，这也?太便宜了吧，她都想买一件了，哦，不对，她要买两件，顺便可以给老妈也?带一件。


    只一天?的时间，店里就卖出去了六十多件大棉衣，首战告捷！


    关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三人顾不上休息，关店后还在理货，谈湘打算把秋衣秋裤也?上架了，明天?闻风而来的人只会更多。


    今天?他?们用大棉衣把名号打出去了，秋衣秋裤得赶紧跟上才行，这东西重量轻又不占地方，卖好了毛利不比棉衣差的。


    收拾到十一点左右三人才睡下，谈湘和谈翠两个人睡在里面的小隔间里，这个小隔间是在收银台后面用布帘子隔出来的一个空间，八平方大小，一半堆满了货物?，另一半则充作?生活区域。


    白天?他?们在这里面吃饭，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桌子折叠起来放到一边，把竖在旁边的席子铺在地上，再铺上一层旧棉花垫子，铺上床单，这就是谈翠晚上睡觉的地方了。


    平时她夜里就一个人睡在这里，今天?谈湘来不及赶回镇上，就和谈翠一起挤在了里面。


    谈国青则是在收银台前面的空处打地铺，纸箱子铺在地上，再铺上棉花褥子和床单，这就是他?的床了。


    这时候了天?气已经很冷了，店里都是易燃物?，他?们连个炉子都不敢点，谈湘和谈翠两个人挤着，倒也?暖和了些?，而谈国青年纪轻火气大，忙碌了一天?，刚躺下就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清晨，谈湘一早就醒了，这时候谈国青已经去附近的小百货打了两瓶热水回来了，等谈湘简单的洗漱完，谈翠带着买回来的早餐回来了。


    “阿湘，青哥儿，给你们带了豆浆和饭团，放在这了，记得吃啊！”


    “晓得啦，谢谢小姑！”谈湘正感觉饿呢，说完就拿起饭团就着豆浆吃了起来，这饭团真实惠，里面还有油条和咸蛋黄，好吃！


    两人吃完饭没?多久，就有客人上门了。


    “老板，你们这的棉衣还是二十二块九吧？”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看样子应该是位家庭主妇，她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子。


    “对，二十二块九，还是那个价！请进请进，随便挑选。”谈湘连忙站起身来招呼道。


    三人闻言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她们趁着这个时间点人不多，尽情?在店里挑选了起来，谈湘也?不嫌麻烦，一直跟在她们身后帮她们拿衣服，让她们试穿。最后三人竟是每个人都买了两三件，该是把家里人都考虑到了。


    给三人结完账后，第二拨客人上门了。


    “老板，我?带我?邻居过来光顾了，我?这可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哈！”这是个自来熟的顾客。


    “王大姐，你放心，我?们家的衣服暖和又漂亮，保准不会让您丢面子，你们随便看，看中哪件了都可以试穿。”


    就在谈湘这个脸盲患者还在蒙圈的时候，谈翠已经准确的喊出这位顾客的称呼了，谈湘对这种技能真是佩服的不要不要的，这是她这种脸盲万万做不到的。


    “诶，这个是棉毛衫吧，昨天?还没?有的，这是新来的吗？”趁着其他?人看棉衣的工夫，王大姐发现了店里新摆出来的棉毛衫，也?就是秋衣。


    “是了，新到货的，一套只要十二块，您要不要来一套？”谈湘赶忙上前招呼道。


    “这个能试穿吗？”


    “这可不能试，都是贴身穿的，不过您放心，这个衣服是有弹性的，对照着墙上的身高尺码表选，保管错不了。”


    “这不给试我?买得也?不放心呀。”说完，王大姐放下了手中的棉毛衫。


    这一上午，大棉衣卖得比昨天?还火爆，信息传播的速度比他?们想像的还快，都已经有镇上的百姓专门坐车过来买了。


    只是那秋衣秋裤，卖的却是一般，虽然便宜，但是因?为不能试穿，不少人还是不敢冒这个险，不过也?有识货的，问了价钱后直接就买了。


    谈湘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都已经一点半了呀。


    “阿湘，饿了吧，你先去街上吃点吧。”谈翠头?也?没?抬说道。


    谈湘不经饿，肚子一饿就觉得浑身无力，脑袋也?开始停止思考了。


    “好，那我?先去吃午饭了，小叔小姨，我?吃完给你们带回来。”


    “去吧，不急，你慢慢吃饱再回来。”


    这个时间很多店饭食都快卖完了，剩下来的品相也?一般，谈湘在这条街上来回走?了一遍，最后走?进了一家酸菜鱼店。


    十分钟后，她端着满满一搪瓷脸盆的酸菜鱼回来了，这时候已经两点了，店里也?没?什么人了。


    “小姑小叔，吃饭啦！”


    听到喊声谈国青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只见谈湘端着用搪瓷脸盆装着满满一盆酸菜鱼走?了进来，手臂上还挂着两盒米饭。


    他?立刻上手接了过来，谈翠则是快速地支起了折叠起来的桌子和椅子，让谈国青把饭菜放了下来。


    桌子靠墙放，谈香和谈翠分坐在两边，谈国青则坐在外边，这样有客人来也?他?方便起身招呼。


    “小叔小姑，这家酸菜鱼可实惠了，这么大一盆才三块钱，还送了两盒饭呢！”


    “是挺香的，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你们多吃点。”谈翠说着端起饭盒给谈湘和谈国青分了起来。


    “这鱼分量真多，还有这酸萝卜和豆芽菜也?不错，还有这汤，真下饭！”谈国青边吃边评价道。


    “嗯嗯，这酸菜好好吃呀，我?一会儿把搪瓷盆和饭盒送回去的时候要问问他?们家酸菜卖不卖。”谈湘吃得停不下来。


    “是挺实惠的，看样子是条四?斤的大草鱼，还挺新鲜的。”谈翠说道。


    三人吃饭的速度都很快，不一会儿就吃的差不多了。


    “姐，阿湘，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前面看着。”谈国青放下碗筷说道。


    吃晚饭，谈湘拿着脸盆和饭盒还了回去，然后去了百货商店后门转了一圈，成功从后勤手上买到了两个废弃的假人模特。


    抱回来擦干净，给他?们套上了自己?店里的秋衣秋裤放在了店门口，然后写了个大大的价格标签贴在了上面，这样一来就直观多了。


    果然，下午这秋衣秋裤的生意?好了不少，一下午就卖出了十套。


    谈湘依旧相信，这秋衣秋裤的市场还是很大的，毕竟后世全华国可是人手一件的。


    年货


    下午四点, 等店里人少了一点，谈国青赶紧找了部公用电话给深城批发市场的牛老板去打了过去，又加订了两百件棉服, 先汇了一半货款过去，让店主?立马发货。


    他这么做是?有点冒险，但小伙子还是有点倔强的，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眼光的, 他愿意相信牛老板一次, 而且店里也实在是?等不?起了，若是?在这个?时候断档，新店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客源很快就会流失。


    忙碌了一个?周末，谈湘要回镇上?了, 她?要回去上?学了，店里有谈国青和谈翠在，她?放心的很。


    两天后, 谈国青怀着忐忑的心情在火车站等着货物到站，直到亲手拿到货物, 他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要知道, 他这可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订货, 万一老板收了钱不?发货, 他可就亏大了。


    还好，这个?老板是?个?眼光长远的, 他根据谈国青他们要货的时间判断, 这是?个?可以长期合作的客户, 是?以无论在衣服质量上?还是?在发货时间上?都没有敷衍，而谈国青也是?在收到货后清点完毕, 就把剩下的一半货款给汇了过去。


    新货到的时候店里的大棉衣卖得只剩几十件了，还好来的及时，不?然可要开?天窗了。


    店里生?意蒸蒸日上?，热闹的不?得了，趁着周末，谈湘把谈二牛和?沈南星也带来了县城。


    老两口看着店里红火的生?意，这才放心了，虽然谈湘经?常和?他们说店里生?意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他们却总是?没有实感，如今眼见为实，他们终于相信，儿子和?女儿，除了忙了一点，如今过得很好。


    谈湘他们不?可能让谈二牛和?沈南星也跟着他们打地?铺，晚上?吃过饭后谈湘把两位老人安排住进了招待所。


    从招待所回来，谈湘就拉着谈翠说起了租房子的事情，他们也不?能一直打地?铺呀，不?仅人住的不?舒服，还影响店里的环境，毕竟住的久了，添置的生?活用?品就越多，就越杂乱。


    谈翠也认为租房很有必要，她?决定抽出时间尽快找间房子租下，这样以后阿爸阿妈过来看他们也方便。


    这段时间他们忙的晕头转向，为了赚钱，生?活上?的不?方便只能一忍再忍。


    其实打地?铺还是?小事，最麻烦的还是?洗漱和?上?厕所，白天还好，到了晚上?，特别是?冬天的晚上?，半夜爬起来出去一趟那可真是?受罪啊！


    “小姑，我买的那房子虽然离店里选了些，但骑上?自行车，二十几分钟也就到了，方便的很，等年后我就找人装修，到时候把阿爷阿奶也接过来一起住。”


    “还是?你想得远，我当时只觉得买房子还太早了，没想到这才几个?月，我就理解你的决定了。”谈翠感叹道。


    与?此同时，省城那边，魏大为的巧克力工厂，也正在井然有序的运作着。


    经?过反复测试，现在工厂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不?仅成功的做出了谈湘记忆中的金币巧克力，连金元宝都提前做出来了。


    一块块金灿灿的“金币”从流水线上?下来，一个?个?“金元宝”被打包装进纸箱中，真是?太诱人了！


    本来第一批货物已经?生?产出来可以投放市场了，可魏大为却忍住了，按照之前和?谈湘商量好的步骤，他给金币巧克力申请了包装设计专利，拿到了质量检验证书，做完这一切，金币巧克力才开?始正式投放市场。


    这个?时候巧克力厂最缺的就是?人手，谈湘他们作为股东，当然是?要出一份力的。


    谈湘劝说谈国青一起过去帮忙，她?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魏大为的工厂原来就有一些现成的销售渠道，很值得他们学习。


    谈国青却是?犹豫了，年关将近，店里和?家里事情都不?少，他不?放心离开?。


    谈二牛和?沈南星听到后也赞成谈国青多出去历练历练，并表示他们可以过来帮忙，谈国青听了后也就不?再犹豫，决定过几天就跟着谈湘一起前往省城帮魏大为跑销售。


    谈二牛和?沈南星本来是?不?太敢来县城的，离了自家土地?总觉得不?踏实，但他们舍不?得女儿吃苦，想着这个?季节田里也没什么活了，老两口收拾了行李就过来帮忙了。


    这时候谈翠就很庆幸，还好听谈湘的租了房子。


    他们租的房子是?个?小两居，离店铺不?算太远，走?路一刻钟就能到，一个?月30块的房租，虽然贵了点，但也就租半年多，等新房装修好了就能搬进去。


    而且这个?房子有厨房有厕所，这真是?太方便了！


    老两口来了后沈南星负责起了大家的一日三餐，现在他们每天都能准时吃上?热乎的饭菜，别提多幸福了。


    谈湘教了几次，两位老人就学会了骑三轮车，谈二牛和?谈国青一样，一直梦想着能有辆三轮车，现在也算是?美梦成真了，快六十岁的老头骑着三轮车走?在路上?，笑得像小孩子似的，他已经?想好过年的时候回去要怎么跟村里的那帮老哥们吹嘘了。


    谈二牛骑得开?心了，却把一旁看着的谈湘他们担心坏了，一再嘱咐他要注意安全，他们不?急，去火车站拉货回来可以分几次慢慢来，千万要小心。


    谈二牛表示这几个?孩子真是?多虑了，他这么大的人了心里能没数嘛，他可是?比任何人都小心的，眼见着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他可要好好活着，活得长长久久的。


    三轮车现在主?要是?用?来拉货，他们就又买了辆自行车，这样往返店铺和?住处就更方便了。


    沈南星在自行车买回来不?久后竟无师自通，自己学会了骑自行车，这些日子她?已经?能骑着车去菜市场买菜了，饭菜做好了还能骑着车给他们送过来。


    老两口都是?聪明人，只是?被时代和?出生?耽误了，而他们又都是?不?服老的，愿意学习，愿意接触新事物。


    这更让谈湘下定了决心，要把爷爷奶奶接到城里来，和?他们一起生?活，若是?爷爷奶奶舍不?得山里，每年夏天陪他们回去住一段时间避暑也挺好的。


    来到省城后，谈湘和?谈国青去工厂领了样品，就出发前往各个?县市的百货商贷进行推销了。


    这些商场有些是?之前和?厂里有过合作的，有的则是?完全陌生?的，那些之前合作过的商场采购部本来见到巧克力厂上?门推销还很头疼，但在见到了他们的新产品后，态度就变了，都愿意让他们发一些货过来试试看。


    而那些从来没有合作过的商场，因为商品新奇，且口感和?质量都过关，也有不?少愿意给他们机会的，谈湘是?第一次跑销售，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他们很快就拿到了许多订单，一通通电话打回厂里，程媛媛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着订单，嘴角上?扬的弧度原来越大。


    魏大为那边收到订单数据后立马组织生?产和?发货，大家各司其职，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自建厂以来，魏大为从没觉得这么顺利过，订单像雪花片一样飘来，很快库存就清空了，真没想到，他也能有今天！


    厂里开?足了马力开?始生?产，比起之前的四处求人，如今却是?各大商场上?门催货了，临近元旦，这金币巧克力实在是?太好卖了，商场里整个?糖果柜台就数他们的产品最为火爆！


    谈湘这边只请了三天假，加上?周末两天，也就只有五天的时间。不?过看如今这情况，厂子里也不?缺她?一个?了。


    不?说其他厂里原有的销售人员，只谈国青就已经?快速成长起来了。


    谈湘返回丹平县的时候，向厂里给自己在丹平县的店铺也下了一份订单。


    厂里的巧克力金币和?金元宝供不?应求，但作为股东，谈湘这边是?不?会缺货源的。


    如今店里不?仅卖衣服，还卖起了巧克力，谈湘在服装店门前摆上?了带木格的柜台，柜台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黄色的巧克力，那可真是?受欢迎的不?得了！


    “金币”和?“金元宝”1毛钱一个?，三块钱一斤，物美价廉，按个?买或者是?按斤称，或多或少大家都能买得起。


    谈二牛对着这巧克力也是?啧啧称奇，他没想到，这糖果竟还能这样做，明知道这金币是?假的，可拿在手里，那是?真高兴呀！


    如今这巧克力摊子是?归他在管，守着满满一柜台的“金币”和?“金元宝”，老头每天都乐呵呵的，做梦都能笑醒。


    和?谈二牛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有好多不?爱吃甜食的人，就冲着这份喜庆和?富贵，也忍不?住买上?一些，过年放在家里的果盘里，客人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那多有面子呀！


    而喜欢吃糖的小朋友那就更开?心了，他们小心翼翼的捧着金币巧克力，轻轻的剥开?铝箔纸，咬上?一小口，然后再小心的包起来，就这样，一块巧克力能吃上?好久。


    大街小巷，左邻右舍，这金币巧克力和?金元宝巧克力无疑成了今年最受欢迎的礼物。


    巧克力的热卖给店铺带来了大量的人流，棉衣的生?意愈发好了，谈翠和?沈南星每天从早忙到晚，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两人服务态度好，做生?意厚道，店里的衣服质量也好，口口相传，小谈服装店很快就在县城里打出了名气和?口碑。


    又到周末了，有了谈湘的加入，谈翠和?沈南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忙碌了一天，在店里快打烊的时候，走?进来了一位特别漂亮的年轻姑娘，姑娘个?子高挑，浓眉大眼，穿着玫红色套装，踩着白色高跟小皮鞋，整个?人散发着青春靓丽的气息。


    这位漂亮姑娘在店里买了两套秋衣套装，付起钱来特别痛快，付完钱后她?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和?谈湘攀谈了起来，她?说话风趣幽默，举止大方得体，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不?知怎么的，谈湘总觉得这位姑娘很是?眼熟，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认识的人中也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呀，这姑娘这么引人注目，若是?见过的，她?肯定不?会忘记的。


    聊了几句后，话题转到了门口的巧克力上?面，此时谈二牛已经?带着沈南星先回去了，巧克力柜台也已经?推到店里面了，这姑娘貌似对这柜台很感兴趣。


    谈湘灵光一闪，她?记起来了，这姑娘是?县百货商场的售货员！她?前不?久在报纸上?看过她?，她?叫姜鹿，是?今年的百货商场十佳售货员！


    没想到这姑娘不?仅人漂亮，还这么能干，谈湘看着她?敬佩又多了一分。


    姜鹿见被认了出来，索性也就开?门见山了，“那我就直说啦，我其实是?想向你们打听一下你们这金币巧克力的进货渠道，如今这货紧俏的很，我们商场想买都排不?上?队的，你们是?怎么拿到货的呀？”


    姜鹿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这不?是?明摆着要跟人家抢生?意嘛，可这关乎到商场的荣誉，她?又不?得不?来这一趟。


    丹平县百货商场的糖果柜台是?远近闻名，这可是?上?过报纸的，不?客气的说，华国市场上?叫得出名字的糖果，都能在她?负责的糖果柜台买到，像是?海南的椰子糖、广东的酥心糖、天津的酒心糖……


    可这次他们丹平县百货竟然落后于人了，眼见着周围几个?县城的百货商场都卖起了金币巧克力，她?却只能一次次的对来她?柜台买糖的顾客表示歉意。


    姜鹿说的这种?情况正是?魏大为他们正在忧心的事，如今厂里的出货量根本满足不?了市场需求，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呀！可可豆和?可可脂是?进口原料，采购需要时间，再加上?厂里生?产能力有限，就算工人加班加点，也没办法生?产出足够的产品。


    当魏大为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谈湘说服了他，先从国内其他巧克力厂家买入可可原料或者是?成品巧克力，然后再进行加工，这样一来成本势必会增加


    但就算成本高点他们也要这么干，作为一家企业，是?万万不?能出现断货的情况的，他们就算不?赚钱也要保证供货。


    只要坚持些日子，等到进口的原材料到了，他们就算是?熬过去了。


    谈湘算了算，大概再过两三天，他们的原材料就到港口了，新招的工人也能培训上?岗了，到时候供货就不?成问题了。


    于是?她?便应下了姜鹿，答应在一周后给他们商场供货。


    姜鹿没想到这一趟竟会这么顺利，她?不?但没被人家轰出来，还直接找到了源头厂家。


    她?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包糖果，把糖果塞到了谈湘手中，让谈湘务必收下，这是?她?用?自己的工资买的。


    谈湘推辞不?掉就也装了一包金币巧克力回赠了她?，谈湘对这个?明媚大气的姑娘非常有好感，这姑娘是?真心热爱自己的工作呀，若是?能过来跟着她?们一起干就好了！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县百货的优秀售货员，多体面的工作呀，这社会地?位可比个?体户高多了。


    谈国柱归来


    服装店里的生意在元旦那一天到达了?顶峰, 小小的服装店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谈湘感觉他们都快要招架不住了?，这架势, 别一会儿把警察给招来了呀！


    这场面还要从一件军大衣说起。


    谈湘本想着给谈二牛买一件军大衣过年穿，老人对军大衣有一种执念，在他们那个年代，满街都是蓝灰色, 绿军装在他们眼里就是最时尚的单品。


    那天谈二牛看到有位顾客穿着军大衣来买巧克力, 那眼神就?没从那人身上离开过，那军绿色的长下?摆，那黑棕色的短毛领，那铜色双排纽扣, 在谈二牛眼里那就是顶级的奢侈品！


    谈湘回去后给深城那几个拿货的档口挨个打电话问了?一遍，档口的老板又帮她问了?朋友，最后还真给她找到了?！出乎谈湘的预料, 这军大衣现?在进?货价只要十八一件！比她想象的便宜的很多。


    谈湘想着反正都要付运费，一件两件的买人家老板说不定都不愿意发货, 就?一口气要了?五十件，价格也谈到了?十六块一件。


    谈湘原想着如今改革开放了?, 大家的选择多了?, 除了?老年人, 年轻人对于军大衣的热情应该没那么大了?，而?且就?算拿货价谈到了?十六块, 那还是比棉衣的十二块进?货价贵了?不少, 怎么着也得卖得比棉衣贵才行。


    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人们对于军大衣的执念。


    谈湘收到军大衣后就?先?给家里人一人发了?一件, 因为自?身的一些经历，慕容丰起初看到军大衣起初有点抗拒, 但试了?一下?子后就?不愿意脱下?来了?，毕竟今年冬天是真的冷，而?这衣服是真暖和呀！


    刚好顺路来丹平县和百货商场谈订单的谈国?青也拿到了?一件，第?一次穿军大衣的他开心的当场就?把身上那件用来撑场面的大衣给换下?了?，欢欢喜喜的穿上了?长款的军大衣。


    还真别说，谈国?青穿着军大衣一点都不比那呢子大衣逊色，他一米八的大个子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这批军大衣又是经过改良过的，穿上身真的是又保暖又精神。


    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带上帽子，谈国?青斗志满满的去和姜鹿女士碰面了?。


    这批军大衣自?家人分完后还剩下?四十几件，谈湘就?交给谈翠全权处置了?，谈翠拿了?些到店里去卖，定价二十五块一件，比市场价低多了?。


    就?这价格谈翠还担心人们嫌高，担心不好卖，到时候积压在店里占地方，哪知，刚一挂出去就?遭到了?哄抢。


    “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件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怎么还上手抢呀！”


    “什么你看到的，谁先?拿到就?是谁的，你付钱了?吗？”


    那人说话间已?经把军大衣穿上身了?，另一个人急的就?要动?手去抢。


    “哎呀，你们别抢了?，仓库里还有，下?午我就?回去拿了?，不要动?手呀！”


    听到这两人才停手了?，穿上军大衣的那位付了?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小说群以二无幺死幺似以二，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而?另一位没买到的则是一直跟在谈翠后面，催促着她能不能早点回去拿，若不是谈翠身上那件尺码不对，那人甚至想要直接穿走谈翠的这件了?。


    谈翠被他催的是在是受不了?了?，只好托正在称巧克力的谈二牛去他们租的房子里先?拿个十件过来。


    谁知这十件军大衣还不够塞牙缝的，还没撑到晚上就?又卖完了?，这畅销程度，把之前火爆的大棉衣都比下?去了?，这下?子谈翠不得不引起重视了?。


    课间休息时间，谈湘正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干出神，只觉得眼前那左支右叉的树枝看起来就?像上一节化学?课上的化学?方程式一般。


    突然?，背后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谈湘转头，发现?是他们的班主任，赵燕燕。


    赵燕燕点头示意谈湘出来说话，谈湘就?这么跟着她一路快步走到了?老师办公?室，才发现?原来是谈湘把电话打到这里了?。


    还好，不是什么坏事，谈翠只是问她卖军大衣的老板的联系方式，谈湘都一一和她说了?，她这个小姑呀，做生意是越来越投入了?，少赚一点都觉得是亏了?，这倒是让谈湘觉得不好意思了?，她也得更努力才行呀！


    谢过了?赵老师，谈湘想着明天去商店称几斤鸡蛋糕，带过来表示一下?感谢，这年头电话可是贵重物品，说不定以?后还有用的上的时候，这间教师办公?室里面有五六位老师，她也不好让赵老师难做。


    元旦后一周，谈湘迎来了?期末考试，因为平时学?得踏实，又有前世的基础，她不出意料又拿了?全校第?一。


    谈萍对谈湘的次次第?一已?经从愤怒、不甘、难以?置信到没脾气了?……


    而?宋巧，通过谈湘的补习，成绩也从中下?游上升到了?班级第?九名的，可把她给高兴坏了?，对自?己也有了?信心。


    放寒假的第?一天，正好是腊八节，谈湘带着煮好的腊八粥坐上大巴去往县城。同一天，谈国?柱一群人终于回来了?，他们下?了?火车，坐上了?大巴，往镇上去了?。


    两辆车在岔路口相遇，谈湘鬼使神差的转头望向了?窗外，一眼就?看到了?满脸笑容的谈国?柱，不禁愣住了?。


    而?谈国?柱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车上的谈湘，依旧和车上的同路人说说笑笑的。


    这一路谈国?柱都是被吹捧着的，这让他得意极了?，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进?村的时候，谈国?柱走在最前面，一身的新衣服新鞋子，一脸的春风得意，这一年他过得舒坦，人都长胖了?不少。


    谈爱杰和宋美凤跟在后面，两人双手紧握，一脸甜蜜。


    最后面的则是带他们出去的谈国?栋和他的儿子谈爱超，这两人明显低调了?很多，身上的衣服也是半旧不新的，谈爱超的眼睛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盯在宋美凤的身上了?，这一年他成长了?不少。


    为了?让村里人看看自?己如今的好日子，谈国?柱这身行头是特地装扮过的，他不仅买了?新衣服，还理了?新发型，抹了?发油。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要数他扛在肩上的那台收音机，这可是当下?的时兴货，没个四五百拿不下?的，他昂首挺胸，风风光光的进?了?村，见人就?打招呼，发香烟。


    “国?柱，你这件皮夹克气派的很呀，这是发达了?呀！”


    谈国?柱将扛在肩上的收音机放下?来，拎在手里，用另一只手掏出香烟，说道：


    “四叔，来根烟，你是不知道呀，这想要赚钱，还是得出去打工，种田是真没什么出息的。”


    谈国?柱一脸成功人士的得意，对着村里的人侃侃而?谈，在温城打工一年，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城里人了?，和前妻也没什么区别了?，这可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国?柱叔，你拎在手里的铁盒子是什么呀？”


    终于有人提起他最得意的事了?，谈国?柱赶紧举起收音机对着大家介绍道：


    “这个呀，是最新款收音机，花了?我四百五呢，这里还能放磁带听歌呢，磁带你们知道吧，就?是黑色的带子，放进?里面就?能出声?音，我特意买回来让乡亲们也见识见识的！”


    大家一听四百五这个价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妈呀，这谈家老大是真的发了?呀！四百五的收音机说买就?买。


    “国?柱叔，那你肯定带了?不少钱回来了?吧，你家的新房子明年就?能建起来了?吧。”村里的后生一脸羡慕的问道。


    谈国?柱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就?又恢复了?得意的神情，嚷着要给大家听听这个金贵玩意。


    大家一窝蜂的跟着谈国?柱往打谷场走去，都想见识见识这个新鲜事物。


    村民们大家牵线的牵线，拉闸的拉闸，搬桌的搬桌，就?跟看电影一样热闹。


    谈国?栋却没有凑这个热闹，离家一年，他一直惦记着家里父母妻儿，和村里人简单打了?招呼后就?带着小儿子急忙回家了?。


    谈爱杰则是陪着宋美凤先?回了?宋家，两人真是一刻也分不开。


    按下?开关，一阵捣鼓，一阵洪亮的歌声?传了?出来。


    “浪奔，浪流，万里涛涛”听到歌声?谈国?柱立刻就?激动?了?起来，打开他那副五音不全的嗓音，跟着大声?唱了?起来，一边唱还一边手舞足蹈。


    村民们觉得稀罕极了?，但由于他们也没看过这部电视剧，所以?对这首歌倒是没什么感情，只觉得谈国?柱这样子还挺搞笑的。


    日上三竿，村里人都各回各家，吃饭去了?，谈国?柱见没人捧场，才意犹未尽的朝着自?己家老房子走去。


    走到家门口，谈国?柱发现?院子竟然?是锁着的，他站在外面叫唤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出来，好在院子的篱笆也不高，谈国?柱就?直接翻了?进?去。


    进?到里面，仍旧是空无一人，房间门都是锁着的。


    谈国?柱这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自?己在外面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这都是什么破事呀，谈国?柱气得把院子里的竹篮都踢飞了?。


    所以?说呀，这人就?是容易忘记对自?己不利的事，他这是浑然?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搜刮走了?家里的全部积蓄偷跑出去的，不记得他的阿爸阿妈辛辛苦苦的在家里劳作了?一年。


    谈国?柱越想越生气，一脚踹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看到里面打扫的很干净，被子也是晒过的，这才感觉到自?己受到了?重视，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只是居然?敢让他饿肚子，这一点他是不会轻易原谅的。


    正当谈国?柱在家里发泄着怒气的时候，谈爱杰也回来了?。


    “爸，有吃的吗，我饿了?。”


    “怎么，宋美凤家没留你吃午饭？”


    “爸你这话说的，美凤家本来就?不富裕，我怎么好意思吃她家的粮食。”


    “没吃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都死哪去了?。”谈国?柱愤愤的说道。


    “爸，那我先?进?屋睡一会儿，外面太冷了?，坐了?这么久的车，累死我了?。”


    谈国?柱这才发现?谈爱杰身上的皮夹克没有了?。


    “你的皮夹克呢？这一件要七十呢，我两个多月的工资，你小子可别弄丢了?。”


    “爸，没丢，美凤他哥过年还没买新衣服呢，我就?先?借给他穿了?。”谈爱杰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什么！那么贵的皮夹克你居然?给那个傻子穿！你赶紧，赶紧给我去要回来！”


    谈国?柱虽然?对谈爱杰大方，对外人可不客气。


    谈爱杰赶紧拉住谈国?柱，说道：


    “爸，你别闹了?，那是我未来大舅子，你可不能让美凤在家里难做。”


    说要谈爱杰就?进?了?房间倒头就?睡。


    谈国?柱心都在滴血，那可是他两个月的工资呀，可他又不敢真去闹，怕惹自?己儿子不高兴，毕竟，自?己儿子现?在可是拿一百块钱一个月呢，还得是自?己儿子，真厉害！


    谈爱杰是被饿醒的，他一觉睡到天黑，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又冷又饿，摸着黑出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谈爱杰走回房间，摇醒了?睡吧旁边床上的谈国?柱说道：


    “爸，那个人怎么还没回来做饭呀。”谈爱杰一直称呼沈南星为那个人。


    谈国?柱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觉得又饿又渴。


    父子俩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肚子里传来阵阵响声?。


    最后，谈国?柱没办法，只好推开了?厨房的门，拿出了?米袋准备煮点粥。


    要知道，农村娃就?没有不会做饭了?，可谈国?柱和谈爱杰就?是例外。


    自?从沈南星在谈国?柱十岁的时侯嫁过来，谈国?柱就?再也没进?过厨房，只要沈南星敢让他做家务，他就?敢跑到全村人面前哭诉，谈爱杰就?更不用说了?，有谈国?柱看着，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宝贝儿子做一点点家务的。


    谈国?柱就?这样磕磕绊绊得煮了?一锅半生不熟的白粥，就?着寻摸到的黄豆酱，父子俩勉强填饱了?肚子。


    吃完饭后，谈国?柱实在是坐不住了?，去到隔壁邻居那打听起了?家里人的去向。


    “呀，你们不知道吗，老谈他们走亲戚去了?呀，走了?有好几天了?。”沈南星去县城的时候对村里人讲的是这个说法，她想低调一点。


    走亲戚？他们谈家的亲戚都在村里，沈南星那边早就?没人了?，那就?只能是去谈翠那了?，谈翠夫家可不是个好说话的，老两口应该不会呆很久，去了?这么些天，应该快回来了?。


    谈国?柱分析完决定再忍一忍，等他们回来再找他们算账，真的是太不像话了?！


    村里人睡得早，而?习惯了?大城市作息的谈国?柱父子却睡不着，没有电视这点让父子俩很难接受。


    家里也没有安装插头，要听收音机只能去打谷场，大晚上的谁愿意去那吹风呀！


    自?己花了?大价钱用来扬眉吐气的收音机居然?没有用武之地，这让他对枣儿庄的嫌弃又多了?一层。


    父子俩骂骂咧咧的睡下?了?，心里却在期盼着明天沈南星他们能早点回来，至少能让他们不再饿肚子。


    第?二天，依然?没有人回来给他们做饭。


    第?三天，谈国?柱忍不住了?，直接下?山坐车去县城找人了?，谈爱杰则依旧和宋美凤腻在一起，美滋滋的就?着宋美凤给他送过来的咸菜喝着白粥。


    到了?县城，谈国?柱先?是进?了?路边的餐馆美美的吃了?一大碗牛肉面，这才空着手朝着谈翠原来的夫家孙家走去，他还不知道谈翠早已?离婚的事情。


    来到孙家门口，路边有三个小孩正在打闹，浑身脏兮兮，跟小乞丐似的，谈国?柱绕过他们，走进?了?孙家院子。


    刚进?院子，谈国?柱就?闻到一股臭味，他忍不住皱了?眉头，谈翠这婆娘是怎么收拾家里的，怎么乱糟糟的，臭死人了?。


    谈国?柱刚想敲门，就?看到一个老太太端着尿盆出来了?，他仔细分辨，才发现?这头发花白目光浑浊的老太太竟是谈翠的婆婆。


    “婶子，我来找我爸妈，他们还在里面呀。”谈国?柱直接走上前问道，他和谈翠婆家打交道很少，关系并不亲密，当然?他也没想过去维护关系，所以?只有话说话。


    孙婆子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了?谈国?柱一眼，显然?已?经记不起他了?。


    “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给我滚开，不然?我这尿泼你身上！”孙婆子这些天既要忙着照顾躺在床上的孙成才，又要照顾三个上房揭瓦的皮孩子，已?是累得心力交瘁，处在随时就?要爆发的边缘。


    “婶子，我们以?前见过的，我是谈翠的大哥，我爸妈在你家吗？我来接他们回家。”谈国?柱舔着脸问道。


    听到谈翠二字，孙婆子立马瞪大眼睛看向了?谈国?柱，这些日子她想了?又想，自?己家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想来想去，就?怪那贱人谈翠！


    要是她不闹着离婚，她怎么会活的这么累，这照顾孩子和病人的事理应是谈翠在做，还有，那贱人居然?拿走了?1000块，如果这1000块还在，她家不会过年连件新衣服都没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孙婆子现?在找不到谈翠，刚好谈国?柱这个大哥自?己送上门来了?，她这脾气一下?子就?爆发了?，扬起手上的尿盆就?直接朝谈国?柱泼去。


    谈国?柱看着这婆子面容扭曲，只觉得不对劲，在她泼过来的时候赶忙躲开了?，可到底还是没完全躲过。


    “啊！我的七十块的皮夹克！死老太婆，你发什么疯！”谈国?柱又气又心疼，上前就?要打孙婆子。


    没想到孙婆子比他更生气，像是要发泄这几个月受的苦一般，孙婆子抄起院子里的大扫帚，不管不顾的一通乱打，像是要和谈国?柱拼命一般。


    谈国?柱一个大男人，竟被这气势给吓到了?，整个人落荒而?逃。


    谈国?柱逃到大街上，头发凌乱，身上散发着尿骚味，和刚出门时的衣冠楚楚相比整个人狼狈极了?。


    坐车回去的路上，春运期间拥挤的大巴车谈国?柱周边却是宽敞的很，无他，大家实在是受不了?那刺鼻的尿骚味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还尿身上了?？


    谈国?柱百口莫辩，又不能满车叫嚣着自?己没有尿裤子只是被人泼尿了?，一张脸气的青了?又红，红了?又绿。


    贺新年


    回?到家里, 谈国柱立刻脱下衣服洗了个冷水澡，大冬天的直接用?井水洗澡，那?可真虎呀！


    不出意外, 谈国柱当天夜里就?发?烧了，躺在床上唉唉叫，再也?没有力气出去折腾了。


    家里除了谈湘，其他人还不知道谈国柱回来的消息, 谈湘并不打算告诉谈二牛他们, 她起了要整整谈国柱父子的心思。


    还有一周就?是除夕了，谈二牛和沈南星带着买好的年货准备回?去了。


    谈湘可不想自己爷爷奶奶回?去给谈国柱父子做牛做马，便劝说了起来?：


    “爷爷，奶奶, 慕容老师一个人住实在是太可怜了，这还有一星期就?过年了，家里还什么都没准备, 到时候大过年的连碗饺子都吃不上，我们今年就?在镇上陪丰爷爷一起过年好不好？”


    “这不太方便吧, 哪有去人家过年的道理呀，这么多年了, 我们都是在村里过的, 这大过年的不回?村, 说不过去呀。”谈二牛犹豫地说道。


    “爷爷，没什么不方便的, 慕容老师可想念你们了, 再说, 我们可以正月初一回?村拜年呀。”


    老人听?了谈湘的安排，觉得也?合适, 慕容老师这一年对自己家孙女照顾有加，他们也?没什么可报答的，临近春节了，老人家一个人确实可怜，换位思考一下，他便答应了下来?。


    打定?了主意，他们也?就?不再纠结了，两位老人拎着?谈湘他们帮忙置办好的年货，开?开?心心的坐上大巴车回?镇上了。


    服装店直到腊月二十九才关门歇业，锁上了店门，谈湘和谈翠连同?刚出差回?来?的谈国青一起带着?年货一起赶回?了镇上。


    大年三十这一天，慕容老师的院子里热闹极了，谈二牛和沈南星这些天把院子给收拾的井井有条。


    窗明几净，大红的灯笼挂在屋檐下，门两边贴着?慕容老师写的春联，门中间则贴着?沈南星写的福字。


    屋檐下挂着?的是沈南星腌制的咸鱼腊肉，那?满满当当的够慕容丰和谈湘吃上小半年了，厨房里沈南星和谈翠正在忙活着?，谈二牛在给院子里的果树修理枝条，谈湘则是坐在屋檐下和慕容丰一起包饺子。


    真别说，慕容丰手还挺巧，一学就?会了，刚学会的他觉得新奇的很，包的停不下来?。


    饺子馅拌了两种，一种是白菜猪肉馅的，一种是三鲜馅的，包好的饺子摆放在圆形竹筛上，用?白棉布盖上，端进?去摆放在堂屋里，不一会儿堂屋里就?摆了好几筛子了。


    沈南星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大家，年夜饭是一年到头最重要的一顿饭，那?可一点不能含糊。


    鱼和肉是必须要有的，豆腐和芹菜也?是不能少的一道菜。芹菜谐音进?财，这可缺不得，所以就?算临近春节，价格翻了几番，家家户户还是会买。


    鸡汤是午饭后就?炖上的，这只老母鸡还是之前慕容丰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呢，一直养在院里，炖汤是最好不过了，汤里加了晒干了的菌菇，香味更加浓郁了，阳光和暖的午后，满院子都是肉香味。


    蒜香排骨、红烧鱼、油豆腐塞肉、蒜蓉粉丝虾、炸带鱼、肉末豆腐、鱼香肉丝、青菜香菇、凉拌水芹菜、菌菇老母鸡汤。


    整整九菜一汤，再加上刚出锅的两大盆水饺，两张桌子拼起来?才放得下。


    菜都是谈湘他们回?镇上的时候直接带回?来?的，这一个半月下来?，他们赚的可不少，自然不会心疼这点菜钱。


    谈二牛和沈南星哪见过这种架势呀，以前过年割个几两肉买条鱼就?算顶好的了。


    可孩子们买都买回?来?了，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店里生意有多红火他们是看到过的，孩子们的一片孝心，又是大过年的，就?该开?开?心心的过，就?该吃好喝好！


    饭菜上桌，大家围坐在桌子四周，整个堂屋在冬日里显得热气腾腾的。


    饭桌上举杯欢庆，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最开?心的却是慕容丰，他自认为隐居避世，冷情冷心，可人心都是肉长得，如果不是失望太多，谁喜欢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呢，他没想到，自己这失意的人生，居然也?能过上热闹的晚年。


    谈家这一家子都是厚道人，虽然平时谈湘吃住在这，可却不会把他当成是冤大头乱花钱，平时买菜都是精打细算，变着?法的给他补充营养。


    谈二牛夫妇隔三差五的就?会送些粮食蔬菜过来?，家里有什么活也?都抢着?帮他干，谈湘连过年的新衣服都帮他买了，这家子是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定?会三分回?报的。


    吃完晚饭，谈湘和谈国青抢着?洗碗，谈翠陪着?老人们看春节联欢晚会。


    这还是谈二牛第一次看电视，平时他这边都是一进?门就?找活干，从没进?堂屋看过电视，现在他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视屏幕，脸上是说不出的好奇和惊讶。


    收拾好厨房，谈湘拿着?账本和谈国青谈翠坐到了一起，和他们汇报起了今年的总收成。


    谈国青和谈翠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索性直接把存折交给了谈湘，他们现在还不清楚自己如今账户里多少钱哩！


    谈湘从包里掏出三个存折，放在桌上，谈国青和谈翠兴奋的拿起，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一年成果。


    谈湘感?慨万分，不过一年的时间，他们居然折腾了这么多东西。


    这一年她从卖红枣和笋干起步，接着?是卖果盘和扇子，直到遇到了那?袋纽扣，她和谈国青走出了小山村，去到了千里之外的深城。


    再后来?有了谈翠的加入，他们卖丝巾，卖发?圈，卖衬衫，卖裙子，卖西装，卖牛仔裤，再后来?他们买了自己的房子和铺子，虽然还没有入住，但好歹是在县城有了落脚点。


    现在他们租着?店铺，生意稳定?，卖的冬衣和巧克力都大受欢迎，这一年，他们收获满满，新的一年，他们斗志昂扬！


    “阿湘，怎么这么多钱呀！”谈国青惊叫出声，打断了谈湘的思绪。


    “是呀，阿湘，付房租的时候我去取钱，那?时候还没这么多呀！怎么会有一万八这么多呀！”谈翠也?觉得比她想象中多了很多。


    谈湘拿出账本，一笔一笔给两人算了起来?。


    “小叔，小姑，这账可能会算错，可这户头里的钱可不会凭空多出来?，你们看哈，付租金之前你们账户里都是九千二，租金预付一年免租两个月一共是一千块，十一月底服装店开?业，光第一批冬衣我们就?赚了将?近四千，一直卖到除夕前一天，平均每10天就?要补一次货，这就?快2万收益了，12月我们开?始卖巧克力，每天卖个80斤左右不成问题，卖了一个多月，少说也?有六千的，我这还没算魏先生给我们的分红的，分红的话年前是来?不及了，工厂那?边都忙疯了，媛媛姨说了，年后一定?给我们补上，这样的话净利润就?是两万五，三个人平均分每人可以分到八千多，八千多加九千二，这不就?对上了！”


    “阿湘，我这不是做梦吧，我们三都成万元户了！”谈国青将?存折捧在手里，还是觉得不太踏实。


    “小叔，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干出来?的，这里面?呀最累的就?是你了，你就?踏实的收着?吧，明年呀，我们接着?好好干！”


    “嗨，我就?是个干活的，还得是靠你们出主意。”谈国青只一个劲的傻笑，感?叹自己运气真好。


    “阿湘，小弟，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还在孙家当傻子呢。”


    谈翠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种想哭的冲动?，一念之间，她的人生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她不敢想象，如果当初自己委曲求全，如今该是何种境地。


    “小姑，过去的事我们就?不提啦，你过了年才26，多好的年纪呀，有学历，人漂亮还是个富婆，日子不要太美?哦。”谈湘抱着?谈翠感?觉香香软软的，她的小姑，只要稍加打扮，就?是个大美?女，有的是人喜欢。


    谈翠被谈湘逗笑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屋子里，大家欢声笑语，齐聚一堂，电视里的歌声飘出来?，和远处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一曲幸福的乐章。


    第二天一早，谈二牛就?穿戴整齐，将?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妻儿，赶回?枣儿庄祭祖。


    谈国青手上拎着?香烛冥纸，谈翠手上拎着?置办好的一套年货，谈湘拿着?要分发?给村里孩子们的小零食，一行人在和慕容丰拜过年后就?早早的上山回?村了。


    不同?于谈二牛他们，谈湘是知道谈国柱父子已经来?了的，但该要面?对的总要面?对的，她可不是一年前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姑娘了。


    而家里，谈国柱父子快要气炸了，他原本想着?，再怎么说老两口除夕夜也?该回?来?做饭的，毕竟第二天一早还要祭祖。


    可昨天他们左等?右等?，直到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下起了饺子，他家还是冷锅冷灶的，父子两在这万家灯火的除夕夜，吃的依旧是白粥咸菜，两人委屈极了。


    谈二牛一行人进?村的时候村里人也?都出来?拜年了，他摆手和大家打招呼，互道新年好。


    谈湘拿着?袋子跟在后面?给孩子们发?拜年礼，当孩子们拿到那?金灿灿的金币巧克力的时候，一整个愣住了，这么漂亮的东西，真的是给他们的吗？


    “这个呀，叫做巧克力，打开?后里面?是可以吃的，外面?的包装千万不能吞进?去哦。”谈湘耐心的跟孩子们解释道。


    “呀，这怎么好意思呀，这东西一看就?不便宜。”身旁跟着?的大人满脸是藏不住的笑容，自家孩子得了好东西，他们当然开?心。


    “不值什么，过年吗，就?图个吉利，我们先回?家收拾一下，大家伙过会来?我家玩啊。”沈南星在一旁和村里人寒暄着?。


    简单的打过了招呼，谈二牛他们终于来?到了家门口，院门虚掩着?，一眼望去，院子里一片狼藉，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回村的混乱


    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 谈国柱半拖着布鞋，顶着一头鸡窝头走了出来，抬眼看到了谈二牛他们?。


    一晚没?睡好的谈国柱这下可找到发泄口了, 冲上来就对着刚进院子的谈二牛他们?破口大骂，口水都要喷他们?脸上了。


    “这个家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了，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一年，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衣服也?没?人洗, 你们?出去看看，有谁家大过年的家里这幅样子！你们就是这么看家的吗！”


    “大哥你有事冲我来，朝爸妈发什么火！”谈国青上前拦住要冲上来的谈国柱，挡在了谈二牛和沈南星面前。


    谈二牛看着乱糟糟的院子和邋里邋遢的谈国柱, 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那少有的重逢的喜悦被?冲得一干二净。


    他拉开了和谈国柱快要打起来的谈国青，中气十足的骂道：


    “你在我面前充谁的老?子！这是我家, 是我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房子！我不过?是出去几?天，走?的时?候收拾的好好的, 如今被?你糟蹋成了这幅模样，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大喊大叫, 谁给你的脸！”


    谈国柱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 向来脾气温和的谈二牛竟然变得这么硬气，这伙人不是应该低头认错, 赶紧去给他做饭洗衣服吗, 这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哪, 哪有你这么做爹的，你现?在这么对?我, 我可都记住了，将来别指望我给你养老?！”


    谈国柱依旧嘴硬，谈二牛如今都六十几?了，再过?几?年活都干不动了，还不是要指望他。


    谈二牛失望的看着自己这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只觉得无比寒心，自己当初不受父母待见，有了这第一个儿子后生怕他受自己的苦，从小就对?他疼得紧，怕后娘心狠，硬是又当爹又当妈的熬到了他十岁才再娶。


    “我指望村东头的野狗都比指望你强，你是不是当你老?子老?糊涂了，年初的时?候你卷走?家里的钱财的事可还没?给你算账呢，我倒是要问问，你拿走?所有的钱，一毛不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爸，你女儿日子怎么过?呀！”


    谈国柱依旧嘴硬，“我，我出门在外，不应该多带点钱吗？我本来想着找到爱杰就回?来的，不过?是借用一些日子，有什么好说的！”


    “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儿子！”谈二牛气的胃疼。


    沈南星拉过?谈二牛，安抚着说道：


    “老?头子，大过?年的说什么气话，别在那站着了，快帮着收拾吧，一会儿村里人就要过?来拜年了，可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闻言，谈湘和谈翠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跟着忙活了起来，将谈国柱当成了空气。


    被?如此忽视，谈国柱脸涨的通红，他拿其他人没?有办法，便找上了他那个软弱的二女儿。


    “爸，新年好。”


    谈湘赶紧开口，避免谈国柱拿规矩找茬，她做女儿的，天生就处于劣势。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爸呀，去，给你老?子和哥弄点吃的，再把房间里的衣服拿出来洗了。”


    谈国柱可算是逮到可以指使的人了。


    “爸，您忘了，过?年的规矩，今天的水不能往外泼的，否则这一年财运都要往外流的，我这就去厨房煮东西，这衣服还是留着以后洗吧。”


    谈湘说完就拎起袋子一溜烟的跑进了厨房，她才不会给谈国柱这种人洗衣服呢。


    刚进厨房，谈湘就被?恶心到了，感情谈国柱父子这些天是锅也?没?擦，碗也?没?洗呀，这都脏成什么样了呀，根本找不到一只干净的碗。


    这时?候沈南星也?跟着进来了，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说道：


    “阿湘，你去院子里抱点木材进来，我们?先烧一锅热水。”


    谈湘从外面抱来了柴火，取一把干稻草点燃，塞进灶膛，然后再加入劈好的木材片。


    沈南星指挥着谈国青将水缸装满，将水舀进铁锅里，等锅里水有热气了沈南星就开始拿起丝瓜瓤刷碗，涮筷子，最后洗锅，清理灶台。


    等灶台收拾干净了，她又重新从水缸里重新舀水，等水烧开，放入昨晚已经提前包好的团子，圆圆的是芝麻馅的，扁扁的是菜肉馅的。


    这是他们?这里的习俗，早上要吃团子，喝红枣汤的。红枣汤是昨晚就煮好的，还加了红豆，现?在只要热一下，烀上几?个荷包蛋就可以直接吃了。


    等沈南星和谈湘端着早饭出来的时?候，谈二牛带着谈国青和谈翠已经把院子和堂屋收拾的差不多了，幸好三人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不然还真的没?办法在这么短时?间内收拾好谈国柱父子留下的烂摊子。


    若不是今天是正月初一，谈二牛真的想叹气，好好的一个家，居然被?糟蹋成这个样子，这父子俩也?不小了，竟然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桌子上摆上花生瓜子和糖果?，对?联和福字赶紧贴上，不一会儿，家里已是焕然一新，等大家喝完红枣水吃完糯米团子，村里面来拜年的也?陆续进门了。


    小孩子进来拜年，沈南星不吝啬的抓把糖果?塞到他们?兜里，平辈的来了谈二牛就邀请他们?坐下，一起喝茶嗑瓜子，天南海北的聊天。


    这时?候，吃饱喝足的谈国柱又满血复活了，穿上了他那件皮夹克，又开始吹嘘起了自己在温城的得意事。


    其中最捧场的就要数宋美凤的老?爸宋老?三了，宋老?三眼睛咕噜转着，将谈家上下打量了个遍，仿佛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二牛叔，您身?上这件衣服可不便宜吧。”


    宋老?三在替自己儿子哄骗走?谈爱杰的拿件皮夹克后，又想着替自己也?找一件好衣服了，他惊喜的发现?这谈家几?口穿的还真不赖呀，尤其是谈二牛身?上这件，看起来精神极了，正适合他穿。


    “便不便宜我不知道，这是青哥儿和翠姐儿的一番孝心。”


    谈二牛极不喜欢宋老?三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好似天底下就他一个聪明?人，别人都是大傻子。


    宋老?三这下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原以为这是谈国柱和谈爱杰给老?东西买的，没?想到竟是谈国青和谈翠给的，他这就不好开口了呀。


    “三叔，你还不知道吧，青哥儿和翠姐如今在县里开了个铺子，生意好的不得了，人家现?在是当老?板的人啦。”


    说话的人是谈爱超，同样是从温城回?来的，谈爱超一回?家就忙活了起来，在陪他妈李桂花去县城买东西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谈湘他们?开的店。


    “青哥儿真有出息，翠姐儿也?是个好的，自己日子好了也?不忘提携娘家人。”


    “是呀，我们?家爱超啊也?是受了青哥儿的影响，这不，也?不急着在村里建房了，想着要去镇上买房了。”谈国栋一脸得意的说道。


    “诶呦喂，爱超出息了呀，不过?这镇上的房子可不好买呀，这年头谁家也?没?多余的房子呀。”


    谈国栋听了更加得意了，年前村里人的注意力都在谈国柱身?上，现?在总算轮到他出风头了，他拼命压抑着脸上的骄傲，强装镇定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也?是我们?运气好，刚好遇上了一家年前急着用钱的，我们?刚好又攒了些现?钱，这不就让我们?捡到咯。”


    在座各位皆是一惊，感情这村长家年前就不声不响的把房子给买了呀！谈大牛这老?东西命还真好，年轻的时?候父母偏心他，老?了儿子孙子都是个出息的，如今在镇上买了房子，那不是成了城里人了嘛。


    谈大牛享受着大家羡慕嫉妒的目光，悠悠的开口道：“我原是不同意国栋这么冲动的，可这房子呀，真的是可遇不可求，不远，离公社中学只有三里地，我什么都不求，就看重了这一点，今后我们?家爱超娶媳妇生儿子，孩子能有个读书的好环境。”


    这一番话可把众人眼红的不行，尤其是宋老?三，他当初就看中谈爱超做自己女婿的，可自己女儿非觉得谈爱杰更有出息，不行，自己得回?去好好找美凤说道说道，谈家镇上的房子就该是他们?宋家的。


    谈国柱以为今天是自己的主场，没?想到先是被?谈国青抢了风头，现?在大伯一家又成了全屋的焦点，一个有铺子，一个有房子，他嫉妒的就要发疯了！


    谈二牛却是一脸的平静，之前谈湘早就带着他们?去看过?买的新房了，他当时?还怪这些孩子乱花钱，现?在想来，还是孩子们?有眼光，镇上的房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家可是在县城买了房，对?面就是县一中，这不比谈大牛家强了几?倍？


    他虽然见识少，但也?看得出来，那地方?马路修得又平又宽，将来肯定不会差的。


    谈国柱好几?次想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可根本没?有人搭话，大家都忙着向谈国栋打听买房子的事呢，虽然他们?买不起，可听听也?过?瘾呀！


    眼见着谈国柱脸色越来越难看，进屋送茶水的谈湘放下热水瓶就赶紧走?开了，这个男人，表情太可怕了！


    正午时?分，祭祖开始了，谈姓这边以村长谈大牛为首，带着谈姓男丁在修复好的小祠堂里面祭祀祖先，上香，磕头，烧纸钱。


    祭祀结束后是吃席，各家带着自己准备好的饭菜，抬着桌子坐在祠堂外面各吃各的。


    虽然是各吃各的，可大家相互间都会比较菜色，谁家的饭食差就代表这家女主人不会持家，男主人不会挣钱，是要被?村里人念叨一整年的，是以每家每户都会在这天拿出最体面的吃食。


    谈国青在前面搬桌子，谈湘和谈翠拿椅子，谈爱杰则是祭祀一结束就没?了人影，而谈国柱，他还在生闷气呢，只是没?人搭理他罢了。


    早在男人们?在堂屋里各种吹牛的时?候，女人们?早就整治好了一桌饭菜，现?在饭菜上桌，大家也?坐回?到了自家桌子前。


    村长家的桌子自然是摆在祠堂正门口的，头顶还有屋檐遮挡，而谈湘他们?家，则是被?分配到了台阶下面，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位置了，毕竟去年他们?家可是被?安排在路口的。


    在谈湘记忆中，这种集体聚餐实在是很没?意思，大冬天的坐在户外吃饭，无论做的多好，吃的时?候也?都冷掉了，那能好吃嘛！


    所以，这次她们?准备与往年都不同，他们?家呀，吃的是羊蝎子火锅，这锅子还是从慕容老?师那借来的呢。


    这火锅呀，准备起来又快又方?便，羊蝎子是提前熬煮过?的，只需重新放进锅里煮开就行，再加入炸好的小肉丸，提前冻好的豆腐。


    蔬菜是从屋后菜地里直接薅来的，芫荽，茼蒿，白菜叶子，还有自家做的土豆粉，“滋遛，滋遛”，吃起来不要太爽快哦！


    在其他人家还在冷得搓手跺脚的时?候，谈湘一家却是吃得满头大汗，谈国柱父子尤其夸张，虽然这两人早上已经吃了两大碗的团子一大碗红枣汤，却依然不影响他们?这会儿的发挥。


    谈湘家的热气腾腾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大家伸着脖子，恨不得自己也?能坐过?去。


    谈国柱这时?也?不得不承认，还是家里的日子好，在外虽然潇洒，但哪有这么舒坦，到点就有现?成吃喝，卫生也?有人打扫。


    说实话，若是在家乡能赚到钱，谁愿意背井离乡呀。


    突然，谈爱杰像是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在锅子里快速的挑拣了起来，毫不客气往碗里扒拉羊肉，不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碗肉。


    “爷爷，爸，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趟。”


    谈湘被?他这捞食的架势惊呆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小杰，今天不是平常，这才开席不久，早早的走?了对?祖先不礼貌，坐下，慢慢吃。”谈二牛好言规劝道。


    “爷爷，这里太挤了，我夹些拿到外面去吃。”


    这话一出，在场的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怕是又要去补贴宋美凤了，谈爱杰对?宋美凤，可真比对?亲爹妈还好。


    谈二牛被?他这副样子气到了，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强忍着没?发作。


    “你大了，我们?的话说了也?不听，你要哄着谁由你，但别拿家里的东西去做人情！一年到头，没?见你往家里拿一点东西，倒是整日想着拿自家的东西去补贴外人。”


    被?当众训话，谈爱杰脸上挂不住了，他重重的把碗放在桌上，说道：


    “我对?美凤好点怎么了，你们?这群人真的太没?同情心了，美凤家多不容易，我们?乡里乡亲的不应该帮衬着点吗！”


    谈二牛没?想到这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高中毕业的大孙子，竟然指责他没?同情心。


    “好，好，你想帮你就去他家好了，我全当没?你这个孙子！”


    好话说尽他不听，谈二牛再没?了耐心，他转过?头去不想再理会谈爱杰。


    “不就是碗肉吗，我不稀罕了！”谈爱杰脾气还上来了，踢开凳子直接往外走?去。


    “爸！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爱杰，他可是我们?家长孙呀！”


    好的，谈国柱又开始了他的长子长孙论了，他固然知道自己儿子做的不对?，可他不能接受别人说自己儿子的不是，他儿子虽然有错，那也?不是他人能说的，再说了，谁没?有犯错的时?候，他儿子已经做的很好了。


    “爱吃吃，不吃的话你也?滚远点。”谈二牛也?不惯着他，直接出言打断了，这对?父子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爸，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到时?候你别求着我和爱杰给你养老?！”


    “不指望，你们?俩别拖累我就不错了。”谈二牛只觉得大过?年的这脸都快在全村人面前丢完了，他怎么摊上这么个儿子。


    谈国柱只觉得在场的人都在看他们?家的热闹，看他的热闹，他臊得慌，再也?待不下去了。


    “来，我们?吃肉，不用管那些拎不清的东西。”


    谈二牛现?在算是想开了，现?在自己还能干活谈国柱和谈爱杰对?自己就这种态度，等自己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还不知道受什么气的，那还让着这两人干什么，与其指望这两个人养老?，不如自己多攒点钱，对?老?伴好点。


    谈爱杰气呼呼的离开了祠堂，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宋美凤。


    “美凤，你怎么出来了，这里风大，别着凉了。”谈爱杰心疼的说道。


    “阿杰，我没?事，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能遇见你，阿杰，我好想你。”


    谈爱杰看着宋美凤，什么气都没?有了，姑娘脸蛋被?风吹得通红，双手冰凉，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搂进怀里。


    “还吃过?了？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吃过?了，虽然我们?家做女儿的吃不上荤腥，但毕竟是过?年，还是能吃饱的。”


    谈爱杰想起宋老?三夫妇那苛待女儿的行径，不免又是一阵心疼。


    “美凤，是我没?本事，本来我是想拿着家里的羊肉出来给你吃的，没?想到家里那些人小气的很。”谈爱杰愤愤说道。


    “阿杰，不过?是一点吃的而已，我不在乎的，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让我过?上好日子的。”


    看着宋美凤全身?心依赖自己的样子，谈爱杰感觉通体舒泰，高兴极了。


    “美凤，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那个狼窝的！”谈爱杰握着拳头说道。


    “阿杰，我知道你行的，以后你可别再傻傻的把钱都给我爸了，我们?得自己攒着，像国栋叔家那样，将来也?在外面买间房，这样我们?就能离枣儿庄远远的了。”


    宋美凤的这一番话一下子就点醒了谈爱杰，是呀，他们?结婚后可不能再住在枣儿庄，这样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宋家人，还有自己家的那些老?不死的，他可不想给他们?养老?。


    “美凤，你说的对?，离这些人远远的，就我们?两个人，还有我们?的孩子。”


    “嗯，能住在镇上一直是我的梦想，不过?，要是能住到县城就更好了，听说国青叔在县城里开了间服装店，阿杰，我们?过?几?天去逛逛吧！”


    “谈国青哪有这个本事，还不是靠我小姑，他不过?就是个替人跑腿的，说的好听是什么服装店，我看八成就是个小地摊。”


    谈国青比谈爱杰大不了几?岁，谈爱杰小时?候样样比不过?谈国青，直到谈国青辍学了他才觉得扬眉吐气了，他可还记得宋美凤以前很崇拜谈国青，是以他肯定是不想看到谈国青出风头的。


    不过?既然宋美凤想去县城逛逛，他也?不好拒绝，想来谈国青姐弟也?搞不出什么大名堂，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正好自己去实地看看，回?来戳穿他们?。


    初二不行，初二回?娘家，到时?候美凤要在家帮忙招待四个回?门的姐姐，谈爱杰想着，那就初三吧，初三去娘舅家，他家娘舅早就不在了，美凤家也?是，这天有空。


    连环画


    次日, 大年初二，谈国青和谈翠一早就回店里了，今天厂里会送来一批新的巧克力, 他们要去接货，过年期间大家走亲访友的，这不得拿点?礼品嘛，他们厂很合时宜的出了礼盒装。


    谈湘也跟着一起回了县城, 她带了卷尺要去量一下房子的具体尺寸, 方便回来把室内装修的图纸先画出来。


    她打算尽快把房子给装出来，还有四个月她就要中考了，下半年就要上高?一，到时候是要搬过来住的。


    谈湘量完尺寸后就回店里帮忙了, 新到货的“财运满满”礼盒装很受欢迎，一上午就卖出去好几十?套，散称也不少。


    因为还在过年期间, 下午四点?街道上的店铺就陆陆续续的关?门了，他们店也是。


    三人正?准备回去吃晚饭,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上街的康科长?。


    “康姐，过年好呀, 出来逛街呀。”谈翠上前打招呼道。


    “康姨, 过年好！给您拜年啦, 恭喜发财万事如意！”谈湘甜甜的喊道。


    “康科长?，过年好！身体健康！”谈国青也跟着打招呼。


    “哎哎哎, 过年好, 恭喜你们今年发大财！明天亲戚们来我家拜年, 我这不得招待好嘛，出来买些新鲜的瓜菜, 正?准备回去呢。”康敏指着挂在自?行车龙头上的蔬菜说道。


    “康姐，等方便了，我们去给您拜年。”谈翠说道。


    “方便，哪有不方便的，我就盼着你们来呢，这样吧，初七，初七你们来我家吃饭，一个都不能少，都来啊！”


    “嗳，晓得啦。”谈翠三人笑着应道。当初开?这个店康科长?可帮了不少忙，他们一直想找机会登门道谢。


    正?月里天黑得早，三人回到枣儿庄天已经黑透了，说实话，谈湘是真的不想和谈国柱父子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想着这两人下个月就要回温城了，也不是不能忍这段日子。


    一进屋谈湘就发现谈国柱今天气压似乎比昨天还低，奶奶偷偷告诉她，她爸今天跟着村里人去镇上看谈爱超家新买的房子了。


    堂屋里谈国柱正?独自?生着闷气，他想不通，在温城的时候，他们父子可比谈国栋父子会来事多了，自?己?家爱杰还是高?中生，怎么一回来大家就都捧着谈国栋了，他不想在家待了，他想早点?回温城。


    他想，今年可不能再花钱大手大脚了，他要像谈国栋父子一样，把钱存下来，等存够了，他也要买房，还要比谈国栋家买的更大更好。


    想到这，他回隔壁屋找到了谈爱杰。


    “爱杰，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我帮你存起来。”


    谈爱杰闻言表情不自?然?了起来，躲躲闪闪的说道：


    “爸，我都二十?了，自?己?能保管，你别?操心了。”


    自?己?的儿子他还不了解吗，看到谈爱杰这幅样子，谈国柱有了不好的预感。


    “臭小子，你是不是把钱都给了宋美凤？还是给了宋老三！”谈国柱大声质问?道。


    “爸，美凤早晚是我媳妇，我的钱给她保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自?己?的猜想被证实，谈国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根据他的估计，谈爱杰去年至少能存下来两百五十?块，这么一大笔钱，他怎么甘心这样白白便宜了宋老三。


    “你是不是傻，你私下给了宋美凤，屁用都没有，宋老三到时候要彩礼，一分都不会少！”


    谈爱杰听了这话很是不舒服，他认为他爸这是在质疑他和宋美凤的爱情。


    “爸，我和美凤是真心相爱的，没有人能阻挡，美凤她不会计较彩礼多少的。”


    谈国柱第一次有种想把这个恋爱脑儿子打一顿的冲动，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她不计较？她老子今天可是当这全?村人的面把彩礼喊到1000块了！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吗，我们村除了谈爱超，还有谁娶得起！人家是看上谈爱超当女婿了！”


    谈爱杰这才?慌了，之前他从?没把谈爱超放在眼里，毕竟他从?小就拔尖，学?习成绩比谈爱超好，人长?得比他帅，出门在外打工也更被老板看中，可他也知道，谈爱超在镇上买了房子，马上就是城里人了。


    谈国柱看着愣神的儿子，愤愤的摔门出去了，夜里，他辗转反侧，思考着该怎么做才?能扳回一城。


    谈爱杰也有些不得劲，但想到今天和宋美凤一起约好了去县城，早上还是打起精神出门了。


    这里的人们都喜欢在腊月里就把过年要用的东西?给置办好，所以正?月生意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正?月里的生意比不上年前，但也比平常热闹，小谈服装店所在的新民路作为丹平县最繁华的一条街，附近乡镇村庄的人进城肯定是要来这的。


    进城逛街，大钱舍不得花，花小钱买点?吃的还是愿意掏的，所以这几天街上的吃食生意特别?热闹，街边多了不少摆摊的小商贩，竞争很是激烈。


    谈爱杰一路走来给宋美凤买了好多小零嘴，把宋美凤哄得眉开?眼笑的，谈爱杰看到宋美凤吃得开?心，心里和蜜一样甜。


    宋美凤表面说着熨帖的话，实际心里是没把这些小东西?看在眼里的，她这次让谈爱杰过来，可是有正?事的。


    谈爱杰本想着先在市中心逛逛，再去哪个犄角旮旯找找谈国青他们，可当他们出了百货大楼，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显眼的一块招牌，上面写着醒目的五个大字——小谈服装店。


    谈爱杰只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家服装店该不会是谈国青他们开?的吧，他不想相信，但又隐约觉得很有可能。


    就在谈爱杰还在犹豫的时候，宋美凤也注意到了小谈服装店，只一眼，她就看到了站在柜台前面给客户称巧克力的谈国青。


    宋美凤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没想到，谈国青的这个服装店比她想像的还要好！


    而谈爱杰却和她刚好相反，谈国青的出现证实了他的猜想，这家店居然?真的是他开?的，他只觉得难堪极了，连身后的宋美凤都顾不上了，扭头就走。


    宋美凤还想着去拉谈爱杰的手，没想到却抓了个空。谈爱杰不见了！她一下子慌了神，急的四下张望，好在谈爱杰还没走远，在看到不远处的谈爱杰的背影后，赶紧小跑跟了上去。


    谈爱杰一路默不作声，脸色难看极了，谈国青明明是个没出息的庄稼汉，这辈子都比不上自?己?的，怎么一年的时间就摇身一变成了人模狗样的小老板了，他们那个店居然?像模似样的。


    宋美凤打量着谈爱杰的神情，斟酌再三后开?口道：“阿杰，国青叔命真好，有个姐姐这么的帮他。”


    对呀，我说谈国青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还不是靠的谈翠！谈爱杰立马给自?己?找到了原因，一下子心里好受多了，就是嘛，他怎么可能会不如谈国青！


    谈爱杰又恢复了自?信，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宋美凤说道：


    “嗯，应该是这样的，我爸说我姑离婚的时候从?孙家分到了一大笔钱。”谈国柱这是从?村里人那里听来的。


    “翠姨真是命苦，不过幸好，她还有娘家人，翠姨她是你亲姑姑呀，你们可得帮帮她，现在店里生意这么好，国青叔都快忙不过来了，你和国柱叔也应该去帮帮忙呀。”


    “嗯，你说的对，谈国青他懂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庄稼汉而已，我得回去好好和我爸说说，小姑的钱都压在这家店里了，可不能让谈国青这么瞎来！”谈爱杰义愤填膺地说道。


    宋美凤见谈爱杰领悟到了自?己?的意思了，也就不再多说了，去温城打工虽然?好，可背井离乡的哪有在县城开?店风光，如果谈爱杰能接下谈翠的店，然?后她嫁给谈爱杰以后就能住到城里去了。


    她没能投胎到好人家，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她可不得好好替自?己?打算吗。


    谈爱杰下车后走在回村的路上，脚步轻快无比，他已经规划好服装店的后续发展方向了，正?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件事和谈国柱说道说道。


    听了谈爱杰的描述，谈国柱好一会儿没说话。


    要说这个家里哪个人他最讨厌，那毫无疑问?就是他的弟弟谈国青了，现在看到这个后妈的儿子过的这么好，他这个做长?子的哪还能坐得住。


    谈国柱只觉得自?己?不再做点?什?么的话，他在这个家里，在这个村里，就要完全?没地位了。


    “爱杰，你去把那死丫头叫过来！”谈国柱发话了。


    “诶！我这就去！”


    谈爱杰得了谈国柱的吩咐，立马就出门去找谈湘了，可他哪里能找得到，谈湘这回儿可不在枣儿沟。


    今天一早，谈湘在他前脚出门的时候，后脚就也跟着下山了。


    都已经是大年初三了，年前预备的食物?慕容老师那边应该吃的差不多了，谈湘这是去给慕容丰补货了。


    慕容丰对于谈湘的到来很是高?兴，招呼着让他她赶紧坐，忙前忙后的把家里各种零嘴都拿了出来了。


    “丰爷爷，您别?忙了，我都多大了，不吃糖啦，我可要留着肚子在您家吃午饭的。”


    “你这丫头，爷爷我还能少你一口饭嘛，咱爷俩今天吃好的！”


    说是上门蹭饭，谈湘可不是带着一张嘴来的，送走了谈国青谈翠后，谈湘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刚才?路过菜市场，她可买了不少新鲜的菜。


    脆嫩的芦蒿，搭配切成细丝的香干，等上桌前简单的清炒一下就行。


    风干的腊肉，配上莴笋和百叶结，再将冬笋剥去外衣，切成滚刀块，放在砂锅里慢慢煨着，这就是有名的腌笃鲜。


    炸至半熟的肉圆捡出四个放在砂锅里，加入水和酱油、葱段，等它们慢慢变熟。


    到时候再热上一笼从?家里带来的发面小笼包，就足够两人吃的了。


    眼看准备的差不多了，谈湘活动了一下筋骨，来到院子里透透气。


    “丫头，过来。”慕容丰对着谈湘招手说道，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堂屋。


    谈湘好奇的跟了上去。


    “给你的，拿着。”慕容丰递给了谈湘一个红包。


    “丰爷爷，不是除夕夜已经给过了嘛，我可不能再收了，您快收回去吧！”


    “一码归一码，除夕夜那是压岁钱，这个可是你的劳务费。”


    “劳务费？”谈湘疑惑的说道。


    “你看看这个。”慕容丰递给了谈湘一本画册。


    “这个，是我们的《西?游记》连环画！是京市文字出版社出版的！”谈湘开?心的喊出声来。


    “嗯，这是上本，年前发行的，我那帮老伙计说卖得还不错。”


    原来，慕容丰孙子负责的《西?游记》动画项目搁浅了，他和谈湘做的人物?卡片也就没有了用处，慕容丰不想浪费，便干脆开?始画起了《西?游记》的连环画。


    身处乡野之间，慕容丰放下了世俗的条条框框的拘束，想画什?么就画什?么，身份地位什?么的，那都是狗屁，开?心才?最重要。


    谈湘没想到，自?己?意外的又多了一笔存款，五百块呢，很多了！


    饭菜上桌，一老一少边吃吃说起了后面的计划。


    “等下本画完了，我打算画一些自?己?的东西?。”慕容丰第一次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丰爷爷，您是打算画原创作品吗？”


    “是呀，我想留下一些自?己?的东西?，想画一些面向人们群众的东西?，说实话，我还挺羡慕我那老伙计的，有那么多孩子喜欢他的那只猫。”


    “丰爷爷，你等一下，我给你看样东西?。”谈湘说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印花


    不一会儿谈湘拿着一沓画稿回来了?。


    “丰爷爷, 您看！”谈湘将画稿递给了慕容丰。


    慕容丰接过后认真翻看了起来，看完后他扶了?扶眼?镜，问?道：


    “这?个小东西是, 浣熊？还有兔子和豹子？”。


    “是的，这?是我的故事的主人公，神探小浣熊，游走在大森林里智破疑案的神秘侦探, 旁边的是它的朋友兔子医生, 还有它的宿敌豹子警官！”


    这?些手稿是谈湘前些日子画的，原本只?是心血来潮，这?回听慕容丰这?么一说，她倒也萌生把脑海里这?个故事完整的画出来的想法。


    “嗯, 不错，有点意?思，就是少了?点, 既然开始了?，就要好好画下去呀！”慕容丰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其实很羡慕谈湘, 还那么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不过自己可不会服老, 只?要他还活一天, 就要继续发光发热。


    “嗯，一定会的！”自己的梦想得到鼓励, 谈湘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她真?实万分庆幸, 能?够再经历一遍青春少年，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午饭过后, 两人又配合默契的的继续绘制还没?完成《西游记》最后几个章节，出版社已经在催下版本的手稿了?，他们?得抓紧时间才行。


    就这?么忙了?一下午，等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已经是晚饭时分了?，谈湘也就不打算回村里了?，阿爷阿奶知?道她来丰爷爷这?，这?一点不用担心。


    第二天一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刚吃过早饭，慕容丰就掏出一把钱，塞给了?谈湘。


    “湘丫头，烦你件事，我今天有个老朋友上门?找我喝酒，劳你帮我置办一桌酒菜，爷爷先谢过你了?。”


    谈湘摊开手一看，慕容丰居然给了?她三十?块，这?也太多了?，她可不能?收。


    “丰爷爷，本来我们?俩也是要吃饭的，不过是加双筷子的事，你怎么还给我钱呀，放心，今天的午饭呀，绝对丰盛！”


    “诶，一码归一码，你做一大桌子菜可不容易，我可不能?让你自己贴钱，拿着。”


    谈湘把钱塞回去，边往外跑边笑着喊道：


    “丰爷爷，我要赶紧出门?了?，晚了?可就买不到新鲜的大虾了?，今天呀，给你们?做你最喜欢的油焖大虾！”


    慕容丰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的桃枝下，朝着谈湘离去的方?向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是要喝酒，那就要朝着下酒菜的方?向准备了?，谈湘买菜回来，跟着慕容丰画了?两个多小时，抬头一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块十?点了?，就赶紧来到厨房忙活了?起来。


    先把年前腌制的牛肉和猪耳朵从缸里拿出来，用凉水冲洗干净，放入锅中，加水没?过，放入冰糖香叶八角酱油，先煮它个一小时。


    然后就是最麻烦的肥肠，这?东西可得好好洗洗，所以她是一点也不心疼，直接上面粉，来来回回洗了?很多遍。


    待刮洗干净，再把它们?放入冷水锅内，加入白酒煮至熟透，捞出沥干水分，切成两指宽。


    青椒和红椒切成滚刀块，剥几瓣大蒜，葱切段，姜切片。起锅热油，放入肥肠，爆炒，加入白酒、盐、蚝油、酱油煸炒入味，再加入八角、桂皮、干辣椒，旺火烧开后撇去浮沫，转用小火焖至肥肠软烂。


    再次起锅热油，下蒜片、姜片炒香、放黄豆酱炒散，倒入焖好的肥肠和青、红椒块，加入盐、味精，翻炒断生，淋香油，撒葱段，装入铺了?洋葱丝的砂锅内，盖上盖子保温，这?样第一个菜就算完成了?。


    这?一通忙活下来，锅里煮着的牛肉和猪耳朵也该差不多了?。


    捞出来让它们?自然冷却，这?边先做一个皮蛋豆腐，豆腐是早上刚买回来的，嫩得不得了?，一不小心就会碎掉。


    豆腐切成丁放在盘子里，剥三个皮蛋，用棉线分成瓣状，摆放在豆腐四周，最后淋上调配好的料汁，这?就算完成了?。


    然后是油焖大虾，这?是谈湘的拿手菜了?，做起来一点也不麻烦，不一会儿就出锅了?。


    这?时候牛肉和猪耳朵也冷却的差不多了?，牛肉切片装盘，旁边放上蘸酱，猪耳朵切丝加入香菜凉拌，这?就算是两道菜了?。


    最后，再来盘油炸花生米，这?就齐活啦！


    忙完这?一切，刚好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谈湘跑过去开门?，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位和慕容老师差不多年纪的老爷爷，手上拎着两瓶酒，笑吟吟的。


    “您是杨爷爷吧，快请进快请进，丰爷爷等您好久了?。”


    杨建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姑娘，说道：


    “你是湘丫头吧，你丰爷爷可没?少在我面前夸你。”


    屋里慕容丰听到声响，拄着拐杖迫不及待的迎了?出来，边走边喊道：


    “老杨，你怎么才来呀！快进来，我等你半天了?！”


    谈湘见两人进了?屋，就赶紧回厨房准备上菜了?。酒菜上桌，谈湘本想给两人留下谈话空间，自己回房间单独吃，谁知?两人并?不在乎，让谈湘也坐下一起吃。


    “诶，有什么好回避的，我和老杨多少年的朋友了?，也没?什么悄悄话要说，来来回回也就那些事，你坐下，一起吃，忙了?一上午了?，别折腾了?。”


    谈湘也就不再推辞，给自己拿了?副碗筷，坐下一起吃午饭。


    两个小老头小酒一口接一口，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聊聊各自年轻时光，聊聊现?在社会的新动向。


    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谈湘这?才发现?，原来慕容丰对于这?个快速发展的社会，居然一点没?有脱节。


    从两人的对话中谈湘得知?，这?位杨爷爷原来是县纺织厂的高级技术员。


    他原来是在沪市机械厂工作的，七二年的时候县纺织厂从沪市机械厂购买了?一台大型印花机，杨建军作为技术人员，被高薪聘请到了?县纺织厂，负责这?台印花机的技术指导和维修工作。


    “老杨头，当初决定从沪市来到这?个小县城，你可曾后悔呀？”慕容丰问?道。


    他们?俩是多年好友，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丹平县其实也还说得过去，可和繁华的沪市相比，那就差距大了?。


    “时也运也，当初做决定的时候谁能?预料得到后面的事呢，至少呀，这?么些年我都安安稳稳过来了?，我该知?足了?。”


    “我不信你老杨头是个没?有大志的人，你那一身的本事，你甘心就这?么埋没?了?？”


    “不甘心还能?怎样呀，老丰呀，我都快六十?了?，再过两年就退休了?，半截身子进土的年纪了?。”杨建军说完举起小酒杯一饮而下。


    “我听说县纺织厂快撑不下去了?，你还考虑过回沪市呀？”


    “回不去了?，当初我本就是被排挤出来的，如今这?个形式，哪有多余的岗位留给我这?个老头呀，当初我原以为来到这?能?有机会实现?我的抱负，没?想到这?县纺织厂的水呀，不比沪市机械厂的深，我一个外来人，没?有关系又不站队，哪个领导会重用我呀，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自从七二年印花机买回来，这?十?几年来纺织厂就没?有重新制过版，厂里用的还是以前的那套，你说说看，这?厂能?不倒嘛！”


    可以看得出来，杨建军对纺织厂还是有感情的，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老丰，我是真?羡慕呀，去年我回上海探亲，看到那商场里卖的各种?新款式的布料，我就想着，如果能?给我个机会，我那台老印花机印出来的花样，不会比那些差的！”


    “你的本事我还能?不清楚嘛，老哥懂你，说出来就好，别憋在心里，来，我们?再喝一杯！”


    席间，谈湘只?听不说，默默夹菜吃饭，她感觉这?县纺织厂最近在人们?口中出现?的有些频繁呀，上次是康姨，现?在是杨爷爷，好像大家都不看好它。


    这?时候的谈湘还不知?道，这?家纺织厂，以后会和自己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很快就来到了?正月初七，这?天是他们?和康科长约好的日子，谈湘三人提上大包小包的礼包，骑着三轮车来到了?康科长家楼下。


    康科长住在纺织厂的职工房，她家是双职工，当初分到了?七十?平的楼房，在整个厂里算是顶顶不错的了?。


    虽说是上门?做客，几人可不会等到饭点才过去，肯定是要提前过去搭把手的，他们?能?有这?么好的店铺，全靠当初康科长的推荐。


    停车上楼，谈翠带着谈湘和谈国青敲响了?康科长家大门?，来开门?的康科长的老公，纺织厂的生产主任，崔春雷，他还记得谈翠的模样，赶紧把人给迎了?进来。


    一进门?三人就感觉到一股暖意?，康科长家布置的很是温馨，康科长正和她婆婆两人在厨房忙活着，孩子们?正在看电视。


    康科长家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康佳鹏上高二，小女儿康佳蕙上初三，小女儿和谈湘刚好是同一届。


    有了?他们?的加入，不一会儿饭菜就上桌了?，大过年的这?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几人边吃边聊。


    孩子的学业自然是逃不过的话题，几人得知?康科长的女儿康佳蕙也准备考一中。


    “这?不巧了?，说不定这?两个孩子还能?做同学呢，我侄女也准备今年考一中，她连一中旁房子都提前买好了?。”谈翠笑着说道。


    “可是新校区那边的商品房？”崔主任问?道，似是很感兴趣。


    “对，这?个商品房什么的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要我自己买是不敢的，偏阿湘这?丫头胆子大，自己拍板买了?，说是看准了?那一块将来会有发展。”


    谈湘见自己被点名了?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崔主任这?下才仔细打量起了?这?个话不多的姑娘，漂亮，文静，没?想到还是个有主意?的。崔主任看了?眼?自己老婆，幽幽的说道：


    “其实呀，我原也想在那买一套的，那房子建的是真?好，不论是楼间距采光还是户型，那都没?的说的，可这?不是你康姐她不让嘛。”


    看来呀，这?崔家的财政大权还是牢牢的握在康科长手上的，康科长无论是在厂里还是在家里，钱财这?一块，都是说一不二的。


    “我的崔主任哦，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我们?厂子早就不比从前了?，我能?不能?精打细算嘛。”


    崔春雷闻言也有些沮丧，这?也就是春节，大家刻意?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可也改变不了?厂子快撑不下去的事实。


    “翠翠他们?也不是外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直接说了?，翠翠呀，你是不知?道，为了?让职工们?过个好年，厂里的现?金已经被掏空了?，这?年后呀，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康姐，你别担心，你们?毕竟是国营厂，国家不会不管你们?的。”谈翠在一旁安慰道。


    谈湘闻言也有些诧异，她可以感受的到纺织厂的情况不太好，没?想到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一旁崔主任摆摆手，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国家搞市场经济，让大家自由竞争，国营厂倒闭，工人下岗，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是呀，以前我们?厂只?管生产，布一织出来就有车来运走，根本不愁卖，如今你再看看，哪还有买家上门?的，厂里都这?样，更?不要说门?店那边了?，那门?店就在你们?服装店隔壁，什么情况你们?是最清楚不过的。”


    “是呀，现?在市上面上成衣物美价廉，自己扯布做衣服的越来越少了?，如此一来，我们?这?批发和零售两条路都被堵死了?。”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低迷起来，就连崔家的两个孩子都默默地放下了?碗筷。


    谈湘想了?想，说道：


    “崔主任，厂里门?店的布料我看过，质量挺好的，你们?有没?有想过稍微加工一下再卖呢？”


    “你是做成衣服？那不行，我们?厂是纺织厂又不是制衣厂，别看这?两个都是和布打交道的，实际上可是天差地别，机器、员工和技术上，完全不一样。”崔主任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


    “衣服不行，那床单枕套呢？”谈湘说道。


    崔主任只?感觉灵光一闪，莫名觉得这?个想法似乎可以一试。


    “大侄女，你再给我细讲讲！”崔科长激动的说道。


    “要知?道，这?床单枕套的需求量可不低，不说日常需求，婚丧嫁娶这?些可是刚需，厂里有现?成的布料，只?要简单的缝制，那我们?卖的可就不是布料，而是成品了?，据我所知?，县里还没?有其他厂生产床上用品呢。”


    “对！没?有！这?点我最清楚了?，我们?厂以前主要的客户之一就是省制衣厂，他们?有个部门?就是专门?做床单这?些的，去年他们?换了?供应商，不再在我们?这?采购了?，对我们?厂的生意?影响非常大，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自己做呢！”


    “崔主任，恕我直言，厂里对的印花机是不是很多年没?制过新版了?？这?些花样还是好些年前的吧？”


    “你说的对，厂里来来去去就这?几个花样，我也提议过换换花样，以前是没?必要，不愁卖，现?在是想换也没?有资金了?，厂领导恐怕不愿意?把钱投在这?里面，再说，就算领导同意?了?，我们?也找不到好看的花样呀，我们?厂哪有这?种?人才呀。”


    “崔主任，如果我这?里有花样，你们?厂的师傅会制版吗？”


    崔主任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一拍大腿说道：


    “对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老崔，你说谁呀？”康科长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老杨呀！他可是我们?厂的老员工了?，七二年引入那台新的印花机的时候从沪市那边招过来的，十?年前他就给厂里提建议说要制新的版，厂里领导当时只?觉得多此一举，没?理会他。”


    “大侄女，你那真?的有新花样？”崔主任转过头来朝谈湘确认道，他似是反应过来，刚才是自己太激动了?。


    “崔主任，要不约个时间，我带上花样，和你一起去见见这?位杨师傅？或者我们?先不提制版的事，先试试看能?不能?先把厂里的库存清一清。”


    谈湘并?不在意?崔春雷眼?里的质疑，她毕竟还是一个十?六虚岁的学生，和他女儿一般大小，他有这?个顾虑，是正常的，而她自己，也不能?保证这?个主意?一定会成功，所以她并?不着急。


    康科长似是也觉得自己老公有点过于严肃了?，说实话，纺织厂的好坏和谈湘他们?其实没?什么关系，人家好心替厂里出谋划策，厂里感激还来不及呢。


    “阿湘，你这?么为我们?厂着想，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康敏握着谈湘的手说道。


    “康姨，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若是厂里觉得可行那就试试，若是觉得不行，那就当我小孩开玩笑了?。”


    谈湘这?句话算是把自己给摘了?出来，她虽有心帮忙但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其实该急的应该是纺织厂。


    吃完午饭从崔家出来已经下午三点了?，三人告别后骑车回小谈服装店，到了?门?口却发现?了?早已有人等着了?。


    店门?前的地上到处都是嚼干了?的甘蔗屑，谈国柱不耐烦的来回踱着步，看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上次谈爱杰从县城回去和谈国柱说了?想要接手服装店的想法后，谈国柱就在计划着这?件事了?，他本想着先找谈湘了?解一下情况，让她去牵个线的，毕竟谈翠还挺疼这?个侄女的，可哪知?谈湘这?死丫头去老师家帮忙了?，一连几天都没?回来。


    谈国柱等不到谈湘，就决定自己亲自上门?和谈翠谈。


    谈翠出嫁前对谈国柱一向很尊敬，是以在谈国柱眼?里，这?个妹妹是个听他话的，只?要他开口，谈翠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她现?在离了?婚，能?依靠的就是娘家，要知?道，现?在谈家可是他当家。


    可谈国柱不知?道的是，谈翠对他这?个大哥还真?没?什么感情，毕竟当初谈国柱可是坚决反对谈翠上学的，要不是谈二牛坚持，自己可能?都读不到小学毕业。


    谈翠走上前，笑着开口说道：


    “大哥，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等很久了?吧。”


    等了?这?么久，自是有点火气?的，谈国柱见谈翠他们?回来了?，立马摆出了?做大哥的架子，对着他们?训斥道：


    “你们?既然开店做生意?就好好做，大中午的店门?就这?么锁着像什么话，我等等不要紧，客人能?等吗？客人等不了?就会去别家，一次两次的就再也不上门?了?，你这?生意?还做的下去吗！”


    “大哥说的是，等了?这?么久也累了?吧，进来坐吧，阿青，去开门?。”谈翠依旧面带笑容的说道。


    谈国青拿出钥匙把门?打开，进店，开灯，招呼谈国柱进门?。


    谈国柱背着手绕着店里走了?一圈又一圈，仔仔细细的将店里打量了?一番，接着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们?呀，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没?见过什么世面，这?进的都是什么货呀，怕不是被人给骗了?吧，这?些棉衣和我在温城商场里看到的，简直不能?比，这?东西送我我都不要！”


    谈翠看着谈国柱这?幅装腔作势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她憋住笑意?，敷衍道：


    “大哥说的是，我们?小县城当然不能?和温城比，我们?也就做点小本生意?，没?想赚什么大钱。”


    “没?出息，现?在这?世道遍地都是金子，你们?却不知?道捡，这?样吧，我毕竟是做大哥的，不能?不管你们?，这?个店以后就交给我来打理吧，你们?跟着我做，我带着你们?赚大钱。”


    谈翠这?回儿笑不出来了?，她想着自己以前是不是表现?得太体面了?，让谈国柱产生错觉觉得自己是个听话的小绵羊。


    “大哥，我们?这?个店赚不了?几个钱，哪比得上你在温城打工稳定，你看看，这?一件棉衣也就不到二十?块出头，哪有什么赚头呀，大哥你来我这?这?才是耽误了?！”


    “所以说你们?不会做生意?啊，这?个店我接手了?，你们?以后就回去帮爸妈种?田，我和爱杰会给你们?打理好的，放心，有大哥在，家里总有你一口饭吃的！”


    谈翠被气?笑了?，谈国柱的饭还真?金贵呀，她本来想着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有话好好说，可这?谈国柱他听不懂人话呀，于是谈翠也懒的装了?，冷冷的开口道：


    “不麻烦大哥了?，我们?小本经营，大哥若是想做生意?自己开一间就好，到时候钱一个人赚，还不用分给别人一碗饭，岂不是更?好。”


    “谈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一个离了?婚的，大哥我肯收留你那是我厚道，你也该反省反省了?，这?么不识好歹，也难怪你老公不要你，女人家家的做什么生意?，早点找个人再嫁了?才是正经事！”


    听听这?都是说的什么狗屁话，谈翠刚想发作，在一旁扫甘蔗屑的谈国青已经忍不了?了?，他重重的把扫帚仍在地上，说道：


    “大哥，我姐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们?这?个店就更?加不劳你操心了?，看在爸的份上我们?才叫你声大哥，从小到大你哪天尽过当大哥的责任了?，现?在来这?里摆什么谱，这?里不欢迎你，别妨碍我们?做生意?，慢走不送！”


    谈国柱气?炸了?，他本来就在村里受了?一肚子气?，想要来这?回找回场子，顺便把店铺接手了?然后回村炫耀一番，没?想到从来没?顶撞过他的妹妹和弟弟现?在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混账东西，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你们?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你们?妈都不敢和我大声说话，你们?敢顶撞我，有种?一辈子待在外面，不要回家！”


    谈翠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看着谈国柱不屑的说道：


    “我妈那是脾气?好，不和你这?种?人一般见识，我们?姐弟也不过是看到爸的份上才叫你声哥，你不会真?觉得我们?敬重你这?个不管家里人死活的大哥吧？”


    “好，好，你们?硬气?，你们?这?两个白眼?狼，只?不是是做了?点小生意?就得意?忘形了?，我和我儿子以后是要赚大钱的，等我们?发达了?，你们?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管你们?！”


    “那就不耽误你发财了?，请吧。”谈翠做出了?送客的知?识，谈国青也让了?路。


    谈国柱见这?两人软硬不吃，下不来了?台，只?能?重重的哼了?一声，气?呼呼的离开了?。


    他这?边刚走出门?，迎面就遇到两位进店买衣服的顾客，谈国青和谈翠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忙着去招呼客人了?，谈国柱这?下子更?气?了?。


    不装了


    谈国柱坐上了回县城的大巴车, 一路上他越想越憋屈，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儿子在外面?混的这么好, 赚了这么多钱，怎么家里人一点也不把他当回事呢，明?明?他这么有本事的。


    还有村里那?些?人，年前明明都捧着自己的, 可自从大?房在镇上买了房子后, 大?家就都觉得谈国栋厉害了，明?明在外面谈国栋就根个木头似的，只知道做皮鞋，哪比得上自己?长袖善舞, 在厂长面前都能说上几句。


    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可如今自己?还乡了, 那?些?人就像是瞎了一样看不到自己的厉害。


    大?巴车到站，谈国柱闷闷不乐的下了车往镇上走去, 看着天?色还早，他打算去看看谈国栋买的房子。


    因为没?人带路, 谈国柱走到公社中学附近就不知道往哪走了, 正准备放弃了, 他突然听到有人叫他。


    “二叔，你是?来找谈湘吗？”


    谈国柱回?头一看, 原来是?谈萍。


    “是?萍萍呀, 怎么, 阿湘去你家了吗？我也正想去你家新买的房子那?看看呢。”


    “啊？二叔你还不知道呀，阿湘就住在这附近啊, 我可羡慕她了，住的离学校这么近，不像我，只能借住在嫂子娘家，不过现在我们家也在镇上有房了，再也不用住在别人家里了。”


    “你说阿湘她住在这镇上？她在哪，你带我去！”谈国柱刚压下去的怒气一下子又上来了，别的人也就算了，现在连自己?女儿也瞒着自己?，谈国柱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啊，二叔你不知道呀？哎呀，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多嘴的，阿湘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谈萍作势捂住了嘴，一脸惊慌的说道。


    看到谈萍这幅样子，谈国柱更加怀疑谈湘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谈湘真的是?冤枉呀，她今天?下午从康科长家回?来后，就继续一直和慕容老师在一起画画，再正经不过了。


    她现在画工已经很?熟练了，照两人现在这个速度，正月十五之前就能完成下册了。


    天?色有点暗了，谈湘站起来去拉灯，一看时间已经五点了，她便准备去做晚饭，谁知刚起身就听到了外面?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敲门声又大?又密集，连屋子里的慕容丰都听到了。


    “谁呀？”慕容丰放下笔走了出来。


    “丰爷爷，我去开门吧，看样子不像是?来拜年的。”谈湘有种不好的预感?，解下围裙往院门口走去。


    “谈湘，死丫头，你给我出来！”谈国柱大?声喊道。


    慕容丰刚想阻止，就看到谈湘已经把门打开了，谈湘早就从声音中听出是?是?谈国柱，把握住谈国柱拍门的节奏，一下子就把门给打开了。


    正在用力拍打着门板的谈国柱一下子没?收住，上半身俯冲了进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看到开门的真的是?谈湘，谈国柱怒了，抬起脚就要?踹过去，谈湘一个侧身，灵巧的闪了过去，先发制人道：


    “爸，你这是?怎么了，你平时在家里打我也就算了，怎么还打到老师家来了？这不是?让老师看笑话吗？”


    “什么老师家？”谈国柱没?踹到人，正准备一巴掌挥过去，听到谈湘的话后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爸，这里是?慕容老师家，我勤工俭学，为了方便照顾老师才住在这里的。”


    谈国柱这才注意到了站在屋檐下的慕容丰，被那?双睿智的双眼?看着，莫名的觉得心?虚，接着他又打量起了这个小?院，眼?神变得贪婪起来。


    他本来只是?生?气谈湘自作主张，竟然敢有事瞒着他，挑战他的权威，这回?儿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谈湘现在住的地方这么好呀，三间房带一个院子，还是?在中学旁边，比大?房买的房子还要?好，这得值不少钱吧。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翅膀硬了啊，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谈湘看了一眼?慕容丰担忧的样子，打算先稳住谈国柱，耐心?的哄着谈国柱道：


    “爸，我们出去说，你听我慢慢解释，别让老师看笑话，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谈国柱是?个窝里横，现在毕竟是?在别人家里，他也不太好意思，就跟着谈湘走出了院子。


    “爸，你知道的，我本来是?要?跟着国栋叔去温城的，但谁知道位置被美凤姐替了，我总不好在家里吃白饭的，小?姑就托朋友帮我在慕容老师这找了份活做，我平时就负责照顾慕容老师生?活起居，包吃包住还给我出学费，再好不过的事了。”


    谈湘没?想瞒着谈国柱，不过他没?问，她也就不自找麻烦主动提起，而且她早就准备好应对谈国柱的话术了，谈国柱这个人一毛不拔，只要?让他觉得自家占到便宜就行。


    谈湘原以为谈国柱会在自己?上学这事上做文章，连说服他的理由都想好了，没?想到谈国柱的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


    “这老头一个人住？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不知道，人家哪里会跟我说这些?呀。”谈湘觉得谈国柱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那?这一年来他家里有人来过吗？”


    “没?有。”谈湘如实说道，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镇上人都知道。


    “那?就是?了，这老头八成是?家里没?别人了，你用点心?，把他伺候好了，过两年等他蹬腿了，这房子就是?我们家的了，到时候正好用来给你哥做婚房。”谈国柱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没?想到他打的竟是?这个主意，谈湘被谈国柱的不要?脸给震惊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哑巴了？你听见没?有，机灵点，养你这么大?也没?见为家里做点贡献，这件事要?是?你办成了，也算是?有点用了。”谈国柱一脸嫌弃的说道。


    谈湘很?是?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虽然她是?绝对不会按照谈国柱的话去做的，但谈国柱也未免太不把谈湘当回?事了吧，他凭什么认为谈湘要?为谈爱杰的婚事肝脑涂地呀，谈国柱还真把阿湘当成冤大?头啊。


    谈国柱见谈湘不做声，就当她默认了，毕竟在他记忆里，这个女儿从来没?有反抗过他，听话的很?，所以刚才听谈萍说起谈湘住在镇上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生?气，不过现在看来，他这个女儿还是?以前那?个木讷样，听话的很?。


    在谈湘这找回?了场子，谈国柱心?情好了很?多，又打量了一会儿慕容丰的院子，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这时候的他走路也轻快了起来，还吹起了口哨，他真心?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有本事了，那?谈国栋是?六级师傅又怎么样，攒了这么多年钱才在镇上买了房子，自己?不过是?动动脑子，儿子的婚房就到手了，还比谈国栋家的大?，位置也比他家好，不愧是?他！


    枣儿庄村口，宋美凤早早的就拉着谈爱杰站在村口等着谈国柱了。


    宋美凤要?等，谈爱杰也只好耐心?的陪着，要?他说那?用的着这么担心?，他爸出马，谈翠一个离了婚住在娘家的女人还能不答应吗。


    夜幕降临，山间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谈爱杰想回?家，可看着宋美凤那?坚定?的神情他又不好说出口。


    “阿杰，你看，你爸回?来了！”宋美凤看到迎面?走来的谈国柱开心?的摇着谈爱杰的手说道。


    两人急急地迎了上去。


    “爸，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去店里接替谈国青？”


    “阿杰，你们怎么出来了，天?冷，回?去说吧。”


    谈国柱刚从谈湘那?找回?了场子，这回?听到谈爱杰又提起了服装店的事，不免有些?尴尬，便岔开了话题。


    “好，爸，你辛苦了，我扶你。”谈爱杰上去献殷情道。


    宋美凤跟在父子两人后面?，不免有点忐忑，不会是?没?成吧，不应该呀。


    回?到谈家，谈二牛和沈南星都在等他们吃晚饭。


    “给美凤也加一副碗筷吧，她为了陪我等爸回?来到现在都没?吃晚饭。”谈爱杰对着沈南星说道，像是?在吩咐下人一般，没?有一点对长辈的尊重。


    宋美凤眼?见谈二牛就要?发火，赶忙开口道：


    “奶奶，我自己?来，您歇着。”宋美凤说着就赶紧上去搭了把手。


    宋美凤不免在心?里埋怨谈爱杰情商低，沈南星再怎么说也是?长辈，他自己?是?家里的大?孙子可以放肆，自己?可还没?过门，这不是?让自己?难做嘛。


    谈湘、谈翠和谈国青都不在家，谈爱杰和宋美凤在饭桌上奉承着谈国柱，谈二牛和沈南星只觉得尴尬，两人见谈国柱父子有话要?谈，吃完了就先回?房间了。


    “你们慢慢吃，我厨房还有活，吃完放着就行，我来收拾。”沈南星起身之前说道。


    见两个老人走了，谈爱杰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问道：


    “爸，怎么样啊，小?姑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我们过去，我可听说谈湘那?丫头寒假的时候也过去帮忙的，美凤可比她活络多了，到时候让美凤过去帮忙收钱吧。”


    “阿杰呀，你到底还是?太年轻，很?多事情看的没?你爸我明?白，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那?服装店也就是?说起来好听罢了，今天?我十点半就到店门口了，一直观察到下午三点，期间一个客人都没?有，这种店，你说能有什么出息，你要?是?为了这么个店放弃在温城的工作，那?才是?昏了头了！”


    “不应该呀，我和美凤初三去的时候店里生?意挺不错的呀！”谈爱杰反驳道。


    “那?是?他们赔本赚吆喝，现在价格一提上来，就没?人买了。”


    听村里人说那?服装店的衣服好像是?挺便宜的，谈爱杰觉得谈国柱没?理由骗他，也就相信了这番说词。


    可宋美凤还是?半信半疑，谈翠可不傻，能在市中心?开店怎么会没?点本事，她可看到了，这次过年回?来，谈翠和谈国青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像是?生?意亏本的样子。


    “国柱叔，那?我们就更要?去帮帮他们了呀，都是?谈家的钱，可不能让他们这么糟蹋。”


    “帮什么帮，别人要?跳火坑你拦得住吗？再说了，这两人就是?白眼?狼，不会记人好，让他们作吧，有他们后悔的一天?！”


    谈国柱想起自己?在县城受的屈辱就满肚子的气，态度也不耐烦了起来。


    宋美凤是?个会看眼?色的，也就闭嘴不再说了，她知道，这事算是?黄了，她得赶紧另做打算。


    谈爱杰送送宋美凤回?家，短短的几分钟路程两个人走了十几分钟都没?到，谈爱杰感?觉到了宋美凤的不开心?，便开口劝慰道：


    “美凤，我知道你着急，可爸都这么说了，服装店的事就算了吧，毕竟不是?我们自己?来的店，就算做的再好也是?给别人打工，你相信我，我们一起努力几年，肯定?能凭本事开自己?的店的。”


    “阿杰，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怕我等得起，我爸等不起，我哥等不起！我哥今年都二十了，他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我爸做梦都想给他娶个媳妇。”


    “可是?你哥他是?个……”


    “对，我哥是?个傻子，可正因为这样，只有付一大?笔的彩礼，才有可能娶到媳妇，不然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到我家的。”


    “美凤，我们过完十五就回?温城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回?来了，你不管你爸和你弟，我也不管我家里人。”谈爱杰握着宋美凤的手，情真意切的说道。


    宋美凤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心?动，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她觉得事情还没?发展到非要?私奔那?一步，真走上那?一步就回?不了头了，她要?给自己?留后路。


    “不，阿杰，我不能这样，做人要?讲良心?的，爸妈好不容易把我养大?，我哥更是?我家唯一的香火，其实，我爸不坏的，他只是?想要?给我哥娶个媳妇罢了，阿杰，你相信我，只要?我哥娶了媳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谈爱杰这可犯愁了，他自己?都还没?娶上媳妇，他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帮宋美凤他哥找个便宜媳妇呀。


    “阿杰，其实我们村里就有个现成的人选的。”宋美凤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我们村里？”谈爱杰疑惑道。


    “阿杰，我们两家可以亲上加亲的。”


    谈爱杰立马反应了过来，他有点不敢相信，美凤说的还不会是?他妹妹谈湘吧。


    “美凤，那?是?我亲妹呀！”


    “可那?也是?我亲哥呀！阿杰，谈湘一向很?听你爸的话，只要?她嫁给我哥，我爸就不要?那?一千块的彩礼了，她是?你妹妹，家里把她养到这么大?，为了你的婚事出点力，不是?应该的吗？阿湘这么懂事，她会理解的。”


    谈爱杰被宋美凤说晕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宋美凤继续劝说道：


    “阿杰，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的四个姐姐，为了给天?宝治病，为了给天?宝凑学费，都是?这么嫁出去的，她们可以，谈湘也可以，你可是?她亲哥哥呀，她不该为你做点什么吗！”


    谈爱杰有点心?动，但又隐隐觉得不太对。


    “美凤，我有点乱，你让我回?去想想再说。”


    宋美凤却不想就这么放谈爱杰回?去，她要?继续加把火，突破他的心?理防线，她看得出来，谈爱杰心?动了，毕竟只要?嫁一个妹妹，就能省下一千块彩礼，多好的事情啊！


    “阿杰，我知道你心?疼你妹妹，可如果谈湘不嫁，被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的就是?我了，你忍心?看着我这辈子就这么被毁了吗？”


    谈爱杰转过身来，发现宋美凤早已泪流满面?，情感?最终占了上风，他动摇了。


    “阿杰，你放心?，我哥虽然傻，可他心?地善良，就像小?孩子一样，阿湘嫁过来，我们家会好好对她的。”


    有了这句话，谈爱杰终是?妥协了，他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是?呀，宋天?宝除了智力低下也没?什么其他毛病，谈湘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同在一个村里自己?还能帮衬着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宋巧巧蹲在树后面?惊呆的说不出话来，她不过是?出来倒个洗脚水，就听到了这么一出谋划！这两个人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缺德！不行，她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阿湘！


    谈爱杰和宋美凤的这番对话把宋巧巧震惊的一夜没?睡着，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赶去了镇上，把这件事告诉了谈湘。


    谈湘听到后竟不觉得意外，只觉得这事像是?他们俩能做得出来的，而且，原书中，阿湘的手受伤没?办法做皮鞋后，还真的在这两人的安排下嫁给宋天?宝那?个傻子了，没?想到，这个情节居然提前了，她躲过了外出打工，还是?没?改变这个既定?情节。


    谈湘现在只觉得，谈爱杰和宋美凤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宋美凤觉得自己?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想改写?命运却能若无其事的把其他女孩当作踏脚石，可以毫不犹豫的把无辜的人拉入泥潭。


    而谈爱杰呢，当初他对宋美凤是?因怜生?爱，一心?想要?拉宋美凤出泥潭，这倒也能称得上是?善良之举，可如今为了宋美凤，他却愿意亲手推自己?的妹妹进火坑，宋美凤可怜，他妹妹阿湘就不可怜吗？


    宋老三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随便牺牲，难道还会对一个换回?来的儿媳妇多好吗？谈爱杰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破吗？不过是?他不愿意深想，自欺欺人罢了，他骨子里是?和宋美凤一样自私的。


    果然，没?过几天?，谈爱杰就过来通知谈湘回?去吃饭了，还真是?稀奇，以往只有谈湘替他跑腿的份，没?想到为了把她嫁出去，谈爱杰倒是?愿意来喊她这个妹妹回?家了。


    谈湘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答应了。她这个乖女儿好妹妹也装得太久了，久到让谈国柱和谈爱杰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欺负的小?阿湘了，是?时候发个疯。


    既然不打算装了谈湘也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到了谈爱杰说好的那?天?，谈湘提前给慕容丰煮好了午饭焖在锅里，才不急不忙的回?村了。


    当她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宋老三和宋美凤都已经来了，饭桌上有鱼有肉，非常丰盛。


    见谈湘迟迟没?回?来，谈国柱急得不行，已经让谈爱杰去村口看过好几次了，这回?儿看到谈湘进门，本想发作一番，但想要?今天?有正事要?谈，还是?压下了火气。


    “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坐下吧，今天?有客人在，你注意点规矩，别给老子丢脸。”


    谈国柱嘱咐过谈湘后就落座了。


    为了这顿饭，谈国柱可是?花了不少钱，四四方方的桌子，谈国柱、宋老三、谈爱杰一人坐一边，宋美凤和谈湘两人坐一边。


    谈国青和谈翠不在，谈国柱当然不会通知他们俩回?来，谈二牛则是?被支到厨房帮沈南星打下手了。四对一，谈湘却是?一点都不慌，只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见人都到齐了，谈爱杰讨好的先给宋老三倒了一杯酒，再给谈国柱倒了一杯。


    谈国柱举起酒杯，说道：


    “宋三哥，这杯酒先敬你，感?谢你养出了美凤这样一个好女儿，你放心?，将来美凤过门，我们谈家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诶，谈二哥，美凤年纪还小?，我还想多留她几年呢，美凤她不懂事，得留在家里好好教教，倒是?你家谈湘，乖巧又懂事，不知道将来谁家有福气娶到这么个好媳妇哦！”


    宋老三边说着边一脸猥琐的打量着谈湘，那?眼?神别提有多恶心?了。


    谈国柱不由得在心?里暗骂宋老三不是?东西，宋美凤都十九了，哪里小?了，这宋老三精明?的很?，看来是?要?自己?先开口定?下谈湘和他儿子的婚事呀。


    “嗨，我家这丫头从小?就胆子小?，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也不放心?把她嫁的太远，最好是?在村里找一户知根知底的，这样我这个做爸的也能照应着些?。”


    谈国柱这话说得好听极了，换做不知情的人，都要?夸一句慈父心?肠的。


    “那?感?情好呀，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家儿子天?性单纯，若是?娶个外村的媳妇，难免不被欺负，我一直想在村里给他找个乖巧听话的，听二哥这么一说，这不就是?你们家阿湘嘛！”


    “对呀，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宋三哥你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呀！”


    谈国柱说着，眼?睛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谈湘，不知道是?不是?尚有一丝良知，他眼?神里还带了些?心?虚。


    “爸，国柱叔这意思是?同意哥哥和阿湘的亲事了呀，我在这先恭喜您了。”宋美凤举起酒杯向宋老三恭贺道。


    “诶，今天?是?来谈你和爱杰的亲事，要?恭喜也该是?我先恭喜你呀，我的傻女儿！”宋老三说道。


    “三叔，你这是?同意我和美凤的亲事了！”谈爱杰激动的站起身来。


    “傻孩子，你宋三叔就是?这个意思，还不快敬你岳父大?人一杯！”谈国柱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宠溺。


    就这样，谈湘一句话没?说，这四个人就自己?把这件事给定?了下来。


    谈国柱觉得今天?的谈湘有点不对劲，虽然他这个女儿平时就很?乖，但今天?也太乖了吧，自己?都要?把她嫁给一个傻子了，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别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于是?他朝谈湘开口说道：


    “阿湘，以后嫁到宋家要?好好照顾丈夫，伺候长辈，知不知道！”


    谈湘放下筷子，抬起头看了看墙上老旧的时钟，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走去了隔壁谈国青的房间。


    就在大?家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她又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大?铁锤。


    铁锤的棍柄握在手上，笨重的铁锤头在地上拖行，发出和地面?的摩擦声。


    走到桌子前面?，谈湘对着谈国柱嗤笑了一声，没?有任何预兆的，猛地抡起大?铁锤，狠狠地朝桌面?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不甚结实的八仙桌就这样被砸成了两半，桌上的碗碟酒杯碎了一地，汤汤水水也流了一地。


    “是?要?这样照顾吗？我刚才的力道各位可还满意？”谈湘冷冷的说道，边说着还顺便换了下手，做了个起势的动作。


    她这还没?动手呢，就把对面?那?几个人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还真是?滑稽，她算是?看透这帮人了，欺软怕硬，怕死的很?。


    谈湘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道：“小?叔这把大?铁锤在采石场做了两年，别说砸桌子了，脑袋瓜也是?一砸一个准，不知道你们宋家的脑袋瓜多不多，够不够我砸呀？”


    谈湘说着恐怖的话，脸上却是?挂着灿烂的笑容，那?模样诡异极了，谈国柱都快怀疑她是?不是?鬼上身了，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声喊了起来。


    “你，你发什么疯，你在威胁你老子我吗，我告诉你，宋天?宝你是?嫁定?了，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到宋家！”


    “好呀，既然是?喜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关起门来在屋子里讲呀，喊大?家伙都过来热闹热闹呀，还是?你女儿我想的周到，连舞龙舞狮都帮你们请好了。”


    谈湘话刚落音，就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锣鼓鞭炮声，时间掐的真准，助兴的这不就来了。


    谈湘把铁锤丢到一边，快步跑了出去，谈国柱几人见她想跑，赶紧追了出去。


    院外，一队舞龙舞狮队朝着谈湘家这边敲敲打打的过来了，这在偏僻的枣儿沟可是?稀罕事，把大?半个村的人都吸引过来了，就连不知情的谈二牛和沈南星也走了出来。


    等队伍走到谈湘面?前的时候，人群已经将谈湘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了。


    谈湘一抬手，敲锣打鼓声就停了下来，谈湘走到人群中间，对着村民们大?声说道。


    “乡亲们！今天?我家请来了这舞狮队呢，是?要?庆祝一件大?喜事，美凤姐啊，要?嫁给我哥谈爱杰了，今天?两家订婚，下个月就请大?家喝喜酒！”


    “好！我们一定?到！你们家可要?准备好好酒好菜呀，酒席差了我们可不干！”围观的村民们都凑起了热闹，纷纷应和道。


    宋老三这下看不下去了，这儿子的亲事还没?说定?，怎么，谈家这是?要?逼着自己?嫁女儿吗？


    “大?家伙别听这个丫头片子的，我宋家嫁不嫁女儿她说了不算，这谈家彩礼钱都拿不出来，就想白娶我家宝贝闺女，他家想得美！”


    谈国柱是?个极为看中面?子的人，被宋老三在众人面?前这么数落，他忍不了。


    “宋三哥，你这是?什么话呀，我们刚才在里面?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出尔反尔呀！”


    “我怎么出尔反尔了，是?你们谈家不讲信用在先，你们谈家一没?钱，二没?人，怎么，还想白娶我这如花似玉的闺女吗？”宋老三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向来豁得出去，没?人能让他吃亏！


    “我说宋老三，你这就不厚道了，这爱杰和美凤多般配的一对呀，两人这对象也处了有好几年了吧，你怎么还棒打鸳鸯呀！”


    住在宋老三家旁边的宋癞子看不下去了，这些?年谈爱杰对宋美凤的好，他可都看在眼?里呢。


    宋老三见大?家不站在自己?这边，也知道不能硬碰硬，毕竟自己?家这些?年是?占了谈爱杰不少便宜的，于是?便也卖起了惨。


    “乡亲们，不是?我宋老三言而无信呀，是?这谈家欺人太甚呀，这谈国柱明?明?说得好好的，把她家女儿嫁给我家天?宝的，可这一转眼?就翻脸不认账了呀！”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不认账了！”谈国柱脱口而出道。


    “什么，国柱，你要?把阿湘嫁给宋家那?个傻子，你疯了了吧！”


    一向不爱出头的谈国栋这下也忍不住了，他是?个疼女儿的，谈湘虽然不是?她女儿，但也和他带着亲的。


    “老大?，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做出这种卖女儿的事情来了？”谈二牛又惊又怒，用手指着谈国柱不可置信的问道。


    谈国柱骑虎难下，只感?觉无论说什么都是?错，一时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他这幅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想到这谈国柱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竟然这般心?黑！


    现在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哪就过不下去了要?卖女儿，宋天?宝是?什么样子村里人谁不知道，不仅痴傻还一身蛮力，一不高兴就打人砸东西，哪个要?脸的人家会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呀！


    “孽障呀！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谈二牛气的差点晕倒过去，谈湘赶紧跑过去扶住了他。


    谈二牛现在是?对谈国柱彻底死心?了，这种黑心?肝的东西，连自己?女儿都卖，难道还指望他给自己?养老吗？


    自己?竟然还对这个逆子抱有幻想，想着只要?顺着他就能有一个容身之处，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呀！


    谈国柱可以不表态，谈二牛却不能看着自己?孙女被别人议论，他们谈家，还要?脸！他强撑着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


    “乡亲们，我谈二牛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了，我们谈家是?绝对不会把孩子嫁给宋天?宝的，他宋老三，做梦！”


    谈二牛说完狠狠啐了宋老三一口。


    宋老三这下不干了，这个主意明?明?是?谈家出的，今天?也是?谈国柱请他过来的，怎么到头来自己?却成了罪人了，自己?家天?宝还要?被这群人议论，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好，你们有种，那?我宋老三也把话撂这了，我是?绝对不会把闺女嫁给你们家的，我家闺女这种品貌，还怕找不到有钱丈夫吗！”


    宋老三说着，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谈爱超，他拉起宋美凤，拖着她走到了谈爱超面?前，对着谈爱超说道：


    “爱超，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我今天?就把美凤许给你，你要?不要?！”


    谈爱超一下子被吓到了，他是?喜欢过宋美凤，可他是?万万不敢惹上宋老三这个大?麻烦的。


    “好不好你宋老三也不在意吧，关键是?爱超家有钱呀，大?家说是?不是?！”


    宋癞子今天?这个热闹是?看定?了，他倒要?看看这下宋老三要?怎么收场。


    这该死的宋老三竟然打起了她家小?儿子的主意，李桂花这能忍？


    “爱超你傻站在那?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家干活！”李桂花把谈爱超拉倒身后，恶狠狠的盯着宋老三说道。


    “亲家，别介呀，爱超和我家美凤多配呀，我家美凤这模样可是?百里挑一，定?能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对着李桂花宋老三可是?客气多了，脸上堆满了笑意。


    李桂花闻言像是?看到了臭狗屎一般，一旁不善言辞的谈国栋也气得满脸通红。李桂花见宋老三死皮赖脸，说起话来也就不客气了。


    “宋老三你乱喊什么呢，我们家爱超和你家美凤清清白白的，一点事都没?有，我们家大?儿媳和二儿媳已经给我们两口子生?了两个大?胖孙子了，她们可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们家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家里娶的！”


    这话算是?直接把宋老三的脸往地下踩了，他一向觉得自己?闺女是?抢手货，这附近的后生?随便挑，谈爱超更是?被他当成了备胎，之前他还嫌弃谈爱超有两个哥哥将来分不到太多家产，没?想到李桂花居然敢看不上他家宝贝女儿！


    宋美凤这下脸算是?丢光了，她毕竟才刚满十九岁，脸皮薄，被这么说哪里受得住，当下就挣脱开宋老三哭着跑开了。


    看到宋美凤受委屈了谈爱杰哪还顾得上谈国柱，丢下烂摊子赶紧追了上去。


    好大?一场闹剧，谈湘只是?开了个头，给他们搭了个舞台，这些?人就把这场戏给唱完了，不枉他从镇上请来了最好的舞狮队，相信不用多久，今天?发生?的事就会传遍十里八乡。


    大?家看主角都走了，也就打算散了，这时候谈二牛站起身来，对着众人喊道：


    “乡亲们，请留步！既然大?家今天?都在场，那?就请大?家帮我谈二牛做个鉴证，我谈二牛，要?和谈国柱这个不孝子分家，以后他谈国柱和我谈二牛没?有关系，我没?有这种黑心?肝的儿子！”


    分家


    谈二牛这话不可为不重了, 但这谈国柱的确是?不像样，也难怪把他爸气成这样。


    但分家毕竟是?大事，和谈二牛平时要好的几家还是劝他不要?冲动, 谈二牛年纪大了，今后还要?靠着这个大儿?子呢，分了家以后可怎么过呀。


    “二弟，听大哥一句, 回去和国柱好好谈谈, 别?意气用事。”谈大牛作为村长，一边劝着自己弟弟，一边挥手让看热闹的人都回家去。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 别?人家的家事就不要凑热闹了。”


    谈大牛发话，大家也不好再围在人家门?口，也就各回各家了。


    在谈湘和谈国青的搀扶下, 谈二牛回到屋里?做了下来，谈湘赶紧给爷爷到了杯水, 在一旁帮他顺气。


    谈二牛缓和了情绪，放下水杯, 说道：


    “不用考虑了, 我自认为对的起他, 他妈死的早，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 给他娶媳妇, 帮他带孩子, 现在我老了，没用了, 也就不拖累他了。”


    “爸，你这是?什么话，你这是?当?着大伯的面?戳我的脊梁骨吗？我是?长子，自然会给你养老，你也别?总拿过去的事说事，老子养儿?子天经地义！这不都是?你应该做的吗！”


    对着外人谈国柱硬气不起来，这会儿?对着自家人，他嗓门?又大了起来。


    “用不着，我以后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这个家我是?分定了！”


    “哼，分就分，你自己求来的，以后可别?后悔，你真是?老糊涂了，你都这岁数了，还能干几年活呀，除了我，谁还能给你养老送终。”


    谈国柱一脸的得?意，他自认为拿捏住了谈二牛，对于谈二牛的话一点都不担心。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那就不劳大哥你费心了，爸自然有我照顾！还有阿湘，既然你当?不好父亲就交给我们来养！”


    来的人是?谈国青，他本是?去镇上找谈湘商量事情的，听慕容丰说谈湘回家了这才?回村了，谁知道刚进村就遇到了看?完整场八卦的村民，了解了来龙去脉。


    “村长，你听见了，这可是?谈国青他自己讲的，不是?我逼他的，他自己抢着要?给爸养老，我总不能拦着吧！”


    没了村民的围观，谈国柱也就没有顾忌了，脸都不要?了，还自认为占据了上风，却没想到已经失尽人心。


    “国柱，你可是?长子，怎么能让国青给你爹养老，这像话嘛！”谈大牛这下也不向着谈国柱了，谈国柱实在是?过分了。


    谈国青却不在乎，开口道：


    “能给爹养老是?我的福气，大伯，这是?我自愿的，我们家分家的事，就拜托您了。”


    谈大牛赞许地看?向谈国青，不禁对这个小侄子刮目相看?，看?来以前是?他看?走眼了，谈国柱看?着挺男子汉的，却是?个没担当?的，倒是?弟弟这个小儿?子，有良心，是?个好的。


    “好吧，既然你们三?个人都同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先自己商量一下这个家怎么分，商量好了再喊我过来就行。”


    “麻烦大哥了，青哥儿?，送送你大伯。”谈二牛只觉得?这一天累极了。


    这一通闹下来，这个家是?必须得?分了，家里?没什么家产，分起来也不麻烦，按理说谈国柱不给谈二牛养老，谈二牛是?可以不分家产给他的，可谈二牛到底做不到这么绝。


    家里?就这么些东西，分起来也简单，没一会的功夫，谈二牛就把要?分的东西理了出来，让谈湘写了下来。


    “老大，这是?分家清单，你看?一下吧，你现在住的这间房以后就归你了，家里?五亩地，分两亩给你，也不算少了，厨房里?分你们一口锅，碗筷和种田的工具也分你们一份，至于钱财，你也有数，当?初你去温城的时候都搜刮走了，我也就不要?你吐出来了。”


    谈国柱有些诧异，这老头子还挺有良心的，自己都不给他养老了还给他分钱分田。


    “只是?有一样，你必须答应我，不然这份清单就不作数，我一样都不会分给你！”谈二牛正色说道。


    “什么事？”谈国柱皱着眉头问道。


    “阿湘以后就跟着我们老两口过了，你别?再打她的注意。”


    “不行，阿湘是?我女儿?，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你们凭什么要?过去！”谈国柱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你还知道她是?你女儿?，你把她许给宋天宝的时候想过她是?你女儿?吗？”谈二牛拍着桌子厉声质问道。


    “女儿?长大了不就是?嫁人的吗？别?人能嫁，她为什么不能嫁，这个死丫头搞出这么多?事，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由不得?你不同意，你不同意就给我滚出去，我一分钱也不会分给你！”


    “你，这天都快黑了你让我到哪里?去！”谈国柱气急败坏的说道。


    “我管你去哪，不仅是?你，还有你儿?子，都给我滚，这是?我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房子，没你们的份。”


    “你这个老不死的，说翻脸就翻脸，好，给你，那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只会咬人的狗，你可当?心点，别?哪一天被她给咬了。”


    谈国柱想起白天谈湘那股子狠劲，只觉得?这个女儿?留着也是?个烫手山芋，没必要?为了她损失田和地。


    “谈国柱，你对自己的亲爸和亲女儿?都这么狠心，你这种人，将来会有报应的。”


    要?不是?谈二牛和谈湘拉着他，谈国青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他以前只觉得?谈国柱只是?看?不惯妈和自己，毕竟自己妈是?爸后娶的，他有戒心也很正常，没想到他就是?没有良心！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责我了，我还是?想想自己以后怎么过吧，这老老少少的，以后可就都是?你的责任了！”


    谈国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这下是?彻底不装了。


    谈湘觉得?和这种人待在一个屋子里?真是?无比恶心，她和谈国青一起扶起谈二牛，让他先回房间躺一会儿?。


    “小叔，今天多?亏你即使回来了，爷爷他才?好受点。”


    谈湘今天虽然教训了谈国柱他们，但也让老人家伤心了，毕竟谈国柱是?谈二牛一手带大的，看?到自己儿?子变成这个样子，做父亲的肯定是?失望难受的。


    “你呀，就是?太有主?意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把我们都瞒住了，你还真是?心大了，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谈国青是?又气又怕，他这侄女也太敢了，一对四呀，对面?那四个哪个不比她身强力壮！


    谈湘见谈国青真的生气了，走过去拉着他的衣角撒娇道：


    “小叔，我不是?有你留下的大铁锤嘛，这过年期间，家家户户都在村里?，我还请了舞狮队把村民都引过来，我就不信大庭广众的他们敢对我怎么样。”


    谈国青抿起嘴，从?鼻子里?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用手指点了点谈湘的额头说道：


    “你呀，以后不准冒险了知不知道！你若是?一早告诉我们，小叔还能不为你做主?嘛，这段时间我也结交了一些朋友，他们别?的不说，来帮忙撑个场子还是?没问题的。”


    “知道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一定找小叔给我主?持公道！”谈湘举起手做发誓状。


    其实她这次也是?被气狠了，想要?自己亲自动手教训那几个人，所以才?选了这种最直接的方法，的确是?有点冒险，还好，还算是?圆满解决了。


    谈湘潜意识里?还是?不想麻烦其他人，她虽然是?未成年的身体，但灵魂却是?个成年人，独立自主?惯了。


    “对了，小叔，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啦，你不知道，你出现的那刻像天降神兵一下，超帅的！”谈湘笑着讨好道。


    “少贫嘴，这次也是?巧了，我刚好回来找你有事。”


    “啊，什么事呀，店里?出事了吗？还是?巧克力厂那边？”谈湘连忙问道。


    “这两个都没事，是?崔主?任那边，上次你去崔家拜年不是?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嘛，这崔主?任也是?个急性子，第二天就跑去找厂领导了，可这正月还没过呢哪个领导有心思管这个呀，但又耐不住崔主?任催得?紧，就放权给他了，让他先拿厂里?仓库里?挤压一年以上的库存去试试。”


    “崔主?任还真是?一心为厂里?着想，我还以为这事最早要?等?到下个月才?有结果呢，没想到崔主?任动作这么快。”


    “是?呀，这厂长一松口崔主?任就来找我们了，让我们再给他出出主?意，我想这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好，现在厂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但有想法的实在是?太少了，眼看?着就快正月十五了，崔主?任让我赶紧来找你过去看?看?。”


    “好，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坐车去县里?。”


    “行，我去做晚饭，你过去陪老人家说说话吧，你别?看?爸话说的绝，其实他心里?不好受的。”


    “嗯，我知道的。”


    谈湘和沈南星陪着谈二牛说了好久的话，听着他从?十几岁分家的时候说起，说到如今的分家，他是?个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的性子，今天却是?一股脑的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和心酸都倒出来了，话说出来了，也就看?开了。


    谈二牛只觉得?今天这出也未必是?坏事，好歹把事情放到明面?上来了，大儿?子虽然不争气，但小儿?子和女儿?都是?好的，孙女也是?个出息的，以前那么难的日子都过来了，以后还有什么好怕的。


    中午那一桌菜虽然被谈湘给砸了，厨房倒是?还有不少原材料，趁着谈湘他们在屋里?说话的功夫，他很快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百叶蒸腊肠、肉汁萝卜、油渣青菜还有一碗鸡蛋羹。


    因为刚分家，这顿晚饭还是?一起吃的，饭桌大家都很沉默，一个人都不说话。


    谈爱杰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走开了一个下午，家都分好了，就算他不情愿，也来不及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谈湘便跟着谈青一起回镇上了，不是?没想过带着谈二牛和沈南星一起走，只是?县里?的房子还没装修好，没法住人。


    谈二牛也不愿意走，走了岂不是?就对于把这个家留给谈国柱了嘛，他才?不干，不能便宜了这个逆子。


    谈湘想着还是?先把县里?的房子和店面?装修好再想办法说服爷爷吧，山上阴冷潮湿，路又不好走，实在是?不适合老人家长时间居住。


    下山的路上，谈湘两人碰到了上山的邮递员，他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做了几十年了，这一带的信件都是?他负责投递的，他记性好极了，见到面?就能叫出人名来。


    “青哥儿?，湘丫头，这么早就出门?啦？”


    “周叔，早上好呀，你这都已经上班啦，怎么不多?歇几天。”谈国青走上前打招呼道。


    “周伯伯早上好！”谈香打招呼道。


    “我这把老骨头哦，歇不住，过年这些天，积压了好多?信件，人家难道就不急嘛，我怎么歇得?住哦！”


    “对了，湘丫头，有一封寄给你爸的信。”


    “周伯伯，我爸在家呢，你慢些走，小心路滑。”


    “这条路我走了几十年了，闭着眼都摔不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送信了。”


    “小心点啊！”谈国青在后面?喊着。


    告别?周叔，谈湘和谈国青继续往山下走去，谈湘有些好奇，是?什么人给谈国柱寄信呢？


    管他呢，反正这个人以后和自己没关系了。


    崔春雷把约谈的地点安排在了小谈服装店隔壁的店面?，谈湘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手边的桌子上了堆满了各式布匹，身旁还站着几个穿工装的职工。


    “可算把你给等?来了，快坐快坐！”


    崔春雷不愧是?实干家，这在整个县纺织厂都是?很少见的，这些年来厂子积弊太多?，厂里?混日子的人多?，真正做事的人少，一点事情都能拖上好久，是?以谈湘对崔春雷很是?敬佩。


    “这是?我从?仓库里?挑选出来的布料，这几位是?我们厂的老员工。”崔春雷介绍道。


    谈湘和几人打了招呼，就拿起布匹开始看?了起来，不得?不说，纺织厂生产的布匹质量还是?很好的，谈湘把桌子上的布匹分成了三?类，说道：


    “崔主?任，我大致分了三?类，左边的这种最硬，可以用来做床单，中间的这种颜色鲜艳，质地软，可以用来做被面?，右边这种最柔软，可以用来做枕套，当?然，您是?行家，在材质这方面?肯定比我懂。”


    崔春雷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到时候拿到店里?来前我会让工人先分好。”


    谈湘接着往下说：“接下来就是?营销了，我们得?加一点噱头。”


    崔春雷换了个姿势，集中精神听着谈湘接下来的话，连旁边店里?的谈翠都凑过来了。


    “床单其他地方也能买，那靠什么把顾客吸引到我们这呢，那当?然便宜呀！”


    还没等?崔主?任反驳，谈湘接着说道，“但太便宜的话厂里?肯定是?要?亏本的，我们肯定是?要?让厂里?有的赚的。”


    “是?的，亏本的买卖肯定是?不能做的，只要?不亏，其他的我都能做主?。”崔春雷承诺道。


    “亏本是?不可能的，我们省去了中间商的环节，厂价直销，把中间的利润都让利给消费者?，这样一来买卖双方就都赚到了！”


    “厂价直销，这个好，我们就喊这个口号！”


    没等?谈湘提醒，崔春雷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在现在还没流行起来的词汇。


    谈湘继续说道：“价格上给了优惠，我们再加点服务，这样顾客的整体体验就提高了，我听康姨说，现在厂里?很多?职工都没事做，正好可以让他们过来帮忙。”


    谈湘的话刚落音，站在崔春雷旁边的一个女工就直接表了态：


    “我愿意做，主?任你们吩咐，只要?能帮到厂里?，什么活我都愿意做！”


    崔春雷向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又看?向了谈湘，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厂里?可以多?搬几台缝纫机过来，然后安排职工免费帮顾客做床单锁边，帮客人缝枕套，现场制作，随买随做，多?买的顾客还赠送棉线。”


    “这个主?意好，虽然都是?些小事情小东西，但若我是?顾客，肯定很高兴，买到了便宜的商品还能接受店员服务，这多?让人舒心呀！”康敏第一人表示赞成。


    “锁边这些活我们都会，主?任，我们随时可以过来。”另一位职工也积极争取了起来。


    崔春雷也觉得?谈湘这个想法不错，以前的售货员都是?高高在上的，能搭理你就不错了，还提什么附加服务呀，若是?他们愿意迈出这一步，肯定能吸引顾客上门?。


    该说的话谈湘已经说完了，接下里?的事情就是?纺织厂自己的事了，谈湘并不想参与太多?。


    材料和人工都是?县城的，只需对店面?稍加改造就行，不需要?多?少时间。


    元宵节那天，纺织厂的工厂店重新开张了。


    早在开业前，崔春雷就把床单厂价直销和免费加工的消息传出去了，县纺织厂本来员工数量就多?，内部一宣传，职工们回家再在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间传播传播，消息很快就扩散了出去。


    得?了消息的人们就盼着店铺早日开张了，他们倒时要?去体验一下被纺织厂职工服务是?什么感觉，这个热闹谈湘肯定也是?要?去凑一凑的，顺便还能看?花灯呢。


    只是?没想到，冤家路窄，做个车居然遇到了熟人，谈爱杰和宋美?凤。


    这两人都想把自已嫁给傻子了，谈湘可不会再跟他们客气，她连招呼都懒得?打。车上空座不少，她直接挑了个离这两人远的位置坐下了。


    车子发动了，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这时候，宋美?凤走过来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谈爱杰也是?站到了宋美?凤旁边，一脸戒备的望着她，好像自己要?对宋美?凤做什么似的。


    奇怪了，明明是?这两个人主?动找上她的，她可没招惹好吧。


    “阿湘，你哥哥就要?去参军了，这个做妹妹的不为他感到高兴嘛？”


    宋美?凤一脸得?意的开口说道。


    哦？原来剧情发展到这里?了呀，谈爱杰和原书里?一样，拿到了蒋心为他争取到的参军名额。


    “是?吗？那恭喜了。”谈湘一脸淡定的说道。


    没有看?到预想中谈湘那懊恼和后悔的神情，宋美?凤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她不死心，接着开口说道：


    “听说县城出了一批便宜的床单枕套，阿杰说要?带我去多?买几件呢，阿杰真的对我太好了，我一定会等?阿杰回来娶我的。”


    谈湘对这两人秀恩爱不感兴趣，只是?想到原书中被谈爱杰连累牺牲的战友们，就感到一阵难过。


    他们都是?大好男儿?，是?别?人家的儿?子、丈夫或者?爸爸，他们不该死得?这么冤枉，所以谈湘不想谈爱杰去当?兵，倒不是?嫉妒他，而是?不想他害死别?人。


    宋美?凤看?着谈湘不算太好的脸色，还以为她终于装不下去了，顿时大感痛快。


    是?嘛，她就说这个小妮子是?在死撑，如果之前她乖乖听从?安排，她就能有个当?兵的哥哥了，多?风光呀，可惜呀，她没这个福气啰。


    宋美?凤正暗爽着，却听到谈湘开口了。


    “美?凤姐，那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等?我哥回来呀！若是?顺利的话，凭我哥的本事，应该能在三?年内当?上班长，六年内当?上排长，当?了排长就是?干部了，就能结婚了。结婚后我哥在努努力，应该能在五年内当?上连长，十年内当?上营长，等?我哥成了营级干部，美?凤姐你就能去随军啦！时间不长的，也就十六年时间，到时候我哥也才?三?十几岁，正是?大好年纪。”


    谈湘说完，宋美?凤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她着急地抬头望向谈爱杰，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证明谈湘是?在胡说八道，


    谈爱杰看?宋美?凤神情不对，他狠狠的瞪了谈湘一眼。


    他想开口安慰宋美?凤，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他不太看?得?起这个妹妹，但却不得?不承认谈湘说的是?有道理的，谈湘口中的晋升速度，已经算是?快的了，实际上他还不一定能做到。


    见谈爱杰不言语，宋美?凤慌了，完全?没了刚才?的得?意。


    十六年，到时候她也三?十几岁了，女人最好的十六年她凭什么一个人等?在枣儿?沟，凭什么！


    宋美?凤只想享受军嫂的荣誉，却不知军嫂的不易，没有牺牲和奉献精神的她，怎么可能会选择这条路，原书里?她踩着谈家二婚嫁给了谈爱杰的营长，可这次，没有现成的果子给她摘了。


    看?着谈爱杰凶狠的神情，谈湘无辜的耸了耸肩，拜托，她说的已经是?乐观情况了好不，又没有夸大事实，农村兵能三?十几岁当?上营长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级别?了，但看?着谈爱杰这幅要?吃人的模样，谈湘决定再帮他说点“好话”。


    “美?凤姐，你别?急呀，你若是?不放心，在我哥去当?兵前先嫁给他也是?可以的，否则若是?我哥在部队里?被首长女儿?看?上了，可有你后悔的，毕竟我哥长得?那么帅。”


    宋美?凤听了更加摇摇欲坠了，谈爱杰作势就要?过来打她，谈湘赶紧躲开了，快步走到了大巴车最前面?坐下。


    怀疑的种子已经给他们种下了，她就不信，宋美?凤听了她这些话还会让谈爱杰去当?兵，若是?会的话，那可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谈爱杰对这个妹妹那是?厌恶的不行，但他却该死的发现，谈湘说的是?对的，他如果去当?兵了，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和美?凤在一起，美?凤这么好的姑娘，若是?被别?人瞧上了该怎么办。


    在原书中，谈爱杰去了军营不到一个月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然后就是?千方百计的折腾着想要?回来，回不成就绞尽脑汁的争取早日提干，谈湘的这番话，只不过是?让谈爱杰提前意识到这个问题罢了。


    其实，但凡谈爱杰的恋爱脑不要?那么无可救药，他绝对能判断的出这个机会对他有多?重要?。


    这个关头，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去当?兵的，他一个偏远山村的小伙，又考不上大学，这已经是?他最好的出路了，蒋心对这个儿?子也算是?负责了。


    所以谈湘这才?气呀，但凡小叔他年轻个一岁，她都要?想办法把这个名额弄给小叔的，对于谈国青来说，当?兵一直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


    “杰哥，你别?听谈湘瞎说，你可不能为了我耽误了前途，我天生命苦，摊上个见钱眼开的爸，那天被卖了都不知道，可你不一样，你肯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宋美?凤挣扎着从?谈爱杰怀里?出来，故作坚强的说道。


    谈爱杰哪里?受得?了宋美?凤如此委曲求全?，当?时就在心里?做了决断。


    而谈国柱此时还被蒙在鼓里?，自从?得?知了儿?子要?去当?兵的消息，他腰杆子都挺起来了，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每天走东家串西家，三?句话不离儿?子要?去当?兵的事。


    大巴车到站，谈湘赶紧从?后面?下车了，她可不想看?那两人腻歪。


    步行前往市中心，一路上，谈湘遇到了不少和她同样目的地的行人，看?来崔主?任的宣传造势做的真的很不错，他们应该不用担心没人上门?了，倒是?要?担心忙不过来该怎么办。


    谈湘之前提醒过崔主?任这种可能，崔主?任也是?个听劝的，在开业前就先准备了一批成品，到时候现场忙不过来了就直接卖成品，当?然，为了弥补顾客，他们准备了免费的针线盒作为礼品。


    谈湘到的已经算是?早了，可没想到连外围都没挤进去，崔主?任给出的价格那是?实实在在的厂家直销，比商店里?卖的便宜了一大截，就算没有附加服务人们也都抢着买，更别?提店里?服务还这么周到了。


    虽然自己没买到，可看?着这热闹的场景，谈湘真心实意的替崔主?任和康科长感到高兴。


    谈湘现在还不知道的是?，因为这一次的成功，崔春雷跳出了原有的思维，这让他在不久后的巨变中幸存了下来，成为了谈湘他们的原始合伙人。


    而在枣儿?沟，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为了避免谈国柱强行让自己入伍，谈爱杰年还没过完就带着宋美?凤提前回了温城。


    他的这一举动让把牛皮已经吹出去的谈国柱差点发了疯，连夜就提着行李追了过去，父子之间再一次上演了你逃我追的戏码，看?得?谈湘都无奈了。


    随他们去吧，这次一别?，还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明年过年，自己应该已经住进县里?的新房子了吧。


    想到这，谈湘快速的蹬了几下自行车，往新房的方向骑去，今天她可是?约了装修师傅见面?的。


    拍卖


    这种糟心的春节假期, 谈湘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把县城里的房子装修好, 争取下半年就能?住进来，这样也不用再?租房了。


    这时候还没有公摊面积的说法，所以谈湘买的这套一百平的房子，那就是实打实的一百平, 这放在后世得有一百三十平左右了。


    因为户型足够方正, 谈湘打算做成四室一厅的设计，四个角刚好做成四间?卧室，这样阿爷阿奶一间?，谈湘自己一间?, 谈国青和谈翠各一间?，大家就都有了自己的独立空间。


    剩余的是公共空间?，厨房、客厅和阳台, 三者规划在了一条直线上，整体格局简洁明了, 非常实用。


    阳台谈湘打算用玻璃窗封起来，这样既安静又干净, 阳台和客厅之间?的墙壁打掉, 装上玻璃推拉门, 这样家里白天都不用开灯，采光一流。


    厨房设计成半开放式的, 但考虑到?油烟, 谈湘打算在厨房和客厅的分界处安装两扇推拉玻璃门, 门里面是厨房操作台，门外面外放上餐桌。


    卫生间?有两个, 主卧单独一个，东边两个卧室之间?再?设置一个，干湿分离。


    谈湘的设计其实不复杂，处处讲究实用，充分的利用了每一寸空间?，若是自己独居她可能?会追求精致，但一家人住在一起，还是要更生活化才行。


    不过?比较麻烦的一点就是现?在玻璃门还不是很普及，这点恐怕会比较麻烦，但谈湘又觉得只有玻璃门才能?做出那种宽敞明亮的感觉，她不想在这方面将就。


    没想到?，当谈湘说出要求的时候，装修师傅却表示这不是问题，不就是用玻璃做门嘛，以前没有不是做不到?，是客户没这种需求，既然谈湘有这种要求，他可以带谈湘去建材市场看看。


    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谈湘当即就跟着孙师傅出发去了建材市场。


    到?了建材市场，谈湘这才开眼了，原来后世网络上的那些网红玻璃，都是在复古呀。


    比如说这种海棠花玻璃，自带窗花效果?，艺术感满满，真的太有韵味了，谈湘觉得后面木匠进场打柜子的时候柜门就可以用这种花玻璃，还有浴室的干湿分离也可以用这种玻璃。


    还有长虹玻璃，原来这也是几十年前的产物，颜值真的没得说，极简、通透，很容易装出高级感，很适合用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做推拉门。


    至于?客厅和阳台之间?，谈湘则是选中了方格玻璃，方格玻璃由同等大小的方格有序排列组成的，像素感很强，采光很好，完全不透明，这样就能?很好的保护隐私，即使不拉窗帘也不用担心对面楼看到?家里的情况。


    半天逛下来，谈湘真是又累又欢喜，她真的太期待房子装修好的样子了。


    可她不一会儿又担心了起来，毕竟设计和成品是隔着很长一段的距离的，万一翻车了怎么办，于?是她赶紧坐了起来，在谈国青耳边又强调了一遍注意事?项。


    “阿湘，你放心啦，小叔会帮你看着的，再?唠叨就成小老太婆了。”谈国青耳朵都快被谈湘念叨出茧子了


    很快，谈湘的寒假结束了，初三下学期开学了，初中生涯的最后一学期，班级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在学生们开学前，职工们已经上了快半个月的班了，在崔春雷的主导下，纺织厂的库存被盘活了，整个厂子又焕发了生机，职工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原本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这回儿，厂长办公室里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们不要白日做梦了，我?们丹平县只是个普通县城，不是京市也不是沪市，好东西生产出来卖给谁，你说卖给谁？你们哪来的胆子和京市沪市那些大厂去竞争，你们争得过?吗！”


    厂长的嗓门大的连过?道?上的保洁都听到?了。


    “是呀，老崔，厂里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钱，既然已经有了现?成的路子，何必再?冒险呢。”副厂长也在一旁劝说道?。


    改革开放前，国有企业大部分利润上交国家，厂里没留下多少资金，后来效益不好，现?金流就更差了，厂里负债沉重，工资都难发，所以厂里领导是能?省就省，不敢轻易做尝试。


    这个情况崔春雷也知道?，但是有的时候不破不立，就算是维持原样，厂子也撑不了多久的。


    “厂长，副厂长，我?们不可能?以后把新产品也都当做积压货来卖呀，低端市场容量是有限的，这一轮下来，县里，还有附近乡镇，该买的都买的差不多了，以后再?生产出来的产品，我?们卖给谁呀！”


    “我?们可以去隔壁县卖，去那些落后地区卖，晓说群爻尔五一寺以四宜贰，白日梦整理此文你一个管生产的，别操心这些，我?和副厂长会安排好的，你只管开足马力生产就是。”


    “厂长，你听我?说，在自己县里卖，我?们有优势，不要租金不要运费，老百姓们也信任我?们，如果?去隔壁县，按这种价格卖的话?，我?们是卖多少亏多少呀。”


    “老崔，你说的这些我?们会考虑的，你不用再?讲了，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厂长，难道?还不如你一个生产主任吗！”


    眼看着厂长脸上浮现?了明显的不耐烦，崔春雷识相的闭了嘴，他们这位厂长的脾气，他是再?了解不过?了，他知道?，自己刚才是狠狠得罪厂长了，可是，为了纺织厂，他总该努力一把的，刚才的那番话?，他已经尽力了。


    他们这位厂长，在那个计划经济时代，的确是一位合格的厂长，他擅长□□，做事?一板一眼，谨慎，不犯错误。


    可这本就是一个快速发展的时代，不思进取，墨守成规，就会被淘汰，他们居然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到?以前那个只要是布就有人买的时代，真是太可笑了。


    厂里的机器又转起来了，工人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他们干劲十足，充满着希望，在听完了厂长的宣讲后，大家坚信，他们纺织厂找到?了新出路，马上就要回到?以前的好日子了。


    崔春雷看着车间?里不断运转的机器和穿梭在机器旁的纺织工们，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只能?寄希望这种销售模式能?再?多管用一段时间?了。


    可康敏看着账上不断流出的现?金和缓慢流入的货款，她知道?纺织厂的这场回光返照，快要走到?头了。


    六月，小谈服装厂的衣架上挂满了各式漂亮的连衣裙，谈湘也走进考场，迎接中考的审判。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历史?，总共7科，语数外满分100分，物化政史?满分80分，体育40分，总分660分，考试形成安排的非常密集，两天就全部考完了。


    今年的夏天尤其炎热，这才六月中旬，气温就已经达到?三十几度了。


    中考是在县里的高中考的，考场里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只在过?道?里放了几盆冰来降温。


    谈湘凝神?静心，仔细审题，认真答题，还好她是不易出汗的体质，第一天考完，隔壁桌的和她不住的抱怨这鬼天气，汗水滴在试卷上字迹都化开了。


    出了考场，谈湘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三轮车旁边的谈国青，为了让谈湘安心考试，谈国青早上用三轮车把谈湘载过?来，中午做好了午饭送过?来，下午又早早的等在这接谈湘回家。


    “小叔，我?自己去店里找你们就行了，你不用过?来接我?的。”谈湘跑过?去说道?。


    “那哪行，你考了一天的试了，多累呀，小叔有的是力气，接你两趟怎么了，这中考呀，可是大事?，在小叔这排第一位的，现?在店里生意也稳定下来了，有你小姑在就够了。”


    “小叔你真好！”谈湘坐在三轮车里的小板凳上，看着不断后退的风景，看着远处通红的太阳，开心的说道?。


    谈国青卖力的蹬着三轮车，默默想着，自己这辈子是错过?了，阿湘，要连同小叔的那份，好好用功呀！


    第二天是个下雨天，凉快是凉快了，可这瓢泼大雨可真让考生们受罪了，很多人到?考场的时候都已经被淋湿了，男生还好，直接脱掉衣服光着膀子答题，女?孩子们可就遭罪了，不过?，考场里的女?生还真的挺少的。


    谈湘坐在三轮车里面，披着雨披撑着伞，等到?了考场还是被打湿了一些，谈国青看了一眼考场，立马撑起伞跑了出去，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十几条毛巾。


    谈湘感叹自己小叔还真是个细心的人，她自己留了一条，把剩下的毛巾按照女?生优先的原则分给了同考场的同学们，大家一番收拾，总算可以定下心来考试了。


    考试结束，遇过?天晴，考生们或是眉开眼笑，或是愁眉苦脸，不管怎样，结束就是结束了，只能?等月底出结果?了。


    谈湘心态平稳，两天考试她发挥正常，就像是在期末考一般，她觉得她似乎已经克服了前世每逢大考必紧张的魔咒，真正的发挥出了自己的实力，这一点比考多少分更让她感到?高兴，毕竟战胜自己，战胜恐惧才是最难的。


    谈湘考完试后就去服装店帮忙了，谈翠挑的这批连衣裙样式都很不错，而?且每件只卖十九块九，一条就是一套衣服，还不用上下搭配，她自己看着都觉得心动。


    虽然是八十年代的衣服，可谈湘觉得自己店里的这些裙子一点都不土气，色彩鲜明，青春靓丽的，大方得体，完全颠覆了谈湘之前对于?这个年代的认知，原来早在八十年代，我?国的服装就已经这么时尚了呀。


    而?且考虑到?县城人民的消费水平，为了控制成本，降低售价，谈湘他们拿的货还是去年的款式，若是今年的最新款，拿到?沪市那里，可以要卖到?四五十块一件的。


    谈湘身?着一身?橙黄色灯笼袖连衣裙，领口是法式方领设计，腰带在腰间?扎成蝴蝶结，显出纤细的腰身?。


    这颜色衬得谈湘皮肤更加白皙了，她只坐在柜台后面画着手稿，就引得顾客频频朝她那边看去，谈湘穿的这款也成了店里卖得最好的一款。


    谈翠见状赶紧又给谈湘挑了几身?，让她换着穿，这么一来店里的生意就更好了，而?相比于?小谈服装店的生意兴隆，隔壁县纺织厂的门店几乎已经到?了门口罗雀的地步。


    这种情况不是今天才有的，早在两个月前，县纺织厂的门店生意就很惨淡了，现?在家家户户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讨论着这县纺织厂还能?撑多久。


    终于?，这一天还来了，县纺织厂，这个三十多年的老厂，倒闭了。


    很多人在几十年后都还能?清晰的记起这一天的场景，闷热的天气，嘈杂的蝉鸣，乌云密闭的天空，还有人们痛苦的脸庞。


    厂子倒闭，一夕之间?，无?数工人下岗，县纺织厂是千人大厂，这就意味着有上千个家庭失去了经济来源，一时之间?整个县城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县纺织厂也曾风光过?，它曾是丹平县人的骄傲，厂子最高峰的时候有两千多名?职工，占地面积十万平方，是丹平县最大的国企。


    可这个大厂却逐渐走向了没落，最后倒闭。管理不善、信息闭塞、费用开支大、资金周转慢诸如此类的原因真的太多太多了，走到?这一步，它已是积重难返。


    大家有太多的不舍，每一座厂房，每一个车间?，每一根纺锤，都饱含了几代人的青葱岁月。


    在过?去，县纺织厂的工人拿着高工资，享受着外人都眼红的福利，厂里有浴室、电影院、医务楼、图书室，食堂里有各种美味的小吃，夏天的时候还有自己做的冷饮，有各式冰棍、冰镇酸梅汤。


    如今，厂里一片萧条，职工们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他们在厂门口静坐，抗议。


    关键时候，政府出面稳定住了大家的情绪，安抚大家不要乱，厂里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几天后，谈湘从崔主任那边听到?消息，政府打算把县纺织厂承包出去，走承包经营的路子，只是正愁于?找不到?人接手，毕竟谁接手县纺织厂，谁就要对纺织厂的工人负责，或是继续任用，或是买断工龄，这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在这期间?中考成绩终于?出来了，这些天为了等成绩，谈湘已经搬回慕容老师这里了。


    小院子里的桃树上结满了孩童拳头大小的果?实，葡萄架上挂着一串串青紫相间?的葡萄，一颗颗碧绿的黄瓜垂挂在藤上。


    傍晚，谈湘和慕容丰两人坐在井边，吃着从井水里捞出来的西瓜，啃着洗干净的毛桃，眺望远处的苍山和晚霞。


    想到?就要离开这生活了一年的地方，谈湘心中满是不舍，而?慕容丰也是异常的沉默，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六月的最后一天，谈湘早早的就出门去学校了，可还没到?学校呢，赵老师就在半路把她拦住了。


    “谈湘，你可真给我?们公社中学争气，你知不知道?，这次中考你考了全县第一！比上次联考上升了五个名?次！”


    “赵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考了第一吗！”


    谈湘自己也有些惊讶，毕竟上次联考她和第一名?还是有十来分的差距的，没想到?这次直接第一了，她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王校长都快乐疯了，这可是全县第一呀，你呀，把县里的那些初中生都比下去了，狠狠的给我?们公社中学争光了！快，跟我?来，校长说了要当面嘉奖你！”


    中考出成绩这天也正好赶上了初一初二学生期末考出成绩，学生们都返校了，各个班人都齐了，学校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王校长人逢喜事?精神?爽，直接让各班老师把学生们召集到?了操场了，临时进行了一场国旗下讲话?。


    校长讲完后直接把毫无?准备的谈湘也叫了上来，在全校师生面前对她进行了表扬，还当场颁发了奖状和一百块的奖金，这时候的一百块，真的是很多钱了，赵老师都没想到?，王校长这次竟然这么大方！


    奖学金的激励效果?是直观的，学生们都没想到?，上学居然还能?赚钱，特别是台下的女?学生们，以前家里总嫌她们上学浪费钱，这回她们可以回去跟家里人说了，她们学校的谈湘，和她们一样都是女?学生，她中考考了全县第一，靠着上学赚钱了！一年十块钱的学费，可人家谈湘一下子就把三年的学费都赚回来了！


    这是一次成功的宣讲，谈湘的话?大大激励了全校师生的斗志，在他们原有的认知力，她们公社中学就是不如县里的初中的，他们村里的孩子，镇上的孩子，比不上人家县里人是正常的，可谈湘让他们知道?了，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而?公社中学的老师们也对自己的工作有了新的认知，他们这些被分派到?镇上中学的，教出的学生未必不如县中学的，他们也是老师，他们也能?教出优秀的学生，这里的学生也更需要他们！


    要知道?，人的主观能?动性?是很强大的，只要有了勇气，敢闯敢拼，一切就有可能?！


    在谈湘毕业后的很多年里，公社中学涌现?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学子，他们靠着知识走出了乡镇，创造了不一样的人生。


    除了谈湘，赵老师班上其他同学成绩也很不错，他们班这次一共有五名?学生考进了县一中，十名?同学考近了县二中和三中。


    谈萍就是其中之一，她以擦线的分数靠近了县一中，这本来是一件开心的事?，可谈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原以为，自己虽然身?材样貌不如谈湘，可成绩也不比谈湘差多少，她的成绩一直维持在班里前五名?，就算谈湘是全班第一，那两人也差不了多少。


    可没想到?，放到?全县，她居然和谈湘差这么多，谈湘是全县第一，能?进一中的重点班，可她却是擦线进了一中，只能?分在平行班，以后两人同在一个高中，自己却莫名?低了她一头，这让她难受极了，甚至都不想去上高中了。


    其实，一直是谈萍自己想不开而?已，谈湘从来没把她当成过?对手，纵使被无?缘无?故的针对了好几次，谈湘也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罢了，毕竟，和一个没成熟的小孩子计较，实在是很没必要。


    崔主任和康科长的女?儿崔佳蕙也顺利的考上了一中，而?且很有可能?能?进一中重点班。


    这放在平时崔家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可如今这种光景，崔家也就简单了请亲戚朋友在家里吃了一顿，而?这顿饭，崔家吃的还真不是滋味。


    崔母和康敏天没亮就起来准备了，忙前忙后置办了一桌好菜，酒也是好酒，算是很不错的了。


    可饭桌上，亲戚们却是挑三拣四的，一个说菜没酒店烧的好，一个说家里太拥挤，恭喜的话?没听到?几句，倒是明里暗里的打听厂子倒了以后家里以后要怎么过?，一股子的幸灾乐祸味。


    崔春雷本是一众亲戚里面最有出息的，人人都捧着他，如今厂子倒了，外人见风使舵也就算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亲戚也上来踩一脚，想当初，这帮亲戚他可没少帮衬着，又是帮着找工作又是借钱的，这么多年的付出，没想到?换来的是这种对待。


    客人们散去，崔春雷坐在客厅里抽烟，康敏收拾完一屋子的杯盘狼藉，坐到?了崔春雷旁边，拿过?他手里的烟在烟灰缸里摁掉了。


    “老崔，别气了，我?们家做事?对得起他们，现?在也算是看清了有些人的真面目，以后不往来就是。”


    “阿敏，你说往后这日子要怎么过?呀，我?们都这样了，更别说厂里的工人了。”


    “是呀，现?在只能?寄希望有人愿意承包我?们厂了，只要有人愿意投资，厂子还是有希望的。”


    “我?看难，人家大老板又不是傻子，没有好处人家是不会掏钱的，我?们纺织厂这么多工人要养，谁愿意背上这么一个大包袱呀。”


    正如催春雷分析的那样，县纺织厂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愿意接盘的，承包经营这条行不通，县政府在层层上报后决定把县纺织厂进行分拆拍卖。


    拍卖所得资金将优先用于?职工安置，一次性?付清之前所拖欠的员工工资，工作满一年的给一个月补偿金，如果?做了十年，应给十个月补偿金，补偿不算多，但总比没有好，大多数员工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方案。


    纺织厂有12个分厂，整体吃不下，分开来拍卖还是有不少人感兴趣的，比如说崔春雷夫妻，比如说谈湘。


    米莱家纺


    谈湘一直关注着纺织厂的情?况, 之前的承包经营她不敢接，也接不起?，可现在的分拆拍卖她还是很感兴趣的。


    这一年多来他们一直是从深城拿货销售, 赚的是信息差和?地域差价，可现在做二?道贩子的人?越来越多了，终有一天他们会失去优势，如果能自产自销, 他们就?能掌握主动权了。


    谈湘曾和谈国青谈翠谈过开?厂的事, 谈国青对这尤为感兴趣，在见识到了魏大为工厂的快速发展后?，他胸中就?有了一颗火种，他也想像魏大为一样作出一番事业出来。


    有他们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 谈湘他们并?没有绝对优势，于是他们找到了崔春雷夫妇，打算和?他们合作。


    崔春雷夫妇在得知谈湘他们的来意后?, 又惊又喜，作为县纺织厂的老职工, 他们夫妇也正?准备参与竞拍，可这毕竟是笔不小的投资, 他们一时间还没办法下定主意, 现在有人?上门和?他们谈合作, 还是熟人?，那真是打瞌睡递枕头了。


    “崔伯伯, 康姨, 我是这么想, 整个纺织厂盘子太大我们吃不下，不如选个有发展潜力分厂, 一切重新开?始。”


    “你的考虑的对的，县纺织厂积弊太多，只有另起?炉灶，才能焕发新的生机，不知道你们看中的是哪个分厂呢？”


    既然是上门谈合作，谈湘决定以诚相待，毕竟以后?还是要长久共事的，如果这点信任都没有，他们也不会找上门。


    “我们看中的是印染厂。”谈湘说到。


    “印染厂？”崔主任有点意外，其实印染厂也不差，但它并?不会是其他投资商的第一选择。


    他们县纺织厂这次拍卖最?抢手的是纺纱厂和?织布厂，这两个厂的配置是最?强大的，设备是最?先进的，以往产生的效益也是最?多的。


    “是的，我们打算从轻加工做起?，直接面对市场需求，根据需求定生产，至于布料和?丝线一开?始可以从其他地方购买。”谈湘解释道。


    “嗯，这个思路不错，你们这么自信可以满足市场的需求，可是已经有成熟方案了？我记得之前你们就?建议过，让县纺织厂重新制版，我也和?当?时的厂长提过意见，不过他们始终没有采纳。”


    崔春雷想起?了之前的事，他这才断定谈湘他们这不是一时兴起?。


    “崔伯伯，你还记得之前你提起?过的杨师傅吗？其实我和?杨师傅认识，这次开?厂，他也会加入我们，我们自己估算过这个车间的价值，里?面最?值钱的就?是那台印花机了，不过它也有些年?头了，现在拿出去卖也卖不了多少钱，若不是有杨师傅在，我们肯定宁愿买新的从头开?始。”


    谈湘说的都是实话，不少国有企业在改制的时候，这些旧机器没人?要，最?后?都是当?做废铁论?斤卖掉的，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贱卖了。


    “哦，这点我还真没想到，那看来你们是有计划了。”崔春雷本来对印染厂没什么想法，现在倒是来了兴趣。


    谈湘拿出一本画册，摊开?在面前的桌子上，她指着最?上面的一副图画说道：


    “崔伯伯，你看，这是我们为新产品设计的全套印花图案，杨师傅也全程参与了，他有信心可以把这些印花做出来，您是这行?的行?家，还请帮我们参谋参谋。”


    崔春雷接过画册，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惊叹，他又不免觉得可惜，如果当?初他的意见被采纳，如果他们纺织厂有这么一套方案，说不定还有转机。


    “有这种本事，的确值得试一试，谈湘，我支持你们，我们夫妇愿意和?你们一起?干！”崔春雷感觉胸腔内涌起?一股热流，他也被激起?了一股雄心，想要大干一番。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拍下印染分厂，我们就?能干起?来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拍卖要花多少钱才能把这个分厂拿下。”


    大家的目光集中到了康敏身上，康敏作为专业的财务人?员，拍卖的事情?她是全程参与的，她手上的信息不会错。


    康敏清了清喉咙，说道：


    “站在纺织厂的角度，总是想多卖点钱的，我给你交个底，这个印染分厂，县领导的心理价位是六万元。”


    谈湘想了想，说道：


    “这个价格有点高了，毕竟买下来后?还要购买原料，招聘职工，寻找销售渠道，每一步都要花钱，如果前期投入这么大，后?面恐怕不好发展。”


    “是呀，我也打算劝劝厂里?，毕竟如果定价太高，最?终流拍的话对厂里?也不好。”


    听康敏这么说，谈湘也心里?有数了，看来崔春雷和?康敏也是有意向的，这样?一来就?好办多了，接着几人?就?商量起?了合作细节。


    拍卖的时间还没定下来，倒是谈湘他们搬家的时间，定在了两天以后?，房子装修好已经小半年?了，味道都散的差不多了，早在验收过后?谈湘就?一直期盼这搬进来，终于让她等到这天了。


    家具都是谈湘去省城集中买了让人?送货上门的，省城有个家具城，不仅种类多，价格还比县里?卖得便宜，床、书?桌、餐桌、沙发、椅子、电视柜……满满一车的东西，还真是不轻松，还好衣柜是木匠直接打的，不然一车都装不下。


    这些家具倒不值什么钱，里?面最?贵的就?要数那台黑白电视机了，这是谈翠和?谈国青掏钱买的，14寸的，花了五百块钱呢。


    房子是谈湘掏的钱，现在大家一起?住进来，姐弟俩人?早就?打算好了，这装修的钱呀，必须让他们承担，不然他们可不依的。


    谈湘和?他们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还是妥协了，这就?样?吧，不然这两人?住的也不踏实，反正?这房子自己可能也就?住三年?，今后?还得让小姑他们照看着。


    对于装修的成果，谈湘那是相当?满意，谈湘之前验收过后?，就?把楼下店铺的施工也交给了张师傅他们做，现在他们既然已经搬进来了，店铺也装修好了，也该准备开?张的事了。


    比起?家里?，县一中对面店铺的装修就?要简单多了，她打算开?个文具店，装修也是根据文具店的要求来的。


    店里?安放了一个L型的玻璃柜台，到时候里?面可以摆放各式各样?的文具，明码标价贴上标签，阿爷阿奶只要坐在柜台里?面收钱就?行?。


    柜台背后?打一面整墙的格子柜，上面用来放各种零食点心，这样?客人?要买什么，阿爷阿奶站起?身来转个身就?能拿到。至于像书?包这种大件的，可以挂在对面墙上，顾客挑选起?来也非常方便。


    因为店铺足够大，谈湘还让张师傅在里?面隔出了一个小空间，让爷爷奶奶可以在里?面午睡休息。


    这个店谈湘也没想着要赚钱，这一带毕竟才刚有些人?气，急不得。之所以开?文具店，一是因为靠近学校，开?文具店最?为稳妥，二?是因为清闲干净，累不到人?，这样?让阿爷阿奶看店她也放心。


    夏日午后?，谈湘沿着熟悉的山路回到了枣儿沟，一想到以后?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回来了，她竟也生出了一丝惆怅。


    谈湘回村之前是打了满腹的草稿，准备了好几版的说辞的，可没等她开?始发挥，谈二?牛就?点头同意了。


    “你阿奶跟着我过了半辈子山里?面的日子，也该轮到我陪着她去过过城里?的日子了，我知道，她想去的，日子定了和?我们说一声就?行?，我呀，是绝对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不知为什么，这简单的话语却让谈湘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或许在别人?眼中，老人?们已不再是生活的主角，可他们只是老了而已，那份感情?在岁月里?却愈发醇厚了。


    谈湘一家搬过来后?崔家登门拜访了好几次，双方就?后?续合作的细节拆开?来仔仔细细的都研究了一遍，现在万事俱备，就?等拍卖启动了。


    崔春雷预计，应该快了，再拖，该出问题了。


    工人?们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这炎热的天气就?像一个火药桶一般，只要一颗火星，就?能霎时引爆。


    在这种情?绪氛围中，拍卖终于开?始了。


    一个星期后?，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县纺织厂拍卖在县政府的主持下正?式启动。


    正?如崔春雷之前分析的那样?，纺纱厂和?织布厂是最?热门的两个选项，这两个分厂就?占了纺织厂一半的面积，最?终分别以四十五万和?五十万的价格成交。


    印染厂起?拍价四万，在经过几轮叫价后?，崔春雷出面，用五万的价格拍下了印染厂。


    这次拍卖算是成功的，最?终拍卖价款达到了两百万，员工安置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县领导们也很满意。


    谈湘草拟合作协议，最?终双方商定，谈湘三人?认缴3万元，占60%股比，崔春雷和?康敏认缴2万元，占40%股比。


    公?司成立后?，崔春雷经验丰富，由他出任厂长，负责生产和?采购，谈国青担任副厂长，管销售，康敏和?谈翠负责财务，谈湘和?杨师傅负责设计，这样?一来，他们这个班子人?员还挺齐全的，算是各尽其用了。


    崔家夫妇虽然在股比上占了少数，可谈湘他们这边也让出了厂长一职，算是各退了一步，双方都能相互制衡。


    交完全款后?，就?是资产交接，杨师傅对原印染分厂的机器设备如数家珍，有他在，交接工作很是顺利，他们不用担心会吃亏。


    接下来就?是外部手续办理，工商登记，税务登记，谈湘给新成立的厂子起?了个名字：米莱家纺有限责任公?司。


    之所以取这个带点洋气的名字，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对外国货有滤镜，这个名字比较容易打开?市场，今后?对外出口也便利一些。


    印染分厂位于原纺织厂的东北角，如今自成一家，那就?要和?其他分厂区分开?来了，这个办起?来倒不麻烦，只要在里?面用围墙隔开?，在东北角那重新开?个门就?行?。


    既然买了厂，那尽快重新投产，让机器动起?来就?是头等大事，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忙了起?来。


    杨师傅联系到了原来分厂的工人?，选了五位经验丰富人?品好的进厂，其中有两位是他的得意门生，五人?得到消息都非常高兴，他们没想到自己下岗后?居然能这么快就?找到工作。


    再来就?是原材料和?半成品的采购，崔春雷表示这个就?交给他了，县纺织厂倒闭的时候仓库里?积存了一大堆的白坯布，现在新老板接手应该也头疼着呢。


    其实县纺织厂生产的白坯布质量还是很不错的，他们完全可以就?近取材，这样?他们能买到物美价廉的白坯布，该省了运费，接手织布分厂的新老板也能清一波库存，一举两得，双赢。


    在原料和?工人?都到位后?，这个新成立的工厂开?始了第一次生产，他们打算先印染一批枕套和?床单被套，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四件套。


    花开富贵


    不过这个时候还没有四件套的说法, 这时候被套还没有普及，被子都是用两块被单手工缝制起来的。


    每到冬天?，主妇们拿出衣橱里的棉花被芯, 把它?放在被单上，然后再在被芯上面铺一张有印花或者绣花的被面?，拿出针线和顶针，将?三者缝制在一起。


    所以他们生产的产品, 严格的来说是五件套。


    首批生产选用的图案必须慎重选择, 谈湘为此跑遍了省内大大小小的商场。


    这一圈考察下来倒是让谈湘发现了一件事，这里居然没有“国民床单”的踪迹，她原以为只是他们?县没有呢。


    所谓国民床单，那?是后世?网络上的一种说法, 八十年?代那?批人?长大?后意外的发现，他们?小时候用的床单的图案到花色几乎做到了全国统一，真是又亲切又熟悉。


    “国民床单”中出现频率最高的, 就要数牡丹花床单了。


    谈湘曾以为那?就是普通的牡丹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所有的床单都要用这幅牡丹花作为图稿, 直到现在看到市面?上那?些毫无魅力的牡丹印花，她才知道那?副图稿有多厉害。


    谈湘原来的备选方案里原来也是有牡丹花图案的, 之?前她还在犹豫, 想着要不要优先生产更现代化些的图案。


    但现在她决定了, 她要重现这花中之?王的风姿，大?气又热烈的牡丹花必须成为他们?厂床单图案的首选。


    国人?喜欢喜庆富贵, 牡丹正好满足了这种审美, 不能养在盆中, 那?就让它?绽放在布匹上吧！


    可改了好几稿，谈湘总觉得自己笔下的牡丹缺了点意思, 于是她便又回到了东山镇的小院，请向慕容丰教。


    慕容丰应了下来，答应帮她修改，并让她三天?后来取。


    三天?后，谈湘拿到了慕容丰的画稿，只一眼，她就被惊艳到了。


    这款牡丹图稿的形态和布局真的太妙了，恰如其分的展现了牡丹的富贵，此?外还多了优雅和美丽，配色鲜艳，组合起来却?非常和谐，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这就使它?与市面?上其他牡丹被面?区别开来，顾客一看就知道是精品。


    谈湘又在慕容丰的基础上做了布局调整，最终确定了两版图稿。


    一版采用浅红底色，中间一丛大?花，四个角四簇小花，仿佛“四菜一汤”，大?红的花瓣边缘呈白色渐变色，叶片和枝干采用棕色渐变色。


    一版采用浅蓝色底色，依然是四菜一汤的布局，花瓣调整为粉白色，叶片和枝干调整为翠绿色。


    选好图稿后，杨师傅带领徒弟开始了制版工作，制版至关?重要，它?决定着最终成品的质量，能否将?设计图纸如实的展示在布匹上，制版是关?键的一步。


    在经历了数次尝试和调整后，杨师傅终于拿出了满意的作品，此?时的他激动像是年?轻了二十岁一般，恨不得到大?街上跑上几圈。


    他杨建军老是老了，可这身本事还在，没有退步，他还能继续发光发热！


    开印这天?，厂里所有人?都到了，白坯布松开，进入机器定型，看着布匹在印花机上一遍又一遍的活动，看着花样一点点出现在布匹上，没有错位，严丝合缝，色彩艳丽，逼真还原。


    崔春雷对着杨建军竖起了大?拇指，他现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没想到，自己厂居然能生产出这么好看的被面?，这比他之?前在上海大?商场里看到的也不差呀！


    “杨师傅，你这手艺真是太牛了，以前在纺织厂真的是屈才了。”


    “崔厂长，这也不是我老杨一个人?的事，也多亏了你，你采购的这种布质量是真不错，很适合我们?这款花样，换一种布未必有现在这种效果。”


    这次开机器试生产，他们?一共生产了一千米，幅宽两米，两种花样各五百米。


    印染完成后就是裁剪和缝纫，车间里缝纫机快速转动，一件件成品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包装、运输和销售。


    谈国青拿着样品，带着两个新招聘的销售员，开始跑销售，他沿着之?前卖金币巧克力的时候铺垫好的销售网络，挨个推销。


    因着之?前合作的挺愉快的，加上他拿出的样本实在是惊艳，有几个商家愿意给他个机会，同意先让他拿一批货来，放在商场里寄售，卖出去后再结货款。


    剩余大?多数的并不感兴趣，只是敷衍着，市面?上被单枕套并不稀缺，他们?商场也有固定的合作伙伴。


    “谈经理，不是我们?不给你这个面?子，实在是已经和其他厂商有合作了，总不能失信于人?吧，你说是吧？”


    谈国青也不恼，就当?是维护关?系了，毕竟中秋和国庆快到了，巧克力那?边又推出了新品，谈国青此?行也一并谈了，这次推出的金花生和小金条做的栩栩如生，口味也有改良，不出意外，还能再热销一波。


    谈到巧克力，这些经理和老板立马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就像是看到真的金子一样，关?于床单的事也就软了下来，答应可以帮他先卖卖看，如果顾客反响好，可以再谈进一步合作。


    这年?头装一部电话得上千块，厂里还没来得及装电话，谈国青打回去的电话都是打到崔春雷家的。


    他这边谈下一单就打电话回去让崔春雷安排发货，半个月跑下来，谈青这边和五家商场达成了合作，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他们?这次试生产并没有生产的很多，这一波试水他们?也没想着赚钱，主要是为了打开市场，建立销售渠道。


    除了走?商场代销的路子，直营这块他们?也没放弃，之?前拍卖的时候，他们?把市中心的那?间门店也花了5000块一并买下来了，买下后谈湘又让谈国青把店里重新装修了一下，经过改造如今店里已经是焕然一新了。


    地面?铺上了白色瓷砖，墙面?贴上了墙布，天?花板重新吊顶，顶部装上射灯，灯具选用的是白炽灯，灯光打下来，整个店铺柔和而?明?亮。


    原来笨重的拆卸式木板门已经换掉了，一半改成了拱形玻璃橱窗，一旁改成了玻璃门，这时候钢化玻璃可不便宜，但谈湘觉得这个钱花的值，这拱形门一砌，钢化玻璃一装，整个店面?的档次都上去了。


    如今小谈店已经不再是一味靠便宜吸引顾客了，出了物?美价廉的实用衣裤，他们?店里还会紧跟潮流，及时引进时尚穿搭。


    秋装上新，靓丽的衣裙摆满了橱窗和衣架，谈湘还专门空出了一块地方，他们?把厂里的新产品也一并拿出来展示销售了。


    这批秋装他们?卖的主要是长袖衬衫、牛仔裤和西服外套。外套是休闲款的，上班能穿，平时穿也不显得太正式，能适用于多种场合，款式经典，穿几年?都不会显得过时。


    此?外还有风衣、针织开衫，这两款针对的就是县城的时尚人?士了，别小看丹平县，哪里都不缺有钱人?，不缺喜欢追逐潮流的。


    两款风衣，一款卡其色的，一款藏青色的，标价六十一件，上架第一天?就卖出去了三套。


    如今小谈服装店已经成了这个县城的潮流风向标，来市中心逛街的总不会错过这家店，怎么着也得进入看看。


    难得的是这里虽然不给还价，但定价合理，不用担心被斩，赶巧了还会遇上店里做活动。


    这天?，在街东头银行上班小赵星期五下班后和同事出来吃法逛街，看到小谈服装店门口模特身上的那?套针织开衫立马就走?了过去。


    “走?走?走?，小谈家又上新了，赶紧过去看看。”


    小赵拉着同事丽丽，加快脚步往服装店走?去。


    店内灯火通明?，在白色的灯光下，店里的衣服看起来更好看了。


    “老板，门口模特身上的那?件针织开衫能拿给我试一下吗？”


    谈湘此?时刚送走?一位顾客，谈国青忙着印染厂的事情已经很少有时间来店里了，谈翠这周去省城的巧克力工厂帮忙了，所以这几天?就谈湘一个人?在店里，听到小赵的话，她转过身来，面?带笑?容回道：


    “当?然可以，那?是我们?刚上新的秋季新款，一共有四种颜色，除了模特身上的蓝色，还有粉色、紫色和白色的，你看，都在这挂着呢，你的身高穿M码就行，喜欢什么颜色的，我拿给你试。”


    “哇，另外三种颜色也好漂亮呀，怎么办，好难选。”小赵顿时纠结了起来。


    “您皮肤白，要不试试蓝色和粉色的吧，都是很温柔的颜色。”谈湘在一旁建议道。


    “行，那?我试试，麻烦帮我拿一下。”


    “好的，您今天?身上的衬衫就很适合搭配这款开衫，我再给你搭件半身裙，您家里有类似的裙子的话平时就能这么搭。”


    “谢谢啦。”小赵接过衣服和裙子，走?进试衣间试穿了起来。


    “这位小姐，要不你也试试看吧，这件浅紫色很适合你，试过后不买也没关?系的。”谈湘说着递过了一件紫色开衫。


    钱丽丽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就拿过衣服试穿上了，她今天?早上出门穿的是连衣裙，现在只要直接把开衫穿在外面?就行了。


    不一会儿，小赵掀开试衣间的帘子走?了出来，试衣间对面?就是一面?两米高的全身镜。


    “哇，这半身裙看起来很普通，没想到穿上身这么好看呀，而?且这颜色真的好百搭呀！”小赵本来是试穿针织开衫的，可这回却?觉得这款半身裙更合她心意。


    “丽丽，你这件也好好看呀，这紫色的开衫很配你的白色连衣裙呀！”


    “这两件都是秋季新款，两件一起买可以打九折，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考虑一下。”谈湘在一旁微笑?着说道。


    “丽丽，要不我们?一起买吧，我买裙子，你买开衫怎么样？”


    “好呀，那?就一起吧。”


    钱丽丽对这件开衫也很满意，她平时喜欢去省城逛街，很少在县城买衣服，没想到这家门口也不是没好东西嘛，这件开衫很对她的口味，版型好看，质量也不错，摸上去软软的。


    “好的，那?我帮你们?包起来。”


    谈湘在一边忙活，小赵和钱丽丽继续看起了店里的新品。


    “老板，你家这背景墙是新装修的吗？上次来不是这个颜色呀。”小赵好奇的问道。


    钱丽丽也注意到了，这背景墙还挺特别的，就像是直接挂了块布在上面?，不过还怪好看的。


    谈湘笑?了笑?，说道：


    “那?哪是背景墙呀，这也是我们?店的新产品，是一款床单被面?，这个呢叫国色天?香，对面?的呢叫花开富贵，都是新出来的。”


    “是被面?呀，还怪好看的，以后我结婚，就来你家买！”小赵憧憬着说道。


    钱丽丽却?是直接问道：“老板，这怎么卖呀？”


    谈湘从一旁展示柜上拿出一套礼盒装，介绍道：


    “可以单买，也可以按套买，一套有五件，两个枕头套，一条床单，一条被里，一条被面?，还送精美礼盒，用来送人?再适合不过了。”


    钱丽丽接过礼盒，打量了起来，还别说，这包装真是体面?，她正发愁堂姐结婚要送什么呢，原来觉得送床单枕套之?类的太没新意，现在看来，传统的也能做出新意嘛。


    “老板，我手上的这种多少钱一套？”钱丽丽问道。


    “六十六一套，寓意六六大?顺，讨个吉利，另外一种也是这个价。”


    这个价格很实惠了，现在市面?上一条好的床单就要十几块钱了，谈湘他们?厂的产品定位就是这种“好床单”，质量好，品相好，经久耐用。


    这种好床单一般家里是舍不得买的，都是等遇到结婚这种大?事的时候，买来送礼。


    当?然，市面?上也有便宜的床单，但这种一般是自己家里买来用的，送礼拿不出手的，像钱丽丽这种不差钱的，你卖便宜了她反而?会看不上。


    “那?给我一样拿一套吧，和衣服一起结账吧。”钱丽丽说道。


    “好的，两套一共132块，开衫二十九，裙子二十六，打完折一共一百八十一块五毛，你们?看是分开算还是一起？”


    “一起吧，给。”钱丽丽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了谈湘，那?钱包还是外国牌子货，看来是个不缺钱的。


    “丽丽，我的那?份，给你。”小赵从钱包里掏出二十三块四毛递给了钱丽丽，小赵虽然家境没钱丽丽好，可从来不占别人?便宜，她是真心和钱丽丽做朋友的。


    钱丽丽也没拒绝，收下钱，拎起礼盒和小赵一起满意的离开了。


    谈湘清点着今天?的收入，将?属于米莱家纺的那?部门单独记账。


    看着账本上的数字，谈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还是直营店好呀，不用等别人?结账，卖掉了钱就直接进钱包了。


    至于商场那?边，就只能焦急的等待了，在别人?的地盘就得按他们?的规矩来，也不知他们?的产品能不能在里面?有一块自己的位置。


    金榜文具


    初中升高中的这个暑假, 燥热而又漫长?，是学子们难得的悠闲时光。


    谈湘这两个月却是比任何时间都要忙，好不容易等到谈翠回来接手服装店了, 她又要赶紧去张罗文具店开业的事?了，距离开学没多少时间了，她得抓紧了。


    店里要卖的产品大类谈湘已经计划好了，她决定去乌成的小商品市场进?货。


    谈国青虽然不理解谈湘为什么一定要去乌城, 也还是抽出了两天时间陪谈湘一起去了。


    去了后他才发现, 虽然?来回路上花了点时间，但真的超值！他之前也是了解过?县里文具用品的售价的，现在再和乌城市场上的进?货价一比，就觉得来对了。


    而且这里的种类, 那叫一个琳琅满目呀，真的让人眼睛都看花了。


    铅笔橡皮小刀、钢笔墨水、圆珠笔水彩笔、尺子、本子、计算器、书包铅笔盒……这些?谈湘都是直接按箱买的，反正?可以慢慢卖, 也不用担心卖不出去，大不了打折促销。


    还有一些?玩具、运动用品也都买了一些?, 然?后就是零食，这个可是要长?期补货的, 得选一个长?期合作伙伴才行。


    在碰了几次壁后, 还真让他们找到一家专门批发小零食的厂子, 里面的产品还真是应有尽有。


    谈湘一进?门就快速的挑选了起来，辣条、棒棒糖、泡泡糖、跳跳糖、果丹皮、虾条、话梅……


    又见?面了, 好亲切！她可好久没有买零食了, 这回儿可以实现零食自由了！


    两天下来, 谈湘基本上把店里要卖的货拿齐了，这时候距离火车发车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谈湘便又开始盘算了起来。


    来一趟乌城不容易，箱子里还有些?空位，再买点什么好呢？


    对了，给?阿奶买些?毛线带回去吧，坐在店里看店太无?聊了，可以学着打毛线打发时间。


    打定主意，谈湘就开始找起了毛线店，她记得昨天看到过?一家来着。


    没一会儿，谈湘找到了那家毛线店，走进?去才发现这店面比外面看着大多了，里面的毛线品种还真齐全。


    谈湘在门口处拿了个篮子，进?到里面就开始拿拿拿，不一会儿就挑了满满一篮筐，算好钱后又让店主配了几幅毛线针。


    “老板，你们这有织毛线的书卖吗？”谈湘自己是不会织毛线的，她记得小时候看见?过?家里有本厚厚的织毛线的书，里面记载了各种花式织法。


    “我们这没有，你可以去对面书店看看。”老板娘说着把毛线打包好了递给?了谈湘。


    谈湘这才发现对面是一家书店，想起了之前谈翠和自己说过?的愿望，谈湘走了进?去。


    在店员的指引下，谈湘很看就找到了织毛衣的教材，顺便连同旁边的那本编写的很不错服装剪裁的书也一起买了，接着又给?谈翠选了几本书籍。


    选好了这些?后谈湘又开始找起了辅导教材，可在书店里来回走了几遍都没有发现，他干脆直接问了：


    “老板，你们这有没有辅导书呀，就是关于?高中课程的课外辅导书？”


    “啊？”书店老板抬起头一脸的茫然?。


    谈湘接着又和老板描述形容了好一会儿，老板还是不太理解，唉，看来是没有了，不知道是该庆幸呢还是该失望呢。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谈湘也就不再耽误了，赶去和谈国青汇合了。


    两人办理了托运后就坐上了回丹平县的火车，火车到站后换货车，一番折腾后终于?把开店要用的货物弄回来了。


    谈国青把东西送到店里后就又去忙厂里的活了，谈湘领着谈二牛和沈南星，开始布置柜台。


    其实也不用谈湘操什么心，她提点了几句后沈南星就领会了，又有谈二牛这个劳动力忙前忙后的，三个人做起事?情?来干净利落，一下午的时间柜台里就已经摆放好了各式文具用品，剩余的货物则是对方在了里面小隔间。


    忙活了一整天谈湘回家倒头就睡了，知道第?二天吃过?早饭，她才想起来毛线的事?情?，连忙献宝似的拿了出来送给?了沈南星。


    沈南星看到这一箱子新毛线的惊喜那是藏都藏不住的，谈湘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外露的欢喜。


    谈二牛看起来比她还要开心，拉着谈湘说道：


    “湘丫头，你这礼物可算是送到你阿奶心坎里咯，她呀，看着隔壁邻居们天天坐在楼下树荫里打毛线，可是羡慕坏咯，还是你有本事?，我在这附近找了好久都没买到呢！”


    “阿湘，谢谢你，我很喜欢。”沈南星用那长?了皱纹的手将几团毛线一一抚摸，过?后抱在了怀中，对着谈湘感激的说道。


    “阿奶，你怎么还和我说谢谢呀，我买这些?就是为了让你开心呀！你看，我还给?你买了织毛线的书的，里面画得可详细了，每个步骤都有拆分图。”


    谈湘说着又拿出了织毛线的教程，顺便把服装剪裁的书也一并送给?了沈南星。


    沈南星这下更高兴了，她原本还打算去请教隔壁李奶奶的，这下子有了教材，她可以自学了，这教材画的可真好呀，这么厚的一本，她可以看好久了。


    谈二牛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办事?真是个妥帖的，自己来这里真是选对了，妻子现在多开心呀，这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开学前三天，金榜文具店开张了，附近的居民都过?来看热闹了，尤其家里有孩子上学的人家。


    他们这一带还没有文具店呢，没想到这学校对面居然?开了一家这么大的文具店，东西还这么齐全，有些?新奇货都是他们从来没看过?的，刚好孩子要开学了，也不用去百货大楼了，在这金榜书店就能一站式配齐。


    大人们方便了，孩子么那就更喜欢了，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的玩具和零食诶！好些?品种他们以前都没有见?过?，世上居然?有这么好的地方，莫不是天堂吧！


    这些?孩子真的是一来了就不愿意走了，恨不得整天都赖在这，虽然?他们零花钱很有限，但这里东西便宜呀，两毛钱就能买一大包的辣条，给?底下人一分，今天自己可就是小群体的老大了，还有那话梅棒棒糖，两分就能买到，实在是太幸福啦！


    小孩子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一根棒棒糖就能舔上半天，直到家里大人过?来函吃饭，他们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这孩子们走了，大人们的眼光却是挪不开了，这店主的毛线怎么这么好看，这个颜色他在百货大楼没看到过?呀，还有这针法，怎么和她们的不一样，织出来的花纹也太好看了吧。


    不行，得留下来再看看。


    沈南星是个好脾气的，对谁都是笑脸相迎，都是街坊邻居的，见?大家都围着她便喊谈二牛拿来了椅子让大家坐，还和大家交流起了针法。


    还没几天呢，周边的人就都摸清了规律，上午这金榜文具店是谈二牛看着，孩子们最喜欢这时候来，老爷子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在店里出不了事?，也不会让他们乱花钱，家长?们都放心。


    下午呢是沈南星在店里，附近的主妇们收拾好了碗筷，把孩子们也哄睡着了，就提着装毛线的塑料袋来店里交流切磋针法了，大伙嘴上说着各种新鲜事?，手上却是一刻不停歇，一屋子的人有说有笑的，真是个消遣的好去处。


    不过?大家也都是有眼力劲的，一到放学的时间点大家就又拎着装毛线的袋子回家了，可不能耽误了人家做生意呢。


    家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看店的看店，买回来的电视也没人看，谈湘便让谈国青找了个时间搬到了店里，这样一来，店里人气就更旺了。


    沈南星本没什么做生意的心思，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帮孙女打工而已，可一段时间下来，她自己也生出了想法。


    店里人气这么旺，地方又这么大，为什么不干脆连带着卖毛线的生意呢，反正?也只是占几格柜子而已。


    听了沈南星的想法，谈湘真的很开心奶奶的变化，心思活络是好事?呀，人呀，不论多大的年纪都要有自己的事?业，要有自己喜欢做的事?。


    她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了，本想过?个一年等文具生意稳定了再说，但既然?奶奶先提出来了，那就将计划提前吧。


    之前买毛线的时候她问老板要了电话的，趁着休息的时候，她通过?电话向老板订购了一批毛线，打算先放在店里卖着试试。


    第?一批她订的并不多，就算卖不掉也能自己用，等生意稳定了，再加大订货量，到时候就得再跑一趟乌城了，大单子她可不敢电话就下单。


    几天后两箱毛线托运到站了，谈国青下班的时候顺道用车子拉了回来，送到了文具店里，然?后回家和大家一起吃晚饭。


    餐桌上谈国青把毛线到货的消息告诉了沈南星，并表示明天早上会去帮忙理货。


    哪知一向佛系的沈南星听完后就不淡定了，等大家吃完了饭她快速收拾了碗筷，拿起店门的钥匙就出门了。


    这可把家里人下了一跳，这都快八点了，外面黑漆漆的，可不敢让她一个人出门，谈二牛和谈湘赶紧跟了出去。


    “哎，你们跟过?来做什么，我就是去店里看看，几步路的事?，回去回去！”沈南星有些?不好意思，开始撵人了。


    谈湘也不反驳，顺着她的话说道：


    “阿奶，我们也想去看看新来的毛线，不知道这老板可不可靠，第?一次和他合作，我也心里没底呀。”


    沈南星听了也不再赶人了，反而是多了几分担心，脚步也加快了些?。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店门口，打开卷帘门，开灯。


    两个大箱子就放在地上，谈湘拿过?桌上的剪刀，划开了箱子上一层层的胶带，打开箱子，上面垫了几层报纸，然?后是塑料袋，塑料袋里面才是毛线，包装的还挺用心的。


    沈南星小心翼翼的将一团团毛线拿了出来，捧在手心里又是摸又是闻的，宝贝极了。


    两箱毛线都腾出来后谈湘也就有底了，这批货还不错，没被?坑，这毛线店呀，可以开起来了！


    谈湘帮着沈南星分门别类的把毛线团放到了她已经事?先清理干净的格子柜上，贴上加上标签，忙完这一切，三人才又回去了。


    谈湘明天六点就要起来上学，熬不住了，回家后就洗漱睡了，倒是两位老人家，大晚上的依旧清醒。


    第?二天，当?附近小区的家庭主妇们提着毛线袋照例来到文具店的时候，发现这里面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不对，那团花花绿绿的不是毛线团吗？这里居然?开始卖毛线了，还有这种好事?呀！


    家门口就有毛线店，这也太方便了吧，之前就一直眼馋老板娘手里的又软又亮的毛线了，这下子她们也能拥有了！


    再一问价格，呦，比百货商场卖的还要便宜，那还等什么，赶紧先囤起来呀，这一大家子的冬衣可就靠自己一件件打出来呢。


    沈南星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一边招呼着大家，一边不慌不忙的帮大家挑选颜色种类，已经很有老板娘的气势了。


    谈二牛在一旁倒是插不上手了，只能帮大家添点热水，再打扫打扫本就很干净的地面，一遍又一遍的擦拭柜台，将店里打扫得锃光瓦亮。


    几天下来，他也闲不住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于?是，这天吃过?晚饭，谈二牛就拉着谈湘念叨了起来。


    “湘丫头，咱们这小区住进?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大路上也一直有人经过?，有过?来办事?的，有去旁边上班的，虽然?文具和零食的生意也不错，可学生们上课的时候，店里就冷清下来了，我们不能只想着做学生的生意呀。”


    “爸，妈不是在卖毛线嘛，我们没有只做学生生意呀。”谈国青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橘子，便吃边说道，他是一点都没品出谈二牛的潜台词呀。


    “你妈是忙起来了，你爸我还闲着呢！”谈二牛有些?急了。


    “爸，闲下来的时候你们就歇歇，你们操劳了一辈子了，老了就该享享福。”谈翠也劝道，她这段时间服装店和印染厂两头忙，对家里的事?情?难免就忽略了些?，也没领会出谈二牛的意思。


    “谁说我老了，我有的是力气，我呀，打算早上去店门口卖煎饼，这事?我都打算好了，你们都别劝。”谈二牛开口决定道。


    谈国青一听就急了，看向旁边一直没发言得到谈湘说道：


    “阿湘，你也劝劝，这卖早餐天不亮就要起来准备，多辛苦呀，你阿爷这不是有福不会享嘛！”


    谈湘刚才没说话，但脑子却是一直在思考的，阿爷难得主动提出自己的想法，或许可以让他先试试看，也不一定要早起卖煎饼。


    她想起了后世夜市里的那种带轮子的小吃推车，置办一个油炸小吃摊或许不错，可以放在店门口，也不会影响店里环境，到时候可以卖点炸鸡柳，炸火腿肠，炸臭豆腐，炸年糕之类的。


    “小姑，不如?让爷爷奶奶试试看，可以卖点小吃，这样轻松一点，竞争也小，”谈湘接着又看向谈二牛和沈南星说道：


    “爷爷奶奶，这一代?已经有好几家卖早点的了，包子饭团稀饭都有，不如?我们给?你们弄个小推车，让你下午去卖炸臭豆腐和年糕怎么样？”


    “这个好！我就喜欢吃炸臭豆腐，几十年前我还是个小伙子的时候，在集市上就被?这东西馋得走不动道，还有年糕，你奶奶最喜欢吃了，湘丫头，这个主意我喜欢，我要做！”


    谈二牛肉眼可见?的高兴，谈国青和谈翠见?此情?形也就不再阻拦了，试试就试试吧，反正?有他们三人做后盾，阿爸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就这样，一周后金榜文具店前面出现了一个炸串摊子，旁边还支起了两个小桌子，放上了几条长?凳。


    这种玻璃橱窗的推车在后世满大街都是，这个时候却是很新奇的，隔着玻璃，客人们能清楚的看到摆放着的菜品，还能能看到整个制作过?程。


    一开始，炸串摊主要是卖炸臭豆腐和炸年糕，这两样东西在菜市场就能买到原材料，准备起来也方便。


    开业没几天，附近的住户就爱上了这个地方，闲来没事?花个两毛钱就能吃上三块巴掌大的臭豆腐，辣油和醋随便加，这是华国人特有的下午茶。


    用筷子夹起一块臭豆腐，大家坐在板凳上边吃边唠嗑，两毛钱就能吃上半个小时。


    而到了放学的时候，这里则成了学生们的主场，他们最爱的是涂满了酱汁的炸年糕，甜甜的辣辣的，一口压下去嘎吱脆，再嚼两下黏黏的。


    买上一根，边走边吃，一路成群结队说说笑笑回学校，是他们枯燥求学生涯中难得额度放松时光。


    谈湘上辈子上高中的时候都是住校，现在体验了把走读生的感觉，好像还挺不错。


    高中的日子枯燥又忙碌，谈湘有是个凡是都想做到最好的性子，自然?是辛苦的，可不管白天在学校如?何，回到家里这神经就能放松下来了。


    开学已经两个星期了，距离印染厂第?一次投产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商场的货款都是一月一结，根据上月的销售额打钱给?他们。


    这个年代?信息无?法及时反馈，所?以谈湘他们也不知道厂里生产的货好不好卖，可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呀，如?果卖的好他们就要加大生产，如?果反响不行他们就得及时调整经营策略。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愈发焦急，投入了这么多的资金和心血，能不着急上火嘛。


    终于?，中秋节的前一天，他们等来了反馈。


    史密斯先生


    电话打到崔家, 康敏听到电话声就是一激灵，这些日子她天天守着?电话，无数次希望落空,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预感，现在这个电话是商场那边打来的。


    果然，康敏接起电话, 对方开口就问是不是米莱家纺。


    “对, 这里?是米莱家纺，您有什么需求吗？” 康敏对着话筒说道。


    听完电话那头的询问，康敏强忍激动情绪，吐字清晰地说道：


    “有的, 我们仓库还有五十套存货，您是说发三?十套过去?是吗？好的，没问题, 请问您的地址是？”


    挂掉电话，康敏赶紧出门, 骑上自行车往工厂赶去?，她要赶紧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老崔, 省城的大兴百货来电话了, 你猜怎么着?, 我们上次发过去?的二十套都卖完了，人家急着?让我们再发三?十套过去?呢！”


    “真?的？那可太好了, 我亲自送过去?！”崔春雷喜上眉梢, 站起身来就往仓库走去?。


    谈国青赶紧起身拦住了他, 说道：


    “厂长，你别急呀, 这种事你交给我就行了，你得在厂里?主持大局呀，既然大兴百货卖的不错，那其他几家商场也不会差，这三?十套发出去?，仓库里?可就只剩二十套了，我们得抓紧生产呀！”


    崔春雷一拍大腿，懊恼的说道：


    “哎呦，你看我，这一高兴就乱了方寸了，还好国青你提醒我，你说的对，这样，发货的事就拜托你了，我这就去?找阿湘还有老杨，看看接下来怎么生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正?好我姐今天也从省城回来了，我一会儿经过店里?的时候和谈湘说一句，让她赶紧回厂里?开会。”


    谈湘收到消息立马就从服装店赶回了印染厂。大家围在桌子四周，又?激动又?兴奋，顾客认可他们的产品，这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厂长，我们这次要加印多少米？还和上次一样两千米够不够？”杨师傅问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胆子大点，五千米吧！”崔春雷想了想拍板道。


    “阿湘，你怎么看。”康敏做事向来谨慎，她看谈湘一直没说话，便开口问道。


    “我同意厂长的看法，不过我有个提议，可以印三?千米之前的图样，剩下两千米试试新花样，多给客户几种选择，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米莱家纺就只有两种花样呢。”


    “我觉得阿湘说的有道理，其实除了国色天香和花开富贵，上次你给我们看的花好月圆和海棠香梦也不差，我们趁热打铁，把我们米莱家纺的名?气打出去?！”杨师傅如今干劲十足，他对谈湘的提议很是赞同。


    “嗯，有道理，现在的顾客都是识货的，只要是好东西不愁没市场，我对阿湘的设计有信心?，杨师傅的技术更是没话说！那我们就这么办，上次两千，这次五千，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米莱家纺肯定?能做大做强！”崔春雷站起来说道。


    达成一致意见后，大家各就各位，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


    花好月圆是红色打底的婚庆图案，四个角落上印有金色祥云纹，正?中?间是金色圆月，月亮四周环绕云彩，月亮下面花团锦簇，花丛中?两只鸳鸯相对而望，整体?风格富贵喜庆，精准定?位婚庆市场。


    红色和金色有很多种，要搭配出贵气而不俗气是个难题，而且因为打底是红色，所以花朵的配色更加要注意，才能让画面显得有层次又?不拥挤。


    海棠香梦是她个人最喜欢的一款，这款更加日常化?，白底红花，一眼?望过去?是满目繁华。


    因为是白色打底，所以画面上这成百上千朵红紫粉配色的小花并不显得拥挤，也正?是因为这热闹的配色，让素色的打底不显得沉闷枯燥，配以纯棉的材质，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心?，当然睡在上面也就会心?情舒畅，好梦连连。


    谈湘陪着?杨师傅他们一起研究配色，加班到很晚，直到谈翠店里?打烊后来接她才回家，到了家后谈湘还在思考配色的问题，就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都说万事开头难，但只要熬过了最开始的尴尬期，后面也就慢慢好起来了，省城的大兴百货那有了突破后，厂里?又?陆续收到了好几家商场的订单，第一批的货款也到账了。


    最为刚起步的小厂，他们是一点都不敢懈怠的，最算对方只要十套的量，谈国青收到消息后也会马不停蹄的坐着?大巴车亲自给人家送去?，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开市场建立合作的机会。


    高质量的产品，新鲜的花样，优质的服务，良好的信誉，这一切都让米莱家纺在经销商那里?有了一个很高的分?数。


    就这样，厂里?的生产销售上了正?轨，他们开始盈利了，他们米莱家纺虽然不是什么大厂子，全?厂也就二十几人，但是大家都劲头十足，对厂子的未来充满信心?。


    印染厂和文具店正?常运营了，谈湘也就能把精力集中?在学习上了，高中?的课业明显比初中?重了很多，她在的又?是县一中?的重点班，班里?的人要么就是天资聪颖要么就是勤奋刻苦，她是一点都不能马虎的。


    巧的是，康敏的小女儿康佳蕙刚好也分?到了她锁在的班级，还成了她的同桌，两人相处的非常愉快。


    其实班里?大多数同学都是很好相处的，大家都很单纯，关心?的事情除了学习就是成绩，除了班主任的女儿何央。


    谈湘已经不止一次听佳蕙吐槽这位何同学了，似乎这位同学很喜欢搞特?权，除了佳蕙，其他同学也会在私下里?抱怨，但因为有班主任在上面镇着?，大家也只敢小声的说几句罢了。


    谈湘不知道的事，她刚开学的时候也被针对过，只是那时候她既要兼顾学习，又?要忙店里?和厂里?的事情，根本没察觉罢了，后来月考成绩下来，她成了第二名?，何央成了第一名?，何央才停止了她的小动作。


    谈湘倒不在意一次月考的排名?，关于学习她有着?完整的规划，高考是一场马拉松，三?年的时间，她一早就做好了分?阶段目标，不用急，一步步慢慢来。


    虽然高一下学期才会让同学们决定?文理分?科，但谈湘是一早就做好了选择的，她是要选理科的，所以她在高一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侧重的去?学了。


    星期五的下午，两节课过后，班级里?气氛开始松动了，老师们今天开全?校大会，剩下的两节都是自习，这没人管了，难免就有些坐不住了。


    谈湘没有注意到班级氛围的变化?，依旧低着?头在写卷子，直到坐在旁边的佳蕙拉了拉她的衣袖，然后用手指指了指窗外。


    谈湘这次才发现小叔正?在窗外看着?她，一脸焦急，放下水笔，和班长报备过后她赶紧走了出去?。


    “湘湘，厂里?出事了，你快跟我回去?看看！”谈青一看到谈湘出来就迎上去?说道。


    “出什么事了？”谈湘闻言不禁心?一沉，心?想难道机器出事故了？


    拜托佳蕙请假后，谈湘跟着?谈青跑出校门，坐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谈青一边用力踩着?脚踏板，一边和谈湘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谈湘听完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


    “嗨，就这事呀，小叔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厂里?出事故了呢，不就是来了个省里?的领导和外国人嘛。”


    “湘湘，那可是省里?的领导呀，还有那外国人，金发碧眼?，叽里?咕噜的，我们这一下就没了主意，你小姑就赶紧让我来找你了。”


    说话之间，自行车已经骑进工厂大门了，到了办公室门口，谈湘从后座上跳下来，谈青停好车，两人小步快走进了门。


    一进门，谈湘就看到崔春雷满脸堆笑，在给两位男子添茶，看到谈湘进来，他明显也松了一口气。


    “李科长，这就是我们厂的设计师，谈小姐。”崔春雷介绍道。


    “这，这就是那几套被面的设计师，也太年轻了吧？”李科长，明显不太相信崔春雷的话。


    谈湘直接绕过了年龄这个问题，问出了自己的猜想：


    “李科长您好，听说您是省商务厅外贸处的，此次和这位外国友人一起光临我们厂想是和对外贸易有关吧，如果有能用得上我们米莱家纺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谈湘的问候很是职业化?，李科长不在纠结年龄问题，向他们介绍起了一旁的外国友人。


    “谈小姐说话直接，那我也不卖关子了，我旁边的这位是米国的史?密斯先生，他热爱中?国文化?，之前向我们订购了一批四件套，”李科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四件套你们可能不清楚，就是被套，床单和枕套，这是他们国家的叫法，可史?密斯先生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他不仅要求中?国风，还要求符合西方审美?，你说这不是自相矛盾嘛！本来我们都以为这单生意谈不成了，可史?密斯先生自己无意中?看到了你们厂的产品，一眼?就相中?了，还表示这就是他想要的风格。”


    听完李处长的叙述，谈湘大概心?里?有数了，这位史?密斯先生是商人，而不是收藏家，所以他需要的是有中?国风元素作为噱头，但整体?风格依旧符合西方审美?的产品，也就是要将中?国传统文化?元素融入西方现代化?产品的意思。


    谈湘把自己的理解翻译成英文，对着?史?密斯先生说了一遍。


    落在在场其他人眼?里?，这个场景就是谈湘在叽里?咕噜讲了一大堆他们听不懂的话后，随后那位眉头紧锁的史?密斯先生立马露出了笑容，站起身来给了谈湘一个大大的拥抱，吓得谈国青差点冲上去?。


    接着?，谈湘用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设计图纸，翻开。


    “史?密斯先生，除了刚才您已经参观过的几样产品，我们厂后续还将推出一系列新产品，根据您的需求，我觉得这几样很适合你们国家的市场。”


    谈湘翻动手稿，将其中?几副图案重点推荐给了史?密斯先生。


    这几副图案本来谈湘没准备这么快投产，毕竟它们和华国市面上就行的家纺风格相比，还是比较超前的，但意外的，很符合史?密斯先生的要求。


    将中?国风花卉融入美?式田园风格，花朵和树叶不再力求逼真?写实，而是更偏浪漫和梦幻。


    比如说这张图案，浅蓝色纯色打底，被面中?央，一扇中?国传统窗框框住一朵巨大的兰花，兰花叶片自由舒展，花朵肆意绽放，简约，优雅。


    再看另外一张，一半白色，一半绿色，中?间的分?界线处生长着?两根交叉的粗壮的竹子，竹叶不是一味的绿色，而是点缀了淡黄色，淡紫色，浅蓝色，竹竿后方点缀祥云纹，整体?画面既清新淡雅，又?生动活泼。


    还有这张，谈湘给它取名?叫小雏菊，浅绿色打底，被面上散漫了白色的小雏菊，黄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一切都是那么的小清新，也就是后世所谓的ins风。


    果然，史?密斯先生最中?意的就是这款小雏菊，他甚至想高价买下这幅图稿的版权，带回去?在国内大批量生产，不过被谈湘婉拒了。


    被拒绝后史?密斯先生没有气馁，反倒是更有兴趣了，一旁李科长见双方相谈甚欢，他也赶紧趁热打铁，催促两边赶紧把合作事项给定?下里?，开玩笑，这可都是他的业绩呀，他们省作为不靠海的内陆城市，天知道发展外贸有多困难，这可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呀！


    米国人可不是冤大头，他们精明得很，双方一阵讨价还价后，最终敲定?了五十八一套的价格，初次订货量三?千套，牡丹花两款各五百套，海棠春梦和小雏菊各一千套。


    相比于牡丹花，史?密斯先生更喜欢海棠春梦和小雏菊这种小花风格，他说在这两幅作品上看到了两国审美?的共同之处，但他又?觉得牡丹花图案的东方特?色更为浓烈，这四种图案让他难以取舍，所以四种都下了订单。


    合作事项敲定?后李处长做东，在丹平县最大的酒店请大家用餐，谈国青和谈翠都喝了不少，晚上回去?的路上脚步都不太稳了。


    “阿湘，三?千套呀，你小叔我做梦都不敢想，这可是出口赚外汇呀，我们厂真?的出息了！”


    “阿青，阿湘，我怎么觉得心?惊肉跳的，这么大的单子万一搞砸了怎么办，我这一怕呀，就喝多了，唉，怎么晕乎乎的，这路怎么这么多坑”


    谈湘一边一个扶着?，听着?两人带着?醉意的话语，真?是哭笑不得，两人虽然是姐弟，性格还真?是大不相同，一个锐意进取，一个稳重谨慎。


    这次的大单的确是机遇与挑战并存，完成的好了他们米莱家纺就能打开外国市场，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们可能会步上马主任的后尘，那批蕾丝盖布对他们来说是机遇，对于马主任来说就是压垮他们厂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到家后谈湘几乎是整晚没睡，她在脑海里?进行了一遍又?一遍的的复盘，把自己关于外贸出口的知识储备都调了出来，厂里?的职工们可能还没意识到出口和内销存在的重大不同，她必须提前做好安排，让大家都从一开始就转变思路。


    接下了这么大一个订单，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即使?是周末，也是全?员加班。


    为了打赢这至关重要的一仗，谈湘也是豁出去?了，她首先是找上了李主任，既然李主任要业绩，那就也让他出出力吧，在谈湘的软磨硬泡下，李主任同意了派一个办事员来他们厂做出口业务的指导。


    办事员小吴一下大巴，就看到了来接他的谈翠，没错，谈湘打算培养谈翠作为厂里?的外贸专员，这次吴办事员过来指导，就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


    谈翠本人也非常上心?，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学习外贸英语，还托人买到了《国际贸易实务》和《商业英语函电》这两本非常实用的书。


    她这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若是因为自己的失职看错了商品信息或者耽误了报关时间，那她真?的会愧疚一辈子的，谈翠的优点是责任心?强，对应的缺点就是责任心?太强了。


    为了缓解谈翠的压力，谈湘已经把小谈服装店的单子从她肩上卸下来了，服装店新上任的店长是一位老熟人，美?丽的糖果柜台售货员姜鹿女士。


    比起卖糖果，姜鹿好像更适合卖服装，她本人就是个衣服架子，将近一米七的身高，这比县城里?很多男的多要高了，乌黑的长发，凹凸有致的身材，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家里?其他人都很喜欢姜鹿，还邀请她来家中?吃过饭，只是苦了谈国青先生了，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一见到姜鹿就耳朵通红，说话结巴，闹了不少的笑话，以至于现在他一见到姜鹿就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谈国青先生的这番表现，就是谈湘把姜鹿女士挖墙脚过来的第二个原因了。


    缝纫机绣


    能接下这么一大笔订单固然是件大喜事, 可对?于米莱家纺这个小工厂，也是个大挑战。


    这笔订单史密斯先生只预付了10%的定金，这就意味着大部分资金都要厂里先自己垫付, 为?了凑足生产资金，厂子办理了抵押贷款，把整个印染厂抵押给了银行。


    这样一来，大家的压力就更大了, 谈湘做事向来喜欢给自己留有余地, 其实就算这批货国外?那边除了岔子，她也预留好了plan B的，不过她暂时还不打算说，她想看看米莱的极限, 只?有破釜沉舟，才能突破自我，大家需要这个机会。


    经过一个月的生产、质检、包装, 在?反复确认产品达标后，开?始办理通关手续和报关, 货物经陆运到达离丹平县最近的港口，海关检查后海运出港。


    载着全厂人的心血, 货品漂洋过海。


    这期间大家真是提心吊胆, 生怕出什?么岔子, 谈湘这边还能通过学?习来转移注意力，谈翠他?们可就苦了。


    又过了一个月, 大洋彼岸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他?们的货品顺利签收了！隔天, 康敏就在?米莱家纺的银行账户里查到了80%的尾款的入账信息，这真的让大家长舒了一口气。


    根据他?们当初签的合同, 只?要不出大问题，最后的10%也会在?3个月后打过来。


    更加另他?们开?心的是，史密斯先生又通过国际电报向他?们加订了两千套，这让他?们看到了把史密斯先生发展成长期客户的可能。


    当晚，全厂举行了庆功宴，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大红包！实实在?在?的钞票拿在?手上?，让大家确信，这几?个月的辛苦是值得?的！


    没想到当初这个不太显眼的印染分厂如今却成了发展的最好?的一个，这真的让好?多人大跌眼镜。


    这米莱家纺不仅自己赚钱，对?员工也大方，一时间成了县里的香饽饽，那些下岗的工人们隔三岔五的就来厂门口转悠，打听招工的消息。


    可厂里目前的确不需要增加人手了，之前已经扩招过一次，现在?完全应付的过来，看着下岗职工们一次次落寞离开?的背影，谈湘心里也不是滋味。


    纺织厂女工居多，其中三十五岁以上?的占了一半，她们这个年纪下岗，很难再找到工作了，好?一点的家里老公有收入，还能回?归家庭，不过失去经济来源，她们的家庭地位必然会下降。


    不过总比夫妻两都失业好?，这种才是最难熬的，城里人失去了工作，连块地都没有，家里没米下锅是最直观和可怕的，若是有办法，谈湘也想帮帮她们。


    这天厂里开?会，谈翠向大家展示了上?个月的销售情况。


    谈湘听完谈翠的介绍，看着手里的统计报表，总结性的问道：


    “也就是说，除了套装，单品中枕套和枕巾是卖得?最好?的是吧？”


    “是的，枕套和枕巾是单品里最便宜的，也是最好?卖的，其中结婚送礼的居多，一般来说，普通亲戚朋友之间，送一副枕套就算是不错的礼品了。”谈翠回?道。


    “是呀，去年我表侄女结婚，我家送的就是一副枕套，那还是我从杭城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呢，虽说只?是枕套，也不便宜，毕竟是绣花的。”康敏接着谈翠的话说道。


    “绣花的肯定是要比我们印花的贵的，这也正?常，说到绣花，我倒是有个想法，只?不过目前我们厂实力还不够。”谈国青接话道。


    长期在?外?跑销售使得?他?对?市场需求非常敏感，无需数据分析，凭借自身感知，他?就能判断出绣花市场的巨大潜力。


    崔春雷一听就知道谈国青的意思，他?接话说道：


    “你说的是买绣花机的事吧，我请我沪市的朋友帮忙打听过，目前绣花机还没有国产的，沪市那些大厂的绣花机都是从岛国进口的，最便宜也要五十万一台，这个价格，我们厂现阶段是想都不要想的。”


    “是呀，不过目前市面上?绣花产品还是占据优势的，尤其是枕套，若是能增加绣花，我有信心让销量翻一番。”谈国青说道。


    听到这谈湘不禁回?忆起了儿时的一些画面，于是开?口问道：


    “其实除了机器绣花和手工绣花，还有一种绣花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还有其他?的绣花方式？阿湘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参谋参谋。”谈国青急切的说道。


    “其实也不是我卖关子，我只?是见过，具体怎么操作还得?试过才知道，我曾经看过有人用缝纫机绣花，虽然没有机器绣花效率高，但比起纯手工绣花还是快了不少?的。”


    谈湘梳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道：


    “我是这样想的，县里有缝纫机的人家不在?少?数，我们可以让她们把枕套拿回?去加工，绣好?后按件计费回?收，这样她们有活做，我们也解决了绣花的问题。”


    “这个主意不错，最近县里领导一直在?给我施加压力，让我们都招收一点工人，为?社会做贡献，如果?这个办法行得?通，那这个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崔春雷揉着太阳穴说道。


    康敏对?谈湘这个主意很感兴趣，当下就决定要试试。


    “我觉得?这个说不定还真能行，缝纫机我是熟手，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缝纫车间试试看。”


    一行人离开?会议室来到了缝纫车间。


    “康姨，缝纫机应该要稍加改装的，要不要找个师傅来帮你。”


    “不用，一台缝纫机我还搞不定嘛，这东西我可是用了十几?年了，你真别说，我以前还真有过用缝纫机绣花的想法。”


    康敏说完就开?始捣鼓了起来，一旁的缝纫工也都好?奇的凑了过来。


    只?见她先卸下了针头旁的压脚，半月板的两个螺丝也卸掉，打开?月牙板，拿掉里面的送布牙，然后再把月牙板装回?去。


    拿过一块布固定在?绣花棚上?，把绣花棚放在?针头下方，康敏开?始踩动缝纫机，针线随着踩动动了起来，到了这步，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康姨，针头动不了，你试着用手推动绣花棚试试。”谈湘在?一旁提醒道。


    对?了，针头不能动，布可以动呀！康敏慢慢移动起了绣花棚，一条直线就这样出现在?了布上?，接着，她越来越顺手，在?布上?绣出了横线竖线。


    “哎呦，这可好?好?练练，我们厂的枕巾总不能都是一些线条吧。”


    “康姨，刚开?始也不用太复杂，要不我先画一些简单图案，你先帮忙找几?个人试试？”


    “我们愿意试试！”


    谈湘话刚落音，缝纫车间的4个女工就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


    “厂长，就让我们也试试吧，我们保证不会耽误正?常的工作，我们可以下班后学?。”


    “行，那就交给你们了，如果?真的成了，给你们加工资。”


    几?人闻言皆是喜不自胜，没想到不仅能学?到新手艺还能涨工资，真的是一举两得?呀。


    前段时间的失业让她们很没有安全感，她们想着多学?一门手艺就多一份保障，她们也就不会轻易被取代。


    而?康敏一方面是为?了米莱家纺的发展，另一方面就纯粹是因为?兴趣了，缝纫一直是她的最爱，家里大大小小的衣服都是她的手艺，学?财务只?是为?了养家糊口罢啦，年轻时她的梦想可是成为?一名裁缝！


    谈湘拿起画笔，简单的勾勒了几?下，图案就显现在?了纸上?，一张荷花，一张金鱼，线条简单，却是画出了神韵。


    拿到图纸后康敏她们就尝试了起来，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没想到不过几?天的功夫，这五个人还真的给捣鼓出了些名堂。


    “这个是缝纫机绣的？虽然线条还不是很流畅，可整体看上?去还不错呀，你们看，这两条鱼还挺有那么回?事的。”杨师傅首先给出了评价。


    “杨爷爷，这幅图案是我根据缝纫机的特别专门设计的，金鱼尾巴和水草很适合使用手推的方法绣制，还有荷叶和荷花，也都不复杂，康姨她们才练习了一个星期就能绣出成品了，想必对?于有刺绣功底又会使用缝纫机的人，只?要让她们稍加练习，不用太久就能上?手的。”


    “是的，如果?再给我们一个星期，我们有信心能做的更好?。”康敏信心十足。


    “是呀是呀，这缝纫机绣花可比手绣快多了，也轻松多了，谈设计师，你再给我们设计一些新花样吧，我们还想试试其他?图案。”女工们纷纷开?口说道。


    “没问题，过几?天我就给你们送过来。”


    晚上?吃过饭洗完澡，谈湘就坐在?书?桌前画了起来，她正?在?画的是一副结婚用的枕巾，中间是一个红双喜，两旁鲜花围绕，环绕成爱心的形状，两旁写着花开?富贵，很是喜庆，适合结婚送礼。


    还有一款鸳鸯的也是为?结婚准备的，一对?肥嘟嘟的鸳鸯在?枕套中央亲密相对?，四周环绕吉祥花纹两旁点缀简易版牡丹花。


    另外?两款则是日常一些，一款是水仙花，蓝色的布料打底，上?面绣上?青色修长的叶片，绿色根茎，黄色花朵和花苞，整体风格清新素雅。


    另一款则是选用了百合花，整体风格偏明艳，粉红色布料打底，大朵百合花盛放，百合花苞旁两只?蝴蝶翩翩飞舞。


    除了设计了绣花花样，她还设计了枕巾枕套的外?形，比如说在?四周增加花边，改良枕套背面开?口，让枕芯更容易塞进去且不容易掉出来。


    画完这些，谈湘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收拾整理好?了画纸，放进抽屉里，谈湘打了个哈欠就上?床休息了。


    早上?谈湘是被闹钟吵醒的，立冬一过，这觉就变得?好?睡起来，还好?她家离学?校近，可以晚点起，谈湘按掉闹钟，迷迷糊糊的走进卫生间洗漱。


    餐桌上?沈南星已经为?大家准备好?早餐了。


    “哇，今天有我喜欢的大油条！”谈湘将油条对?半撕开?，拿起来咬了一大口，“好?吃，香香脆脆的！”


    “楼下新开?了一家早餐店，豆浆油条，包子烧饼都有，卖的也不贵，你们要是喜欢，以后还给你们买。”沈南星说着把豆浆和鸡蛋也端上?了餐桌。


    谈湘喝了一大口豆浆，放下杯子说道：


    “阿奶，既然有早餐店那就直接买吧，不然一天做三顿也太麻烦了。”


    “哪里就麻烦了，哪能天天吃外?面的，这东西呀，还是自己家里的做的香，做几?顿饭罢了，哪里就累着啦。”


    谈国青喝完豆浆又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碗粥，配上?了自家做的萝卜干。


    “嘿嘿，那是，还是阿妈煮的粥最香了，我在?外?面出差最想念的就是阿妈的手艺了。”


    谈湘看看时间，喝下最后一口豆浆，擦了擦手，对?着谈翠说道：


    “对?了，小姑，我图纸画好?了，我拿给你，你帮我带给康姨她们吧。”


    “行。”谈翠说着跟着谈湘进到了她的房间。


    谈香从抽屉里拿出两份文件，递给谈翠说道：


    “小姑，这叠是绣花图案，这叠是枕套外?观设计图纸，拜托给你了，我去上?学?啦！”


    谈湘说完拿起了书?包。


    “放心，交给我吧。”


    交代完后谈湘就背起书?包去上?学?了，谈国青和谈翠也出门上?班了，沈南星也跟着他?们一起出发，她要去店里替换谈二牛回?来吃早饭。


    康敏拿到了谈翠带过来的图案后，立马召集来了厂里的女工，几?人热烈的讨论了起来，有人提议将图案进行局部分拆，有人建议一气呵成完成整幅作品。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谈湘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做到的，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康敏她们绣出来的成品已经达到了可销售标准了！


    更让人惊喜的是她们的速度，如今几?位女工完成一幅枕套绣花的时间只?需二十分钟，这真的太让人惊讶了！


    在?产品通过大家的认可后，米莱家纺正?式成立了绣花生产线。


    厂里不仅新招聘了十名下岗女工，还面向全丹平县发布了代加工需求，只?要能提供符合米莱要求的绣花，都可以通过预付押金的方式来厂里领取枕套和枕巾回?去加工，米莱家纺还会免费给大家提供绣花图案。


    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县里的妇女同胞们有不少?都想来试试看，这年头大家都是有些手艺在?身上?的，想着自己也不笨，没道理别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她们做不到呀，不就是用缝纫机绣花嘛，不会可以学?呀！


    原本对?生活失去信心的她们一下子就找到了新的方向，缝纫机绣成了县里的最热门话题，胆子大学?得?快的的已经去米莱家纺交了押金领回?枕套和图案在?加工了，手艺还没跟上?的则是愈发的勤奋刻苦了，拿着自家的枕套加倍练习着。


    绣花枕套一直是不愁卖的，尤其是物美价廉的绣花枕套，稳定的货源才是他?们厂要操心的。


    米莱家纺一面靠职工自己生产，一面靠付费代加工，供货数量很快就上?来了，这下子他?们厂可又多了一样有竞争力的单品了，谈国青和商场谈起条件来就更有底气了！康敏看着账上?一个月比一个月多的流水也更心情舒畅了！


    这日子一忙，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是深冬了。


    元旦过后，天气愈发的冷了，文具店里装上?了挡风的门帘，里面还放了取暖器。


    如今店里不仅有电视，还加装了公用电话，一条电话线两千块，贵是贵，但还是很值的，谈湘现在?对?外?联系就方便多了。


    “叮铃铃！”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了程媛媛的声音。


    对?了，今天是每月对?账的日子，程媛媛应该是来给他?们汇报收益的。


    谈湘一边听一边记录着相关数据，程媛媛那头还没讲完，谈湘这边就感觉到有点不正?常了，元旦刚过没多久，上?个月的数据按道理来说应该很漂亮的，可现在?来看也就是比前几?个月的数据增长了30%左右。


    电话那头的程媛媛猜出了谈湘沉默的原因，接着说道：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上?个月的业绩有点疲软，市场需求那边没问题，现在?人们一年比一年有钱了，也愿意花钱，只?是这市面上?模仿我们的厂家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为?了抢市场，一再调低价格，抢了我们不少?合作商。”


    其实这种情况谈湘早有心里准备，包装创新最容易应用不假，可与之相对?的，也最容易被模仿，即使注册了商标，申请了专利，也只?能顶一段时间而?已。


    虽然之前她提前给程媛媛夫妻打过预防针，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大家难免心里还是会有落差，其实能够挺过一年才被大规模模仿已经很很好?了，谈湘觉得?有必要和程媛媛夫妻好?好?谈谈巧克力厂的后续发展规划了。


    电话里讲不方便，谈湘只?大概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她决定趁着周末放假去一趟省城，面对?面的坐下来说，在?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后，谈湘挂断了电话。


    麦乳精


    算算时?间, 还?有半个月就要期末考了，她得快去快回，这个时?候店里和厂里也离不开人, 谈湘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周五晚上出发?，等到省城已经快九点了，下了车，谈湘在出站口看到了开车来接她的魏大?为。


    再次来到魏大为和程媛媛家?, 谈湘已经很熟悉了, 家?里变化?不大?，这一年来赚的钱大?多都投到厂里了，夫妻俩并没有急着添置家具和房产。


    程媛媛帮她铺好了床铺，让她先?休息, 明天?起来再说公事，谈湘也觉得没什么精神，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魏大?为已经去厂里了，谈湘吃过早餐, 跟着程媛媛一起来到了厂里。


    厂房的面积比上次来的时?候大?了一倍，生产线也从一条增加到了三条, 厂房里很干净, 工人们带着口?罩和手套, 在流水线上不停的忙碌着，魏大?为管理?的很好, 一切井然有序。


    参观过工厂后三人来到了办公室, 刚一坐下, 魏大?为就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要不我们也降价吧，我们是有降价空间的, 打价格战，他们未必赢得过我们。”


    “我们是未必会输，但也得不到太多好处，到最后只会降低行业整体利润率而已，那就没意思了。”


    “可不降价的话，我们撑不了多久的，我们现在之所以还?能保持四成的市场份额，一方面是靠着之前?维护的销售关系，另一方面就是靠着我们的品牌，但现在消费者买东西还?是主要看价格的，如果我们后面销量一直下滑，商场也会减少我们厂的采购的。”


    “魏先?生，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多元化?战略吗？刚才我也看到了，我们现在已经有三条生产线了，这样能做的事情就多多了。”


    “可以详细说说吗？”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走高?端路线吗？现在时?机成熟了，我们“臻巧”现在在市场上也有些名气了，完全可以往中高?端发?展，我看过媛媛姨的统计报表，之前?的礼盒套装一直卖的很好，增长?很稳定，尤其是在节假日的时?候，礼盒套装尤其受欢迎，所以礼盒这块，其实是有很多文章可以做的。”


    “比如说呢？”魏大?为追问道。


    “比如说喜糖和喜饼，结婚和生娃，这两个市场需求向来很大?，人们要的就是个面子，也更看重包装，所以不怕你贵，就怕你不好，我们在这方面做的远远不够，提供给?顾客的选择实在是太少了。”


    程媛媛一下子就领会了谈湘的意思，想当初她嫁给?魏大?为的时?候，喜糖都是去百货商场散称回来，然后又去别处买了盒子自己包装的。”


    那时?候市面上的喜糖盒子就那么几种，她虽是不太满意，但也没办法，只好凑合着用了，而这几年，她收到的亲戚家?送来的喜糖明显比她结婚的时?候漂亮多了，里面的糖果种类也多了起来，以前?只有硬糖水果糖，现在已经有奶糖软糖了。


    “对呀，若是在喜糖里面放上几颗巧克力，那真是太有面子了！”随后她又发?愁了，“不过我们厂就只有巧克力，没有其他产品搭配呀。”


    “我们可以采购呀，核心产品用我们自己的，其他的倒不用自己生产，这样我们的选择范围就大?了，可以随时?调整糖盒里的产品，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包装的创新?上。”


    谈湘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里面的文件夹，把里面的一张张图纸递给?了魏大?为和程媛媛。


    “你们看看，这是我画的草图，你们看这喜糖的包装，它可以福袋的样子，也可以做成各种形状的纸盒，还?能是铁皮盒子的，那可以搞的花样实在是太多了，还?有喜饼盒，今年是牛年，出生的孩子是牛宝宝，那我们的喜饼就能以生肖牛为主题。”


    魏大?为和程媛媛拿着图纸一张张翻过去，只觉得越看越惊喜，喜欢的不得了。


    “阿湘，这些真好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些市面上都没有出现过！”


    提到这茬谈湘就只能暗自苦笑了，她上辈子虽然没有结婚生子，可自从大?学毕业进公司起，每年都能收到十几份来自同事和朋友们的喜糖和喜饼，那些盒子都很漂亮，她也就不舍得扔掉，十年下来各式各样的盒子都能办个小?展览了。


    所以谈湘在设计喜糖和喜饼的包装的时?候，那是灵感泉涌呀，没费什么工夫就画出了几十份方案。


    “这又是自己采购，又是自己包装的，听你的意思，是想甩开商场单干？”魏大?为敏锐的察觉到了谈湘的意图。


    “为什么不呢，我们现在完全有实力开一家?自己的直营店了，我们就开一家?喜糖喜饼专卖店，深耕这个细分市场，这样既不会和我们原有的业务相?冲突，又能拓展新?领域。”


    谈湘喝了口?水，接着说道：


    “店里卖糖果和点心，免费赠送普通包装盒，若是顾客想配档次高?一点的包装，可以选择付费购买，当然，如果我们的喜糖专卖店发?展起来了，也是会被模仿的，但是，开店和包装可以模仿，我们的核心产品他们可模仿不来，所以呀，我们还?是要在产品上下功夫。”


    魏大?为听到这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推了推眼镜，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谈小?姐，你这次来应该主要是和我们说这个吧，愿闻其详。”


    “还?是我一开始就提到的，就是多元化?经营，可可豆是个好东西，它能做成的食品实在是太多了，不应该局限在巧克力上面，比如说，做成巧克力饼干，巧克力棒，还?可以做成可可粉冲剂饮料。”


    “谈小?姐，我们的想法真的是不谋而合！这段时?间我也在考虑做可可粉，我姑父从国外回来的时?候曾经带回来过一罐可可粉冲剂，我们全家?都非常喜欢，后来我去国内各大?商场都看过，没有一家?有卖的，真是太遗憾了。”魏大?为站起来激动地说道。


    看着魏大?为这样子，谈湘还?是忍不住给?他泼了盆冷水。


    “不过这个可可粉研发?估计要点时?间，虽然大?致的配料都是公开的，不过就是可可粉、蔗糖、牛奶和谷物，但怎么配比，怎么制作和保存，都是问题，倒是巧克力饼干，相?对来说会简单点，毕竟饼干的制作工艺已经很成熟了，花样也更多，我们可以在原料里加入可可粉，还?可以在饼干上面撒上巧克力碎，或者把巧克力放在夹心里面，我建议可以先?从饼干做起。”


    程媛媛很是赞同谈湘的想法，她接话说道：


    “阿湘考虑的有道理?，而且增加了饼干产品后还?能和喜饼礼盒做搭配，成为我们西饼礼盒的核心产品！”


    “既然要做饼干，我觉得可以给?我们的饼干产品另外起个新?的名字，和巧克力区分开来……”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三人就巧克力饼干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谈到技术层面的时?候把车间里的谢师傅也一起拉上了。


    程媛媛在一旁做着记录，时?不时?的也提出自己的意见。经过一番头脑风暴，几个小?时?后他们已经有了初步方案，正好大?家?也都饿了，就先?暂停了去吃午饭了。


    吃完午饭，大?家?又回到了厂里办公室，打算继续谈一些巧克力饼干的细节。


    这时?候魏大?为有点心不在焉了，其实他是有着一些自己的小?心思的，虽然理?智上他认可先?发?展巧克力饼干的生产线是最稳妥的，但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他还?是倾向于先?做可可粉，但他暂时?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说服大?家?。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魏大?为突然一拍大?腿，说道：


    “对呀，我可以去找我姑父呀，他前?几年接手了一家?麦乳精厂，我们要做可可粉的话可以和他合作呀！”


    接着魏大?为便和大?家?热情介绍了他姑父的这个麦乳精厂，这年头麦乳精那可是好东西，大?家?都抢着买的，魏大?为姑父接手的这家?前?身是军产，设备和技术过硬，虽然名气比不上排名前?几的那几家?，但还?是很有实力的。


    魏大?为对于可可粉的热情这么明显，在场的人都感觉出来了。


    以他们厂目前?的资金实力，扩展饼干线的生产线是够的，但可可粉也一起做的话就太冒险了。


    但如果有人愿意和他们合作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谈湘是不排斥引入新?的合作方的，毕竟他们资金有限，要在短期内快速扩张，引进合作伙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样一来也能缓解厂子的资金压力，还?能共享麦乳精厂的技术和销售渠道。


    市场瞬息万变，他们能想到的别人也会想到，他们不做的话总会有人其他人去做，更不用说等到了九十年代国外巧克力产品就会开始进入中国市场，所以他们必须抓住先?机，在这种情形下，魏大?为提出的这个的方案倒是很合适。


    谈湘理?了理?思路，提出了合资公司的想法。


    “你是说让我们厂和麦乳精厂共同出资再成立一个新?公司？”魏大?为向谈湘确认道。


    “是的，这样双方全责就清晰了，当然，到目前?为止都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后面的合作还?得靠魏先?生你去协商。”


    谈湘心里清楚，这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是不简单，有多少企业搞多元化?没搞成反而把自己的老业务给?拖垮了，尤其这次还?涉及到双方合作，所以说后续执行真的很重要。


    魏大?为想到这又是面色沉重，他也只不过是个三十岁还?不到的青年企业家?，经验有限，心态也不够沉稳。


    他会害怕和彷徨，但他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经验不够，他可以请教和学习，心态不足他可以锻炼。


    他很善于向周遭人学习，对于谈湘，从一开始的质疑，到后来的欣赏和佩服，他感觉自己总能从这个姑娘身上学习到很多宝贵的知识。


    同样的，坐在他对面的谈湘也感觉自己没看错人，当初之所以选择投资巧克力厂，除了是看好这个行业的前?景，同时?也是看好魏大?为夫妻俩，与其说她投资的是这个厂，更准确的说她投资的是这两个人，现在看来，她的眼光还?不错。


    在双方的沟通交流中，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可几人却依旧觉得意犹未尽，今天?的会谈对于他们厂真的有很重要的意义，他们有了新?的努力方向！


    直到晚上回到家?里，魏大?为和程媛媛还?时?不时?的和谈湘讨论着一些问题，要不是三人明天?都有事，他们恨不得长?谈到天?明。


    魏大?为打算好了明天?就出发?去他姑父的麦乳精厂，程媛媛则是要立刻开始着手安排店铺的选址，喜糖和西饼的包装也要找人去做。


    新?的一天?三人各奔东西，早上九点多，告别了魏大?为和程媛媛，谈湘坐上大?巴返程了。


    谈湘实在是太困了，今天?早上六点就起了，起来后就被魏大?为和程媛媛拉着问了好多细节。谈湘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昨天?一晚没睡，不然怎么会想出这么多问题的。


    车子缓缓发?动，谈湘靠着车窗，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中，她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还?是不怎么开心的回忆，这使得她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情，眉头也一直紧皱着。


    不知怎么的，她居然梦到了自己的前?男友。


    谈湘上辈子感情史很简单，大?学里没能谈一场恋爱，毕业后更是没时?间了。


    25岁的时?候她被家?里安排了相?亲，说来也奇怪，她竟对这个相?亲对象一见钟情了，或许是因为那天?他穿的白衬衫，或许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温柔。


    两人很顺利的在一起了，不到半年就已经谈婚论嫁了，前?男友比她大?五岁，成熟温柔。


    对于没谈过恋爱的谈湘来说，只觉得他哪哪都好，情绪稳定，会照顾人，有主见，几近完美，就是经常会觉得猜不透他的想什么，也让人感觉抓不住摸不透。


    后来谈湘才知道，所谓的情绪稳定不过是不在乎而已，而所谓的完美也是前?任调教出来的结果。


    在订婚前?一个月，谈湘从喝醉酒的他口?中知道了他前?女?友的故事。


    那是个富家?千金，不仅聪明漂亮，家?里还?特别有钱，两人大?学四年留下了无?数的情侣之间的美好回忆，毕业后女?方出国读研，他省吃俭用攒了一年的钱，只为在春节的时?候买机票过去看她。


    门第?的巨大?差距让他们还?是没能走到最后，曾经沧海，他也再没有办法喜欢上其他女?生。


    直到遇到谈湘，虽然谈湘家?境一般，可眉眼间竟有几分神似她，再加上这些年来家?人隔三差五的催婚，每天?都在上涨的房价，他妥协了。


    可谈湘知道后却无?法接受这一切，她原以为的爱情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准备相?伴一生的人居然只是把她当作不得已的将旧。


    可悲的事，她发?现自己居然割舍不下这段感情，于是她开始闹，开始作，她想要看到他的情绪变化?，想要证明自己在他心里也是有位置的。


    结局很讽刺，这些闹腾并没有换来前?男友的改变，她就这么被分手了，就像是一个因为不听话就被丢弃的孩子一般。


    第?一次的感情经历就这么惨痛，这让谈湘很长?时?间都没走出来，她用工作把自己填的满满的，刻意的不去想起这段往事。


    奇怪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在谈湘都快要淡忘的时?候，却在今天?又在梦中经历了一遍。


    谈湘隐约意识到这是在做梦，她挣扎的想要从梦中醒来，恍惚间，她好像是听到了大?巴车到站的声音。


    以为自己差点睡过站，谈湘猛的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拿起脚下的包就往车门的方向冲过去。


    出座位的时?候她不小?心踩到了旁边座位人的脚尖，谈湘一边往外跑一边不住的喊着对不起，可等她冲到车门口?，却发?现车子根本没到站，还?在平稳的行驶着。


    面对售票员的嗔怪和埋怨，谈湘又是一阵道歉，看来真的是自己睡糊涂了。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谈湘尴尬的回了座位，再一次和坐她旁边的那位男子说了对不起。


    男子声音低沉，回了句没事。


    那男子身型高?大?，下半张脸被羊绒围巾遮住了，上半张脸上戴着一幅黑边细框眼镜，一双大?长?腿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点无?处安放，也难怪刚才谈湘会踩到他的脚。


    回到座位的谈湘再也没了睡意，她转头看向窗外，只觉得有些恍惚，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被再次打开，让她的情绪不由得低落了起来，有些亏吃过一次就足够了，她是不可能再重蹈覆辙的。


    在她的发?呆和走神中，只感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窗外出现了熟悉的小?镇风光，这下子是真的到站了。


    谈湘拿起行李排队走下车，下车后她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冬天?的傍晚，可真冷呀！


    这种寒意把她拉回了当下，谈湘甩甩头，整理?好了情绪，大?步朝着慕容老师的小?院走去。


    自从谈湘初中毕业后，慕容老师就一直是一个人住，赵老师帮他找了个住在附近的家?庭主妇负责照顾他一天?两顿饭外加每周一次打扫。


    谈湘放心不下年迈的慕容丰，每个月会抽空回来个两次，这次去省城出差，谈湘顺道就过来了。


    想到明天?就是腊八节了，谈湘打算在这留一晚，明天?说服慕容老师去县城过节。


    谈湘走路很快，一般很少有人能跟上，可今天?，她却发?现有人在一路尾随自己，用余光瞟了一眼，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


    看看四下无?人的小?路，谈湘不禁害怕了起来，愈发?加快了脚步，趁着转弯的功夫，她快速的奔跑了起来。


    钢笔先生


    直到气喘吁吁的站在了慕容丰的院子门口, 谈湘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抬手敲门，却惊恐的发现那个男子也跟了上来！


    谈湘认出来了, 这不?是?在大巴车上坐在她旁边的男子吗！他一直跟着自己是要做什么？


    谈湘正想做出下一步动作，那男子却是朝他友好的挥了挥手。


    男子穿着黑色呢子大衣，戴着棕色羊绒围巾的，看不?清样貌, 他不?缓不?急的走了过来, 敲了敲木门。


    这倒是?把?谈湘给整不?会?了，这个人，难不?成是?丰爷爷的亲戚？


    没一会?儿，慕容丰就过来开门了, 看到两人并排站在门口，露出了讶异的表情，随后便侧身把?二人给让了进?去。


    “进?来说吧, 外面怪冷的。”


    进?了屋子，谈湘放下了行李, 男子也取下了围巾，露出了下半张脸, 谈湘默默打量着他, 只觉得这人很是?眼熟。


    “你是?？对了, 你是?钢笔先生！”谈湘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不?就是?当初在火车上送她钢笔的那位军装男子嘛！


    男子一番回忆, 也反应了过来, 随即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原来你就是?那个瘦瘦的卖扇子的姑娘呀, 不?错，几?年不?见, 长肉了。”


    慕容丰这时候也给两人拿来了茶具，好奇的问道：“怎么，你们俩以前见过？”


    大衣男子接过慕容丰手里的茶壶，扶着他坐下，回道：


    “嗯，见过，只是?没想到她就是?外公你信里提到的那个姑娘。”


    慕容丰坐在椅子上，用手指着大衣男子说道：


    “湘丫头，这小子是?我外孙，叫傅京笙，他们院里的那些?小辈都喊他京笙哥。”


    谈湘没想到这人竟是?慕容丰的外孙，这人像是?坐了很久的车才到这里的，想必是?有事情和慕容老师说，于是?她便接着做晚饭的的借口退出的房间，把?地方留给了他们。


    厨房里东西都是?现成的，谈湘用起来依旧顺手，没一会?儿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三人坐下来吃饭，餐桌上慕容丰给谈湘说起了傅京笙的事情。


    谈湘这才知?道，傅京生两年前已?经从?军队转业了，现在在八加一电影制片厂做制片主任。


    “要不?是?小时候跟着外公你学过几?年，我也接不?下这个担子的，这两年多亏外公你帮忙了，当然，也谢谢阿湘，外公都跟我说了，说你提了不?少建设性的意?见，帮了不?少忙。”傅京笙看着两人，眼神里满是?柔情。


    “傅老师您太客气了，丰爷爷才是?我的大恩人，跟着他我学到了很多。”谈湘连忙回道。


    “好了，你们也别谢来谢去的了，京笙呀，外公知?道你的能耐，你哪里就落魄到要靠我这个老头子了，不?过是?想找些?事给我做而已?，你这份心思，外公懂，但我还是?那句话，京市，我是?不?会?再回去了。”


    听了慕容丰的话，傅京笙一瞬间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笑着说道：


    “外公，你不?想回去我不?勉强你，只要你开心就行，我日后会?常来看你的。”


    慕容丰叹了口气，默默吃起了菜，有些?事情，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慕容丰不?愿意?跟傅京笙回北京，当然也不?会?愿意?和谈湘去县城过节，他只想用余生守着这个小院子。谈湘便打算给他做一锅腊八粥，陪他吃完晚饭再走。


    吃完晚饭，谈湘回房间收拾一些?之前没带走的东西，这时候傅京笙走到了门前，敲了敲开着的门。


    谈湘猜想，他可能是?有关于慕容丰事情要嘱咐自己，便把?他请了进?来。


    傅京笙今晚就要离开了，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慕容丰，毕竟，这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在乎的亲人了，他给谈湘留了联系方式，嘱咐她万一慕容丰有事随时可以联系自己，还给她留了一笔钱。


    谈湘拒绝了，她现在并不?缺钱，她是?真心把?慕容丰当作亲人的，所以这笔钱她是?万万不?会?收的。


    傅京生见她拒绝也不?勉强，目光扫过桌子上的一本装订起来的画册，他好奇的拿了起来。


    “这个，我可以看看吗？”


    谈湘看了一眼，见他拿的是?《神探小浣熊》那本，点头同意?了。


    傅京笙端了把?椅子坐在书桌前，细细的翻看着，阅读着里面的文字和图画，谈湘见他看的认真，也就没有打扰。


    半个小时后，他合起书页，指着指着画册问道：“这个是?你自己画的吗？”


    “是?呀，闲着没事，画的玩的，丰爷爷指点了不?少，我们俩自娱自乐罢了，除了丰爷爷，你是?第?二个看到的人。”


    谈湘说起自己的作品，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喜欢和高兴。


    “那真是?荣幸之至，不?知?道阿湘想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呢？”


    看着谈湘疑惑的神情，傅京笙接着说道：


    “不?知?道我外公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所在的部门是?拍美术片的，之前沪市那边制片厂出品《黑猫警长》大受欢迎，在业内也引起了很大反响，可惜因为一些?原因就只出了五集，我们制片厂领导很看好这个题材，一直在寻找优秀作品，我觉得你这部就很合适，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让我带回去试试看吗？”


    谈湘听到他这么说，也来了兴趣，自己的作品被认可，真的一种是?很棒的感觉。


    “那如果傅老师您觉得行，就帮忙试试吧！”


    谈湘双手把?故事书递给了傅京笙，对于丰爷爷的这个孙子，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不?介意?孤芳自赏，但若是?能让更?多人看到，她也会?很开心。


    “那我收下了，你在县城那边有联系方式吗？有消息的话我写信或者打电话给你。”


    “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这是?我家的电话号码，每个月我都会?来丰爷爷这边两次，你要是?想知?道丰爷爷的情况也可以打电话问我。”


    谈湘说着在练习本上写上了文具店的座机号码，撕下来递给了傅京笙。


    谈湘是?赶着最?后一班大巴回县城的，傅京笙在住了两天后也不?得不?回京市了。


    虽然犟着不?肯离开，可看着谈湘和傅京笙一个接一个的走了，慕容丰还是?感到很失落，只是?他倔强了一辈子，有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放下的。


    期末考试结束了，意?味着寒假正式开始了，放假后谈湘开始到印染厂办公。


    经过几?个月的摸索，这缝纫机绣居然还真的给他们搞出了点名?堂，如今厂里已?经和好几?家商场签订了长期供货合同，这绣花针套也成了除五件套外厂里的第?二大收入来源。


    临近春节，康敏组织举办了一次缝纫机绣比赛，连县里的电视台都来报导了。


    县里非常重视米莱家纺的缝纫机绣，这一创新不?仅解决了县里众多下岗女工就业的问题，宣传好了还能成为他们县的一张名?片，这可都是?他们的业绩呀！为了配合缝纫机绣的推广，县里为他们提供了各种便利政策。


    让谈湘没想到的是?，最?后大赛的冠军得主居然是?沈南星！这可不?是?他们的黑幕，沈南星完全是?以实力取胜的，就连屈居第?三名?的康敏都不?得不?佩服。


    沈南星为了这次比赛还专门让谈湘带着她去配了老花镜，可是?做足了准备的，她的作品之所以能得第?一，除了手艺精湛，手法简洁也是?重要原因。


    他们的缝纫机绣是?要投入生产的，质量要稳定?，产出要快速，谈湘之前就想着要制定?标准化的流程，只是?她不?懂刺绣，是?个门外汉。


    这一点，沈南星帮她做到了。


    沈南星的初衷是?尽可能的节省用线，她节省惯了，看不?得一点浪费，她又有着几?十年的刺绣功底，在学会?了缝纫机的使用后，这一切做起来就得心应手了，现在她甚至可以在机绣的过程中优化谈湘的图稿了。


    她学缝纫机本来是?想给大家做衣服，之前谈湘顺道给她买回来的剪裁教材她看了，觉得做衣服好像也不?是?很难，就起了学习的心思，没想到衣服还没做几?件，就被谈翠他们说的缝纫机绣吸引了，就也加入了进?来。


    得奖后沈南星一下子成了县里的名?人了，好多人提着东西上门请教，家里和店里经常是?挤满了人。


    谈湘干脆把?奶奶请到了厂里，公开为大家授课。沈南星没想到她这辈子还有当老师的一天，看着大家认真学子的模样，她仿佛看到了好多年前那个坐在窗前学刺绣的自己。


    沈南星教起人来真是?一点都不?藏私，是?以前来学习的人都很尊敬她，大家都亲切的称呼她沈老师。


    有人教后大家上手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最?近来厂里拿枕套枕巾回去加工的人已?经翻了一番了，当然厂里的收购标准也提高了，他们对于质量这一块一直没有放松。


    生产跟上来了，销售也要加把?力了，一批不?甘平凡的年轻人，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爻贰五仪思以思以二加入了谈国青的销售队伍。


    就这样，来自丹平县的绣品，源源不?断地售往各个城市，来这边旅游的人也喜欢买个几?件带回去自用送人，这些?都初步奠定?了将来米莱家纺绣品遍布全国的销售网络。


    比赛结束没多久，谈湘就又接到了省城的来电，虽然后天就是?除夕了，魏大为还是?邀请谈湘再来一趟省城，他甚至提出自己开车去把?谈湘接过来。


    谈湘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店里写寒假作业，她原是?不?怎么想在年前出门的，但感受到了魏大为语气里的急切，也就应下了。


    店里的黑白电视机上正在重播着《射雕英雄传》，情节她早已?熟悉，谈湘只当做背景音乐听着。


    “九花玉露丸”的情节闪过，谈湘突然有了灵感，巧克力，麦乳精，对了，还有这个产品等着她呢！


    魏大为真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一早，车子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了，谈湘简单的拿了些?行礼就上车了。


    “魏厂，怎么突然这么急，是?出什么变故了吗？”


    “没，挺顺利的，年后我们的喜糖喜饼专卖店就能开业了，你介绍过来姜鹿女士真是?专业，帮了我们不?少忙，有她做店长我就放心了，开业时间定?在了二月二，到时候你们可都要来呀！”


    姜鹿在百货商场的糖果柜台做了五年，对于糖果她是?再了解不?过的了，这次要开直营店，谈湘就把?她暂时“借用”给了程媛媛，帮他们筹备开店的事情，当然，只是?借用，若是?姜鹿一直不?回来，谈国青可要经常往省城跑了。


    “那这次来接我去省城是?有其他事咯？”


    “对，是?可可粉的事，我那姑父是?个大忙人，之前我预约了几?次都没见到他人，这次好不?容易回来看望我外公，我就想着趁着这个功夫和你一起给他讲讲我们的计划。”


    魏大为虽然这么说着，但明显自己也不?太有底气，他之前去麦乳精厂的时候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任是?他再迟钝也该觉察出人家不?欢迎他了。


    “让你见笑了，我姑父之前就不?太赞成我出来单干，我在我们家族里算是?不?争气的一个了，可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要作出点成绩来让他们看看！”


    谈湘不?免对魏大为的家族产生了好奇，如今他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了，没想到在家里还会?被看不?起。


    在车上睡了一觉，当谈湘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省城的地界了，驶入市中心后，一阵七拐八拐，车子开进?了一扇铁门。


    进?去后谈湘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外面看着平常，里面却是?低调中透着底蕴，魏大为把?谈湘安排在了门房处，自己先进?去看看情况。


    谈湘在喝了杯咖啡后起身看了看四周，越看越觉得惊奇，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私人住宅，倒像是?后世?她去参观过的名?人故居，这布置这建筑，完全可以作为城市文化景点。


    谈湘只觉得在这等了好久，咖啡杯都见底了还是?不?见魏大为的踪迹，正当她等得坐不?住的时候，魏大为终于回来了。


    “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合作谈不?成了，是?我莽撞了，害得你在这大冬天白跑一趟。”


    魏大为满脸颓丧，但他还是?打起了精神对谈湘致歉。


    等了这么久，谈湘其实也猜到了，她倒是?不?在意?，反过来安慰起了魏大为：


    “没事的，魏叔叔，其实就算没有你姑父的帮助，我们自己也能做起来的，还要麻烦你开车带我去厂里一趟，这次来我准备了些?东西想要给你们看看。”


    谈湘本来上车的时候就想说的，但她尊重魏大为，想先看看他这边的情况，想着不?做一下最?后的尝试，他是?不?会?死心的，所以也就陪他来这一趟了。


    魏大为见谈湘没有生气也是?松了一口气，自己在姑父面前受气也就罢了，他不?想连累其他人，还好刚才没有直接把?谈湘带进?去，要不?然自己在这个合作伙伴面前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魏大为的母亲姓严，是?严家的长女，当初嫁给了身为省糖果厂厂长的他父亲，她的娘家小妹则是?嫁给了饼干厂的生产主任，也就是?现在麦乳精厂的厂长，他的姑父。


    十年风水轮流转，原本魏大为的父亲是?严家的女婿中最?有出息的，可现在他却是?提前退休了，倒是?原来混得一般的姑父，得了机遇，接管了现在最?热门的麦乳精厂。


    这位姑父可不?像魏大为的父亲那般好说话，一朝得志，便想要把?所有自己仰望过的人踩在脚下，今天魏大为送上门就正好成了他发泄的工具。


    回巧克力厂的路上，魏大为一路上都是?无精打采的，若不?是?谈湘还在车上，他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在外面吃多少苦他都可以忍，但他真的受不?了自己的父母被别人奚落。


    谈湘也清楚现在魏大为的状态很差，到厂里后便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则在找到烤箱和冰柜后忙活了起来。


    魏大为开了这么久的车也确实是?累了，本想着趴着眯一会?儿，没想到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


    糟糕！谈湘呢？自己怎么把?谈湘给忘了！


    魏大为打着手电筒在厂区里疯狂的寻找了起来，一通乱找后他发现了有一间厂房此时正灯火通明。


    这个时间点工人们都下班了呀，莫不?是?走的时候忘记关灯了？魏大为走了过去，却在这发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谈湘。


    此时的谈湘脸上沾了面粉，手上残留着巧克力凝固的液体，看上去有点狼狈，站在她旁边的是?自己的妻子程媛媛，魏大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在这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把?你给弄丢了。”魏大为走了过去说道。


    谈湘转过身来笑着对魏大为说道：


    “魏叔叔，你来啦，快来尝尝我们做的好东西。”


    魏大为正好奇着她们说的是?什么东西，就见妻子拿着一颗仙丹似的东西走过来塞进?了他的嘴里。


    来信


    魏大为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愣在了那里，过?了几?秒，他回过?了神, 在妻子的笑声中他开始咀嚼，香香的，脆脆的，是巧克力的味道。


    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谈湘在程媛媛的配合下打开了冷柜, 将一盘“仙丹”拿了出来。


    魏大为赶忙凑了上去。


    看着魏大为满脸写满好奇的样子，谈湘也就不卖关子了，微笑着解释说道：


    “魏叔叔，这个呀, 它在国外的名字叫mylikes，简单的音译一下，我们可以管它叫麦丽素, 是用麦乳精、鸡蛋还有代可可脂做出来的。”


    魏大为从盘子中拿了一颗，放在操作台上, 拿起一旁的小?刀切开。


    巧克力外皮下里面是是淡黄色蜂窝状的芯，有一股奶香味。


    “魏叔叔, 这里面的芯是用鸡蛋和?麦乳精做成?的, 我和?媛媛姨为了做这个芯尝试了一下午了, 总算是作出比较像样?的了。”


    “是呀，老公?, 我原以为会?很?难的, 但上手后?还挺简单的, 手工制作是费时间了点，但若是有模具, 效率肯定会?提高的。”


    “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若不是你们和?我说，我还真猜不出里面这东西是麦乳精做的，没想到麦乳精做成?点心?后?这么?脆，这和?软软的巧克力简直是绝配嘛！”


    “本来今天早上在车里就想和?你说了，但想着等做成?了再说会?更合适一些，既然可可粉的路子走不通，我们就换一条，这省里又不是只有你姑父一家麦乳精厂，我们以后?可是麦乳精的大客户，客户可是用不着上门去求他们的。”


    魏大为瞬间有种被晚辈撑腰的感觉，这些天受的窝囊气都一扫而空了，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程媛媛见丈夫笑了，也就放心?了，继续和?他炫耀起了他们厂的新产品。


    “这东西外形还挺唬人的，看上去就跟电视剧里面的仙丹一样?，这商场上从来没见过?这种新奇玩意，换做是我，肯定是要买来试一试的！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厉害呢，这下子可以打那些降价销售的对手们一个措手不及了！”


    今天的工作还有一些收尾的活要做，谈湘记录下来今天测试出来的用料配比，烤制和?冷冻的时间要求，整理好后?交给了魏大为和?程媛媛，接下来可有得他们忙活咯。


    谈湘只在魏大为夫妻家住了一晚上就动身回家了，清晨魏大为把她送到了汽车站，看着她上了车才转身离开。


    今天是除夕，街道上肉眼可见的冷清了下来，这个时候，人们都已经回家了吧。


    大巴车上有些冷清，谈湘归家的情绪愈发浓烈了，可到了丹平县站她却没有下车。


    大巴车继续往前开，谈湘在东山镇下车了。谈湘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她也曾独自一人度过?万家灯火的除夕夜，所以此刻她很?能体会?慕容丰的孤独。


    谈湘离小?院越来越近了，奇怪的是，院子里面竟然传出了欢声笑语。


    刚一进们，谈湘就听?到了小?姑的招呼。


    “阿湘，你怎么?才来呀，我们等你好久了，快，午饭都上桌了，快来坐！”


    谈湘向四周望去，阿爷，阿奶，小?叔，小?姑，还有丰爷爷，他们都在，她开心?的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有点想哭。


    谈国青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发顶，温柔地说道：“来吃饭啦，大家都等着你呢，知道你放心?不下老爷子，大家一大早就带齐东西过?来了。”


    原来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可彼此心?里都是惦记着的。


    此时慕容丰是背对着大家的，老爷子大半辈子活过?来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回儿却是有点绷不住了，不过?老人家还是很?有包袱的，硬是不让大家看到他的表情。


    吃完午饭，大家又忙着布置了起来，这场景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鞭炮、年夜饭、春晚，新年的的钟声敲响，大家却都没有睡意，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聊天。


    慕容丰谈二牛谈国青挤一屋，沈南星谈翠和?谈湘挤一床，虽然这环境比不上县城的新房子宽敞，可大家却都更喜欢这种心?贴在一起的感觉。


    这一年他们走得太快，很?多事情很?多感情都来不及消化，看着如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他们也会?觉得不踏实，再次回到这座小?院，他们竟有了一种落地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谈二牛带着谈国青回枣儿庄祭祖，谈湘他们则是留了下来。


    枣儿庄的老房子有宋巧一家帮忙照看，倒还是原来的模样?。


    谈国柱父子今年没回来过?年，听?其他从温城打工回来的人说，谈爱杰出息了，年前的时候被政府选中去沈城给石油工人做皮鞋了，宋美凤和?谈国柱也跟过?去了，石油工厂那边给钱多，他们看样?子是要发一笔小?财了。


    谈湘倒是不在意他们发不发财，只要不来打扰他们就行。


    慕容老师这边也时不时的有人上门来拜年，有学校的同事，有周围的邻居，大家明?显感觉这老爷子今年心?情好了很?多，他们都敢在院子里多坐一会?儿了，这老人家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嘛。


    上午十点左右，慕容丰穿戴整齐，戴好帽子围巾，拄着拐棍往学校旁边小?卖部走去，他和?外孙约好了，十点半打电话过?来的。


    爷孙两?隔着电话线聊了十多分钟，不知道傅京生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把老爷子哄得眉开眼笑的，放下电话，慕容丰心?情大好，回家的几?分钟路程他恨不得能丢掉拐杖跑起来。


    “丰爷爷，你可慢一点，这路上的积雪还没化完呢！”谈湘跟在他后?面看得心?惊胆战的。


    “没事没事，我身体好着呢！对了湘丫头，京笙在电话里提到你了，说是年前给你寄了封信，让你收到后?给他回个电话。”


    “好，我回去看看，等下次来这边也带过?来给您看看。”


    慕容丰听?了连忙摇头又摆手，说道：“我不看，你们年轻人的信我可不看。”


    这样?子倒是把谈湘给逗乐了，她和?傅京生又没有什么?秘密，丰爷爷也太认真了。


    大年初二，谈湘回到了县城，推开门她就看了躺在地上的信封，想来是邮递员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谈湘捡起信封，换上拖鞋回房间看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的来信呢，这体验还挺特别?的。


    拆开信封，拿出信纸，字迹很?漂亮，清俊有力。


    这位傅老师还挺会?卖关子的，说是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就是她的小?浣熊被电影厂否了，而好消息是电视台看中了她这个本子。


    傅京笙这次写信来就是为了电视台的事征求谈湘的意见，他有个朋友在央台文艺频道任职，他们台里打算在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开设一档少儿栏目，图片，字幕，加上主持人，用讲故事的形式播出《神探小?浣熊》。


    傅京笙在信里解释说到，因为经费有限，这个栏目形式是简单了点，不像动画片和?电影那么?吸引眼球，但央台的制作团队都是专业的，作品给了他们，相信会?得到很?好的对待的，至于稿费，傅京笙也表示会?尽全力帮她争取。


    傅京笙真是个很?周全的人，谈湘不免对他多了一层好感。


    说实话，谈湘还挺惊喜的，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结果，想到不久就能到电视上看到自己作品改编的节目，还真的挺期待的。


    她也是有野心?的，她脑子里可还有好多灵感等着落到纸上呢，总有一天她能看到自己笔下的人物在电视上，在幕布上动起来的！


    新年第二天就收到好消息，真的是为这一年开了个好头呢！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新的一年大家都铆足了干劲，势必要做到比去年更好。


    清亮的电话声在米莱家纺的办公?室想起，两?声过?后?谈翠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他们的老朋友李科长。


    “小?谈呀，这广城你们得去呀，我国每年一半的出口?生意都是在这个会?上谈成?的，我已经帮你们报名了，到时候吴办事员会?把相关资料寄给你们的，说好了，你们可一定要去。”


    “李科长，劳烦您替我们厂操心?了，你放心?，收到资料后?我们就准备起来。”


    在外贸届大名鼎鼎的广交会?，谈翠之?前是听?谈湘提起过?的，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去摸索，李科长已经帮他们安排好了，还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呀。


    一周一次的工厂会?议上，谈翠把广交会?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手续这边我都办好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这次去参加展会?要带什么?产品去呢？”谈翠把问题抛了出来。


    “那当然是要带我们的绣花枕套了，绣花可是我国几?千年的特色。”康敏自豪地开口?说道。


    “我觉得有些不妥，我们的缝纫机绣虽然有特点，但无?论是产量和?速度都比不上刺绣机器，我们每月的产量国内都不够卖，根本用不上出口?，而且出口?的产品讲究标准化，我们的缝纫机绣每件都是有区别?的，若是外商想挑刺，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谈湘对这个提议却是不太认可，特色是特色，生意是生意，生意场上可不能太讲个人情怀。


    “是呀，这么?一说还真的不太合适，那就保守一点，还是带四件套去？你们也说说自己的想法嘛！”康敏接话道。


    “那就保守一点吧，我们第一次参加这个展会?，也不指望着一下子就能谈成?大生意，谈翠，你不用有太大压力，就当是去学习的。”崔春雷和?康敏的想法一致。


    “是呀，小?姑，这半年下来你已经很?厉害了，这年头懂外贸的人太少了，都是草台班子，大家谁也不比谁强，你不用太担心?，我看了下，展会?四月半开始，五月半才结束，你和?小?叔先去，到时候五一放假了我去找你们。”


    谈国青认同谈湘的想法，他是打算这次陪阿姐一起去的。


    “既然定了四件套，那图案就要好好讨论一下了，不是我自催自擂，去年我们厂推出的几?款，基本上已经卖到国内的各大商场了，再拿去展会?就没什么?必要了吧。”谈国青对自己的销售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说到图案，谈湘就有意见要发表了：


    “图案嘛，还是得按照消费者的口?味来，我们国家现在对外出口?最大的两?个市场，一个是米国，一个是西欧，我是这么?想的，米国那里我们已经有史密斯先生这个长期合作伙伴了，这次去展会?我们可以把目标瞄准西欧市场。”


    “那这西欧人是个什么?口?味呀？”谈国青好奇地问道。


    “米国人青睐显眼的产品，而西欧地区整体上对颜色要求沉稳，他们偏好质感佳的面料。”谈湘回道。


    “那还挺难办的，我们厂好像没有这种风格的呀。”


    “没有就现做吧，阿湘，老杨，图案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距离展会?开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务必要在这之?前定下来。”崔春雷总结性的说道。


    “没问题，就交给我们吧。”杨建军对自己有信心?，对谈湘那更是一百个放心?。


    在做了一番功课后?，谈湘拿出了三?套方案备选，第一种：绿野仙踪。相较于之?前的花卉图案，这次绿叶成?了主角，龟背竹，天堂鸟，简约而大气，白底绿叶，这风格就很?欧洲。


    第二种：优雅花束。欧洲也是有他们偏好的花卉的，比如说铃兰和?郁金香。


    最后?一种是最简单的，同时也是最困难的，纯色款。


    为了突出沉稳的特点，谈湘选用了低饱和?度的颜色，但如果只是纯色就太没记忆点了，她便又在纯色的基础上了加了格子，或是两?种纯色拼接。


    为什么?说这种也是最困难的呢，一是因为现在的颜色种类太少了，想要调出这种低饱和?度的感觉难度很?大，二是因为这种纯色对布料材质要求很?高，图案越是简单，对布料的质感就要求越高，他们厂现有的货源恐怕还满足不了这种要求。


    他们厂开业也有大半年了，货源一直是个大问题，隔壁织布厂新老板接手后?对他们的态度很?是微妙。


    作为隔壁织布厂最大客户，况且还是邻居，若换做是谈湘他们，那是恨不得要把这个客户给供起来额，可织布厂的这个新老板却是有脾气的很?，还摆着他们以前的那副官僚态度。


    也怪不得他们架子这么?大，这织布厂的新老板呀，是原来县纺织厂的厂长和?副厂长，两?人当初在拍卖的时候向银行借钱拿下了这个最有价值的织布车间，成?立了新的织布厂。


    也不知他们那毫无?根据的自信心?是哪里来的，就像是认准了米莱家纺离不开他们一样?，短短半年的时间，这已经是第二次涨价了。


    崔春雷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松口?，又是诉苦又是攀交情，铁了心?的要涨价。


    这简直是在把崔春雷的脸往地上踩，当初是他跟谈湘他们打包票厂里才同意用这个邻居的货的，他们是甲方，主动权在他们手上，现在却要受这份闲气，这让他怎么?和?厂里交代！


    崔春雷也是有脾气的，他一面拖着隔壁织布厂不回话，一面暗中寻找新的原材料供应商，说实话，隔壁织布厂的白坯布是不错，但市面上比他们好的不是没有，他们也就是因为离得近在运费上占了优势。


    米莱家纺现在对白坯布需求这么?大，这种大客户别?的厂欢迎还来不及呢。


    在仓库里的白坯布快要用完前，崔春雷定下来了新的供货商，新的供货商不仅质量更上一层，因为量大优惠，价格还比隔壁厂低一些。


    当看到一车车的白坯布运进米莱家纺的仓库的时候，隔壁织布厂傻眼了，这崔春雷也太狡诈了，他这是要釜底抽薪了，他们织布厂可是算准了时间已经把这季度要供货的白坯布生产出来了了，他崔春雷不续约了这不是要逼死他们吗！


    崔春雷这回儿却是没工夫理会?他们了，合同又没签，他对织布厂没有任何责任，他们厂子又不是做慈善的，任何情分都有被耗完的一天。


    白坯布到位，图案也已经定下来了。谈湘他们决定先生产一批样?品，绿野仙踪和?铃兰清风每样?先生产个一千米。


    至于纯色的就暂时先搁置了，目前他们能找到的白坯布还撑不起纯色的质感。


    说到质感谈湘就开始怀念以前淘宝上两?三?百就能买一套的水洗棉了，舒服又耐用，清洗起来也方便。


    她不禁疑惑，那些后?世满大街都是的水洗棉如今在哪里呀，难道还没有被研发出来吗？谈湘前世又不是纺织行业的，对这段行业史她是真的没底。


    只有两?种产品未免有些寒碜，不够吸引眼球，李科长这么?看好他们，他们厂还是得想想办法再努力一把呀。


    高中的课业真的很?重，谈湘周六从早上做到下午四点多，才把各科的作业写完，做完作业后?谈湘生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决定去楼下走走，起身的瞬间她碰到了椅子后?座，不知把什么?东西碰掉了。


    弯腰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奶奶给她做的靠垫，真可爱，肥嘟嘟的，是太阳花形状的，谈湘想起来了，这个图形还是她给沈南星画的呢，谈湘没太在意，拍了拍灰又放了回去。


    走到门口?，换鞋的工夫，谈湘突然反应了过?来，对呀！这不是现成?的吗？他们可以带这些靠垫去呀！国外的轿车和?沙发的普及率可是很?高的，他们厂可以生产汽车靠垫、沙发抱枕呀！


    谈湘瞬间没有了疲惫，她转头往自家沙发的方向看去，发现上面放了一排的抱枕，看了看其他房间，里面椅子上也都放了靠垫，看来奶奶是给家里上上下下都安排了呀。


    连忙坐回了书桌前，开始写写画画，一个小?时后?，沈南星回来做晚饭了，谈湘却是背起书包要往外走。


    “阿奶，我有事要出门，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小?叔小?姑也不回来了！”谈湘一边说话一边穿鞋子，急急忙忙的出门了。


    “慢点慢点，路上小?心?点啊！”沈南星朝着谈湘下楼的身影嘱咐道。


    “知道啦！”


    到了楼下，谈湘先是去金榜文具店给厂里打了个电话，然后?骑上了自行车一路往厂里去了。


    她到的时候职工们已经下班了，若不是她提前电话打过?招呼，这回儿估计谈国青他们也已经走了。


    “阿湘，怎么?这个点来了，听?你电话里说的挺急的，什么?事呀？”谈国青帮谈湘停好车，拿过?她的书包。


    “我们去会?议室吧，当着大家的面说。”


    会?议室里大家都在，谈湘拿过?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了那个太阳花靠垫。


    谈湘开门见山，对着大家宣布道：


    “我给我们厂找到新产品了，就是这个靠垫！”


    “阿湘，这不是你奶奶给你缝的嘛，可爱是挺可爱的，可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吗？”


    “小?叔，这个靠垫在我们这可能不常见，但在欧美那边，可是很?有市场的，他们那车子和?沙发的普及率高，你最新刚学会?了开车，你想一想，在车子里放上几?个靠垫是不是舒服的多？小?姑，你坐到沙发上去试试看，把这个当抱枕抱着是不是很?舒服？”


    谈翠闻言拿着太阳花坐到了旁边沙发上，先是垫在身后?靠了靠，又拿到前面抱着。


    “靠垫和?抱枕看起来差不过?，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如果是抱枕，那就要做得更鼓一点，这样?抱起来会?更舒服。”谈湘在一旁说道。


    “对，这个太阳花更适合靠着。”谈翠应道。


    崔春雷和?康敏也依次靠上去试了试，就连杨师傅都好奇的上手了。


    “别?说，这东西不仅好看，还挺实用的，有这个垫着我这老腰舒服多了。”崔春雷评论道。


    “其实呀，这东西不仅实用，还有装饰的效果，抱枕在室内装饰界的地位就等同于手提包在时尚界的地位，你们想想，空荡荡的沙发上放上这么?一排抱枕，那是不是好看多了，家里的沙发时间久了难免腻味，换个沙发麻烦，但换几?个抱枕套就简单多了。”


    “是呀，冷冰冰的汽车里面放上几?个抱枕也有生气了。”谈国青有点喜欢上这东西了。


    “行，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这次去展会?也就一并带上他们吧，阿湘，这抱枕的设计图你肯定已经准备好了吧？”谈翠对这个侄女的性格很?是了解，知道她从不做没准备的事。


    “那是自然，接来下就要麻烦大家啦，有什么?疑问还可以去问我阿奶，这个可是我阿奶做出来的呢！”谈湘骄傲地说道。


    一星期后?，带着产品新生产的四件套和?抱枕靠垫，谈翠和?谈国青率先出发了。


    广城靠近深城，这场路线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那段做倒爷的时光好像很?近又好像已经很?远了。


    广城故人


    米莱家纺如?今是内销和出口各占半壁江山, 仅史密斯先生这个大客户这半年就给他们厂带来了超过五十万的销售收入，抛去成本利润至少有十万。


    国内他们其实不?占先机，虽然凭借着优秀的产品强势打入了市场, 但沪京两市的大企业有着规模和资金优势，他们在业内具有强有力的话语权，米莱想要对外扩张势必要经历一番厮杀。


    而外贸就不?一样了，这是一片蓝海, 华国的外贸事业处于起步期, 国外有着巨大的市场等着他们去开发。


    广城，琵琶岛，红日从海平面上升起，水天一色, 气象万千。


    尽管已经有心里准备，可谈翠和谈国青还是被岛上庞大的展馆给震惊到了。


    这可真大呀，好多?人呀！米莱小分队好一番寻找才到达了他们的展台, 一到地方谈翠就带着大家赶紧布置了起来。


    先是打扫卫生，再是搭架子、立展牌, 床单和被套挂起来，让图案得到充分展示, 抱枕和靠垫放在围成正方形的长桌上, 太?阳花和海星形状的放前排, 普通方形的放后排。


    忙活了好一阵才收拾好，谈翠和谈国青整理好仪表, 带着两个员工整齐地站在展台里面, 等着顾客上门。


    过了九点, 展厅陆陆续续有人进场了，谈翠和谈国青用热切的目光看向?每一位经过的外商。可他们纺织品这个展厅实在是太?大了, 展台也太?多?了，像他们这种小展台，很容易没淹没在里面。


    一上午过去了，谈翠他们只接待了几个过来看热闹的同行，生意是一单没接到。


    谈翠他们本来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吴办事员路过他们展位的时候反而安慰起了他们：


    “谈小姐，你们别急嘛，你们第一次来，可能还不?习惯，这种情况在展会?很正常，做我们外贸这行的，都是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这才第一天呢，早着呢，很多?外商还没入境呢。”


    他这次是公费出差，是来为?他们安阳省的外贸企业提供协助的，经过谈翠他们展位就顺道过来打个招呼。


    谈翠听了这才心态稳了些?，弄懂了里面的门道，他们也就不?整天守在展位里了，而是改用了轮流值班的方式，两个人在展位，另外两个则是可以去展厅里其他展位看看，学习学习国内其他同行的经验，和同行搞好关系总没错的。


    谈国青带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徒弟在展厅里细细地逛了起来，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再三确认后他来到了那人面前。


    “马主任，你还记我吗？我是谈国青呀，安阳省的谈国青，两年前在你那买过纽扣的！”


    马学文不?愧是做销售出身?的，记人记事都很有一套，他稍加思索就认出了谈国青。


    “国青小弟，是你呀，最近在哪发财呀，看你这身?派头，这两年发展的不?错呀，这身?西装挺合身?的呀！”


    一说到西装谈国青就不?好意思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哈哈，女朋友帮买的。”


    “你小子，可以呀，都交上女朋友了！”


    这几句家常下来，两人关系近了不?少，马主任还大方的给谈国青介绍起了自?己家展位的产品。


    “我去年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制衣厂，专门做童装这块，国青小弟，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挑，想来你很快就能用得上了。”马主任又打趣起了谈国青。


    自?从和姜鹿公开后谈国青就经常被大家打趣，这家伙脸皮是真的薄，经历了这么多?次还是每次一遇到有关姜鹿的话题就脸红耳朵红。


    来而不?往非礼也，在挑了几件童装后，谈国青也邀请马主任去他们厂的展位看看，马主任欣然前往。


    “哎哟呦，国青老弟，你们还真厉害呀，这产品做的真是顶呱呱，我不?跟你客气，你高低得送我一套。”


    “马主任，你看中那一款了我帮你包起来，你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谈翠在一旁笑着说道，他乡遇故人，她很是开心。


    两边交换了产品后又是好一番经验交流，眼看着展厅就快闭馆了，几人还是意犹未尽，便干脆约了晚餐继续聊。


    酒过三巡，马主任也敞开心扉和谈国青他们谈了些?心里话。


    “国青老弟，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们现在在做家纺的生意，有件事我本是不?好意思开口的，可憋在心里呢又不?好受。”


    马学文看谈国青没有抗拒的意思，又接着开口说道：“是这样的，老哥我这边呀，最近遇到了点麻烦，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们一把?。”


    谈国青也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他并没有急着表态，反而是耐心的问道：


    “马大哥，是什?么问题呢，你可以说出来，就算我和我姐帮不?上忙，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马学文一番挣扎，还是强忍尴尬说出了口：


    “若你们不?是做家纺的，我也不?会?开这个口，事情是这样的，年初的时候我们厂进了一批布，在加工的时候因为?操作不?当?，导致整批次的布出了点问题，你们放心，布还是好的，就是不?适合做衣服了，但做床单没问题呀！”


    原来是马主任的厂子里机器出了点故障，导致新采购的一批布料在漂洗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了，整批上好的纯棉布料都变得皱巴巴的，看起来就像是穿了好几年的旧衣服一样。


    “国青老弟，我不?忽悠你，这批布真的是好货，虽然看上去旧了点，皱了点，但它摸起来真的很舒服，这种料子，你们做床单被套不?是正合适嘛！”


    “马大哥，我是有心帮你的，但这个我也做不?了主呀，我在厂里就是个管销售的，采购这块是我们厂长负责的，我哪敢私下做主呀。”


    谈国青倒是没有说谎，近来他和崔春雷其实关系有点微妙，两人互别苗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不?像康敏和谈翠，两人有着师徒情分，谈国青和崔春雷交情浅，工作上又时不?时发生冲突，所以这关系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唉，是我强人所难了，别放心上，不?行就算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看着马学文失落的表情，谈国青又有点于心不?忍，毕竟当?初他的那批蕾丝盖布给他们带来了第一桶金，投桃报李，自?己理应在能力范围内回报点什?么的。


    “马大哥，你也别泄气，这样吧，过段时间我侄女会?过来，到时候我让她帮你想想办法，我侄女你见过的，脑子比我好使。”


    马学文倒是对?谈湘还有点印象，是个贼有主意的丫头，可再聪明也就是个姑娘家，他也就没抱什?么希望。


    谈国青把?喝得半醉的马学文送回了宾馆，然后才回谈翠他们那，看着马主任这样子他也不?好受，年近五十，从头再来，让人心酸，也让人佩服。


    接下来的几天，谈翠这边的情况慢慢的好了起来，人流进场，他们的展台渐渐有人人气，来问价的变多?了。


    只是有些?遗憾，好几次差点就谈成了，但都在最后关头被放了鸽子，看着这位站在他们展台前面的这位瑞典籍华裔女子，谈翠下定了决心，这次无论如?何她也要拿下这位客户。


    “苏珊，你好，又见面了，这次来是已经和总部那边沟通好了吗？”


    这位苏珊女士来自?瑞典，三天前就来过他们这边，言语间对?他们的抱枕很感兴趣，说是要回去请示一下总部。


    “谈小姐，你们的产品我们总部很感兴趣，若是价格合适，我很愿意促成我们这次合作。”


    “苏珊，我们的价格是很有诚意的，五元一对?，运费由我方承担。”


    “谈小姐，这个价格我们就不?要再提起了，坦白讲，我手上的权限最多?能给到三元一对?，若是你同意，我们今天就能签约。”


    “苏珊，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低了，我们真的没办法接受。”


    “谈小姐，恕我直言，你们厂的产品，唯一可能具有的优势就只有价格了，若是达不?到我们给出的价位，这个合作恐怕没办法继续。”


    “苏小姐，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们厂的抱枕在整个展会?都是数一数二的，整个展厅里你找不?出比我们米莱更好的了。”谈国青忍不?住插话道。


    “谈先生，我无意冒犯，只是说一些?事实罢了，说实话，你们的抱枕也只是外观漂亮罢了，可这品质嘛，我们买回去恐怕就只能销售给那些?生活比较拮据的人士了。”


    谈国青这下子忍不?了了，可他刚想上前理论就被苏珊打断了。


    “两位再考虑一下吧，半个月后我就要回瑞典了，回去前我会?再来一趟，届时如?果价格达不?到我司的心里价位那就只能作罢了。”


    苏珊是专业的职业女性，明明她说话的时候是微笑着的，但就是让人感到一种不?容拒绝的威压。


    “阿姐，又卡在这价格上了，难道我们真的要赔本赚吆喝吗？这苏小姐说话是比昨天那位查理好听点，但归根到底还不?是一个意思。”


    谈国青提到的这位李查理先生是一位昨天和他们闹得很不?愉快的港城来宾，这人姿态傲慢，说话都是一副恩赐的口吻，直言他们公司愿意和米莱做生意就是米莱的福气。


    “谈经理，你要搞清楚情况，外贸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我们肯给你单子你们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做生意嘛，就要学会?吃亏，你们这单亏点算得了什?么，我这是给你们学习的机会?，真是鼠目寸光！”


    这个假洋鬼子，气死人了！谈国青现在想起那些?话还觉得生气，真不?知?道他这些?歪理都是哪里来的，他们米莱看上去很像是冤大头吗？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经历了这么多?失败，谈翠不?由得开始自?我怀疑，难道他们的产品真的这么差劲吗？难道他们的报价真的太?高了吗？可三块钱一对?连成本价都没到呀，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的呀！


    谈湘踏上琵琶岛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模样的谈翠小分队，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


    “大家这是怎么啦，打起精神来嘛，我给带了鸳鸯奶茶哦，一人一杯，都有都有！还有流沙包，大家垫垫肚子先，晚上我请大家吃海鲜！”


    谈湘的到来一下子就缓了了这种低沉的气氛，大家瓜分谈湘带来的东西，围坐在了一起。


    喝着奶茶，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谈湘就是一通吐槽，像是要把?这些?天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一般。


    谈湘这才知?道为?什?么谈翠他们都是一副沮丧的表情了。


    “这样呀，大家也别气了，那李查理这种人我们和他打交道就是了，至于苏珊小姐呢，她的话倒是也有可取之处的，我们的产品呢定位是比较尴尬，外观上已经达到了中高端水平了，但质感上却?够不?到那个档次，人家买回去也是要对?外销售的，要求多?一点也无可厚非，所以呀，我们要么就想办法压降成本，要么就是提高品质，打起精神来，这次不?行，我们下次再来就是！”


    在谈湘的一番打气下，大家也看开了，恢复了刚开始的平常心。


    其实本来他们也没抱太?大希望的，可是偏偏又有人不?断给他们期望，然后呢到最后关头又给他们泼一盆凉水，几次下来难免心态失衡。


    就像是钓鱼一样，每次都在起钩的时候被大鱼挣脱，这能不?遗憾嘛！


    不?过现在他们看开啦，别的事先放一放，现在他们要下班去吃海鲜了！


    说到海鲜呢，谈湘也馋了，趁着这次请客的机会?她也刚好吃个过瘾，毕竟从傅京笙那刚拿到的稿费也还不?少，可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犒劳一下大家。


    琵琶岛就这么大，很容易遇到熟人，这不?在酒店里的水族箱前面不?就遇到了。


    “国青老弟，又见面了！这么大方呀，带员工来吃海鲜。”马学文上来就拍着谈国青的后背说道。


    “马大哥，可不?是我大方，今天是我侄女请客。”谈国青说着让出了身?后的谈湘。


    “马主任，好久不?见呀！”谈湘上前打招呼。


    “哎呦喂，真是女大十八变，都长成大姑娘了，看样子还在上学吧，在哪读书呀？”


    “在老家上高中，下半年就高二了。”谈国青帮着谈湘说道。


    “不?错，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大学。”


    “对?了，马大哥，你上次说的那批皱了的布现在怎么样了，我侄女刚好在，你和她说说呗。”谈国青答应别人的事从来都是放在心上的，他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唉，不?提了，我打算亏本卖掉了，多?少能减少点损失，你们要不?要买，很便宜的，骨折价了。”


    谈湘想着这几天也没什?么事，便打算明天跟着马主任过去看看。


    第二天，谈湘上午逛了一遍展厅，下午三点左右跟着马学文去了他们厂里。


    “马主任，这些?布是经历了什?么呀，怎么变成这样？”


    “被烫的，机器不?知?道怎么就失灵了，温度一个劲的往上升，怎么都降不?下来，那可是接近沸腾的水呀，这棉布怎么可能承受的住。”


    谈湘把?烫坏了的布料拿在手里，感觉十分柔软，虽然看上去有褶皱感，但并不?是质量不?好，谈湘觉得这批布料兴许还有救。


    “马主任，你放心，我愿意买下这批布，就按你开的价格来。”


    马学文听后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个姑娘竟是个能做主的，这一批布料打个五折也是要大几千的，还真有魄力。


    马主任像是怕谈湘会?反悔，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安排了发货，所以等谈湘回到丹平县的时候，这批烫坏了的棉布已经待在米莱家纺的仓库里了。


    崔春雷对?谈湘这一举动十分不?解，厂里采购一直是他在负责的，仓库里存货也够用，而且你看这批布根本不?成样子，谈湘这一举动不?是在浪费厂里的钱嘛！


    谈湘知?道崔春雷对?采购这块向?来抓的很紧，是一点不?肯放权给别人的，但她这时候没有太?多?工夫关心崔春雷的想法，在做了一些?解释后她就开始了自?己的实验。


    不?同于崔春雷的嫌弃，谈湘她看中的就是这批棉布的褶皱感和陈旧感，在有些?人眼中这是旧，可在另一些?人的审美中这就是质感。


    但现在这批布料也太?皱了点，她得做点加工。


    既然皱了，那就试试熨烫吧，谈湘在杨师傅和他两个徒弟的帮助下，挑出一小部分布匹，正反两面都热烫了一遍。


    操作完后，谈湘感觉这块布手感比之前更柔软了，那就再试几次！


    于是谈湘又用开水把?布料洗了一遍，然后再用热气两面熨烫，来回做了三次。


    几次下来，谈湘发现这块布是越洗越顺滑，越洗越柔软，而且被烫过以后，这棉布再水洗居然就不?会?褪色，不?会?缩水了！


    经过热烫，之前的褶皱平复了很多?，现在她手上的这块布料只有轻微的皱感和陈旧感。虽说是棉布，可看上去却?又有点像亚麻，而且不?仅是外观上像，品质上它也是兼具了棉布的柔软以及亚麻的透气。


    谈湘被这实验结果惊喜到了！


    谈湘找来杨师傅，请他帮忙给布料染色，杨建军这段时间经过反复的尝试，终于做出了谈湘口中的姜黄和雾霾蓝，而现在，他就要把?这一成果运用在这块处理好的棉布上。


    连夜带着染好色的布料回了家，谈湘央着沈南星帮忙加工了几个抱枕，填充好棉絮，形状就出来了。


    果然，就是这种感觉！谈湘有预感，或许这几个抱枕能改变苏珊女士的想法。


    谈湘急忙给还在琵琶岛的谈翠打去了电话，让他们务必拖住苏珊女士，一切等她的新抱枕到再说！


    接着谈湘又给已经回丹平县的姜鹿打了个电话，请她帮忙跑一趟广城，安排好这一切，谈湘才长舒了一口气。


    能做的都做了，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吧！不?过，无论苏珊女士那边的结果这么样，这次的发现也足够让她惊喜了，此?行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的收获，这马主任还真是她的大福星呢！


    姜鹿办事向?来靠谱，她连夜就出发了，等她到展厅的时候谈翠和谈国青正在极力挽留苏珊女士。


    还好，不?晚，赶上了！


    姜鹿有预感，她的机会?来了。


    理了理被风吹散落的发丝，换上高跟鞋，对?着门口玻璃的补了下口红，挂上职业微笑，她自?信地朝着谈国青他们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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