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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1 章   71晋江文学城独家


    萧迟砚倒出一杯温水,将她扶起来喂她喝下。


    顾怜眸中含情,没什么力气地嗔了他一眼,等到温水入喉,才觉得好受一些。


    床榻之上一片凌乱,顾怜不大想让旁人看见,也没力气收拾,就想今夜将就着睡过去,她累的厉害,也明白了何大娘子和她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着,她面色更红了些,缩到萧迟砚的臂弯,不看他。


    她的颈肩再往下暧昧的痕迹越发重了起来,顾怜羞于回忆方才的一番情事,又止不住地回想,想起被拥在怀中时的情景。


    将院门合拢,顾怜摸了摸小黑狗的头,打算等到明日再将水缸搬开。


    小黑狗吃饱了,此时有些昏昏欲睡,鼻子拱了拱自己的前爪,闻见香味,霎时又来了精神,挣扎着要下地。


    顾怜将它放到地上,轻轻骂了句小馋狗。他有心事,顾怜一眼便看穿,她侧身让了让,然后去盛汤,边道:“我不饿,再说了,鸡汤就是要多炖会儿才鲜。”


    今早顾钰出门是为了找活干,如今这般回来,想必是碰了壁,顾怜知晓他的性子,明白自己不问才是最好的,免得兄长又开始自责忧心。


    鸡汤炖好后的味道鲜甜,溢满了整个小院,昨天带回来的小黑狗在院子里滚来滚去咬自己的尾巴,掀开锅盖时也凑了过来,黑亮亮的两只眼一瞬也不瞬。


    顾怜先给顾钰盛好,然后给小黑狗弄了些鸡汤拌饭,再细细撕了两块没骨头的肉,防止它卡着嗓子。


    今日中午除了鸡汤,还炒了一碟萝卜丝和马齿苋。


    小黑狗实在太小,比冬日里的煤球也大不了多少,几乎整个脑袋都埋到碗里面去,顾怜有些好笑地把它拉出来,它却又钻了进去。


    无奈,顾怜只能随它去了。


    待到吃完饭,顾钰继续出门打算去各个书斋看看,有没有抄誉或整理书籍的活做,顾怜烧了一盆水,打算给小黑狗洗洗身上的泥巴。


    黑色的狗不显脏,但一放到盆里,水也跟着黑了。


    顾怜皱着眉,挖了点皂子在重新兑的一盆温水里化开,将洗过一道了的小黑狗放进去,颇有些无奈道:“你怎么这么脏?”


    小黑狗很享受洗澡,它趴在盆沿上,闭着眼睛,险些打起呼噜来。


    现在日头正好,但到底小黑狗还小,洗干净后顾怜便用干帕子给它擦干了然后抱在怀里,不让它再下地。


    萧迟砚回院子后,先收拾了小黑狗的碗筷,等到坐下来喝茶时,顾怜半弯的眸子却很不合时宜在眼前浮现。


    他神情一滞,手背上那柔软的触感又若有若无出现。


    萧迟砚将泡好的茶一饮而尽,只当自己是今日未练剑的缘故,才闲了些,竟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起身便去取长剑。


    夜半时分,天际忽然开始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来。


    这个自从入夏以来,这是蕲州第一次落雨,来的猝不及防。


    顾怜被雷声惊醒,起身将屋里的窗子都关好又将小黑狗抱进了屋子,才躺回床上。


    雨夜格外好眠,润润的风吹散了化不开的热气,雨落檐下的那一刻,便开始催人沉沉睡去。


    不过萧迟砚屋子里却是燃起了灯,他看着湿哒哒的床帐,又抬头望屋顶,一时沉默。


    屋顶上的瓦块碎了两片,这段时间没下雨,倒是没叫人察觉,一旦落了雨,便会将屋内全都淋湿,外面下着大雨,里边下着小雨。


    在床帐完全湿透前,萧迟砚将被褥抱起,去了隔壁屋子,打算明日再修屋顶。


    虽说被扰了觉,但他也很快便睡熟,毕竟在陇右八年,每日都是枕刀待旦,有时直接睡在野外黄沙里,难得有在床上好眠的机会,自然是要珍惜。


    雨一直下到了次日中午才停,乌云方散便又是大太阳。


    萧迟砚用过午饭,便准备修屋顶。


    屋顶的空气清清凉凉的,没有院里的黏腻,他找到破损的地方,换上新瓦块后稍一抬眼目光便落进了顾家小院。


    顾怜正在洗菜,衣袖挽起来,露出洁白柔嫩的小臂,她的发松松编了一个鞭子垂在胸前,并没有任何装饰,纤细的后颈毫不设防的展露出来。


    小黑狗似乎是饿了,咬着她的裙摆不松手,两只爪子也跟着使劲儿,很容易就将女子的裙摆撕破了一个小洞。


    顾怜转过身来,似乎有些恼怒,清脆的声音传进萧迟砚耳里。


    “小白,你又咬我衣裳!”


    萧迟砚一怔,这只煤球似的小黑狗竟然叫小白?


    小黑狗挨了轻轻的一下打,但并不收敛,反而更加嚣张起来,跑到菜园里去刨土,惹得一身泥。


    萧迟砚又看了一会儿,便翻身下了地面。


    顾怜并不知晓方才自己的举动落到了萧迟砚眼中,她将小黑狗从菜园子抓出来,掰了两颗玉米后将栅栏关起来。


    原本小菜园是没有栅栏的,但自从养了这只小狗后,小菜园里的菜总是被啃的乱七八糟,没法子了顾钰便做了个简易的栅栏来防狗。


    的确也简陋,按照小黑狗的身高一片横了两根树棍,进去的时候把绑着树棍子的系带解开,出去的时候绑起来就行。


    顾怜实在不想看这只浑身是泥的小狗,但现在地还没干,就算给它洗了澡也是白洗。


    她先将半根玉米剥粒和饭一起煮,另外一根半剁成小块打算和排骨一起炖汤。


    中午兄妹俩人吃的很简单,一碗玉米排骨汤,一碗清炒芦笋,另外给小黑狗又煮了一个鸡蛋。


    饭后顾钰去给小黑狗重新做个能躲雨的狗窝,顾怜裁制新衣。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现在她在家时都把院门关上,以免又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故而敲门声响起时,顾怜先开了条缝看了一下,见不是白珉,才问道:“这位姑娘,你找谁?”


    门外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色裙装,脖子上戴着挂玉金璎珞,发上是配套的金色流苏,面容很灵动秀美,此时似乎惴惴不安,小声道:“顾姑娘,你兄长可否在家?”


    又是来找阿兄的?


    顾怜转身看了一眼,见顾钰和小黑狗在厨房找木棍,才走出来,将门轻轻带拢,然后道:“你是白小姐?你来找我兄长,是有事么?”


    她的态度温和,白筠也稍微放松了些,解释道:“我听闻我阿兄前几日来过,不知可有为难顾大哥,若是有,我代替我阿兄向你们陪不是,听闻顾大


    萧静瑗哭着跪到沈氏身边,“母亲,别打了!不要再打了!再打阿兄就要被您打死了!”


    不至于打死,但的确鲜血横流,吓人得厉害。


    顾怜感受到他护着自己的力气没有半分减小,但身子却不似从前滚烫。


    院内鸡飞狗跳的一片,萧老太太身边的吴妈妈来时,也被吓到。


    “别打了!老太太有话过来!”


    第 72 章   72晋江文学城独家


    萧静瑗吸了吸哭出来的鼻涕,扶着萧迟砚起身,对顾怜道:“顾姐姐,你快帮我把阿兄扶起来,祖母最疼阿兄,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沈氏好像也得了一丝喘息,颤声问道:“婆母有何吩咐?”


    萧迟砚的背上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几乎是强撑着一口气站起来,他的手臂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能护住顾怜的范围。


    因为疼的缘故,他的发已经沾湿在额上,面色苍白。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溺死的时候,耳畔传来落水的声音,一条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的腰肢。


    萧迟砚将她抱出水面,见四周又是寂静一片,将船往荷叶更深处拖了些,然后抱着顾怜回到船舱。


    顾怜已经晕了过去,萧迟砚用力按压了两下她的胸口,她才吐出一口水来,悠悠转醒。


    她方才都以为自己要溺死在水中了,醒后哭的不能自已,抱着萧迟砚的肩说着害怕。


    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衣裳紧贴着身子。


    耳边除了女子的哭声,便只有荷叶被风吹动的声音传来。


    萧迟砚拍着顾怜的背,抚慰着她,却不能为方才的事情找个正当的理由出来。


    顾怜哭够了,从他的肩上起来,她的发丝都粘在脸上,看起来格外可怜,“萧大哥,我有些冷……”


    她的心底也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既然萧迟砚同她在一处,她便没有性命之忧。


    萧迟砚微微低了下头,又很快抬起来。


    夏衣本就薄,顾怜身形玲珑,落水之后便一览无余,丰腴之处紧贴着,随着呼吸而起伏,腰肢纤细,曲线分明。


    萧迟砚背过身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拧干水,然后递给她,“你将衣裳脱了。”


    顾怜脸一红,便听他继续道:“先披着我的,我力气大,将你的衣裳拧干,就没那么冷了。”


    她低低应了一声,便羞着脸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萧迟砚身高腿长的,一个人便将船舱空间占据了大半,他听着耳边窸窸窣窣脱衣裳的声音,一会儿望荷叶,一会儿望水面浮萍,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半晌,顾怜的声音才传来,“萧大哥,我好了……”


    萧迟砚微微侧首,一只雪白的、如凝脂一般的纤细手臂出现在了眼前,然后是女子还挂着肚兜系带的肩。


    许是他的衣裳太大了些,顾怜松松垮垮裹着,递给他湿的衣裳时,遗漏了不少春色。


    萧迟砚鼻尖一热,忙将她的衣裳接过,然后背过身将衣裳团起来拧干。


    “萧大哥,”顾怜又唤他,“你可以转过身来吗,我害怕。”


    萧迟砚将她的衣裳铺在船头,好快些干透,此时闻言,坐到了她的旁边,却仍旧扭着头。


    顾怜的确是害怕,她抱住萧迟砚的手臂,亲昵地用脸颊蹭着他的肩,好像只有依偎着他,才能安心。


    萧迟砚的身上还滴着水,顾怜道:“萧大哥,你将里衣脱了吧,拧干后也去外面晒着,不然我抱着你,还是感觉冷。”


    她面色苍白,应当是真的冷得厉害,还轻轻咳了两声。


    见她的手就要来解自己的衣带,萧迟砚按了下额,想起来反正自己也被她看过,如果能让她现在好受些,脱了也没什么。


    但就在他将中衣脱下来之后,萧迟砚便知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愚不可及。


    没了衣裳的阻拦,顾怜环着他时,两条臂明晃晃露在外面,肌肤相贴,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禁得起如此诱惑。


    “萧大哥,”顾怜可怜巴巴看着他,“还是冷。”


    她的小腿露在衣外蜷缩着,身子细细颤抖。


    眼见顾怜就要哭出来,萧迟砚认命了。


    顾怜搀着他,听见萧静瑗的话后将目光移向吴妈妈,既是期待又是害怕。


    吴妈妈在萧家几十年了,是萧老太太的陪嫁丫环,此时看着几人乱糟糟的模样,不由得也开始糟心起来,对沈氏道:“大夫人,老夫人请大公子与这位顾小姐过去见一见。”


    顾钰卸下肩上的货物,远远看见跑来的人时,他停下了步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然后又很快启步离去。


    左手衣袖被人抓住,他轻轻抽出来,后退三步,道:“白小姐,如此不合礼。”


    “顾大哥,”白筠愧疚道:“都怪我,若不是我,你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顾钰抬眸,眼前女子满眼泪光,但面上满是纯真,看不出一丝作假。


    他叹了口气,道:“白小姐,顾某并非良配,白小姐尚且待字闺中,还是不要与在下有太多接触,怕有损白小姐名声。”


    “顾大哥,我今日回去就和我大哥说,叫他不要再为难你,”白筠恨不能立刻向他赔罪,“我大哥他没有坏心,他只是、只是……”


    不远处,宋东家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切,他特意还换了个隐蔽些的地方,继续看戏。


    顾钰其实并不怪白筠什么,也不怪白珉偏激,若设身处地想,在顾家出事之前,是顾怜喜欢上一个父母双亡、家境贫寒的人,他定然也不会同意。


    顾钰望了眼码头上人来人往,轻声启唇道:“白小姐,顾某家中也有一个妹妹,但我们没有父母,若顾某找不到活赚银子,妹妹不仅买不了一身新衣裳,还要日夜做绣活来贴补家用。”


    “顾某心疼胞妹,如白珉兄爱护白小姐一般,都是一般无二的,顾某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能给妹妹更好的生活,码头上赚的多,顾某自然愿意来,并不怪白小姐什么,白小姐也无需再自责。”


    这是白筠第一次听顾钰说他家里的事情,虽然声音很轻很温和,但她却心里揪疼的厉害,她唛濡了一下,终究什么都不能说出口,垂着头走了。


    两人短暂的接触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宋东家默默决心下午结账时多给顾钰五文钱,不为别的,就为看了白家嫡女的一场好戏。


    · 萧迟砚的眸中没有一丝感情,就好像是注视着一个死物一般冰冷。


    他的呼吸喷洒在顾怜还带着薄汗的腮边,有些凉意。


    顾怜微微缩了缩,有些害怕,方想解释,却见他又慢慢阖上了眸子,只不过横在自己胸前的手臂移开了。


    她面色微红,连忙坐起身来,将他继续往床上挪,等到终于将他高大的身躯移到床上,顾钰也带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年纪有些大,此时跟着跑的气喘吁吁,还止不住道:“你这后生,叫那驴车赶得那般快,你是想颠死老朽啊,到底是什么病,老朽一身老骨头都颠碎了跑散了!”


    萧迟砚身上现在干干净净,吐出来的血全被顾怜清理干净了,待到她将来龙去脉讲清楚后,大夫终于冷静下来。


    他坐到矮凳上开始把脉,面色渐渐凝重,又有一丝疑惑,“这伤……似乎是气血逆行导致,但脉象却又很平和。”


    老大夫捋须想了想,写了一味药方,“此症老朽怕是无能为力,怕是二位要另寻名医,我先开幅药方,为这位公子温养着。”


    顾钰握了握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位老大夫已经是蕲州内很有名望的医者了,若他都不行,那萧大哥……


    顾怜先他一步反应过来,将药方接过,然后问道:“敢问大夫,萧大哥可否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应当没有,”老大夫摇摇头,“不过再多的我也不知了,若是去嘉州府寻医,或许能看出其中症结,老朽才疏学浅,这次的出诊费便不收了。”


    话闭,老大夫便先行离去。


    顾怜看着手里的药方,转身道:“阿兄,你去取银子抓药,事关萧大哥性命,万不可爱惜钱财,若是银子不够,若银子不够,便先去钱庄签契赊一些,日后再还上。”


    她此时异常冷静,“我就在此照顾萧大哥,阿兄你速去速回。”


    顾钰看了一眼胞妹,点头道:“好。”


    待到屋内又只剩下顾怜与萧迟砚,她摸了摸自己的颈间,尽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今天日头格外大,顾怜做好饭出来时,后背都被薄汗浸湿了一层。


    兄长还未回来,她将菜都温在锅里,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只小黑狗,但前后左右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于是目光落在刚摞好的柴火垛上。


    这边,萧迟砚刚拿了小二送来的饭菜,一转身便发现自家院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黑黢黢的,像煤球一样的狗,正在啃石板缝里的草皮。


    他拧眉想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带回来过这种狗,于是在和顾家之间的墙壁处仔细看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狗洞。


    萧迟砚本打算将狗还回去,谁料刚将食盒放下,小黑狗便趴到了他的鞋面上,两只爪子胡乱扒拉着,又咬着他的衣摆往桌子的方向拖。


    萧迟砚迟疑了一下,“你饿了?”


    小黑狗听不懂人话,但却急得开始转圈圈,露出腹下的一圈白色绒毛,看着莫名憨态可掬。


    见它身上还算干净,萧迟砚弯腰将它抱起来,才发觉这只小狗只比自己手掌大一些,估计刚断奶没多久。


    萧迟砚打开食盒,见今日送来的有白玉鱼丝、溜鸡脯、花菇鸭掌,还有一碗凉拌黄瓜。


    忽然间,他察觉到手上有些黏腻,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低头一看,小黑狗正流着涎水可怜兮兮看着自己。


    萧迟砚:“……”


    萧迟砚先去洗了手,然后又拿了一副碗筷出来,考虑到小黑狗还小,于是就夹了一筷子鸡脯和一个鸭掌放在碗里,然后将碗放在地上让小黑狗自己吃。


    像是没吃过饱饭一般,小黑狗就差掉到碗里,萧迟砚笑了笑,也开始吃饭。


    只是他却没想到,一只小狗能吃这么多东西,在小黑狗又吃了两个鸭掌之后,萧迟砚看着它鼓鼓囊囊的肚子,终于停止了对它的喂食。


    但小黑狗却不停咬着他的衣摆,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不可怜。


    萧迟砚将它抱起来,在它肚子上摸了摸,想了想,道:“我送你回去吧。”


    他没养过狗,若是将这只小狗撑坏了就不好了。


    顾怜好不容易在柴火垛找完,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却没找到狗的踪影,一时不禁有些着急,敲门声响的时候她以为是兄长回来了,几乎想都没想就跑过去开门。


    门外萧迟砚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门便开了,女子见着是他,愣了愣,然后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萧迟砚默默往前递了递正摇尾巴摇得欢的小狗,“顾姑娘,这可是你家的狗?”


    比起同龄狗还算壮实的小黑狗在男子的大手里就像是一块轻飘飘的抹布一般,显得那么小,顾怜仰着头,面上更红了些。


    按照沈氏对自己的态度……或许她活不了多久就要被磋磨死。


    见她不答,萧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我那儿媳只是看着心狠,其实最是善良,现在或许不喜欢你,日后就不一定了。”


    萧老太太的处处体贴让一切都有些不真实起来,连带着满屋的黑漆家具都开始泛着光晕,让人仿佛置身梦中。


    顾怜有些恍惚,但又很快清醒过来,“若是成亲,郡主娘娘不同意,那是成不了的,她毕竟是萧大哥的母亲。”


    “是啊,砚儿也是左右为难,”萧老太太道:“但真的处处得体那就不叫人不叫事了。”


    她话锋一转,“所以,若是有办法叫砚儿不为难,那你愿意吗?”


    第 73 章   73晋江文学城独家


    顾怜赢,只不过因为还有几分真心。


    “的确是难啊,”萧老太太松开她的手,“砚儿不愿意退一步,是为了你能成为萧家正儿八经的孙媳妇,他心里有你,这是好事,但对于萧家,尤其是他母亲来说,却是一件坏事。”


    “萧家的媳妇不好做,于你而言,做砚儿的枕边人才是最轻松的,若他母亲不愿退步,那你一辈子,也只能是个枕边人。”


    顾怜握了握拳,睫轻颤了一下,看萧老太太,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


    年轻人的事情总是要复杂很多,萧老太太又上下仔细打量了顾怜几眼,启唇道:“我帮得了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往后的,要靠你自己去争取。”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顾怜起身对老太太福了福身,真心道:“多谢您。”


    两人说话的时间并不算短,萧迟砚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萧老太太令人套车送二人回去。


    出萧老太太院子时,顾怜遇见一约莫四十上下的美妇人娉娉而来,见着她似乎有些意外,然后温和地笑了笑。


    萧家这个年纪的应当只有两位房里的夫人,大房夫人是萧迟砚的母亲,故而这位美妇人,便是二房的夫人郭氏。


    但楚怀安却表示无能为力,毕竟长阳郡主沈氏是他嫡亲的表姐。


    今日萧迟砚被忽悠来的理由更是稀奇,他甚至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上当。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距离此处约有十来丈距离的帐篷里,沈氏正亲自盯着他,颇有若他敢走,便将他赶出家门的架势。


    而在他身边,陶琅拿着一只纸鸢,正羡慕地看着那些帮着正在放风筝的女子。


    但放风筝是需要先助跑让风筝飞起来的。


    她朝身旁人睇过去目光,萧迟砚避开,却对上沈氏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默默移开,只当看不见。


    忽然,一阵女子银铃似的笑声传来,顾怜正扯着一只高高飞起的蝴蝶风筝跑过去,发丝轻轻扬起,笑颜比春日花朵还要天真烂漫。


    萧迟砚唇边溢出一丝笑意来,怕被陶琅发现,又很快掩了下去。


    但这笑意却被正观察着两人的沈氏捕捉到,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就说,还是得给两人创造机会。”


    顾怜的风筝飞得很高,她扯着风筝的线,慢慢收紧又放松,,一直到自己的风筝飞到最高,才满意。


    齐渊马也不跑了,静静看着她,连友人说话都置若罔闻。


    见有风将顾怜的风筝吹到了树上,他才扬起马鞭,好端端一贵气公子爬上了树去为她取风筝。


    顾怜还正在苦恼风筝不见了,一转头,便见到齐渊拿着自己的风筝过来,“小怜,你的风筝。”


    方才正玩到兴头上,顾怜欢欢喜喜对他道谢,想要接过风筝,齐渊却往前跑了两步,等风筝飞起来,才将引线递给她。


    “小怜,风筝要飞低一些,”齐渊笑道:“不过你飞高些也没事,无论掉到哪里,我都去为你捡。”


    顾怜弯着眸子笑了笑,“多谢齐公子,我知了。”


    齐渊傻笑了两下,也顺理成章地陪在了她的身边,两人郎才女貌的,十分般配。


    目睹了这一切的萧迟砚将拳头握得咯嘣直响,手伸到背后打了个手势。


    吃烤肉都吃撑了的戴维终于接受到了自家将军打的手势,擦了擦嘴,站起身来,“我就说嘛,两个人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早该走了。”


    他打了个饱嗝,和阮文偷摸溜到马场的入口,然后换上一副急匆匆的表情,还没走到萧迟砚跟前,便见手势变了个方向。


    俩人要说的词卡在了嗓子里,以为是走错了道儿,换了个方向重新跑过来。


    萧迟砚额上青筋一跳,见他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干脆转过身,轻轻咳了一声,指了指那边顾怜和齐渊的方向,给两人眼神示意。


    在他身边的陶琅也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两个呆头呆脑的大汉,正望着这边。


    她有些害怕,看了一眼萧迟砚,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步,萧迟砚脸色一僵,立刻将手势又换了回来,示意两人先过来救自己。


    这边,戴维也看见了顾怜和齐渊,‘嘶’了一声,刚给阮文介绍完,“这就是我在信里和你说的那个将军喜欢的顾姑娘。”


    阮文恍然大悟,却看见萧迟砚又变了手势,不解道:“但是将军又让我们过去,手势好像还有些急。”


    戴维看了眼和齐渊在一起十分开心的顾怜,又看了眼和陶琅在一起面无表情的萧迟砚,挠了挠头,“不懂,好乱,我们先过去吧。”


    两人往萧迟砚的方向跑了两步,却见他又换了手势,让他们往顾怜的方向去。


    萧迟砚看着为顾怜拂开头发的齐渊,脸都要绿了,让两人过去将齐渊赶快扛走。


    陶琅有些担忧,“萧公子,你是手抽筋了吗?”


    急得团团转的萧迟砚:“……”“在看什么?”萧迟砚担忧自己的伤口吓到她,于是道:“我早年服过兵役,这些伤都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


    话落,他便见到女子眸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萧大哥,你当时一定很疼吧……”


    顾怜碰了碰他左臂上一条如蜈蚣一般狰狞的疤,眼底竟然沁出一些水色来。


    萧迟砚愣了愣,他在陇右八年,受过太多大大小小的伤,就连命悬一线也是常有的事情,他自己都已经不在乎了,想不到竟然还能让旁人心疼落泪。


    “不记得了,”萧迟砚实话道:“太久了,都已经不记得了。”


    他或许唯一记得的,是十三岁那年年末,敌军突袭,他被一刀砍在了肩上那次。


    那是他第一次受伤,也是重伤,几乎殒命,自从那次之后,再受伤都渐渐习以为常。


    顾怜拿手背擦了擦泪,替他穿上干净的衣裳,才道:“萧大哥,你就在家休息吧,我将阿兄喊醒,让阿兄陪我去衙门。”


    王员外的事情绝不是第一次发生,萧迟砚也不愿日后再有这种麻烦事,他摇摇头,“我陪你去。”


    既然衙门不管,就必须要使点强硬手段。


    萧迟砚将长剑放回剑架,将藏在暗阁中工部的令牌拿上,便同顾怜一起去衙门了。


    衙门当值的人这两年见过顾家兄妹的次数实在是多,大多时候晚上见到有人来,十有八九就是他们。


    衙役懒懒打了个哈欠,对着走来的人影笑道:“顾家娘子,今日又是谁去撬你家院门了?”


    不过没人答他。


    衙役拧眉,站直了身子,方想说些什么,便见今日陪在顾怜身侧的是另一个男子,男子身形伟岸,气质很是骇人。


    萧迟砚将今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衙役开始面露两难,最后道:“你们二位稍等,我去请示县令大人。”


    虽说事关人性命,但蕲州城内谁人不知,这王员外权大势大的,就算是县令老爷也得给两分薄面。


    顾怜坐在台阶上,有些担忧。


    萧迟砚在他身旁坐下,问道:“在想什么?”


    “萧大哥,”顾怜道:“县令大人应当只会将此时草草揭过,毕竟王员外的妹妹是刺史夫人,他每年又给衙门里捐不少银两,我这事……”


    萧迟砚摩挲着手里的令牌,淡声道:“此事重大,县令不会不管的。”


    夜风习习,顾怜的发也差不多干透了,她点点头,转身看身侧人,“有萧大哥的话,顾怜就放心了。”


    萧迟砚没有问为什么,静静坐着。


    一直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县令才姗姗来迟,似乎是被扰了觉,他一来就道:“顾家娘子,何事不能明日再说?”


    县令今年五十有三,生得很是精干,这些年据说也为蕲州做了不少贡献,寻常来看都还是个好官,但一涉及到白家、王家和宋家这三家的事情,就会开始装聋作哑,只想草草了事。


    像陀螺一样两边跑的戴维、阮文:“……”


    这个羊肠是提前浸泡过的,软软的还有些弹性,萧迟砚拿在手里看了会儿,便应了下来。


    有羊肠与否其实顾怜并没有多大的感受,只是萧迟砚似乎有些不大习惯,期间停了好几次调整,憋得浑身大汗,好不容易事闭,他躺在一侧有些郁郁寡欢。


    顾怜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点了点他的胸前,问道:“怎么了?”


    萧迟砚握住她的手,“无事。”


    他就连看都不想看被丢在一旁令自己不适的罪魁祸首,就连期间的欢乐都感觉少了许多。


    顾怜枕到他的肩上,还未能从那番余韵中缓过来,闭眸调息着。


    萧迟砚看了看她绯红的脸颊,舔了舔唇,“小怜,不用羊肠可以么?”


    第 74 章   74晋江文学城独家


    她眨了眨眸子,方受过雨露的缘故,面色和唇色都格外红润,她不觉得羊肠的存在会让自己不舒服,或者说这次比上次要感受更深刻、销、魂许多。


    “那换成什么呢?”她的声音也好似要掐出水来了一般,“我打听过的,若是不想有孕,用这个是最好的,莫非你想让我怀孕吗?”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轻轻锤了下萧迟砚的肩,然后瘪了瘪唇,转过身去不看他,“我们现在还未成亲便这样,若是有了孩子,我不得被人踩在地缝里指点了,往后哪有脸在京城过下去。”


    萧迟砚亲了亲她的肩头,在上轻咬着,很快便认错,附在她的耳边道:“是我的错,不过此事好像还有个法子也可行,你不如听一听?”


    顾怜好奇,“什么法子?”


    萧迟砚将话说完后,将她的身子掰正过来,“不如试一试?”


    顾怜软软瞪他一眼,被羞到声音细弱蚊蝇,“那试试吧……”


    萧迟砚察觉到她的紧张,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些,然后先行下车,再牵顾怜下来。


    有些亲戚也是这个时辰来的,见到萧迟砚本想上前打招呼,却被身边人一拉,于是远远笑着见两人进去。


    “真稀奇,怎么砚哥儿还把她带来了?”


    “不是说那女子心机颇深么?那老太太指定要不喜欢。”


    “那可不一定,老太太不是还套车送他们回去过吗?”


    “是看在砚哥儿的面子上吧……”女子敛着眸,并不答话,仿佛在思考着,阳光落在她莹白得到面颊上,美得不似真人。


    方媒婆此时也不急了,专心等着她想清楚。


    三年前顾府内的场景又开始在顾怜眼前浮现,父亲与母亲忽然被冲进来的官兵扣押,那些人说着她彼时听不懂的话,一项项开始给清廉的父亲定罪。


    那些罪名荒唐到父亲气的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从那日起,偌大一个顾家只剩下她与兄长二人苟活于世,顾怜今生今世都忘不了自己是如何一日之内失去父母,忘不了要为父亲洗刷冤屈,要为顾家正名。


    但她是一个女儿身,只有兄长中举了,能面见圣上,这一切才有机会。


    顾怜启了启唇,想说些什么,但顾钰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方媒婆,这里不欢迎你,还请你出去。”


    他应该是匆匆赶回来的,说话时轻轻喘着气。


    顾钰欢迎与否此时方媒婆并不在乎,她笑呵呵看着沉默的顾怜,心底觉得此次八成稳了,也不多说什么,只道:“顾小娘子,想清楚了来东街寻我。”


    方媒婆的脚步声远去,顾怜抬首,见兄长正望着自己,因为愠怒而面色有些涨红,额角隐约青筋浮现,于是道:“我不会去的。”


    这声音似乎有些底气不足,顾怜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再次认真道:“阿兄,你且放心,婚姻大事顾怜定不会自作主张,万事皆要等兄长做主。”


    顾钰紧蹙的眉这才稍微松下一些,走近了些道:“小怜,我知晓你素来多虑,但是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不要为了我,为了父母或任何人委屈自己,可知晓?”


    “知了,”顾怜的目光落在他磨破的衣袖之上,“阿兄,你把这件衣裳脱下来吧,我再替你补补。”


    “好。”顾钰换了件干活穿的衣裳,然后把身上的外衫脱给她,便去劈柴了。


    顾怜挑了根与衣裳一个颜色的线,穿好针,便开始缝补起来,这件衣裳已经补过许多回了,现如只外边能看个囫囵,若仔细看,便可看见隐蔽处的好几处同色补丁。


    顾怜揉了揉眼,心底又开始回想起方媒婆的话来,若她愿意去给王员外做妾,她与兄长便都可不用再过这种困窘的日子了。


    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感觉其实是很糟糕的。


    顾怜侧首看了眼顾钰正在捡柴火的背影,又默默摇头,兄长希望她过得好,她何尝不希望兄长也能自在些、轻松些。


    兄妹二人的晚饭是早上剩的鸡汤,再加一碗炒鸡蛋。


    今夜月光很亮,应该说夏夜里的月光都很明亮,哪怕不点灯,也能将屋内摆设看得一清二楚。


    顾钰今日出门找了许多的活做,但所有的书斋见他来都避之不及,更不会让他做什么,只有在码头搬卸货物的地方不怕得罪白家,还找苦工,一日三十五文,比抄书赚的多。


    他闭着眼默默想着,若是可以的话,他去扛一个月沙袋,便能给妹妹添置两身新的夏衣了。


    什么文人傲骨,什么名声尊严,在他今日看见方媒婆时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得护着妹妹,就算自己苦些,累些,也不能拿着卖胞妹的钱去读书,那样他如何为人兄长,又如何对得起父母在天之灵?


    另一边,顾怜悄悄开了窗,在月色下抓紧时间绣帕子。


    最近又流行了一种新花样,据说是那些小姐夫人们喜欢的,款式不复杂,也不是牡丹、芍药这类难绣的款式,大多是兰花、青竹之类的雅物,给的价格都是十五文钱一张,但绣起来却轻松了许多。


    许是实在太累了,绣花针扎到了手指,顾怜连忙将手里的帕子放下,见自己没有弄脏帕面才放心。


    夜色已深,顾怜将手指的血吮净,强撑着绣完手里的帕子,才拖着满身疲惫上榻歇息。


    虽说已经累极了,但王员外愿意给一百两这件事又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半晌,顾怜轻轻锤了捶自己的头,暗恨自己不争气,转过身渐渐睡熟。


    那些低声言语并没有钻进顾怜的耳朵里,但她却心有所感,意识到了这些或多或少的猜疑。


    她侧首看始终站在自己身侧的萧迟砚,轻轻笑了笑,与他并肩而走着。


    见到她笑,那拨亲戚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话题。


    “她笑什么,难道她不紧张?”


    “紧张什么呀?万一人家就是被请来的呢?”


    “可别说,要是我是个男子我也喜欢她,仙女似的,真好看。”


    萧老太太现在还未出来,负责招待女眷的是二房夫人郭氏,小花厅里远远看去已经坐了两两三三的人群。


    萧迟砚只能送她到厅外,顾怜对他道:“我先过去了。”


    萧迟砚选择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些事,但转身时还是又折返回来,嘱咐道:“若是不能应付,便去寻叔母,叔母会照顾你的。”


    顾怜眨眨眼,笑道:“知道了。”


    前往花厅要通过一道鹅卵石小路,秋日的缘故,石头面上也好像泛着冷光。


    顾怜几乎是顶着那些人或是探究或是疑惑的目光朝前走着,在这些人里,她唯一觉得面熟的只有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郭氏。


    见到她,郭氏和善地笑了笑,引着她到了孙辈媳妇坐的一方,“杨圆马上就来了,你们见过,想必也有话说,我这边还有客人要陪,怕是不能招待你了。”


    郭氏温温柔柔的声音令顾怜心安了许多,她同样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二夫人您忙吧,不用管我的。”


    闻言,郭氏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弯弯眸离开了。


    在她走后,顾怜打量了一眼厅内,只有三位似乎是年轻媳妇的人坐在挨在一起的罗圈椅上,她们都低着头,不投来目光,却仿佛是私底下在交换着眼神,商量着什么。


    顾怜在她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厅内的丫环很快送来一杯热茶,与一碟糕点果子,让她吃着打发时间。


    的确是打发时间,对面三人原刚开始还顾忌着她,不大说话,渐渐地,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一直到现在,半个时辰时间,厅内已经全是她们三人的笑声。


    顾怜吃着手里的果子,虽不看过去,但耳朵却是一个字没落下,得知几人应该是萧家的旁支媳妇,如今住在沧州老家,是萧家嫡亲叔祖父的孙辈媳妇,都是今年进门的,难怪和气。


    她用余光朝着三人的面上端详去,见都是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自己小一些。


    她们不打算理自己,顾怜也没有主动要搭话的意思,默默坐着喝茶。


    又过了一个时辰,进来的人陆陆续续多了,杨圆进来时,几乎全屋子大概六七个小媳妇都往她的方向凑过去,一口一个少夫人或是嫂嫂。


    只有顾怜坐的那一块周围半丈都冷冷清清。


    杨圆一一回着那些人,很是温柔,但目光却不自觉落在顾怜身上,见她没有半分反应,挑了挑眉,坐到了人群中央。


    的确是中央,她坐在哪儿,那些小媳妇们就跟到哪儿,动作快些的坐到了她的左右两边椅子上,慢些的也站到了她身后,围的密不透风。


    被排挤在外面的顾怜咬了口枣糕,让丫环再给她倒杯茶来。


    她今日来,只不过是因为老太太请了,才不是来争风吃醋,让自己不好受的。


    这一屋子的小媳妇都是交给杨圆招待的。


    见顾怜这般,杨圆似乎觉得没意思,眼一转,便将话题引了过去,只听她柔声道:“顾姑娘,你也来了,怪我昨夜帮着布置物什太累了些


    沈氏心底虽说不喜欢顾怜,但她的确有许多用处,此时道:“想必我的来意你也知晓,若不是老太太想念砚儿,我是绝不会来的,若是你觉得可以,当下便收拾东西过去吧,就住在砚儿院里。”


    这和让她去做妾其实是差不多的意思,总归没有个正经名分,顾怜是不可能答应的。


    见她不答,沈氏也不勉强,东西送到了,拉下脸面也过来了,她也就仁至义尽,不可能将老太太那个未婚妻的说辞搬出来,不然岂不是自打脸面,叫人看笑话?


    在路过顾怜的时候,沈氏又看了眼她的肚子,才离开。


    不知为何,这个眼神总让顾怜觉得有些奇怪,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间想到什么,沈氏一定是不愿让她怀孩子,所以才会如此。


    若她怀了孩子,岂不是更不好赶走了么?


    顾怜不自觉握了下拳,见萧迟砚过来,又很快恢复如初。


    第 75 章   75晋江文学城独家


    她将自己垂到胸前的发拂到肩后,唤了桃儿进来,询问道:“今日郡主娘娘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什么东西来?”


    顾怜不大管这些事,府里的东西也不多,都收在库房里,若是需要了,再去问何管家拿。


    桃儿想了想,道:“有几两燕窝,一些阿胶,都是些女子的滋补品,应当是郡主娘娘特意带给您的,或许……您和将军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有没有转圜的余地顾怜心底自然明白,余地当然有,或许不那么多而已,毕竟没有一位父母能舍弃自己有功勋又孝顺的儿子。


    顾怜将书页合上,闭着眸子想了想,排除那些东西被下了毒的可能性,同时也排除了沈氏来示好的可能性,手放到小腹上不语。


    她的眸里划过一丝暗光,不再多问什么,放桃儿回去睡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


    顾钰想扶他坐下,萧迟砚摇摇头,松开他,然后自己扶着桌子走,一直等到汗水湿透衣襟,才慢慢坐下。


    “太好了,萧大哥!”顾钰道:“按照这个速度,你恢复如初也是指日可待!”


    萧迟砚点点头,对他道谢,“若不是你们兄妹二人,我也不能这么快好起来。”


    顾钰连忙道:“萧大哥你一人居住在此,多有不便,再说,我们是邻居,你也帮过我们许多,我们如今照顾你,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萧迟砚这几日也算是了解了些两人的性子,也不再说什么,见酒楼送饭菜来,于是道:“会喝酒吗?”


    “会一些,”顾钰有些不大好意思,“从前在家父母不让喝,现在总是在书院,不能喝,也不大舍得花钱买。”


    “陪我喝一些吧,”萧迟砚替他倒出一杯清酒,“此酒不涩口,但喝无妨。”


    顾钰先回去与顾怜交代了一声,才过去。


    两人喝酒也没聊什么,萧迟砚回想起在陇右的时候,陇右苦寒,特别是在冬日里,若是炭火衣物供应还未到,将士们就会拿出珍藏的酒水来喝,不过都是黄酒,入胃便开始灼烧发热。


    清酒回味甘甜,只适合闲饮。


    顾钰酒量的确不好,喝了两杯后便趴在桌上没了动静,萧迟砚望着天边一轮弯月,独酌起来。


    一直到顾怜来接顾钰,他才放下酒杯。


    女子身影婀娜,伴着月色而来,更像是天上宫娥,美艳到不似凡尘之人。


    顾怜叹口气,先将醉醺醺的兄长扶回了家,才又折返,问道:“萧大哥,我扶你回房吧。”


    顾钰醉了,萧迟砚也的确需要人扶着才能行走。


    他看了眼身形娇小的顾怜,很担心她甚至承受不住自己一只臂的重量。


    见他不答话,顾怜又道:“萧大哥?”


    半晌,萧迟砚才终于抬眸,“劳烦你了。”


    他的臂只虚虚搭在顾怜的肩上,手的一端悬空,只借她做个支点,并没有倾注多少力气。


    不过顾怜只齐他肩头,萧迟砚更像是将她一只手拥在自己身旁般,有些太过亲昵。


    萧迟砚站起身后便顿住,他侧首看自己身旁的女子,正专心致志看着眼前的路,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抿了抿唇,忽略来自左臂上的感觉。


    女子好像软到没有骨头一般,萧迟砚担心自己但凡稍微重了些力气便会将她压折。


    但也的确是这样,在进正屋之前有一道门槛,萧迟砚今日又走了太久,迈上门槛时右腿失了力气,便往顾怜的方向倒去。


    顾怜一慌,忙将他抱住,只是她力气太小,两人一起摔了下去,而萧迟砚倒在了她的身上。


    初升的朝阳在桃树底落下一层浅浅的阴影,微风和曦。


    顾怜垂下头,擦干净手后便回屋子关上了门,任凭方媒婆如何哭求都不为所动。


    又等了大概一刻钟,五个穿着衙门差役服饰的人敲响了院门,“顾怜可在?”


    顾怜这才走出去,方媒婆已经被扣住,她走到院子外面,并不见萧迟砚的踪影。


    衙门这宗案理得很快,那个唯一活着的醉汉早就吓破了胆子,将事情一五一十招了,方媒婆打了三十大板,只剩下一口气,然后被丢到牢里要关二十年。


    明面上说的是关二十年,但方媒婆能不能撑过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从衙门回去的路上,顾钰一直自责,顾怜安慰了他许久,才叫他稍微好受些。


    但是顾钰也就此决定往后滴酒不沾。


    方媒婆买凶之事很快传开,也传到了王员外耳中。


    王员外靠在椅上,闻言冷哼了一声,“幸好那个蠢货没扯到我身上,不然就算是进了大牢也休想好过!”


    他身旁的美人送来一盏茶,柔声道:“方媒婆不知分寸,不值得员外您动怒,万一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王员外看她一眼,好受了些,鼻间哼出声来,“算了,说的也在理,不过我还真没碰见过像顾怜一眼难到手的女子,软硬不吃,要是真到我手里了,哼!”


    他一旁的美人低眉敛着笑,附和了几句,又攀上前来为他捏肩。


    王员外摩挲着她的手掌,若有所思。


    ·


    顾怜还没到巷子口,就见方禾苗急急忙忙跑过来。


    “顾姐姐,你可还好?”方禾苗应当是等了许久,脸在太阳底下晒得有些发红,“我问那些衙役,但他们不告诉我,你是怎么了?可有出事?”


    他实在太过赤诚,顾怜忍不住笑道:“我无事,只不过方媒婆不大好受就是了。”


    萧迟砚摇头,“或许吧,应该好许多。”


    想起来自己府里的两位良娣和新嫁进来的太子妃,楚怀安忽然头有些疼,不大想回去了。


    这时,门被敲响,醉云天的龟公送了一壶酒进来,酒壶做的是圆形,正中间镶着一颗红色玉珠。


    楚怀安给自己倒了一杯,见他还在喝茶,问道:“不如来一杯?”


    “不了,”萧迟砚一顿,意识到什么,“这是什么酒?”


    楚怀安笑了笑,“好酒,鹿血鹿鞭鹿尾巴,你说是不是好酒?”


    第 76 章   76晋江文学城独家


    醉云天的酒是特制的,就是为了让客人尽兴,其功效不言而喻,隔壁瑞王的雅阁里也送了两壶进去。


    楚怀安摩挲着酒杯,若有所思道:“真不知晓他怎么在当面上装出对王妃深情款款的模样来的,我都害怕是大家眼睛都被毒瞎了。”


    萧迟砚不语,闻了下酒壶,又放回去。


    等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隔壁才终于传来动静,瑞王和司天监监正一前一后离开,在监正离开时萧迟砚便跟了上去,在他回府之前将人打晕带到了太子私宅。


    楚怀安刚听完探子传来的消息,拿着短匕,在司天监监正的胳膊上划了一刀,将他痛醒。


    萧鸿越说越激动,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堂哥已经从窗外收回了目光,正盯着自己,而且面上表情还有些奇怪。


    “我做梦都想娶一个漂亮、温柔、家世又好的女子,最好是像大伯母像祖母那样,但是我今日见着这姑娘,觉得好像旁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像仙娥一样,我的心乱跳,好久违的感觉。”


    萧鸿依依不舍望着远去的马车,一回头,便与萧迟砚黑漆漆的眸子对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堂兄,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他讪笑两声,“弟弟没说错话吧。”


    萧迟砚冷冷看他一眼,答道:“说错了,你不许喜欢她,也最好离她远一些,否则……”


    话落,他身侧的长剑发出出鞘的响声。


    萧鸿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半晌,又告饶般道:“不是,我就说着玩儿而已,堂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嘴上花花,其实内心是很纯洁的一个人!”


    怕萧迟砚不高兴,他继续道:“你放心,今日这事,你知,我知,就绝对再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了!”


    在他的连连保证下,萧迟砚才终于颔首,将剑收了起来,继续喝茶。


    萧鸿偷偷看了他两眼,也闷不吭声喝酒去了,不过心底抓心挠肝似的好奇,等到有机会,一定要看看那女子是何方人马,竟然还能叫铁树开花。


    马车一路到了肃慎街内的一座宅子门前停下。


    这栋宅子并不算多么气派,应该说这一条街的宅子都看起来普通,比不上朱雀街与钟鸣街的那些宅子,但却正合了顾钰的意。


    这样的宅子给他这种低阶官员居住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老管家已经带着人等在门口,见马车停下,便带着人迎了过来。


    “少爷,小姐,你们终于到了,饭菜早已经备好,快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吧。”


    老管家姓何,是跟着从前顾家老太爷的人,今年已经五十多了,见证了顾家三代人的经历。


    “何叔,”顾钰先从马车上下来,“我不是交代过不要在门口等我们吗?您年纪大了,吹不得冷风,不然等到下雨天腿又痛。”


    何叔笑了笑,竟然开始抹泪起来,只道:“高兴,我高兴啊。”


    虽说离了故土,但他是看着顾家兄妹长大的,将两人当做自己的亲孙儿一般,能回到两人身边照顾,他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顾钰扶住何叔,两人在前面先进了宅子。


    顾怜下马车后先在四周看了一圈,心里越发觉得萧迟砚细心起来,连宅子都挑的恰当,既不会太招摇,也不会太寒酸。


    一股寒风吹来,她缩了缩脖子,不再在外停留,忙不迭进门了。


    吃完饭后,顾怜来到了自己住的西院,屋里的炭炉已经烧起来了,比屋外要暖和许多。


    伺候她的丫环是新买的,叫桃儿,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长相清秀,虽然不大说话,但干活还算麻利。


    顾怜将披风脱了,便开始打量起屋内的事物来。 她又将唇脂收回去,若是太刻意了,反而不好。


    雨过后,今夜又恢复了闷热,比往日夜里还要更热一些。


    顾怜醒时身上出了些薄汗,于是起床后先烧了一锅热水擦身,才开始着手准备制作莲花酥需要用的东西。


    面皮等发好后和油一起揉匀便好,红色染料是煮沸的马齿苋水,内里的馅料是红豆泥。


    昨夜泡好的红豆已经软烂,下锅煮熟后再沥出来,轻轻用擀面杖一碾,便成了泥。


    等到将团好的红豆泥裹到面皮之中,按扁后用刀划出刀口,再用马齿苋水染好颜色,放入热油中炸定型,便算是完成。


    虽说步骤并不算复杂,但擀面皮却是一个辛苦活,每一层的面皮若是要吃起来酥,擀的时候便要擀的薄,每层面皮都要擀三道。


    等到一个个如莲花般的酥饼被端出来时,顾怜浑身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湿透。


    她将莲花酥放到桌上放凉,便兑了温水打算洗澡换身衣裳后再去送糕点。


    酥饼一共捏了十八个,顾怜打算送给萧迟砚六个,不会太多,也不失了送礼的礼数。


    她洗漱好出来时,顾钰已经将酥饼包好,还将锅和灶台都清理干净。


    “小怜,我包好了,是现在去送还是晚些去?”


    见他打算动身,顾怜连忙道:“阿兄,让我去吧。”


    顾钰愣了愣,道:“也好,你去吧。”


    话虽如此,他探究的目光却一刻也没从顾怜身上移开,欲言又止,最后默默回房了。


    顾怜知晓他在想什么,但并不打算解释,在兄长眼里,或许她只是情窦初开,兄长也不会阻挠她。


    她回到屋里,见到自己已经缝好的新衣,决心这两日加把劲,早日将花纹绣好,顾钰的那件竹青色绣好了一半,应当明日便能绣完。


    顾怜挽好发,从柜子最底下找出一根米色发带,将头发松松挽起,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裙,才出门。


    顾怜出门时,方禾苗恰好在院子门口扫地,见到她,忙跑过来,“顾姐姐,你来找谁?”


    “我来给萧大哥送些莲花酥,”顾怜对方禾苗印象不错,此时笑道:“你若想吃,便去我家,叫我阿兄也给你拿两个。”


    “是顾姐姐亲手做的吗?”方禾苗双眼发亮,又想起什么,摇头道:“我不吃,顾姐姐留着自己吃。”


    “是我自己做的,家中还有,你无需与我客气,待我见完萧大哥去给你拿。”


    二人说话间,萧迟砚打开了门,他看着门外的两人,微挑了挑眉,似乎不解。


    顾怜抬起眸来,抿着笑望他深邃的眉眼,柔声道:“萧大哥,这是我做的莲花酥,请顾大哥尝尝。”


    方禾苗也连忙接话道:“对啊萧大哥,这是顾姐姐亲手做的莲花酥,我昨日来送酥糖都没见着你,我是新搬来的,叫方禾苗,萧大哥叫我禾苗就好。”


    萧迟砚原本不打算收,但面前女子眸中仿佛揣了两分期待般,粉嫩的唇轻轻抿着,好像只有他收了才会绽出笑意来。


    但他还没动作,顾怜身旁那个很年轻的男子便催促道:“萧大哥你快收下吧,顾姐姐都没给我送,只给你一人了。”


    方禾苗生的浓眉大眼的,说话也有些憨,叫人讨厌不起来。


    萧迟砚点点头,将顾怜手中包好的酥饼接过,本来打算关门,院门方合上一半,便听方禾苗道:“顾姐姐,萧大哥怎么有些凶?他不理我,是讨厌我吗?”


    然后是女子柔柔的声音,“萧大哥话少,但是个热心之人,你往后便知晓了。”


    萧迟砚细细体会了‘热心’这两个字,还是将剩下的半扇院门关上了。


    还没等坐下,敲门声又响起。


    萧迟砚沉默了一瞬,起身开门,门外是正咧着大嘴笑的方禾苗。


    方禾苗道:“萧大哥,你可以给我吃一块酥饼吗?顾姐姐家里困难,我不忍心吃她的,吃你的可以吗?”


    萧迟砚:“……不可以。”


    话落,他将院门合上,不打算再理这个小孩子。


    他今年二十有三,方禾苗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确算是小孩子。


    待到终于坐定,萧迟砚将油纸包打开,见里面是几个品相还算不错的莲花酥。


    只是他向来不爱吃糕点,尤其是酥饼之类。


    萧迟砚本打算将莲花酥收起来,但想起方才顾怜期待的模样,还是拿起其中最小的一块,小小尝了一口。


    这和他记忆里的酥饼没什么两样,一样的不算好吃。


    萧迟砚将一块吃完,便将剩下的全都收了起来,然后倒茶将那干巴巴的感觉咽下去。


    门外,方禾苗吃了闭门羹也不恼,摸了摸鼻子便继续去扫地了。


    这间屋子应当是何管家带着人收拾的,与她从前在顾府的闺房很相似,只有个别物件不同,其余的款式和摆放位置都一模一样。


    顾怜望着屋内的一切,忽然有种回到了儿时的错觉。


    半晌,她摇摇头,轻笑了一声,觉得累得厉害,令人打水来清洗后便歇了。


    她的确是累了,醒时帐内黑沉沉的一片,将帷帐掀开,屋外也是黯淡的一丝日光也没有。


    耳边传来寒风呼啸的声音与炭火烧时轻微的炸裂声。


    顾怜有些热起来,她侧了个身,忽然在想,不知萧迟砚何时来寻自己。


    他走得太急了,没有留下寄信的地址,就好像无论顾怜走到哪里,都会被他寻到一般。


    想起来这个比自己高许多的男人耳根通红的模样,顾怜轻笑一声,然后慢慢坐起身来。


    桃儿就在门口守着,听见声音,敲门道:“姑娘,您醒了吗?”


    顾怜睡前已经叫她回去了,现在天冷,在外面守着人如何受得了?


    她将帐子拉起来,答道:“醒了,你快进来吧。”


    桃儿冻得面色青紫,见顾怜要下地,忙跪下来为她穿鞋。


    顾怜愣了一下,她没有被人这般伺候过,就算是以前父母尚在的时候,也没有。


    她避开桃儿拿起的鞋,“我自己穿。”


    桃儿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是奴婢的错,奴婢应该将手搓热再伺候姑娘,”


    顾怜从她手里接过鞋,自己穿起来,问道:“你从前这么伺候主人家的吗?”


    桃儿不知她此言何意,低声答道:“是。”


    小匣子似乎不太牢固,滚两圈后开合的地方便断了,只剩下挂着锁的一边还顽强的留在上面。


    里面的纸张也掉了出来。


    萧迟砚的目光在写着‘萧远’俩字的一张纸上停了停,待看清上面写的是喜好之类的事情之后,又看了第二张,半晌,才将散落一地的事物全都收好。


    他将话本递给顾怜,将她拥在怀里,眸光却始终停留在她的面颊上,带着一丝即将风起云涌之前的平静。


    第 77 章   77晋江文学城独家


    “若是她能问,方便问,也不至于多费这么些力气。”


    萧迟砚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回答,但方才在此闲坐的一会儿,他好像想到了从前不曾注意的许多事情,一时之间这些事情织成了网,在他心中密密麻麻。


    他不怪顾怜,自然是不怪的,也明白男女之间的事情总要有个人先起意,一刹那想明白了,便觉得浑身轻松。


    顾怜如今在京孤零零的,他还有什么理由去责怪、怀疑她呢?


    又喝了两杯酒,萧迟砚便回了屋子。


    顾怜正坐在榻上喝甜米酒,在他进来的一瞬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原本不痛了的肚子好像又开始痛起来,有些生气道:“萧大哥,你伤还没好全,不能喝酒的!”


    她的关心是情真意切的,萧迟砚过去捧住她的脸,趁着她怔愣的时间,往她唇上啄了两下,“这下你也喝了。”


    只要顾怜是爱他的,所有的起因他都可以忽略。


    顾怜被他亲的一懵,刚涨起来的火也灭了下来,将他推了推,轻声嘟囔道:“你喝酒还有理了。”


    萧迟砚抚了抚她的脸颊,笑而不语。


    ·


    得知此事,楚怀安突然看向他,目光探究,“你赴陶琅的约,却带上我,难道你……”


    他话并不说完,但萧迟砚却点头,“对。”


    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蓝色长袍,越发显得冷峻,


    楚怀安用扇子拍了拍手掌,他的太子妃之位空缺,若是陶琅来,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陶家并没有把女儿嫁给他的打算而已。


    “若是今日有局,便是我赢,你也算赢,”楚怀安感慨道:“真不知你那顾姑娘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连陶琅你也看不上。”


    萧迟砚没有答话,默默看着车外的景物。


    马车在赴约地停下,萧迟砚下车时,先观察了四周地形,然后才走进去。


    见到他的背影,楼上的顾怜眉间不自觉蹙了一下。


    她的眸子落到正在吃鸭掌的绪兰身上,柔声道:“绪姐姐,对面那茶馆里的龙井酥听说不错,不如我们去尝尝?”


    “走,”绪兰哪里知道方才有哪些人进了茶馆,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子,就带着顾怜过去了,“那茶馆可没有雅阁,人挤人的,我们找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你那么漂亮,被人盯着可不好。”


    顾怜点点头,挽着她的手臂,同她一起过去。


    两人来到茶馆,顾怜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东南角落的萧迟砚,以及他对面的陶琅。


    她挑了西南一角的地方,刚好能看见两人的背影。


    正在另一个角落坐着的楚怀安见到顾怜和绪兰来,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陶琅挑的地方真不错,的确人多。


    茶馆里最不缺看热闹的人,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再被人认出来,指不定明日自己的名字就会变成京城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之一。


    楚怀安朝自己的暗卫打了个手势,叫暗卫注意些顾怜和绪兰的动静,尤其是绪兰。


    陶琅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将计就计,或者说,她并不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会有人把娶她做妻子的机会拱手相让与他人。


    她含笑拈起一块芙蓉酥递给萧迟砚,“萧公子,尝尝这块酥饼。”


    萧迟砚摇头,“我不爱吃这些。”


    他上次吃酥饼还是在去年六月里在蕲州时顾怜做的荷花酥。


    陶琅柔柔点头,并不在乎,与他说起旁的事情来。


    “萧公子可还记得去年除夕那日?”陶琅道:“去年除夕,萧公子策马路过陶府,救了我舅家妹妹杨圆。”


    萧迟砚策马路过的地方太多,救过的人也太多,他并不记得。


    他的反应虽说是在陶琅意料之内,但她还是有些失落,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此事。


    两人在一起没话讲,陶琅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内敛含蓄,不会如顾怜一般主动撩拨,更不会将自己的喜欢袒露出来,就算是真的爱惨了,也不过抛去一个目光。


    萧迟砚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余光已经注意到茶馆内举止异常的人。


    他望着杯中浮沫,启唇道:“陶小姐今日约我前来,可还有旁的要紧事?”


    “要紧事,的确是有的,”陶琅眸光黯淡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膝,“不过对我来说是要紧事,萧公子您已经不记得了。”


    见那人已经有了动作,萧迟砚便站起身来,“既然陶小姐无事,那萧某便先走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隔壁桌却开始大声吵闹起来。


    茶馆内众人纷纷抛来目光,先是落在声音来源处,然后落在萧迟砚与陶琅身上,开始交头接耳。


    “这人是不是骑马游街过?是去年回京的将军?”


    “另外一个人是谁?俩人郎才女貌的,好登对。”


    “我好像见过,这是陶家小姐,俩人有婚约好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笑道:“还给萧家长房长子生个了儿子,你真有能耐啊!”


    走近后,顾怜才发现他左手的小拇指断掉了,眼里晃着贪婪。


    顾怜对身旁的人道:“将我舅舅带去客房安置吧。”


    窦闱很满意她的举动,不忘也道:“还送些吃食来,酒也要一壶,要好酒,这将军府内可不缺这一点酒水吧。”


    他得意看了顾怜一眼,便哼着小调儿走了,走到小道上,又转过头来,“小怜,我和酒馆的一位老朋友可约好过两日再聚的,你可别在舅舅跟前耍小聪明。”


    顾怜眸色深沉,微微颔首。


    待窦闱的背影消失,何大娘子不解道:“姑娘,您为何要让他进来?”


    “不进来怎么办?”顾怜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风,“他能来,自然是有人有意为之,若他今日被我挡在了门外,明日京城关于我攀上高枝就忘了穷亲戚的传言就要满天飞。”


    她淡声道:“进了府里,多的是办法对付他,不急这一日。”


    “到底是谁要和姑娘您过不去,”何大娘子愤愤道:“真是让人恶心!”


    顾怜摇摇头,“别想了。”


    她带着桃儿慢慢走回院里,思绪却越飘越远,飘回她人生中最悲惨的那一年。


    灯笼的光也忽明忽暗,照着她的面颊也仿佛在深渊与晨曦中不断徘徊。


    走近院门时,婴儿的啼哭声传来,顾怜的思绪堪堪拉回,抬头见到乳母正抱着大哭的孩子在门口等自己。


    她忙提了裙跑过去,问道:“忱儿怎么哭的这般厉害?”


    乳母将孩子递给她,叹气道:“小少爷估摸着是要您抱呢,我这怎么也哄不好,实在是没法子了。”


    果然,到了母亲怀里,哭的脸颊通红的小孩儿就安静了下来,瘪着嘴,两只眼都挂着豆大的泪珠,委屈巴巴的模样。


    顾怜心里疼的不行,将孩子抱回了房里,用帕子轻轻揩着他面颊上的泪,“你这孩子,哭的这般厉害做什么,再不要这样了,知不知道?”


    小萧忱听不懂,却‘啊’了一下,像是回应。


    顾怜抱着孩子坐到床头,拿铃铛逗他玩儿,铃铛声音清脆,她的手晃到哪儿,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跟到哪儿。


    桃儿在一旁整理衣裳,见顾怜面上没什么异常,便凑过去,小声道:“姑娘,您打算怎么做?”


    桃儿这丫环看着年纪小,但却是心思最活络的,顾怜的心里划过几个念头,又问她,“你觉得我怎么做比较好?”


    桃儿看了眼门的方向,提议道:“先留一段时日,最好是能打探出是谁传的消息,再不动声色将人给杀了。”


    顾怜将怀里孩子的耳朵捂住,轻点了点头,“想杀他怕是没那么容易,或许要留他几日。”


    她又摇头,低头看自己孩子那天真无邪的面庞,“你明日请何大娘子替我打探一番此人为何而来,莫要打草惊蛇。”


    顾怜要让窦闱知道,进京来,才是他最该后悔的事情。


    这边,窦闱来到了萧家客房,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后就开始盘算房里的值钱东西有多少。


    越看,他的面色越难看,嘀咕道:“还以为是将军有什么了不起,这客房寒酸的要命。”


    末了,他又扬起笑意来,“指定藏着呢,这么大一个府邸,绝不会少我那点儿前去赌场玩玩的。”


    厨房的人送来酒菜,见他这幅做贼一般的样子,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便转身走了。


    何大娘子打听消息很快,第二日中午就回来了。


    顾怜正在喝茶,见状不禁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很快的,茶馆内众人都知晓了今日萧迟砚与陶琅还未成亲便私下见面之事,马上流传的版本或许还要多出举止亲昵等词出来。


    陶琅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她顺势站起身来,靠近正冷着脸萧迟砚,“萧大哥,大家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正是她的靠近,让茶馆内众人更加兴奋起来,七嘴八舌讨论。


    萧迟砚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看向楚怀安。


    趁着无人注意,楚怀安甩出茶盖,飞在了引起争端又要溜走的人身上,那人从楼梯上直接摔了下去,惨叫一声,后脑溢出鲜血来。


    众人又被吸引走了注意力,陶琅看见自己的心腹大丫环如此,放在桌面的手紧握了一下,但她不能有任何破绽,不然自导自演的罪名可不轻。


    同样也注意着这边的绪兰磕着瓜子儿,一个劲儿地点头,“有趣有趣。”


    顾怜抱住他的臂,眨了眨眸子,“你不是说用起来不舒服么?莫非不用还不习惯?”


    前些日子那个方法顾怜始终觉得不安全,没过多久就又开始用起了羊肠,但羊肠还是有些不方便,每次都需要停下来调整。


    萧迟砚有些怔,“你不是说不想怀孕吗?”


    顾怜牵着他往床边走,晃了晃他的手,“你不想要个孩子吗?再说了,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萧迟砚对孩子没什么多的想法,但却十分听顾怜的话,况且不用羊肠的确舒服很多,每个月顾怜快来月事那几日是他最舒心的时候。


    此时闻言,他眸色暗了暗,将顾怜搂住,“小怜。”


    察觉到他动情,顾怜踮起脚尖吻住他。


    她的身子软的就如水一般,对于萧迟砚来讲是怎么也尝不够的存在。


    顾怜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周身早就被痒意占据,被开辟出了全新的欢愉。


    第 78 章   78晋江文学城独家


    秋后,便一日比一日凉了下来,因为已经有了想怀个孩子的想法,顾怜这段时日总是会向府里有过生育经验的老人请教这方面的问题。


    一时间她有些闲不下来,还去布庄挑了几匹好布,做些小衣裳帽子。


    她心底期盼怀个男孩,不是因为旁的原因,只是想握在手里的筹码更大些,但就算是个女孩儿也不打紧,到底这个孩子的意义非凡,是她头生的孩子,更或许是萧家第一个重孙辈。


    那些小衣裳鞋袜做出来还不敌人巴掌一半大,萧迟砚握在手里,面上也时常浮现笑意,夜里似乎也更卖力了些,真心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不为任何利益因素。


    八月半,中秋,早早地,萧鸿便递了帖子,要邀萧迟砚及顾怜到酒楼用晚饭,同行的还有他的新婚妻子,杨圆。


    然后便转过身,带着陶琅往远一些的方向走。


    见这两人离开,戴维和阮文对视一眼,走到齐渊身后,一人捂嘴一人抬腿,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人给掳走了。


    由于脸遮得很严实,并且速度很快便绕到了帐篷后面,周围人只觉得什么东西飞了过去,便再见不着踪影。


    顾怜认出戴维的背影来,于是也不急,往左右看了一圈,没看见萧迟砚,便继续放风筝去了。


    这边,被掳走的齐渊何时遭受过这般屈辱,还是当着自己喜欢的女子的面,他奋力挣扎着,却是细胳膊拧不过两个壮汉的大腿,一直到被扛到了马场外,又被丢到了马上。


    戴维翻身上马,拍了拍马屁股,架着齐渊往城外的方向走,阮文则是带着编好的词去找萧迟砚去了。


    顾怜放风筝放尽兴了,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慢吞吞走着,车轱辘发出的声音颇有些催人入眠。


    顾怜擦了擦额上的汗,靠着马车车壁小憩了起来。


    等马车到府前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她今日动多了,有些累得慌,被桃儿扶着下马车,回去后先洗了个澡,将身上有些汗的衣服换了。


    到了傍晚时分,门房突然来人,说是有一位齐姓公子找她。


    顾怜犹豫了一下,想起来齐渊早上被掳走,自己若是不关心一下,似乎有些太说不过去,于是理了理自己的发,去了前厅。


    齐渊才从郊外走回来没多久,他走了一下午,气得咬碎了牙,一进城就马不停蹄来了顾家。


    见顾怜来,他连忙道:“小怜,你可有事?”


    顾怜不好做出一副什么都知晓的样子,于是装作担忧的模样,道:“齐公子,你无事便好,今日早上实在是吓坏我了。”


    “都怪那……”齐渊握了握拳,“都怪那歹人!”


    他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能妄自开口。


    不过除了萧迟砚,他也实在是想不到在京城究竟谁会和自己这么针锋相对,还手段如此令人不齿。


    一想到今日自己被丢到了郊外走回来,再加上上次破庙之事,齐渊觉得自己与萧迟砚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顾怜又换了身衣裳,穿着霜色衣裙,发松松挽着,看起来有些温婉。


    “小怜,你今日可有空?”齐渊认真道:“这算是我们真正重逢的第一日,不该就让它这么过去,我想请你去西江月一同用晚饭,就在这条街附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联想到今日戴维突然出现的一幕,顾怜点了点头,应邀道:“那劳烦齐公子等我一刻钟。”


    齐渊喜不自胜,“好,多久我都等得。”


    回院子后,顾怜叫桃儿帮她重新梳了头发,配上萧迟砚为她买的紫玉耳铛,便同齐渊一道出门了。


    西江月的确不远,是一家不算大的酒楼,但里面很干净,雅座布置得也很有格调。


    齐渊为顾怜煮牛乳花茶,又殷勤为她倒上。


    顾怜支着腮,则是想着不知萧迟砚何时过来。


    西江月人不多,顾怜将窗子稍微支起一些往外看去,能看清有几人正结伴说笑着往这边走。


    在西江月的对面是一间茶馆,说书先生的声音能够传来。


    故事讲到第几回顾怜并不清楚,她兴致缺缺地听着,待到牛乳花茶煮好,便接过一杯喝。


    齐渊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一直等到顾怜转过头来,他才启唇,“小怜,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提及旧事,顾怜浅浅回想了一下,好像不算好,但再观现在,再苦难的日子都已经是过去了,她笑了笑,“还算过得去,齐公子呢?”


    “我这些年,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着,”齐渊望着她的眸子,轻声开口,“小怜,你能不能同从前一样叫我齐哥哥,或者叫我齐大哥,叫公子……太生疏了。”


    他不想同顾怜那么生疏。


    这些年来,顾家发生的事情他也或多或少有所耳闻,但他远在京城,实在是有心无力,就连去年寄出的那封信,都是托同窗去驿站送出去的,不敢叫父母知晓。


    虽然不愿承认,但父母的确是从顾家出事后便再未提过婚约一事。


    闻言,顾怜转了一下杯盏,然后抬首,轻笑了笑,唤道:“齐大哥。”


    一个称呼而已,她并不在乎。


    她的余光落到对面茶馆上,戴维正遮着脸假装是路人,只可惜有些太过壮实,难以叫人忽视。


    戴维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把齐渊丢到城外去了,怎么还没过多久,这家伙就自己跑了回来?还和顾姑娘吃上晚饭了,这可不能叫将军知晓,不然他就是失职!


    只可惜,萧迟砚已经知道了,他不知何时走上茶楼,坐在了戴维对面。


    戴维一惊,瞪了一眼通风告信的阮文一眼,又低下了头。


    顾怜看见萧迟砚的身影,于是也转过头,开始和齐渊说起话来,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


    西江月的饭菜还算不错,特别是糕点,甜而不腻,十分好入口,顾怜一连吃了两块莲蓉酥才停手。


    见她喜欢,齐渊道:“往后若你得闲,我常带你来。”


    顾怜弯了弯眸,“多谢齐大哥。”


    两人一齐下楼,待路过肃慎街的一条小巷时,萧迟砚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对两人颔首,“好巧。”


    齐渊霎时黑了脸,顾怜则是道:“萧公子。”


    听见这个称呼,萧迟砚掀眸看她。


    齐渊则是冷声道:“萧公子住在朱雀街,齐某竟然不知世上竟有如此巧合。”


    顾怜侧目看他,“齐大哥,你们认识?”


    沈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儿子,心里也有些思念,却不打算再去看他,维持自己的那一分傲气。


    杨圆是带着目的来的,她昨夜气了半宿,心里总觉得不舒坦,凭什么那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也配与她同桌而坐?甚至她的丈夫也因此与她离心。


    她浅笑道:“不过……我见那位顾姑娘似乎身子丰腴了一些,特别是腰身处,也不知是不是秋日长胖了的缘故,看着富态了,但她衣裳穿的宽松,我只是感觉,却不大看得出来。”


    沈氏拂茶的手一顿,似乎没听清,皱眉道:“你说什么?”


    见她这般,杨圆唇角的笑意更大了些,“我说那位顾姑娘似乎丰腴了些,面上不显,只腰身处有些而已,怎么了伯母?”


    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人会接受一个自己本就不喜欢的儿媳还有了孩子,当然,她年岁小,对萧家的事情是丝毫不知,意识不到自己是弄巧成拙。


    第 79 章   79晋江文学城独家


    她早就期待能抱孙子了,只要孙子可爱、聪明,是儿子的种,才不管生孩子的人是谁。


    前段时间她就暗暗期待着能有好消息传出来,一直到现在,快三四个月了,才终于听见些动静。


    哪有媳妇嫁人了肚里小半年才怀上孩子的?沈氏此时嘴角的笑意盖也盖不住,但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万一是顾怜使诈,那她岂不是中了圈套?


    思及此,沈氏派了身边的周妈妈到将军府门口守着,最好是能打听到些什么回来,又让林妈妈去老夫人那儿探探口风,看老夫人知不知晓此事。


    顾怜还不知道自己不过胖了些,传出去竟然是有了孩子。


    小黑狗闻见血腥味跑进了房里,它太小了些,爬不上床,只能用力咬着萧迟砚垂下床下的衣袖。


    萧迟砚闭了闭眸子,呼吸有些紊乱,他抽出床头的匕首,却方支起身子唇角又溢出鲜血来,滴答在袖上。


    他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将衣袍割断,小黑狗一时失了力在地上翻滚两圈,然后叼着他断掉的衣袖跑掉了。


    萧迟砚捂住胸口,只感觉颈间黏腻,一触尽是血迹。


    顾怜正想着再找个什么机会去接近萧迟砚要好,便见自家的小馋狗从狗洞里钻了回来。


    她有些吃惊,“今日怎么这么快就饱了?”


    但很快,她就看见了小黑狗嘴里叼着的东西,是一块织金的衣袖。


    顾怜眉间轻蹙,将衣袖接过,花纹很繁密,却有一块脏污,她揉了揉眼,然后用手抹了下,指尖霎时多了一抹血迹。


    她面色一白,将衣袖放下,又见小黑狗在狗洞和院之间来回穿梭着,明白了什么,连忙去喊顾钰,“阿兄,萧大哥好像出事了。”


    听她讲完来龙去脉,顾钰神色凝重,他将梯子搬出来搭在墙头,认真道:“小怜,你去照顾萧大哥,我去请大夫,萧大哥院门定然紧闭,我先翻墙过去,再开门放你进来。”


    话落,他便先从梯子上爬了过去,墙有一丈来高,顾怜有些担忧,见他很利落地跳了下去,也跑出了院门。


    顾钰来开门时腿一瘸一跛的,他见巷内没人,将顾怜放了进来,才道:“小怜,你好生照顾顾大哥。”


    顾怜见他这模样,有些放心不下,但见萧迟砚正屋院门大开着,心底也是担忧,于是道:“阿兄,你快去快回,坐车去,莫要逞强。”


    “我知晓。”次日清晨,萧迟砚醒时,见顾怜还熟睡着,便亲了亲她的唇,轻轻厮磨着。


    顾怜睡着的样子也格外乖,脸颊上软软的,很好亲。


    萧迟砚将她换了个姿势,让她面对着自己,手忽然有些不安分,在她的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有些不太君子做派,但是任何一个男人,应该都禁不住这种诱惑。


    他还算很不错的了——萧迟砚摸着顾怜的肩头如是想。


    一直到第一缕日光出现,萧迟砚才不舍地起身。


    顾怜还在熟睡着,一只手捉着他的手指,呼吸轻缓。


    但院外已经传来伺候的人干活的声音,若再不走,晚些就不好走了。


    萧迟砚在她的颈间又亲了亲,然后从窗户那儿翻了出去。


    这座宅子的构造他还算熟悉,此时躲起人来轻车熟路的,就是翻墙时动作大了些,昨日被咬过的地方还有些疼。


    不过这并不要紧,这是幸福的印记。


    萧迟砚唇角的笑意未曾消下来过,一想到昨日抱着顾怜睡了一宿,甚至有了今日再来的打算。


    一直到从后门的围墙上翻出去,与站在门旁的齐渊对视时,他的笑容才消失殆尽。


    说完后,顾钰便离开,顾怜将门合上,但并不落门栓,然后去了正屋,见着里面情景时双眸猛地睁大。


    萧迟砚倒在榻上不知生死,身下的褥子被血水洇湿大片,地上还有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顾怜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靠近他,“萧大哥?”


    萧迟砚并未回应她,顾怜有些慌乱,不知该从哪做起,只能先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想要帮他止血。


    当年就在她指碰到萧迟砚胸口的一瞬间,眼前忽然一花,男子的身体便如山一般压了过来,然后顾怜被一双手掐住脖子,抵在地上。


    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男子没有半分留情的意思,仿佛要置她于死地。


    顾怜拍打着他的手臂,说不出话来,所幸,萧迟砚慢慢松了力气,仿佛是认出她了般,“顾怜?”


    话落,他便晕倒不省人事。


    顾怜被他一整个身子压住,喘不过气来,男子还带着血腥气的唇就在自己的腮旁,却还带着热度。


    她不敢用大力气去推,恐让他伤的更重,只能先在他身上摸索着有没有伤口,再慢慢一点点挪出来。


    但萧迟砚的身上并没有伤口,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也很干燥,顾怜稍微侧了下首,恰好能看见他垂下的长睫,和高挺的鼻。


    顾怜伸手抓住床脚,才慢慢地将自己的身子抽出来,不过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办法将萧迟砚扶上床,只能坐在地上先歇一歇。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将地上的匕首捡到桌上,先用帕子替他将脸上的血渍擦干,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体温还算正常后,才放下心来。


    萧迟砚此时胸前微弱地起伏着,顾怜有心,却也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将锅里的热水烧上,以防大夫需要。


    待到事闭,她回到屋内,坐在萧迟砚身旁守着他。


    她从前知晓这位萧大哥身材伟岸,也知晓他生得好,但今日再细细看来,却是生的极好,眉骨深邃,挺鼻薄唇,从面上到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整个人劲瘦有力。


    打量完后,顾怜心中默默对他说了句抱歉,只能让他睡在地上。


    顾钰还未请大夫回来,锅里的热水烧好了,顾怜将萧迟砚面上和颈上的血全都擦净,时不时查探一下他的呼吸,以确保平安。


    最后她实在是坐不住,又开始尝试将萧迟砚扶起来,她将他的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扶着床想要站起身来。


    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人几乎是半拖着拖到了床上,不过自己也被他手臂搭着压倒,更像是一种被他带入怀中的姿势。


    顾怜实在是没了力气,躺在他的臂弯中歇了会儿,然后想将他的手臂从自己的胸前移开,一转身,却见分明昏迷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正用一双幽深黑湛的眸望着自己。


    顾怜将帖子拿给他,“上面也请了我,但我总觉得自己不太应该去,若是惹得大家都不高兴就不好了,你到时候去就成,我就在家里等你。”


    她太乖巧了些,萧迟砚亲了亲她的唇,将请帖放好,“过几日祖母也会来遣人请你去,你就去吧,好不好?”


    被他的话逗笑,顾怜撒娇道:“那要是大家不欢迎我怎么办?你又不和我在一处,男眷女眷都分开,我心里有些怕。”


    “请祖母身边的蔡妈妈陪着你,”萧迟砚道:“你趁此机会去认一下亲戚也好。”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顾怜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自己腕上的金镯子,又将他的手捉了和自己的放在一处比大小,“知道了。”


    老太太的六十寿辰,来的人除了萧家的亲眷,还有许多达官显贵,顾怜稍微静了静心,宽慰自己还有半个月,莫要这么不安。


    第 80 章   80晋江文学城独家


    六十大寿是整寿,按理来说是该大办的,但萧老太太借口身子不爽利,只邀了京城中来往较多的几户人家,并一些亲戚。


    顾怜寅时便醒了,静静躺在萧迟砚怀里,有些睡不着。


    屋里没烧碳,帐内却很暖和,萧迟砚就像是一个火炉子一般,环着她还有些热。


    望着黑黝黝的四周,顾怜稍微支起身子,掀开帐子看了眼屋外天色,见天光黯淡,便知时辰还早,又躺了下来。


    萧迟砚也醒了,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你再睡会儿,莫要烦忧,此次寿宴来人不多,不要怕。”


    顾怜方做好早饭,便听见常氏闹到了屋外,正哭着要回娘家去。


    她将头探出院门外,见到第二户第三户也都探出半个头来,都在看热闹,只萧迟砚的院子没有动静。


    不过凭这动静,想来他也睡不安稳。


    常氏似乎一夜未眠,眼下青黑骇人,此时她发疯似的抓着赵盏的衣袖,要往巷外走,哭道:“我要带着儿子回娘家!反正你们赵家已经有传宗接代的种了!还要我们娘俩做什么!”


    赵盏觉得丢人,脖子缩在衣里,想要往回拉自己的娘亲,却被打了一巴掌。


    常氏怒道:“你和你爹一样是个没良心的,你去认那个女人做后娘算了!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娘!”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极响,赵盏的脸霎时就红了一大片,顾怜也不由得往后缩了些,脸上隐约跟着生疼。


    赵老太太上来护住孙儿,骂道:“疯婆娘你好端端的打他做什么!你自己生的你不心疼!”


    “我生的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常氏抹了一把泪,指着婆母的鼻子骂:“你有脸来管我,你儿子做出那种狗屁事来你不管,现在我打儿子你知道管了!”


    “他们做男人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这个泼妇!”赵老太太气得眼前直发晕,转头去找自己的儿子,“赵德你出来!把这个疯婆娘弄回去!在外面丢人现眼!”


    此时,赵德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来,却没拉常氏,而是拉了拉自己的老娘,“娘,咱们走,不与这个妒妇多舌,荷儿又给我生了个儿子,都四岁了,您还没见过他,晚些我带您去见见。”


    此言一出,不仅是常氏,就连赵盏都愣住了,他嘴皮子微抖,“爹,你不要我了?”


    赵德看他一眼,“你不跟这个婆娘走,我就还认你。”


    赵盏在哭的不成人样的娘和薄情寡义的爹之间巡视了一圈,没动,但却像是失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


    常氏扑到他身上,“我的儿,还是你舍不得娘!”


    这一番闹剧看得人咂舌,最后常氏带着赵盏回了娘家,赵家院门又紧闭了。


    顾怜方欲回去,便见萧迟砚的院门开了,不过他只在门前与左右看了一下,在与顾怜目光对视时顿了一下,便很快恢复如初,又回了院里。


    顾怜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之后细细想了一番也没想明白,最后继续去缝衣裳了,末了不忘将小黑狗的狗洞移开。


    隔壁。


    萧迟砚的确早就起了,还晨练了半个时辰。


    不过他开门不是因为想看赵家的好戏,而是在等酒楼送早饭来。


    平常这个时辰早饭早该送来,今日巷内吵闹,他只以为自己没听见,结果开门看去门前空荡荡的。


    他平日不爱吃零嘴,家中除了昨日顾怜送来的莲花酥之外没有任何能饱腹的东西。


    萧迟砚将包好的莲花酥打开,就着茶水吃了两块,才觉得胃中好受些。


    许是因为他力气太大,有几块莲花酥已经碎了,不大好看。


    萧迟砚将油纸包重新系起来,忽然想起方才见着顾怜从门内探出半个头的模样,像极了那夜里她躲在门后怯怯同自己道谢的样子。


    不过今日女子却大不相同,不再怕他,眸子总是半弯着,十分清亮。


    敲门声传来,萧迟砚去开门。


    酒楼的小二一脸歉意,“公子,实在对不住,方才我见您巷子里有人争吵,不大敢过来,怕洒了您的早饭,害的您等了许久,真是对不住您。”


    萧迟砚并没计较什么,接过食盒便让他离开了。


    酒楼今日的早饭是一个肉包子,一碗肉燥子面条,还有一个葱油饼。


    若是往日的话,这些早饭萧迟砚能吃干净,但今日却将包子剩了下来,方才吃的莲花酥虽说看着不大,但就着水咽下去却是极其饱腹的。


    正想着,小黑狗闻到香味,从狗洞里钻了过来,它的下巴上还挂着两颗白粥,萧迟砚将肉包子放到它的碗里,见它吃的开心,于是起身去了房内。


    闻大夫制的药是每日一服,萧迟砚将药瓶拿出来,倒出一颗通体漆黑的小药丸,然后吞服下去。


    此药的确是有奇效,这段时日萧迟砚明显可以感到能使出八九分的力气来,应当再过半个月,他的内伤便可痊愈。


    顾钰伤着了脑袋,不大能动弹,一个不留神就被烫到了嘴,此时正一只手捂嘴一只手捂头,被气得不轻,嘴还痛。


    绪兰不解,摸了摸药碗,“也不烫啊。”


    她捧的是木碗,自然不烫。


    顾怜看不下去了,走过去道:“绪姐姐,药还是烫的,你吹一吹再喂给我阿兄。”


    顾钰躺在床上,神情颇为哀怨地看了胞妹一眼,但见绪兰面上的关心不似作假,又想起她昨日舍命救自己之事,还是慢慢别过了眼。


    绪兰舀了一勺药,尝了一口,‘嘶’了一声,“的确烫。”


    她倒是个有心的,不知从哪儿摸来的蜜饯,将药喂完后还贴心地往顾钰嘴里塞了一颗,哄道:“药不苦,咱们不怕啊。”


    顾钰又是脸红又是恼怒,头更疼了些,最后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顾怜估摸着,再被绪兰照顾两天,自家兄长都能拖着没好的脑袋去户部继续当差了。


    树影浅淡,暑气渐升。


    萧远在马车上想了许久,觉得长子能不声不响做出这件事,定然得了沈氏的同意,一时心底有些不畅快,想起来那年沈氏也是瞒着自己将长子送去陇右之事,心头更是郁闷。


    待到回府,他先去了萧老太太府里。


    萧老太太已是花甲之年,早就不掺和府里儿孙的事情了,但却依旧是主心骨一般的存在,儿子儿媳遇到难题,总会来请教老太太该如何做。


    进了老太太的院子,林妈妈先去通报了一声,才领着萧远进去。


    萧老太太方用完晚饭,正在练字消遣,见儿子来,示意他坐下,等手里一副字写完,才问道:“今日来寻我,是为何事啊?”


    “母亲,”萧远道:“您可知晓迟砚搬出来府内,打算修缮将军府自立门户了。”


    萧老太太似乎有些惊讶,来了些兴趣,“哦?这是为何?”


    待到萧远将萧迟砚与顾怜的事情说出来后,萧老太太只是点了点头,面上并无任何不满或者不高兴的意思在。


    “那姑娘你见过了?感觉如何?”


    “儿子并不了解她,只知晓她生了一副美艳的皮囊,”萧远顿了顿,“看着还过得去。”


    “还过得去不就行了?砚儿喜欢,那便让他娶进来,何必这般纠结?”


    萧老太太将笔扔进笔洗,似乎不大明白儿子的症结所在,坐直了身子看他。


    萧远皱眉道:“母亲,儿子听说那女子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一个兄长,还只是一六品小官。”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顾怜的兄长在户部当差,户部是太子把持的地方,而萧远其实更支持瑞王继位,不过这个原因他不敢明面上说出来。


    萧老太太按了按自己的额,喊儿子来自己的身前来。


    萧远到萧老太太跟前坐好,方坐好便被打了一下。


    见儿子不可置信的表情,萧老太太道:“两人结成姻缘,最重要的是缘分,他们自己互相有情,那女子又是个善良的,那不就行了?成日里把那些什么家世挂在嘴边,我都替你累得慌。”


    “但是母亲,那女子现在就能怂恿迟砚搬出府中,难道是一个什么好人?”


    萧老太太反问道:“你看见是那姑娘怂恿砚儿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了这套在身上?你看你弟媳,还不是一个商户出身,我当年可有阻拦半分?”


    “你弟弟现在是正二品祭酒,或许马上就要官至右相,你可比不得,哪里好意思拿这件事来做文章?”


    萧远被她说的一阵脸红,小声道:“儿子不也是正二品吗?”


    萧老太太摆摆手,“往后别和我提这件事,也莫要给两个孩子施加什么压力,砚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亲了,你可莫要比我这个老人家还要古板,到时候招人烦。”


    她现在对这个长孙喜欢的孙媳妇可是十分好奇,就等哪日挑个时间亲自去见一见了。


    指不定她还能抱上重孙。


    萧远还想反驳,支吾了两声,说不出话来,灰溜溜走了。


    回到自己院里,见沈氏不在,他自己坐着想了半晌,觉得母亲说的也在理,弟弟当年要娶商户女的时候他也是百般不同意,结果弟媳性情温顺贤惠,哪里有半分不好?


    现在弟弟前途光明,内宅和睦,不知多少人羡慕。


    萧远想通了,不再纠结,甚至觉得今日急匆匆过去的举动有些太愚蠢。


    见沈氏回来,他也不提此事,只当自己不知道,不破坏他们母子的谋划,洗洗便睡了。


    沈氏今日去长公主那儿待了一整日,心里堵着一口气呢,一回家就看见丈夫这个模样,霎时更气了些。


    她此时莫名有些羡慕自己那个妯娌起来,虽说小叔有好几个侍妾,又有好几个庶子庶女,但人家院里就没这些糟心事。


    沈氏拿帕子将萧远打了一下,只恨他是个木头脑袋,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儿都不清楚,一回家就倒头就睡。


    她心里也气着儿子,但到底是自己亲生的,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能想办法先压一压。


    顾怜闭了闭眼,低低应了一声,左右还是睡不着,便起身开始看给萧老太太准备的贺礼起来。


    她听闻老太太在书法方面颇有造诣,于是投其所好,准备了一幅本朝大家的字画想要送作贺礼。


    闻言,顾怜步子顿了一下,眸光冷了一些,答道:“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萧大哥不在,我也不能多决定什么。”


    沈氏斜睨她一眼,嘀咕道:“这么听话?”


    却未发觉顾怜面上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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