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再也不分开了……” ……
安静小道, 摇曳树叶都像停止了,只有决堤的哭声回荡在电流里。
李桔胸口藏了块湿润海绵,蹲在地上挤了许久, 才将蓄积的眼泪流个干净。
抽噎一下一下, 哭到自己脑袋昏昏发疼。
电话那边从崩溃的哭声开始,就陷入了沉默,呼气重重, 似乎是将电话都捏碎了才忍住混乱的呼吸。
李桔哭到无力,声音渐渐变低,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擦着眼泪握着电话不知道怎么办。
“李桔。”那边低哑的声音喊住她,紧绷又压抑,“你在哪里?”
李桔启唇,唔了声,嗓子干哑的像是卡了煤球, 她垂下湿润睫毛看着手机,咬咬唇挂掉电话, 发消息:“我在家, 刚才情绪不对劲, 我就是想发泄一下,你别担心,我一会就好, 你睡觉吧。”
电话很快打过来。
“别骗我。”解南轻声说,声音疲惫无奈。
李桔眼睛一酸,手机上的字又湿润模糊起来。
她发消息,颤抖的手在键盘停留许久,还是一顿一顿打:解南, 我好想你,你……回来好不好。我不是不是要你,我是好想你。
“李桔。”那边还在温柔喊她,然后顿住,应该是看到了短信,呼吸重重一滞,李桔心跟着也抖了下,打字:你还是不要听我乱说,专心做自己的……
“好。”解南应,像是怕她听不清楚,又说:“好,我现在就买机票回去,但是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不然我乘飞机这段时间应该会担心到腿软。”
他顿了下,无奈地笑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轻晃的手指,“你可能不信,现在手就在抖,李桔,别让我担心你。”
李桔喉头一哽,眼泪又要落下,打字老实回复。
那边默了下,点头说:“好,我帮你叫车,答应我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有精神了,明天吃完饭中午12点去机场等我,可以吗?”
闻言,李桔几乎不敢相信,飞快打字:你别回来!
她开始后悔自己的任性,接着短信又发过去:我没事了我没事了,你别回来,解南,你不能就这么回来。
那边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手机上紧张的内容,说:“李桔,我可以回去了。”
李桔心口一震,什么……
那边沉默许久,又说了一遍,微微叹息:“李桔,我可以回去了,正大光明,我要回去了。”
李桔握手机的手几乎抓不住,好像踩在冬日的薄冰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敢呼吸,怕脚下踩得冰融化了带着两人都摔入冰水中。
烈阳消寒,解南要回来了。
解南没有问她为什么一直在发短信不直接回应他,只是反复轻喊着她的名字,“李桔、李桔、李桔……别哭了……”
她又哭了吗?
他温柔的声音像是宽厚的手掌轻轻碰在她脊背上,暖着她发颤瑟缩的身体,一遍遍轻轻抚过。
解南陪着她等车来,听她说到家了,听她说要睡了,才准备挂掉电话:“好好休息,醒来就可以看到我了。”
李桔鼻子一酸,打字:真的吗?
解南失笑,逗她:“可能得醒一会,你撑到机场,就可以看到我了。”
实际上,李桔醒的何止一会,哭过后头痛让她在床上躺了许久,昏昏沉沉,不知道那一通电话是不是一场梦,反复确认着通话记录,惦念着自己不能睡过头。
只是20多个小时不是一场梦就可以挨过,第二天她醒的很早,吃了早饭便出门了。
到机场的时候才八点多,大屏幕上显示解南那趟飞机12点35分降落。
李桔看着那个时间,不觉漫长,只觉心落了下来。
她找了个角落位置,拿出手机看数学杂志上最近新发的论文,偶尔抬头看时间列表,像钓鱼的人收着手里的鱼线,慢慢缠着,因为知道不会空等待,所以缠线的过程也不觉煎熬,反而兴奋激动。
面上平静的好似专注论文,只有她知道迫切的心已经随着航线在缓缓前行。
时间一点点走,椅子边的人从中年男人换成一对情侣又换成一家三口,红色数字跳动成11,她心口也像摇着拨浪鼓一样轻微震动。
只是过了十几分钟,广播通报航班延误。
李桔眼看着降落时间延迟一小时。
周围传来不满声,李桔低头看着论文,过了12点,感到几分饿意,才想起来解南如果从挂电话后就买票赶飞机,除了简单的飞机餐,应该20个小时都没吃过别的了。
买早了怕凉,李桔约摸时间,在还有半小时降落的时候去买餐,好让他出来就能吃上饭。
正是吃饭的点,用餐的人不少,李桔点了两份饭打包。
厨师速度很快,十多分钟服务员饭就拎出来了。
李桔从店里出来,时间还有几分钟,心跳已经开始紧张,小鼓拍打,咚咚乱跳。
“宝宝!”有个年轻男子看到女朋友,拎着行李箱往这边跑。
“啊!陈昊!”李桔身后有女孩激动地喊了声,往他冲。
两人相拥,行李箱从男孩手里飞出。
李桔走在女孩旁边,看两人幸福拥一起,刚抬起嘴角要笑,就见男孩手里行李箱往自己撞过来,往旁边躲,正好侧边跑来一个小男孩子,两人相撞,啪的李桔手里的饭盒摔出,上面那层直接从袋子掉出溅落她一身。
男孩见状,吓得立马眼眶红了,“姐、姐姐……对不起……”
男孩身后的家长见状赶紧跟过来,见饭菜洒了一身的李桔,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烫到吧,赵泽恒,说你多少回了,别在公共场合乱跑,你看你把人衣服撞的。”
男孩妈妈一边教训小孩,一边拿纸细细给她擦大衣上的菜汁。
李桔身上一片狼藉,旁边的情侣见状也赶紧过来道歉,几个人围着她又是擦衣服又是帮她整理地上饭菜。
“没事,不用擦了。”李桔来不及跟他们多说,看时间飞机已经降落,赶紧拎起还剩的一个饭盒往出口去,一边给解南发消息,“你在出口等等我,我马上就到。”
她一路小跑,过去时发现已经有人出来,心口重重一沉。
她赶紧给解南打电话,那边只听关机提醒,她松了口气,看样子还没出来。
只是她又等了会,发现人都出来差不多了还没见到解南。
李桔又打电话,没人接后看到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的女工作人员,下意识用手语:你好,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一米八多,瘦瘦高高,穿的比较清贫的……
她还没说完,工作人员见状,立马热情说:“小姐小姐,麻烦你等一下,不要着急,我们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看得懂手语,你等下我叫他来。”
不是不是。
李桔着急地都忘了,赶紧拿出手机打字:不用不用,你别走,你就告诉我刚刚那一批出来的人,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瘦瘦高高,一米八多,他长得不错,应该挺好认你……
工作人员看着她打字,眼尾扫过她肩膀往后看,手指向了出口,呆呆问:“你说的是他吗……这可不是只长得不错啊……”
工作人员看着出口那个走出来的男子,一身灰色大衣更衬得他肩宽腿长,容貌清秀,浑身散发着清冷气质,她忍不住咂舌。
李桔一愣,心口重重提起,转头往出口处看。
围栏后不远处,解南安静看着她,漆黑眸子温润平静,沉默有力的与她对视。
解南刚走到出口,就在各色衣服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李桔,她正侧着身子紧张地和面前的工作人员用手语比划着,他不看不清她面容,只从她紧绷的身影瞧出她的焦急,身上还有菜汁在往下流,她仓惶急迫,根本没有注意到。
解南看着她的身影,胃里好像有一朵花绽放,从那晚目送她离开后胃里就像藏了一千根针,随时发作刺疼,吃下的每一顿饭有可能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此刻,他看着她着急面容,胃里暖融融的几乎让他眼眶发湿,那是吃多少奥美拉唑都无法得到的药效。
原来他不是胃病了。
隔着五米的距离,两人目光对视,平静又汹涌。
李桔鼻子一酸,半张着嘴看着解南说不出话来。
解南离开那天,她坐在医院的窗户边,安静的看着蓝天。
几乎不发朋友圈的解南,那天在上飞机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别嘲笑我,理想者执剑,勇敢者亮剑,卑微者藏剑。
两人共同朋友少的可怜,她只看到数学组那几个人点了赞,刘润还留了个言。
学神说得好。
李桔轻笑,眼底晦涩。
别人不明白学神在伤春悲秋什么,只是看过就接着往下滑走了,最多应和一下。
李桔看着那条朋友圈,眼眶一次又一次湿润,最后退出界面,什么也没做。
现在,她站在这里,看着解南绕过栏杆,迈步向她一点点走来。
他总说自己卑微,不,解南,你一点不明白。
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她如此骄傲。
解南,你是最勇敢者。
她站在原地,看解南向她走进。
五米、三米、一米……
直到半步的距离,瞳眸水珠晃动。
解南站在她面前,黑色眼睛静静看着她。
李桔落泪,朝他举起手里的饭,点了点,笑着对他口语:饿不饿啊。
他看着她,忽尔轻轻叹了口气,撑开手臂将她抱入怀里。
“嗯……”李桔抬手挡了一下,手点了点上衣狼狈一团,可怜地抿了抿嘴,湿着眼睛看他。
解南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掠过衣服上那一大片菜汁,然后握住她的手,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干净衣服与菜汁相擦,染湿一片衣服。
叶落归根,蒲公英随风落入土壤,远飞的大雁从他乡归来。
温暖熟悉的触感入怀,李桔鼻子一酸,再舍不得推开。
两人紧紧抱住对方,将近三个月难以舒畅的呼吸终于在对方熟悉的怀抱里通畅,好像大病一场时堵塞的鼻子,终于在对方怀里闻到清新味道。
有眼泪顺着脖颈落入衣服,温润湿意刺透解南脖颈。
解南眼沉了沉,低头将她更紧抱住,唇反复扫过她的发丝,像一片羽毛缓缓擦过,抚平夜晚的伤痕。
身后,围观整场的工作小姐姐无辜地眨了眨眼,轻咳了声。
两人一顿,李桔脸发热,靠在他怀里没好意思动。
解南轻笑着拍拍她脑袋,朝工作人员颔首致歉,对李桔说:“我们先出去。”
李桔点点头,从他怀里推出来,手就又落到他手心,十指相扣,目光瞥到解南灰色大衣上的菜汁,忍不住偏头摸了摸鼻子。
往外走,李桔往乘坐市区大巴那块走,解南点点她的手,指另一边的出租,“坐那个。”
李桔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上车后,李桔把饭盒递给他。
解南接过东西,偏头看着她不说话,目光专注灼热。
李桔心跳微乱,摸出手机,顶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打字,“吃饭啊,祖国的味道,比你每天吃的黑暗料理强多了。”
李桔递给他看,解南垂眸,目光扫过屏幕,在她收回手的时候拉住她的手握住。
“我胖了吗?”
李桔顿了顿,从见到解南起就忍不住游移的目光停在他脸上,再离不开。
那双眸子依旧漆黑沉静,有攫取所有专注的魅力,睫毛浓长投下淡淡影子,五官卓越,脸部线条清晰,比之前瘦削的脸颊好上了许多,看来他有在好好吃饭,不管多难吃。
李桔点点头,觑了眼司机,飞快凑过去在他侧脸颊亲吻了下,蜻蜓点水。
她口语:奖励。
解南噙着笑看她,不说话只是抓着她的手,轻轻捏着攥着揉着,好像在一场梦幻的梦里寻找棱角来确定这是现实。
“你为什么出来那么晚?”李桔委屈打字问。
解南:“邻座坐着一位腿残疾的大爷,空姐没有注意到,我帮了他一下,两人就落在了最后面。”
十字街头,解南看着残疾男人推着轮椅离开的落寞背影在李桔心头一闪而过。
她酸涩打字:“哦,勉强原谅你。”
解南拿纸帮她擦衣服,低头动作轻柔认真,声音也格外认真,“是得原谅我,因为你没意识到我比你还着急。”
李桔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将打下的字递到他面前。
“我们不谈原谅,这件事没有赢家。”
车轮缓缓转动,行驶在初夏的柏油马路上,卷起的都是渐渐升温的灼热。
在车上,两人吃完了一份饭。
下车往小院走,午后两点钟,阳光暖融融,胡同口静悄悄。
解南拉着李桔,两人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叠踏在小巷里,成为一串轻快、隐秘、躁动的乐谱。
站到门边时,看着熟悉的红色铁门,李桔心跳咚咚乱起来。
解南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取出钥匙,上前开门。
李桔眼发涩,偏头没有去看,只有耳边清楚回荡着锁舌嗒的弹开门被打开的声音。
解南站在门边,回头看她,喉头哽了哽,朝她伸手叫她:“李桔。”
李桔回头看他,红着眼眶,小步往后退了点。
解南眸子落在她身上。
李桔眼泪又落下,摇头看他,心口湿漉漉打字:解南,我以为我不会用那个选择的,我辜负了你,对不……唔!
解南大步上前,咬住她的唇,将她抱起,气息热烈缠绵,低下身子额头贴着她眉心:“不要对我道歉。”
气息霸道,带着长久的思念。
紧跟着,他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跃过漫长的三个月,跨过漆黑夜晚的沉默离开的背影,再次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将压抑的吻落到思念的温度上。
咸涩的眼泪流入,唇齿交缠。
砰地门被甩上,李桔被掼在门后,解南双臂挡在脊背与大门前,居高临下的温度将她包裹,解南擒住她的下巴将日夜的思念通过狠咬的唇齿发泄。
烈火燎原,解南的动作难得粗暴,腰间双腿被他狠狠钳制,拥抱身前人的力度如捏泥人般要往他身体里压,紧紧相拥,呼吸纠缠。
李桔剧烈喘息,搂着他的肩膀,启唇任他长驱直入,灵活灼热,配合他大力的温度,咬过他的唇,他的下颔,咬住他的脖颈。
牙白舌尖仿若纹身刺体,将连日思念透过锐利尖印刻下。
“唔……”
解南喉咙滚了滚,低头看她的目光好像恶狼,危险狠厉,她在他的怀里,咬着他致命一处,但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反扑吞噬殆尽。
解南漆黑浓郁眸子看着她起起伏伏热喘。
李桔对上他深沉目光,鼻头忽然像按下十几个柠檬,酸得她心口一痛,眼泪顿时奔涌而出。
唇离开喉结,她埋头他脖颈,泛白指尖狠狠抓着他肩上衣领,委屈痛苦地大哭出声,死死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发红手背青筋突起却怎么都不舍得丢。
解南心口像是一根弦绷起,随着她的哭嚎弦也跟着颤抖扫过他身体里的血肉,他心疼地抱紧怀里的人,两人都死死抓得对方疼,谁也不舍得丢。
解南亲着她乌黑头发,拍着她发颤脊背,一遍遍安抚,一遍遍承诺。
“不分开了,不分开了。”
“再也不分开了……”
第109章 我的幸福怎么了,她为什么……
尘封三月的小院, 花坛边的砖缝间有杂草已经生出。
香椿叶子已经变红,长得又大又厚,过了春分那段最佳时间, 叶子已经老了。
没有浇花的种子奇迹般的生存了下来, 从薄膜里钻出来,长高了许多。有成群蚂蚁从土眼里钻出来,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觅食, 晚上草丛间,隐隐烁烁有蟋蟀的声音传来。
月明风清, 今夜无人关心窗外景色。
卧室纱帘翻飞,交颈而眠的两人不知何时醒来。
下午李桔抱着解南结结实实痛哭了一顿,算是把他走后的无奈痛苦思念都哭了干净,解南抱着她轻拍着,等缓下来要走时,腿长时间僵着, 忍不住打了个趔趄,直接带着两人和旁边的行李箱都倒了。
好在李桔抓着门, 摔的倒是没有多厉害, 就是狼狈。
李桔觑着解南黑的脸, 噗嗤笑了出来。
“不哭了?”解南挑眉问,声音危险。
李桔心虚地从他身上跳下,绕过就要跑, 下一秒就被飞速起来的解南抓住了手腕,从后面直接抱起进了卧室。
门口,行李箱歪倒着碰在门上。
屋里,有人被强横撞着将横亘三月的晦涩痛意和抱歉撞碎,永远听不厌的温热呜咽刻进心里, 从乖张的配合到叫嚣到口干舌燥的小猫喵喵叫不停,浑身无力仿若一团水,随着他的喜爱揉捏,只要他好好找补回来。
至于那些干巴巴的道歉和眼里的愧意,都在勾起的白色手臂和柔软的腰肢间诉说。
等月上枝头,两人醒来,解南抱着累极的她洗澡。
出来后发现没有换洗衣服,解南从行李箱抽出自己的长衬衫给她。
李桔睨了他一眼,低头笑着乖乖穿上。
只是没能穿多久,在厨房找到几包过期的方便面,两人凑合吃了后,很快就又被扒掉了衣服。
之后几天,两人除了出门买菜哪也没去过。
民以食为天,以及,饮食男女的食色性也。
饿的时候解南起床做饭,李桔就穿着他的衣服站在旁边看他做饭,或者从后面抱着他的腰头贴在他脊背上委屈,打字给他看:“我的腿好疼……”
解南笑:“下次换个方向。”
李桔脸热,下巴在他背上点点,表示勉强同意。
吃完饭,两人又回了床上,不做的时候就抱着睡觉,醒来解南就安静地看着李桔打字,听她说最近发生的事。
将近一周,两人哪也没去,走到哪另一个人就跟到哪。
睡在床上时抱着说话,坐在沙发看电影时不时接吻,小院里解南除草李桔拿着小扇子给他打风。
生活慢下来,小院的每天都好像切下一块香甜奶酪,含在嘴边许久才舍得咽下。
七月初李桔和解南毕业,六月中旬后陆陆续续有事情需要回学校。
解南回学校,李桔回家看宗雅丹,最后学校相遇再一起回小院。
宗雅丹问她去哪了,李桔直白说:“解南回来了。”
宗雅丹脸色不佳,她最近忙着处理和狱中李良功的离婚手续,分身乏术也没有余力去管她。
这天,两人回小院,路上解南接到电话,之后神情都不对劲。
“怎么了?”李桔打字问。
解南沉默了片刻,“明天是郭喜芬五七,解如龙让我去看她。”
李桔瞠目,忍不住手语比划:她、她怎么会死……
意识到解南看不懂,她掏出手机要打字,解南已经猜出她所想:“她早先就患了肝癌,但是放弃治疗一直在等死。”
李桔心口一紧,她虽然不喜欢郭喜芬,但那也是……
她担忧地看解南。
解南见她模样,好笑地捏了捏她鼻子,“放心,我早就知道了有这一天,那是她的选择。”
他的目光错过她的肩膀看向公交车窗外街道,“伤心就更不可能了……”
李桔揪揪他衣服,解南低头看她打字:解如龙为什么会通知你?
就他们的关系即便是这种事解如龙也不会通知他才对。
解南看着她放在手机上的手,掩下眼底痛意说:“那套房子郭喜芬立了遗嘱。”
他顿了下,说:“有我一半。”
李桔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看他。
翌日,青陵墓园。
李桔和解南从一排杂草间穿过走上一条蜿蜒土路,终于寻到解如龙说的地方。
说是墓园,更像是荒郊野岭开垦的一片荒地,卖便宜墓地给穷人。
李桔感觉身边越来越沉的气息,握他的手紧了紧。
解南偏头看她,安抚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解南走到墓碑前,站在土块上,看着身前的黑色墓碑,上面解洪二字立在第一排,随后是郭喜芬的名字。
两人没有合照,只有两张照片贴在一起。
难得解如龙已经在了,墓地前面砖头垒起的圆圈里,有冥币烧掉,潦草几张,像是完任务。
看到解南和李桔,解如龙阴鸷的冷笑,“你可算舍得出面了,我妈死你竟然都不来,解南你就是个白眼狼。”
李桔沉脸,瞪向他。
解如龙嗤笑:“还巴着呢,有这个小富婆养着,你也不在乎那个房子吧,我劝你自觉把那剩下的半套房子让出来。”
说着,解如龙朝地上呸了声,“也不知道我妈死前怎么老糊涂,怎么会把房子给你一半。”
解南面无表情看着他,“法律生效,那套房子现在就有我一半,你要是想要房子,最好先想好该怎么跟我说话。”
“我|操!”解如龙四处乱看,捡起地上的砖就要冲过来,“我才是亲生的,想要房子你配吗?解南,你可看看这地上睡得两个,一个是被你害死的,一个是被你气死的。你把我家都毁了,你还想要房子,我劝你最好识相,否则我……”
“你能怎么样?”解南反问,声音冰冷,漆黑眸子看着对面暴戾的男人,声音轻蔑好似看一堆垃圾。
李桔听到他阴冷声音,心口一跳,不由朝他贴近了些。
“我他妈你敢抢我房子,我跟你拼命,我告诉你那房子都是我的,你一半都别想要!”
“命?你的烂命值几个钱?”解南声音冰冷到了极点,看他的视线是从未有过的阴戾,“我再说一遍,想好怎么跟我说话。”
解南收回视线,看向墓碑,“如果不是地上的这两个人,你现在早就被人废了腿。”
解如龙打了冷颤,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眼神阴鸷的解南,心里竟然冒出一点恐慌和发虚。
以往二十多年,解南即便威胁他也没有露出这么强势可怕的一面。
“你、你吓唬我?”
“呵。”解南冷笑着看他,好似咀嚼一个笑话:“你为了三十万就把我的人卖了,你觉得这是恐吓?”
解南弯腰,捡起一块砖在手里掂了掂,“你觉得这个如何,要知道你的腿可是因为我才留着。”
解如龙对上解南冰冷目光,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条阴冷毒蛇狠狠盯着,对他冒着绿色毒液,似乎下一秒这转头就会砸到他腿上。
“你,你等着!”解如龙都搞不懂他原本怒气冲冲要房子,为什么会心生惧意,“房子的事情没完,我、我告诉你我一定要拿回来!”
说完,解如龙狠狠把转头砸到旁边草丛,看也不看身后墓碑就走了。
荒郊恢复一片安静,草丛窸窣随风摇动。
李桔摇了摇解南的胳膊,担心地看他。
“你还好吗?”她打字问。
解南抓着她的手,目光直直看着她,过了几秒眼里冰冷才消去,笑着点点她手心,“别担心。”
李桔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蹲下将提着的袋子里的祭奠碟子拿出来,将菜倒进去。
因为是头七,必要的程序还是走了一遍。
烧完冥币,两人都沉默了,李桔是说不了,解南大概就是真的无话可说。
因为是夫妻合墓,即便解洪在这里,解南也很沉默。
李桔看着照片上的两人,解洪的照片他看过,不同的是郭喜芬的照片,自她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她在她印象里便是不好接近,随后是刻薄、尖锐、冷漠,不像一个母亲,倒是像尖酸的仇人。然而这个墓上的照片贴着的是郭喜芬很多年前的照片,脸还没有发福,目光里有闪烁的笑容,羞赧地看着镜头,摄像头后应该站着她深爱的男人,所以她眼里的幸福快乐是那么清晰。
李桔在那个仿若行尸走肉的女人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目光。
“她为什么会把房子给你啊……”李桔忍不住打字问。
解如龙怎么都想不到,李桔想不明白,解南应该比谁都震惊,怨恨了他半辈子的女人死前把房子留给了他。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好像在清风叶摇中,对着郭喜芬的墓碑就能有答案。
“因为爸爸。”他目光静静的看着解洪:“爸爸认我是亲儿子,他说过这房子有我一半。”
所以哪怕郭喜芬再恨他,她还是按着她深爱的男人的话,将房子留给了他。
而解招娣,在郭喜芬世界观里,那是个女孩,从来就没有分到房子的道理,所以哪怕生命最后一秒,她也没想到过她。
李桔目光复杂看着解南。
“爸爸去世那年,郭喜芬自杀过好几次,有一次她险些就死了,我跪在她床前,求她不要死,我愿意承担债务,我愿意承担她所有恨意,但是我承受不了两条人命。”解南目光悲伤的看向李桔,“爸爸很爱她,我不能看着她死,但是……”
解南终于看向墓碑上幸福笑着的女人,“她更爱爸爸,为了让爸爸在解家那边抬得起脸面,疯了一样要给他生儿子,在爸爸去世以后,不准爸爸夏下墓地,和解家人大闹,撒泼打滚站在解家楼顶以死相逼不准爸爸下墓地,她说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她要去陪他,她要和他一起走。”
李桔心中震荡,难怪解洪的骨灰盒这么多年都放在火葬场的寄存点里。
“她恨我,靠着恨意活下去,我怕她死,我怕以后不能再没脸面去见爸爸。现在,她终于死了。”
“解南。”李桔心疼地抓着他的手,打字的手都在颤:“不怪你不怪你……”
“是吗?”解南目光怔忡,看向李桔的目光带着茫然:“这么多年,我是不是解脱了……”
李桔打字:“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解南,郭喜芬已经去寻找她的幸福了,以后,你要让自己也幸福起来。”
解南苦笑着看她,片刻点了点她眉心。
李桔瞪他:“干嘛?”
解南目光温柔又专注地看着她。
“可是,我想问,我的幸福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第110章 解南,这不是拖累。
墓地忽然安静下来, 李桔说不出话,解南不说话只看着她。
李桔稍显慌乱地拿手机:我、我们给墓边锄锄草吧,这杂草太多了。
说是墓地, 倒不如说人站在草丛里。
说完, 她转身就去拔草。
解南垂眸,看着她避开他拔草,直接问:“是因为我吗?”
李桔拔草的动作不停, 转身挥着手里的草指他,口型道:“快拔草啊。”
“我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 你的高考志愿被修改,那个暑假都说不出话。”解南漆黑的眸子锁着她的每个动作,直直看着她:“这次呢,这次因为什么?”
李桔用手机解释:最近发生那么多事,压力大就这样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怎么会跟你有关系。
她重重打:别说了,快干正事。
“从哪天开始的?”解南精准问。
李桔一顿, 瞪了他半晌, 眼眶渐渐红润, 忽然咬牙把手里的草往他身上狠扔。
“非问非问,你说因为什么?”
她哭着朝他大喊,羞恼悲伤, 吼出来的声音只有呜呜唔唔……
解南沉眸,大步上前抱住她,李桔打他,他声音低哑带着颤抖,垂下眼皮说:“对不起。”
李桔锤他。
解南:“好, 我不道歉。”
李桔红着眼眶抱住他,熟悉的温度回到她身前,将那夜漫长胡同里行走的悲伤茫然填补。
那晚,她拉着沉重的行李箱穿过僻静胡同往外走,每走一步嗓子都在发疼,她想哭,眼睛干涩的厉害,身边黑色影子拉着她往无望里拖,她以为再看不到他。
初夏阳光晴朗,温暖的光线穿过无尽的冰冷与黑暗,终于落到两人身上。
离开时,墓地周围一圈的草已经尽数拔除。
远处,堆成一摞的草叶子摇曳,夏风吹过墓前的饭菜,四散的香味渐渐飘远。
坐上公交,李桔抱着解南的胳膊睡觉。
早晨两人起的都有些早,解南让她多睡会别来了,导致李桔从起床就拉着他的手基本没松开过。
她枕了一会,有些于心不忍,“酸不酸啊。”
她抬手帮他捏,解南撑开手臂把她揽到肩处,“没事,睡吧。”
“解南,房子的事你怎么想啊……”解如龙就是块狗皮膏药,以前没钱上门耍赖,现在到手的房子成了一半,他肯定不会轻易松手。
解南:“那一半是爸爸给我的,我不会给他。”
“嗯。”李桔点头,她当然知道解洪对他的意义,“那……”
解南低头,与她担忧的目光对视,说:“至少这两年他都不可能来骚扰我们。”
李桔眨眨眼,坐直,打字:“为什么?”
解南默了下,冷冷道:“我以勒索名义将他报给了警|局。”
李桔惊呼。
“当初的30万还有他平时抢的细碎小钱,坐两年的牢绰绰有余。”解南看她震惊的看着他,顿了顿,“你觉得我对他太狠了?”
解南:“他从小缺乏教育,不送进去教育几年,他只会变本加厉成为一个罪犯。”
李桔摇摇头,“我干嘛担心他,我就是怕你这样做他以后出来找你麻烦!”
解南眼里露出轻蔑:“放心,吃多了教训,他总会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李桔松了口气,“希望如此,以后我都不想看见他。”
“好,就算他出狱也不会有机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解南笑着摸了摸她头发,“睡觉吧,别胡思乱想了。”
“嗯。”李桔点点头,“一起睡。”
公交车最后一排角落,两人闭上眼睛浅眠,旁边半扇窗户开着,午后晚风吹进,带起头发飘动。
解南睁眼,抬手帮她压住头发,低头看她,温暖阳光照在她侧脸,嘴边带着浅浅笑意,他将人往怀里揽了揽,漆黑眸子染上暖意,接着闭上眼。
一趟公交车,睡得两人腰酸背痛。
下车后,两人去了趟菜市场,解南挑选菜,李桔点想吃的水果,然后看他。
解南砍完价,扭头总能看到李桔亮着眼睛带着笑看他,可怜巴巴的指着某个水果或是卤味。
六月中旬,天气转热,榴莲价格也跟着上涨。
解南跟老板砍了两回价格,就应下让李桔挑选。
李桔点了个大小适中的,打包好后解南接过。
“你怎么就砍两次就不问了。”李桔打字问,平时解南买蔬菜,货比三家,来来回回砍价少说四五回。
解南:“这家最新鲜,叨久了怕他不卖了。”
李桔:“不卖就不卖呗。”
解南噙笑,“不行,菜可以少炒几样,你点的一个也不能少。”
李桔眨眨眼,红脸看向了别处。
半晌,她在手机上打了个“哦”给他看,还专门举到了他脸前。
解南刮她鼻子,李桔调皮的吐舌。
解南一手拎着榴莲和所有的菜,一手拉着她。
李桔偏头又看他,眼里机灵坏笑,抽手朝他比了个手语。
解南点点头,“嗯。”
李桔睁大眼看他,惊讶又比手语:你知道刚才那个什么意思?
解南笑着看她动作,“我猜你问我怎么能看懂刚才的手语。”
李桔连连点头。
解南眼里泛上暖意,“我只是想,你会不会有时候想喊我,不想打字,就想用手语告诉我,就简单学了一些。手语喊一个人的名字最好是找一个东西代替,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我只学了个南。”
而刚才李桔的动作里,清晰的向他反映着:南。
“而且……”解南俯身靠近她,轻笑,“我看得出来,你加了前缀。”
李桔脸上温度骤升,与解南笑悠悠的目光对视,转身就想跑。
她怎么猜得到,解南连这个都看得懂。
所谓心有灵犀,大抵如此。
解南拉住她的手把人扯进怀里,对她小声道,笑声里夹着温暖,“李桔,亲昵的前缀我学的也不多,刚刚好,有一个很熟悉。”
他盯着她粉红耳垂,缓缓道:“亲爱的。”
亲爱的南。
李桔比着手语,笑容明媚看着他,粉红的唇微闭着。
解南却仿佛听到她温柔的声音。
她站在他面前,在人声嘈杂,沸沸扬扬的热闹菜市场,在一个普通的初夏午后用自己的声音喊他。
亲爱的南。
两人拉手离开,旁边有阿姨面露不忍,“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是个哑巴。”
李桔耳尖听到,顿了下,下意识看了解南一眼。
解南偏头,点点她眉心,小声:“漂亮的小姑娘,是我的人。”
说罢,他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下,拉着她的手离开。
唇上触感温柔,看她时的笑像咬下一口棉花糖般甜软。
李桔心口压着的一小块石头终于卸下,好在,好在解南没为了失声这件事责怪自己。
回到小院,解南做饭,李桔兴冲冲去剥榴莲。
吃完饭两人睡午觉,初夏时分,太阳还不热烈,午后开着卧室窗户,有小院的风吹进来,盖着薄薄的毯子睡觉特别舒服。
饱暖思□□,两人躺在床上说话,李桔的手不知怎么跑到了解南衣服底下。
摸了摸平坦的腹部和脊背上紧实的肉,满意的捏了捏,色情又不下流,只是解南看她的目光就危险了。
“感觉如何?”
李桔笑着骑到他腰肢,居高临下看着他,打字飞快:“还不错,是以前的硬度。”
解南坐起,圈住她的腰掂了掂。
“别检查了,我每天都好好吃饭了。”李桔打字顿了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每顿饭都不敢错过,怕你发现我瘦了难受。”
解南:“那段时间让你难受了。”
李桔摇头,“我知道你也很难。”
她目光落在他下巴上,俯身咬了过去,圈住他脖颈。
解南轻笑,抱住她转身就将人压在了床下,两人陷入暖烘烘被窝,李桔笑着看身上的他。
解南曲着手臂往下,捏着她下巴要吻上。
“叮铃……”
突兀手机铃声打断一室温情,李桔眨了眨眼,偏头看床头柜上她闪烁的手机,无辜地看解南。
解南恨恨地低头在她胸前咬了下,转身在她旁边躺下。
李桔胸口像是揣着被咬湿的草莓,理理头发坐下,接起电话时,旁边解南抬手臂,将她斜落到肩边,露出大片白皙锁骨的衣领拉上。
李桔笑着觑了他一眼,对电话那边的姚松月嗯了声,微信回她消息:怎么了?
姚松月激动喊她:“李桔,你还有没有良心,七月多都要毕业了,你还要不要回学校看你可怜的姐妹们了。”
旁边邓思涵的声音也低低传来。
姚松月买起惨,“这都多久我们没见过面了,老邓最近回来准备毕业的事,你还不回学校吗,我们见一见拍毕业照啊。”
说到这件事,李桔忍不住扶额,前一段时间姚松月就跟她说起过拍三人毕业照的事,但是解南一回来,李桔就把这件事望到九霄云外了。前两天回学校姚松月说邓思涵就要回来了,让她随时等着聚一聚,这两天在小院里与世隔绝,她都没想起来。
她飞快打字:回,明天就回,什么时候拍照片啊。我的错,明天见面你们随便骂。
解南看着她低头迅速打字,那边声音不断传来,李桔只能尽快的打字回复。
眼眸沉了沉,低头往她贴了些。
姚松月看到她消息,哼哼:“女人啊,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
李桔脸红,不好意思地瞥了眼解南。
解南抬头看她,对她笑了笑,一只手还捏玩具似得捏着她腰间软肉。
李桔抖了抖,反应过来有点痒,躲着嗔他,没注意到解南嘴角掩下的晦涩。
“明天快回来,学校预约拍照的人都爆了,过了明天我们就约不上人家了,这家摄影很抢手!”姚松月说。
“好,我绝对回学校,明天见。”
姚松月听她保证,总算放过她,邓澎涵接过电话,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挂掉电话,李桔低头,解南搂着她的腰已经睡着,呼吸声清浅,眉毛舒服的舒展着。
李桔小心放回手机,在他旁边睡下,目光逡巡过他的脸,从他额前细碎的头发到他微闭的嘴唇,像是轻吻般细细在每一个角落落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然后盖上她腰间的手,闭眼同他一起入睡。
窗外有初夏蝉声响起,骄阳似火,檐下投下一片清凉,薄风入帘,飘起温柔的梦。
李桔醒来,天色已经蓝黑,床边无人。
她手摸过去,残留的温度很淡。
李桔穿上拖鞋往外走,却听到卫生间有缓缓水流声。
李桔蹙眉,早上起床时两人刚洗过澡,现在还不到睡一觉醒来浑身是汗的时候,他怎么会现在去洗澡。
李桔走过去,轻敲玻璃门。
那边安静了一会,水声低了点,“李桔?”
李桔敲了下应答。
“我马上出去,你等……”
李桔蹙眉,听出解南声音不对,拧门直接进去,水雾里,解南红色眼眶闯入她视线。
李桔僵住。
湿漉漉氤氲热气里,解南坐在浴缸上,双臂按着白瓷片,抬头红着眼睛看她。
李桔心一跳。
四目相对,热气像是蒸发灌入眼里,眼睛湿起来,无声喊他:解南……
解南按在瓷片的手一抖,眼眶更红。
李桔着急地问:你、你……怎么了。
解南直直看着她,声音极其疲倦,“李桔,你不能说话了。”
李桔心一颤,抬手就要手语然后意识到他看不明白又狼狈的找起手机,想起来还在床头柜上。
她发慌地比划配合口型:没,没事啊,我也可以和别人交流的。
她向他走近,用力的想对他说清楚,可越是这样,此时的安静和接连无措的手语看起来更可怜。
解南漆黑的眼神和红着的眼眶让李桔手软。
“李桔,你不能说话了。”
他眼神里的悲伤第一次这么赤|裸裸的展现在李桔面前,她记得他大雨中行走看不清前路的茫然崩溃,记得分开夜晚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沉默无奈,可从来没有哪一刻让李桔觉得他是如此的痛苦。
他的心疼和痛恨自己的悲伤几乎要淹没他。
解南看着她,“李桔,是我让你说不了话了。”
李桔比着手语:不怪你,不怪你,我很快就会好的。
可是这样的动作让解南眼里的痛意更浓烈。
于事无补,无论是手语亦或是拿手机安慰,只会加深解南的痛。
因为满室安静,她做什么,都会让这间房显得更加安静。
“解……”李桔想喊他,才张嘴,嗓子就像是破碎酒瓶的玻璃渣划过,带起一片疼意颤抖。
解南瞳孔一缩。
李桔又要叫他,“解、解……”
解南起身,按住她:“别说了。”
李桔抓着他的手,脸已经像窒息般发白,仍旧拼命喊他,“解、解、解……南……”
“解、解……南。”
“解……南。”
像是有一双手狠狠钳在她脖颈处,解南紧张地看着她,“李桔,不要再说了。”
李桔抓着他的手,直到嗓子像是在往外涌出血沫后,她终于清楚叫出他的名字:“解南。”
她笑着落泪,叫他:“解南。”
她用口型和手语,看着他认真说:以前我说不了话,别人接受我以后是个哑巴的命。现在我说不了话,因为你在,我愿意努力抗争。
解南,这不是拖累。
是你的出现让我有勇气挣开镣铐,你知道吗?
第111章 “李桔,举报李良功的人就……
解南冲了润嗓子的金银花, 严肃地盯着李桔喝完,又检查她的嗓子。
李桔好笑地拉下他的手,打字给他看:“好了, 本来就是不嗓子的问题, 说个名字没什么事,你别担心了。”
解南无奈地看她,“别这么强迫自己。”
李桔连连点头, 只是还笑着看他,轻喊:“解南。”
她喊他, 像个撒娇小猫叫个不停,“解南,解南,解南……”
解南叹气,认命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移不开,揪住她的脸颊轻捏。
“唔……”李桔拍他手。
解南俯身, 咬着她的唇,好像中午两人平分一个桃子, 甜汁溢口, 果肉在齿间滑过, 轻咬又不舍得重力。
李桔好笑地按住他额头,手压着大理石坐上橱柜边的料理台上,打字举他脸前, “别想偷懒,快做饭。”
解南笑着抹掉她嘴边湿润,挑眉笑着瞅她,“想吃什么?”
“唔……”李桔搜索起菜谱来。
更深露重,小院黑下来, 老了发红的香椿叶摇曳着,草丛中有蟋蟀低低的叫声,对面厨房昏黄温暖的灯光斜照在小院灰色土砖上。
灰色薄纱窗上,两道人影依偎着。
房内安静无声,只有温柔甜蜜浅浅流动,将窗外一地清冷月华都染上了暖意。
六月中,青连大校园里充满了毕业气氛。
有跳蚤市场处理旧东西的,有小情侣依依不舍走在公园小路上的,还要不少摄影师举着相机跟在学生后面抓拍一瞬间的美丽。
体育场上,李桔和姚邓两人还在拍毕业纪念照。
从教室到音乐馆再到体育场,李桔想不到几组照片能折腾一个上午,衣服换了三套,她累了,旁观姚松月和邓澎涵还精神抖擞。
“这才哪到哪啊。”姚松月拱拱她肩膀:“你看到那边那个小姐姐的jk裙了吗,我们也拍一组那个怎么样?”
李桔目光落过去,女孩漂亮飘逸的长发搭上展现姣好身材的裙子,确实看着不错。
她无语地看向姚松月,打字:“你哪来这么大精神?”
邓澎涵噗嗤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的照片还要拿给人欣赏呢,能跟我们一样吗?”
姚松月羞燥地拍邓澎涵肩膀,“你瞎说什么呢?”
邓澎涵哼哼。
姚松月:“你没有啊,你不给你男朋友看。”
邓澎涵满不在乎,“我们老夫老妻了,他爱看不看,倒是你俩,暧昧这么久了,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啊。”
姚松月掩饰性地理了理刘海,红脸说:“有件事还没给你们说……”
“呦,终于舍得坦白了?”
“不是!”姚松月羞燥,对上李桔噙笑好整以暇看她的目光,咕哝说:“他前几天说想和我毕业前一起拍照片,以……情侣身份。”
“姚松月!”邓澎涵站起,拍她肩膀,“你可以啊。”
李桔片打字取笑她:“情侣照哦。”
提到暧昧很久了的对象,姚松月脸上的温度就降不下来了。
“就、就是拍个照。”
她舔舔唇,“老实说,我挺喜欢这种状态,就是我俩都还没说开,平时牵个手都要偷偷看对方半天那种,好害羞,但这样也还挺好。”
“就暧昧呗。”邓澎涵抱住李桔,艳羡地看姚松月:“我酸了啊,我这种陈年恋情已经失去了这种萌动雀跃的焰火了,最近半年在老曹那,我每天被他气得牙痒痒。”
“别装了啊,在寝室每天电话打的没完,你这是得了便宜卖乖。”姚松月嗔她笑。
邓澎涵无奈地耸耸肩,一副你不懂。
两人说着,笑又落了几分,不约而同看向李桔,目光带着几分抱歉。
李桔一脸茫然,打字问:“你干什么?”
姚松月犹豫:“怕你不开心。”
“??我为什么?”
邓澎涵心虚瞧她:“桔子,你、你……那个喜欢的人还喜欢着吗?”
李桔眨眨眼,肯定地打字:“当然。”
姚松月和邓澎涵面面相觑。
邓澎涵:“……你之前为他哭那么伤心,我以为你……”
李桔莞尔:以为我还没有从情伤中走出来?
她好笑地点点头,打字:“伤是真挺伤,你们那天说的没错,要是恋爱让人这么痛苦就考虑还有没有继续的必要,但……”
李桔的手顿了一下,“是他啊,我得再坚持一下。”
不是,想到解南,她能坚持很久。
姚松月和邓澎涵看清手机上的字,心里一跳。
姚松月有些咂舌,“李桔,那人到底是谁啊……”
平时都没有蛛丝马迹,两人都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都让李桔露出那天在饭店的颓废伤心。
“嗯……”李桔回想起那天在房顶上解南的话,眼里的笑变得温暖。
“他说要在很多人面前公开我,我想你们可以期待一下,应该比我现在说会有趣一点。”
姚松月急了,“怎么还卖关子啊,我现在已经很着急了你知道吗,不管是谁,能让你这个数学系女学霸这么惦念,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有趣了好吗!”
邓澎涵也连连点头,“现在说现在说,悄悄告诉我俩!”
李桔迟疑,“……我暗示一下?”
两人立马退而求其次,“也行也行。”
李桔生活范围就那么点,学校更是简单到一点三线,真有可疑的男性同胞她们不可能想不到。
李桔还没打字,姚松月已经先说:“不会真的是你们班班草吧,那个我可以!长得真不错,叫,叫什么……叫什么啦啊?名字到嘴边突然想不起来!”
李桔白了她一眼,重重打字:“不是!”
“那还能有谁啊……”姚松月真想不到还有哪个人能让李桔倾心的。
她们认识四年,相互都很了解,姚松月知道她面热心冷,但一定程度上,数学系对她的高冷评价还算中肯,李桔成绩优秀,有自己都藏不住的傲气在,在一群不如自己的男生面前,姚松月想不到有哪个人能让她动心。
李桔默了下,打字:“一个相信光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邓澎涵看到内容,半天哑口无言,“李桔,这男人喜欢奥特曼?桔子你别不是找了个什么奇葩的与世界脱节的理工男吧……”
李桔点点头。
两人皆悚然。
她慢慢打字,“是理工的。”
两人瞠目。
摄影师笑着将这一幕拍下,体育场的观众台上,毕业前夕的美好被记录,青春岁月,如同校园里此时正默默绽放的白色栀子花,暗香四溢。透白素雅的花瓣点缀着校园,意气风发的笑容在校园里随处可见,蝉声嗡鸣,骄阳似花,额头虚汗掩不下来去匆匆行人眼里的喜悦。
栀子花又开了啊,开的很美。
夏木阴阴正可人,恰是人间好时节。
李桔三人结束拍照又去聚餐,等她从学校出来后已经是下午三点。
她联系解南,等她走到公交站牌的时候他的消息刚好发过来。
“都结束了?”
“嗯。”
因为李桔无法出声,这段时间两人经常是发短信。
“你呢,要回家了吗?”
“还要再等一会,你先回去吧,早晨摊的饼还有一个在冰箱里,晚上饿了先热一热,我回去可能会晚一些。”
李桔莞尔,笑他:“放心吧,我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车刚好过来,李桔上去,打字不停:“在忙什么,还是毕业论文的事吗?”
从伊利诺伊州回来,解南的论文和实验都进行的很顺利,听他说学校要推选他做优秀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大会上演讲。
李桔听说的时候,先是想用轻松语气调侃他,后看到他漆黑润泽的眸子,眼神也变得格外认真。
“解南,这个身份,你很值得。”
解南不置可否,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脑袋。
后来这件事两人就没有再聊,解南低调不在乎这些,李桔以前在学生会倒是没少见为了这个名额,各部门竞争激烈你死我活的场景,像解南这样完全靠着实力站到那个台上的实在少之又少。
解南回复她,“论文,还有些实验数据和其他资料,我需要要再整理整理。”
李桔心口莫名跳了下,“好,也不要太着急,还有一周多时间。”
“放心,你睡前我会回去。”
李桔笑着唔了声,“哼,小院的床那么松软,你不在我也能睡好。”
“是吗,我就不行。”
李桔不语了。
他坦白的文字发过来,她的心口像是弹棉花立即变得软软蓬蓬,咬咬唇想说自己死鸭子嘴硬,又红着脸没好好意思。
只是之后几天,她就后悔了。
解南是真的忙,每晚都回来得很晚,疲倦劳累,李桔渐渐心疼,抱着他开始直接打字撒娇:“我也不行,你下次早点回来好不好。”
解南把她抱进怀里,感受着怀里的温度,白天整理那些内容时的手脚冰冷渐渐复苏。
“好。”他轻轻亲她额头。
六月初夏,怀里熨烫心口的温暖,才让他不至于遍体生凉。
毕业在即,李桔各科成绩理想,毕业自然不是难事,只是她被数学院辞退,心里却渐渐生了点对数学的喜爱。
李桔咬笔,纠结地看着窗外香椿树。
说喜爱倒也谈不上,只是她更想在自己驾轻就熟的专业方面做出一些有意义的事,或者更表面的,认识解南以来,她深切的感受到了一个人能对自己喜爱事情的专注,朝乾夕惕,学而不厌,那种自豪、骄傲,是再多的东西也无法代替的。
虽然数学还没有让她有这样的精神,但她至少有了期待,或许有一天,她也能坚定脚步往这个领域的顶尖走去,哪怕青灯黄卷,筚路蓝缕。
翻看数学书本,李桔第一次有了读研的想法。
解南忙的时候,她就在家里看课本,这天,书本没看几页,宗雅丹的电话打个不停。
李桔有些烦躁,李良功出事以后,宗雅丹对她的注意力转移了很多,像今天这么密集的电话拨过来,很久没浮起的厌恶窒息又冒上来。
她接通,那边宗雅丹声音沉沉,“嗓子怎么样了?”
李桔咳了咳。
宗雅丹默了下,“我这么久不联系你,你有没有想过给妈妈发条信息。”
李桔顿了下,挂掉电话转为视频拨了回去,宗雅丹很快接通。
隔着摄像头,两人沉默对视。
宗雅丹清瘦了许多,面色苍白,脸上完全看不到李夫人的优雅端庄气质,以往总是梳理的精致的头发竟有几缕凌乱的挂在脸边,整个人沧桑萧条。
李桔抿唇,垂下眼皮,比手语给她看:“你要是为我想过,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视频。”
宗雅丹:“这么久了,我以为你该好了,他回来了,不是吗?”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宗雅丹的高傲,但是当她这么理所当然的将她胸口悲痛的伤看作一个贴了创可贴就会即日可痊愈的小伤痕后,心还是不可避免的紧了下。
“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如果你要是还想用以前的方式威胁他,宗雅丹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自己到那个时候会做出……”
“我和李良功离婚了。”宗雅丹突然说,她的手顿在空中。
宗雅丹目光平静,像是黑色夜晚的森林,她用一种冷到不起波澜,读不到情绪的语气说:“宝贝,我和你爸爸离婚了。”
“这么多年,我们终于离婚了。”
李桔默了片刻,看着宗雅丹无波的黑色眸子,手语问:“我该庆祝你吗?”
宗雅丹怪异地笑了声,没有说话。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李桔手垂下,窗外夏日阳光照进玻璃,她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小院摇曳的香椿树,感觉自己也是那枝头随风飘的叶子。
“李桔,你也不想要我了吗?”宗雅丹突兀问,像漂亮的落地窗被锤子重重击碎。
李桔手抓紧书本,看着她蹙起眉毛。
李桔:“如果你非要阻拦我们的话。”
宗雅丹认为李良功为了外面那对母子抛弃了她,现在,她不介意也做恶人。
宗雅丹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的。”
李桔蹙眉,愤怒地比手语:“我不明白,如果就是因为他穷,那李良功呢,他那么有钱下场又是什么?”
宗雅丹直直地看着她,看她的目光依旧像看一个天真的孩子。
“李桔,你真的了解他吗?你告诉妈妈,你爱他什么?”
李桔苦笑:“我说了你能听到心里去吗?”
过往无数次,她那么嘶吼宗雅丹都置若罔闻,现在她连说话都没音,她又能听进什么。
宗雅丹看着她长长叹息,“李桔,如果十年后,他能走到李良功那个高度,我可能会同意你们,但是现在,我绝对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
李桔咬牙:“我说过,如果你执意不……”
“李桔,如果他真的爱你,对你爸爸下手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利索了。”宗雅丹眼里冰冷讥诮重归:“李桔,他根本没那么喜欢你,你在一厢情愿。”
李桔瞳孔猛地一缩,手在颤抖:“你……你什么意思?”
宗雅丹吐了口气。
“李桔,举报李良功的人就是他。”
“解南,你说你爱的人。”
第112章 “解南,给我看你的伤口。……
宗家虽然没出手, 但是风吹草动却看得仔细,想要获取一些消息也比别人来的轻松。
只是宗雅丹在宗家知道是那个人的时候,向来冷静的她震惊了很久。
被她不耻, 见过甚至懒得多说几句话的人, 竟然是逼李良功下台的男人。
他甚至才二十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段掌握那些资料。
宗雅丹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二天,就派人把那个人叫来见他, 结果就被拦住了。
保镖肃穆站在她面前,默了下说:“是年家人。”
宗雅丹脸发白。
年家, 竟然是年家。
李良功多年商业劲敌,而年家的背景远比李家复杂、强大……
难怪证据来的迅速,手段雷霆,动作迅疾,他倒是挑了个精准靠山。
“年家大公子年垚这么多年都想扳倒李良功,李家资金链出问题, 他没少从中阻梗,但致命一击你不是不知道因为什么, 这些东西你知道是谁偷偷给他的吗?”宗雅丹嘲讽地看着脸白的李桔, “就是你那个好男朋友, 你这么喜欢他,他对你父亲下手时想过你吗?”
无论李良功如何,李家倒下, 李桔生活立马天翻地覆转变。
“李桔,你可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男人。”宗雅丹冰冷嘲讽的声音还在继续。
李桔沉默了很久,看她的目光无波无澜,比手语的手重归稳定,“他确实很优秀。”
李桔想到他站在书房外面那晚,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李良功的。
李桔:“他做了他该做的事情,只是那个人刚好是李良功。”
宗雅丹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不可思议看她,气愤地拍桌:“李桔!你简直疯了!他把你毁了,他彻底把你毁了你明不明白,你再也回不了以前的生活了!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有要是没有宗家你以后……”
“我能好好活,哪怕没有宗家。”李桔打断她,目光哀伤的看她:“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靠着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不用背靠李家,更不用宗家,甚至也不用他,我自己就行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你说的很好就是住农家小院?还是租的?!”宗雅丹青筋凸起,打电话时的冰冷平静消失,怒不可遏的看着她。
李桔心里嘲讽,还以为宗雅丹因为李良功的事一蹶不振,现在看来,她尖锐的荆棘依旧在。
李桔:“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和他分开,你也别想对他用手段,省的惹祸上身。”
最后半句,李桔纯粹恐吓,她不知道解南证据掌握到哪一步,他不想让自己操心那些腌臜的事,从不在她面前提,她只知道他想对付广晋海,不知道这火竟然会烧到李良功身上,当然,如果如宗雅丹所说,解南如果有年家那位做靠山,宗雅丹的小手段就根本不够看了。
宗雅丹心口一刺,愤怒目光渐渐变为失落,两人对视,隔着冰冷的屏幕,两人又陷入沉默,在李桔想要挂电话时,宗雅丹轻声问,语气充斥了悲伤和怀念,“宝贝,你有多久没叫过我妈妈了。”
李桔顿了下,鼻子发酸。
“在医院我拽着你的衣角,一遍遍用手语告诉你:妈妈,他今天的飞机,他要走了,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妈妈,我就见一见他,我想去机场见见他。”
李桔眼泪落下,喘了下,咽下哽咽,接着手语:“你划开我的手,让我好好养病。”
“宗雅丹,你把自己的爱看做比天大,却只能容忍我坐在医院沙发上,守着120*90cm的窗户看看天外的一小块天。”
“如果你非让我在你和他之间选择,妈妈,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选择。”
晚上解南回来,又是十点多,李桔洗完澡刚出来,坐在床边看书。
解南躺到她旁边,搂住她腰,舒服地喟叹一声。
李桔低头看他,默了下,把书放过去,低头双手拢住他的脸,额头与他相贴,“吃饭了吗?”
夜晚的风吹的他脸有些凉,李桔手指忍不住在他下颔蹭蹭。
解南手探入,勾住她的腰吻上她。
李桔窃笑,呼吸缱绻,温柔与他接吻。
手指摩挲过温热皮肤,有薄汗抹在指尖,唇齿纠缠,解南按住她的后脑勺加重力道,忽浅忽深,大力纠缠,缠过她灵活的舌尖绕过牙房细细吮吻,像猛虎咬住蔷薇细细吮过捉弄起来。
李桔逗痒,乐不可支发笑。
解南挑眉,抬起她双臂,紧跟着起身将她按在床板,居高临下吻住。
李桔忍不住挠他,解南就吻得更用力。
两人闹作一团,吻着、笑着,浑身的疲倦似乎都散了下去。
李桔在唇间温热中掩下眼底晦涩,抱住他脖颈闭眼认真回应他的吻。
解南痞笑,逗弄的动作转为温柔爱抚,像羽毛轻轻从小猫的白毛上飘过,小猫跳起,配合的去追。
温度渐升,烧灼更胜夏日烈阳,温度辗转在情|欲染身的男女间,将远处天边黑幕都烧的火热了。
半夜,接连不断的电话声把李桔吵醒。
她惺忪睁眼,意识还未复苏,浑身疼痛提醒着昨日疯狂,看到手机时间第一反应是她才睡了几个小时,下一秒这浮想联翩的欲|望都被慌张的语气粉碎。
“小、小姐!夫……夫人自杀了!”
李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往医院的,一路上她的意识就像游离在身体之外,不同于李良功出事那天她被带进警|局调查时的意识游离冷眼旁观,坐在车上的那一瞬间,她竟然什么也想不到,时间就好像倒退回八岁那年,宗雅丹拿着刀站在她房间里。有恐惧席身,她似乎从未长大,只能颤抖着看着宗雅丹,反复求她放过自己。
赶到医院,钱姨看到她跑过来就哭了,“夫、夫人吃了安眠药,她最近睡眠都不好,我想去看看她睡了没,没想到看见她、她……”
“现在怎么样了?”李桔手脚冰凉。
解南包住她的手,轻轻揉搓。
钱姨捂嘴哭:“医生说剂量不大,救、救过来了。”
“嗯。”李桔平淡点头,两人对比,好像钱姨才是亲人。
三人停在门边,李桔吁了口气。
解南捏了捏她手心,李桔偏头看他。
解南:“我在外面等你。”
“嗯。”
解南垂睫,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她擦掉额头冒气的虚汗,看着她,语气玩笑般:“脸色好差。”
四个字,溢出来的心疼。
李桔眼眶刺痛,立马就红了,抬头可怜地看着他:“我不想进去。”
解南抱住她,轻拍她脊背,“那就再坐会吧,落落汗,你浑身都在流汗。”
她流着热汗,身体却反复发冷。
李桔贴着他胸口,听着自己心口虚空的咚咚跳声一点点落下,在几乎要沉迷于这让她无法抽身的温暖里时起身站直,在他下颔吻了下,从他身边走开推门进去。
解南看着白色的门板,片刻垂下睫毛。
房间里,窗帘紧紧拉着,空气不流畅的房间只有空调吹着冷风,李桔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冰冷的棺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白色病床上,宗雅丹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
李桔腿有点软地摸到床边沙发上坐下,看着闭眼安静躺着的宗雅丹,胸口似乎有医院走廊的穿堂风吹过,一片片的冷意上涌。
她忍不住错目将视线瞥向白墙,好像吊瓶的滴液声在耳边坠下。
她无言等着,天光破晓,有薄薄晨光照进病房,宗雅丹的眼皮抖了抖,李桔静静看着她,过了不知多久,她睁眼向这边看过来。
两人看着对方,谁也无话。
片刻,宗雅丹苦笑,苍白的脸仿佛一张随意可以戳破的纸,李桔见过她疯狂、见过她暴戾、见过她怨恨,第一次见她如此憔悴。
不知李良功还是她,让她变成这样。
原来把自己的人生完全系在另一个人身上,是这么残酷的一场游戏。
李桔手语:“我不明白。”
她顿了下,“妈妈,我一直都不明白。”
“你在惩罚谁?”
“我让你很失望吗?”李桔鼻子一痛,“你要为了昨天那通电话让我永远陷在负罪感里吗?”
“妈妈,我是个机器吗?”
“因为我想活下来,所以我那样求了你以后,命就完全栓在你的手里了吗?”
“我有在很听话,你看不到我的努力吗?”
宗雅丹移开目光,有些空洞的眸子看向冰冷的天花板,“你走吧,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昨天那通电话,李桔告诉她自己的选择。
毫不犹豫。
“啪!”李桔忽然起身,抬手打翻了柜子上的水杯。
宗雅丹转头,李桔愤怒地看着她,里面有暴虐的怒火亟待燃烧。
下一秒,她拿起玻璃杯茬戳向自己的手腕。
宗雅丹起身飞快打掉她手里的玻璃碴,“你想干什么?!”
李桔腥红着眼眶大力比手语:“你不是要划清关系吗,你用命逼我,那我还给你!宗雅丹,我们划清关系,以后你再这样无声息的躺在我面前,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啪!”宗雅丹狠狠给她一巴掌,“就为了那个人!”
李桔心里的冷意如倒灌的海水往上涌。
“不,哪怕一个路人都可以。和李良功离婚,你就火力全开的把注意力调转向我。我撑了二十年,现在却一秒都坚持不下去了。”
李桔苦笑,“知道呼吸充裕是什么样的感觉后,哪怕一秒窒息我都无法忍受,你懂吗?”
宗雅丹:“我说了那个人害得……”
“你爱李良功吗?”
宗雅丹唰的闭嘴,只铁青着脸看她,撑着床的手颤抖,难掩虚弱。
“他帮了你,不是吗?你离婚了,你自由了,去找找你的人生吧。”李桔俯身又捡起一片玻璃碴,“我的话已经说得不能更清楚了,到此为止,宗雅丹,我求你,到此为止。”
她紧紧地捏着玻璃碴,有红色的血流在玻璃杯壁,鲜艳惨烈如雪地碾碎的凌乱红梅。
宗雅丹死死地看着她。
李桔抬手把玻璃碴扔到她床上。
“妈妈,看看我的血吧。”
玻璃碴子落在白色床单,瞬间染上一快雪渍,好像一束血色玫瑰,让人触目惊心。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她像在斗地主时扔下最后一张底牌,是输是赢,她转身没有再看。
房间重归安静,陷入死一片的寂静。
宗雅丹空洞的目光落到病床上的一团血,忽然狂笑出声,苍白的脸尽是狰狞的笑,眼泪从那张一夜之间衰老的脸上留下,像一棵空心长满木瘤的大树流下白色液体。
空荡荡病房,一时只有女人的痛哭。
李桔走出病房,走廊上,解南靠着对面的墙站着,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清冷。
李桔脚步顿了下,走过去。
听到动静的解南抬头,看到她红着的侧脸眼眸一沉,随后扫到她往地上滴血的手,大步走过来,“别攥着手,我去找护士。”
李桔心虚地拽住他,拿出手机想打字说话。
“我知道,先别说话。”解南声音紧绷,拉着她在长椅坐下,快步去找护士。
李桔的伤口划得不深,就是流的血看着瘆人,护士很快包扎好拿着东西离开。
李桔觉得医院空气实在不流畅,拉着解南从医院出来。
两人就近找了家饭店,点了两份早餐,解南沉着脸看她的手。
李桔心虚地把手收回,抱歉地哄他,打的字都快举到他脸上了:“好了,别气了,我就这一次,绝对没有以后了。”
解南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李桔,我是不是很混蛋。”
他分明最想不让受伤的人是她,但每次她都为他受伤。
李桔笑容一滞,打字的手慢下来:“什么啊……”
“你这么伤害自己是因为我。”
李桔勉强笑:“我是吓唬她,宗雅丹这样的人不死不休我要不……”
“你为什么不问我?”解南突兀问,突如其来,李桔毫无防备。
她心口一跳,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心渐渐沉下来。
喝掉面前的一杯水,李桔才直起腰问解南,“好,我问你,李良功是不是你举报的?”
解南:“是。”
李桔大脑空了空,她听见自己哦了声,然后低头去拿水壶倒水。
解南抓住了她的手,拿过水壶给她倒水,放到她面前,“冰水,少喝些。”
李桔沉默的看着面前的塑料杯子,感觉自己好像和它一样,随便就能捏变形,稍微烫的水都能烧得自己蜷缩一团。
“我知道,广晋海比你早回来半月。”她抬头看他,把手机上的字递给他看:“是李良功不让你回来吗?”
解南深沉的目光看着她。
在李桔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解南说:“是,但是我不可能不回来。”
李桔苦笑,“所以我才不问你啊,是我害你不能回来的,也是我害你离开的,如果你要跟我讨论这个,我不也很混蛋吗?”
解南瞳孔一缩,“李桔……”
李桔偏头看窗外,早晨行人匆匆,出摊的大妈已经开始忙活,美好晨曦,充满生活气息。
她转头,才有勇气看解南。
“你想给我讲讲你的事吗?”李桔看着手上的白色纱布,“我最难看的伤口已经摊开给你看了,而你,我以为我很了解,但总会在下一刻发现自己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解南,给我看你的伤口。”
第113章 “我、我们……结……结婚……
解南的伤口要如何说起, 因为面前坐的是李桔,他竟然惶恐更多。
这是一副很苦的中药,他熬了很久, 不知何时才会起药效。
李桔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上, 沉默包容,温润的眸子好像可以包容遮天蔽日的风暴,他首先想起来的, 竟然是广晋海。
似乎只有她在,他才更敢去面对曾经发生的一切。
当广晋海把他叫进办公室的那天, 解南原本就糟糕的生活彻底被推进了深渊。
他徘徊在黑暗边,稍有不慎就要倾覆。
饶妙春叫嚣着要他下去,要他玉石俱焚。
有人拽住他的手,把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很长一段时间,解南以为这是一种逃离, 原来人生行走的路不止一条,突然分叉的一条路开满了艳丽的花, 相较于另一条的遍地荆棘, 他毫不犹豫的调转了方向。
只是他走着走着, 发现原来这条路还会与之前的路交汇。
在栀子花飘香的季节,他走入郭平冰冷的房间,在繁复的数据和厚厚的实验报告以及打回的论文中看到一个薄薄的日记。
他不知道, 害羞的小师弟还喜欢写日记。
他翻开,发现只有十几页,大学一年,他写的并不多,有几张纸张干巴巴, 解南指腹摩挲过,感觉曾经落在这里的眼泪冰的他手刺疼。
“我好差劲,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意义吗?”
“我对不起导师,我让他失望了,所以他才会提出让我造假吧。”
“师兄那么优秀,为什么会有我这样的师弟。”
“导师问我为什么入学这么久还一事无成,我不知道,我以为我可以在喜欢的事上做出成果的。”
“论文又被打回来了,果然,还是我不行,师兄最近心情好差,我不敢问他。”
“导师说早知道我这样子,一定不会要我。郭平,为什么你这么普通。”
“这个学期的工资老师说先打到他的账户上然后发给大家,高师兄好像收到了,为什么我没有……”
“过年了,我也想回家,可是研究方向都没有,我不敢见爸妈啊。”
“我不想让任何人失望的,可是对于物理,我大概永远无法学的如导师说的那样聪明一点了。”
“今天又见导师了……在校园里走了很久,我找不到我的路。”
“生不过一场凋谢,不必,不必牵挂。”
解南抓着日记本的手越来越白,在厚厚几摞文件里,这个普通小本混在里面毫不起眼,可能从未给人翻开过,郭平的父母深陷丧子悲痛,连走进这间房的勇气都没有。
而纸上的悲伤无奈就这么永远的遗落在这冰凉房间里,如果不是他打开,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个人前害羞爱笑的男孩背地里的抑郁痛苦。
日记的最后一页,凌乱的字体工整了许多,倒像是一个知道时日不多的人给自己穿好漂亮的衣服,安静的躺到床上,盖上被子面容端详的闭上眼,背角平整,
日记最后一句,没了焦虑、否定、痛苦。
郭平写道:太阳太远了,否则我要埋在那里。
解南抓着那个日记本,浑身冰冷,几乎直不起腰来。
广晋海,广晋海。
郭平以为他是个认真尽职的导师,临死都没看出这里暗藏的刻薄打压和想要他作假的歹毒用心。
他在自己最喜欢的领域被彻底否定,逐渐丧失了自信和想要寻觅的意义。
那两天,解南在郭平的家里,看完了他一年的研究资料、整理数据以及无数份被打回来的论文。
他不知道那晚郭平见到广晋海,广晋海做了什么,但是解南确定广晋海是郭平走上楼顶的关键原因,解南不知道那晚冷不冷,他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到凌晨五点,最后一跃而下。
郭平对物理的喜欢十分纯粹,他心思单纯,容易害羞,平日里只知道吃饭和埋头做实验,实际上是比他还要容不得自己喜爱的东西遭受肮脏污染的人。
广晋海在引导他踏入肮脏前,对他进行了彻底的否定和打压。
“李桔,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解南按在桌上的手在颤抖,“否定你,彻底否定你,直到你认为那真的都是你的错。”
李桔心脏裂了个口,看着解南痛苦的面容,心紧紧压着无法喘息。
骄傲如他,在那个家里是那样的自卑沉默。
“在他遭受这些的时候,我就和他一个实验室,但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深陷在自以为逃离的欢愉里,完全无视了周围人,他没看到郭平正深陷在泥潭里,可能只等着他伸出手去告诉他不是这样。
他分明知道广晋海是多么卑鄙恶劣的人。
“李桔。”解南气息不稳地喊她,眼里恨意和痛色齐齐涌上,“郭平自杀不是死于对自己的绝望,是广晋海一次次让他深陷在巨大的失望里消耗死了他,我不会放过他,我不可能放过他!哪怕那个人是李良功,哪怕我知道他是你爸爸,我也不会手软。”
在伊利诺伊州,广晋海拍着他的肩膀,“还有些学校合作的项目你帮我盯着,最近就先留在这里吧。”
他转身回国,解南不是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了这里。
哪怕现在他已经成为广晋海最得力的徒弟和信任的人,但是为了不伤害自己的利益,他能毫不犹豫的舍下他回国。
“广晋海和李良功私下有合作我很早就知道,做慈善骗取国家教育资金,两人互惠互利,但是我一直没有什么证据。”解南冷笑了一声,“可笑的是,我被逼着跟他出国,却让他彻底相信了我。”
那段时间,广晋海在海外的一些私下交易都派他去做,谁能想到,其中一项海外投资来自李良功,但是解南知道,这个项目本就是造假,走的表面流程钱都流入了私人口袋。
“李良功公司出现问题,其实那笔资金他完全拿得出来,但是他的钱不能随便动,盯他动作的人太多。”
“尤其是年家。”李桔打字说。
解南点头:“年家整体实力强于李良功,我掌握的资料他们只会表示欢迎。”
那晚,解南推了演讲会,坐在桌前看着空白的信纸许久,最后将手摸向了电话。
“之后的事你就知道了,以年垚近些年攀升的速度,做成这件事只会让他升得更快,他没有拒绝的理由。”解南说。
李桔无言。
是的,解南甚至再也不用考虑昂贵机票,在她想他的时候,年垚一个电话就能安排他回来。宗雅丹对解南无可奈何到用死来逼她,而他成了可以展翅的雄鹰。
吊诡的是解南向她走近的步伐,踩着再无翻身之地的李良功。
“你怕我怪你吗?”李桔问。
解南看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过,无论如何那是你爸爸。”
从小到大,解南接触过给他最多温暖的人就是解洪,他太知道这样的身份所代表的意义,哪怕李良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那段时间,他不知道怎么给李桔写信,他没了勇气,好像透过纸张就要暴露出自己的卑鄙。
“想了很久,看着广晋海做完要做的事安稳回国,我就在想那些证据要怎么利用了。”解南紧绷着脸,神情严肃,“李桔,我有沸腾的热血要熄灭,我不回来,广晋海永远活在阳光下。”
“他不配。”解南阴冷道。
李桔浑身打了个颤,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解南眼里如此直白的恨意燃烧,愤怒的眸子像黑暗里燃起的一把火炬,非要将彻夜黑暗烧个干净,唯有灰烬能平复他的怒意。
李桔却只感到鼻酸,心口抽搐着泛疼。
解南的伤口就在眼前,她知道,她不敢碰,她不知道如何能痊愈,或者根本就是一道随时都会流血的伤痕。
“李桔,我是不是很可怕,哪怕那个人是你爸爸。”
李桔睫毛轻颤,低头狼狈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按在键盘上的手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你、你想怎么对广晋海?”
解南一滞。
“你找到对付他的方法了,是不是?”李桔哭着看他,“我只会更担心你,你故意的,你知道,我怎么可能怪你。”
解南把他的伤口和无奈摊开在她面前,她怎么可能舍得再往上撒盐巴。
解南苦涩地痞笑了一声,拿起面前的冰水一口灌下。
“原来我真是这么卑鄙。”
哪怕利用爱意来索取爱意和维护爱意。
李桔睫毛湿润沾着泪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像是通过他漆黑眸子,想把这一瞬间的他全看透看尽了。
解南与她对视,沉默不语。
他像是撑着拐杖行走在荒原艰难前行的流浪客,李桔看他狼狈,他以为自己遮掩了卑微希冀。
李桔艰难地启唇,喊他:“解南。”
解南喉咙滚了滚,轻嗯了声,燃烧浓烈黑意的目光变得温柔,安静的看着她。
侧耳倾听,窗外吵闹,门上有风铃轻摇,他只静静看着她。
期待她的任何情绪。
生气、愤怒、或是背刺的痛苦。
“我、我们……”
李桔喉咙像是生满倒刺,才说两个字已经干涩的让她忍不住咽吐沫。
她抬手紧紧抓住解南按在桌边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去与吐出每个字时挤压刺穿喉咙的疼意斗争,解南被她死死抓着,手抖了下,目光仍就纵容温柔,看她努力说话。
“解南。”
对视他黑暗的眸子,咽下喉头铁锈般的血意,她执着说完:
“我、我们……结……结婚吧……”
第114章 . 南桔甜 夏风多暖暖,南怀多甜桔。
6月30号, 青连大第86届毕业典礼在露天体育场热闹展开,随着网络直播的发展,全校毕业会不仅有无人机拍摄, 还有现场直播, 在海外交流的学生也可以通过直播的形式观看。
不下五万人次的观看人数让校方十分重视。从主持到上台的演讲人,后台负责人紧锣密鼓的核对每一个即将登台的人。
而早在七点多,物理楼已经热闹起来。
师生来来往往, 学生们笑的灿烂,穿着学士服还在同老师不舍的拍照。
广晋海办公室, 解南站在他桌前,一身硬挺的黑色西装,硬朗帅气,广晋海不缓不慢的靠着椅背在喝茶。
“感谢老师给我的机会。”解南说。
“能发言也不全靠我,还是你努力。”广晋海抬头看了他一眼,“演讲稿都准备好了吗?”
“嗯, 老师要看一眼吗?”解南把手里的稿子递给他。
广晋海目光都没在那上面停留,“解南, 这次和老师出国交流, 你感觉如何?”
“受益匪浅。”
“嗯。”广晋海懒懒点头, “以前是老师对你关心太少了,你啊……”
广晋海终于舍得从茶杯离开目光,笑着看了他一眼, “你比你的几个博士师兄都强。”
“多谢老师夸奖,学生没做什么。”解南比桌子高出半个身子,和坐着的广晋海说话还要躬着腰才不至于让广晋海抬着脖子。
广晋海睨他,平缓语调带着威严:“年轻人就不用这么谦虚了。”
他手指在木头桌上懒懒点了几下,“考虑读博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解南, 之前解南都没有明确回答,现在跟着他的项目直接以全校优秀毕业生的身份代表发言,广晋海不相信他还要犹豫,而且都走进了他核心队伍,用着顺手,他不想换人。
解南看着他笑了。
广晋海挑眉。
“老师,我听张师兄说学校明天要进行院长任职宣布大会。”
广晋海睨了他一眼,喝了口茶,“你消息倒挺灵通。”
“老师教书育人三十余载,博学笃行,物理院长的职位是理所当然,学生提前祝贺老师桃李满天下。”
“我这学生里少了你可不行。解南,你是个搞物理的好苗子,想去别的学校老师可不放人。”广晋海和煦开玩笑,春风拂面的敲打着。
“全靠老师的指导帮助。”
解南低头表示感谢,颔首瞬间,眼底的笑瞬间冰冷,眼神阴鸷,嘴角弯成嘲讽弧度。
“咚咚咚。”有人敲门。
接着,博士师兄张景浩带着其他几个同门弟子推门进来。
张景浩看到解南,拍他肩膀,“好样的,我们那个项目资金就要批下来了,老师,你真是找了个不错的弟子,解南太能干了。”
其他几个脸色不佳,但不可否认这次项目能完成这么顺利少不了解南。
有些实验他们失败了很多次,解南却能顺利解决。
广晋海端着茶杯笑而不语。
解南:“老师我先出去了。”
广晋海懒懒摆手。
解南看向几个博士师兄,还没打招呼,张景浩先说:“走吧走吧,毕业典礼结束别跑,我找你拍几张照,对了,我有个妹妹不错,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啊,她长得不错,性格也温……”
“师兄,我先出去了。”说完,解南拉门离开。
关门瞬间,里面有不满的“嘶”声传来。
解南沉下眸子,看了眼手里的稿子,冷笑着转身往外走。
走廊,饶妙春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春风满面的毕业学生。
解南从她身后走过。
饶妙春:“做你想做的,不用担心我。”
解南脚步顿了下,转头看她。
饶妙春依旧看着窗外,“我……不该这时候还是懦夫。”
解南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看了她一会,迈步离开。
八点青连大毕业典礼正式开始,容纳上万人的大操场早已坐满了人,各学院挥舞的红旗插在不同区域,手里的小国旗在升旗仪式中随着青春的笑容挥舞。
张希希看了眼李桔凳边的厚厚行李袋,“你装的什么啊?”
她系的严实,张希希什么也没看见。
李桔红着脸耸了耸肩。
“你啊。”张希希戳了戳她脸,“这么久不见,都背着我干什么呢?也不见你联系我”
李桔咳了咳,不好意思说:“最、最近都有些忙……”
她嗓子还是会疼,但从那天饭店和解南说完话以后,至少能吐出字来了,只是会说的慢。
张希希肯定不嫌弃,两人坐在一处,拉着她就要闲聊,等主持人上台,她才算打住。
李桔偷偷松了口气,瞟了眼脚边的大袋子,脸又腾腾热起来。
熟悉的流程,从校方领导到老师代表,对学生的未来都予以了深切期待和祝福,在欢腾的掌声中,李桔听到主持人说:“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优秀学生代表解南同学上台发表演讲。”
她心跳忽然乱序,咚咚咚疯狂乱跳起来。
隔着十几排的距离,穿过黑压压的脑袋和红色旗海,她的目光落在那□□笔直的身影上。
在上万人群中,他如松挺拔的脊背万中无一。
松形鹤骨,龙章凤姿。
解南上台引起观众席的隐隐躁动。
张希希一把抓住李桔胳膊,手都在颤,“怎么办,桔子,我真觉得他有点帅。以前觉得吹得有些过,谁知道他穿西装是这个样子啊!”
西装革履,上台时西装裤将他的腿衬的更加修长,目光平静,笑着看向台下时有优雅的绅士风度。
文质彬彬,斯文男人又带着无形的野性。
“靠……我们的直播间观看人数突然就多了几千人……”
“啧,颜狗们。”有男生翻白眼,被旁边的女生夯了一胳膊。
周围窸窸窣窣小声讨论,李桔耳边已经模糊,她只看得到台上那个人,红底白字的“青连大毕业典礼”几个大字前,他挺直脊背,肩宽腿长站在话筒前,神采奕奕。
旁边两个大屏幕放着他面部特写,黑色眸子里带着笑容,自信洒脱。
六月阳光充足,在这个躁动的早晨,站在上万人中间的解南,自信、朝气、落落大方又不卑不亢,举举手投足间是宠辱不惊的沉稳干练。
李桔胸口像是有羽毛滑过,忍不住发痒和紧张,紧攥的手心不停冒汗。
这天,解南等了那么久。
“各位老师、同学、家长早上好,我是解南。”他顿了下,屏幕里他漆黑的目光逡巡着台下众人,此时,有无数张面孔看着他的脸,在听他说。
“我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抬头看蓝天,“今天天气倒是不错。”
阳光热烈。
何止热烈,已经夏天,都热得人冒汗了。
台下有人笑他的开场。
“只有无聊的人才会聊天气,我这个开场是不是有些乏味了,跟刚才几位领导的演讲有得一拼吧。”他调侃。
台下一片笑声。
李桔周围有女生在喊:“卧槽,我就没见解南笑过,怎么感觉有点雅痞意味,丛灵到底怎么想的,竟然舍得不要这样的男朋友!”
张希希探头小声和李桔讨论,“原来物院的清冷大神是这种人,腹黑啊。”
李桔心像是一艘纸船随着解南的话在水上飘荡。
“他不是腹黑。”李桔:“大概是……生活以痛吻他,他却报之以歌。”
“唔。”张希颇稀罕睨她一眼,坏笑:“搞得你还挺了解他似的。”
李桔笑了笑,不语。
台上,解南等观众席的笑声落下,“演讲少不了的开场白还没有说,老师同学们,很高兴今天能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站在这里演讲。”
老套开头,他的话又惹得台下笑声传来。
随着笑声渐低,解南敛了刚才的散漫玩笑,漆黑的眸子变得摄人。
“为了能有一天站在这里,为了我的话可以有更多的人听到,研究生期间做过不下两千次的实验,打过五分工,在漫长的黑夜吊着输液瓶写观测报告。二十多岁的青春,忍受着贫穷和嘲笑,在实验室里昏厥,在街头灌酒,那些以为永远走不出的隧道,好像几个排比都凑不完就可以说完。”
“青连大知道解南的人不少,有个混账哥哥的事也在学校闹出过小风波。同学们都喜欢吃瓜,只是这瓜吃的还不够深入仔细,要是细扒,或许看我这个人的目光就会更有意思了。自记事以来,我的人生就和扫把星三个字离不开关系。”
他顿了下,台下有倒吸冷气的声音。
张希希都有些懵懵,茫然看李桔,“桔子,他这是要……”
看过演讲稿的负责人也有点懵,这和之前的不一样啊……
李桔目光直直看着台上,睫毛微微发颤。
张希希心里一跳,盯她的目光怪异起来。
“我的父母在我一岁的时候出车祸离开,之后我被领养到另一个家庭,但可惜的是我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存在,有了亲生儿子的养母逐渐厌恶我的存在。升初一那年,我和她因为学校奖励的3000元奖学金产生了分歧,我想要学画画,而她拿着这笔钱带着我的弟弟去了游乐园,我很生气的想给自己争取,至于争取什么?画画?注意力?我不清楚。全家对我最好的养父因为这件事外出运货,在我生日那天离世了。”解南轻笑:“我是不是真的很像个扫把星。”
台下欷歔,响起不小的吵闹声。
“很多时候,我也在想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生活如果只是纯粹的痛苦,为什么我还在活着,跪在养母的床前担下天文数字68万的赔偿款,忍受众人的冷眼和看到扫把星的忌惮害怕,在无数个天微亮的早晨赶去学校,站在还锁着的大门边打手电筒读书,我必须确保自己会是初中时期的第一,高中时期的第一,高考时的省第一,只有不断往上,我才有可能从黑暗里爬出来。学习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又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我的全部。生活太乏味,我只有养母十年如一日的辱骂痛恨和书本。”
“遗憾的是,在我站在这里演讲的一个多月前,她不幸离世,很可惜是不是,她大概忘了我是个扫把星,应该早早离我远点。二十多年,这三个字几乎已经深入骨髓,好在读书不是没有用处,今天我站在这里,如果不是自己暴露,大概没人会相信我和这三个字能扯上关系,这份自信一方面是物理给的。在研究生期间,它让我脱胎换骨成为另一个人,没人会在背后指着我说离他远点,他们只会说这个就是物院的大神解南。读书期间,我离以前的世界好像远了很多,每天只需要反反复复的做实验和抽出其余时间打工还债。如果只是贫穷和累,倒也可以忍受。我以为自己走出了扫把星的命运套锁,我的人生似乎终于开始不一样了。”
她笑了声:“这样看我是不是我有点天真,扫把星的道路哪有那么轻松。”
台下陷入沉默,没了欷歔,变得十分安静,目光齐齐看着台上的人,专注认真。
“幸运的是,扫把星也有春天。在走入深渊前,有人拉住了我的手,她无惧我悲惨的命运,决意扶贫一个对她满怀爱意的人。我曾许诺她,总有一天,我会在上万人面前告诉所有人,我和她的感情容不得任何人戏谑。”
说罢,他忽然直直抬头,隔着十几排向李桔的方向准确看过来,大屏幕里特写着他认真神情的眼神。
“李桔,我将竭尽所有的忠诚和不输于任何崇高理念的喜欢你,我们的感情由不得任何人轻佻戏谑。”
话音落,十几排观众齐齐向后方看过来,四处探着脑袋看人。
而数学院一块已经沸腾,一片惊讶嚎声的看向数院女神李桔。
“是她吗是她吗?是在说我们院花吗?”女生声音发飘。
“他视线好像是在看这里……”数院的男生傻掉。
张希希已经失了言语,怔怔看着李桔。
上一秒她还在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吧,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往这里看。
“李桔,我的世界腐败,疯狂,没人性。你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解南摸了摸,“前天你问我的话不该由你说的,但是你知道这个选择权在你,你说了我才能说。现在我想问你,李桔,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和解南,和一个爱你将卑微都能抹去的男人,和我在一起,同禁锢、同束缚,我将为你不竭战斗。”
“啊!”
场下完全炸开,众人以为不过是个优秀学生的枯燥乏味、陈腔滥调的演讲,完全想不到会衍变成这样。
一时间场内炸了锅的沸腾,有吹哨声,有鼓掌欢呼声,还有尖叫,好似要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安静无人知的青春酣畅淋漓喊出来。
张希希声音都在打颤,轻轻拽了拽李桔的袖子,“你、你要不要表示……”
李桔忽然站起,吓了她一跳。
全场注目中,李桔拿起脚边的袋子穿过台阶,大步往外走去了。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她从场内离开。
一时间叹气声在场内响起,都有些呆滞地看回解南。
不自觉替他尴尬和同情。
解南目光温柔的看女人穿着学士服消失在出口,笑着看向台下的人:“给她点准备的时间。”
台下的人只以为他挽尊,用更心疼的目光注视他。
“事实上,今天能够站在这里,是她给的勇气和力量,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可能在两年多前,我已经成了一个杀人犯。扫把星加上杀人犯,我的人生是不是差劲的一塌糊涂。”
众人还陷在女方离场的遗憾惋惜中,解南话锋一转,众人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们可能疑惑,苟延残存艰难求生这么多年的扫把星为什么会差点成为杀人犯,这一切……”解南冰冷目光直直看向台下第二排院级领导席中间的广晋海,“都拜我的导师广晋海所赐。”
全场倒吸冷气,比之刚才更加躁动混乱,目光齐刷刷看向前排,后排许多人都直接站了起来探看。
广晋海和煦笑容渐浅,眯着眼看台上,按在椅子上的手紧紧攥起。
前排校方领导脸色难看,后台慌成一片,“快、快去拦……”
没人敢动,安保已经傻了。
“这是直播啊……”
直接把学生轰下台这得在网上闹成什么样估计明天整个学校领导都完了。
“我,解南,在这里实名举报青连大物理学院凝聚态物理专业学科带头人、下一任物理学院院长广晋海学术不端,论文造假专著抄袭,剥削学生学术成果,霸凌学生并进行极端侮辱、并存在长期强|奸猥|亵学生的行为,同时以虚假项目骗取国家项目资金,海外招摇撞骗给自身镀金。”
解南拿起讲桌上的厚厚一沓文件,从讲桌后面走出来,举着手中的文件。
大屏幕里,他不羁张扬,在全场震惊到诡异寂静的沉默声中大喊:“我这里有387页举报材料,里面有确凿证据证明所谓学术大佬,国内顶尖学者广晋海不过是个卑鄙龌龊的衣冠禽兽,他欺压学生,弄虚作假,败坏学术风气。”
“他!枉为人师!”
随着这句怒吼,解南扬手把387报告撒下,漫天纸张如雪飘落。
在这惨烈飘扬的证据中,解南目光直直看向台下的广晋海,轻狂怒笑:“我,解南,我他妈但凡向平庸低头,向我开炮!”
两年前,一个普通的午后,解南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外,手几乎在颤抖,敲门的动作却没有停。
随着校长的一声请进,解南有些木木的走进。
门打开,广晋海和煦笑容映入他眼前,看到解南,广晋海一点不惊讶担忧,反而从容的从校长对面的沙发座位上起身,向校长介绍:“这位可是我的得意门生,看样子他是有话向你反映啊。”
广晋海起身,拍了拍解南的肩膀,“有什么事和老师说就行,何苦找来这里。”
说完,他笑呵呵的走出了办公室。
解南手脚冰冷的看向校长,对方已经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看他。
空口无凭,那瞬间,他仿佛一个小丑。
解南游尸一样从办公室走出来,拐角广晋海还在等着他。
看到解南,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南,老师很看重你的,别让老师失望啊。”
解南:“……你说的那些我做不到。”
“那你能今年得到那些数据?”广晋海反问。
解南沉默。
广晋海笑呵呵:“小南,你是个天才,但是也不能不低头看看路啊。人啊,不能太居高和寡了,什么正直无畏,那都是理想主义的事,你啊,你跟着老师的路走,做一个务实平庸的人,总不会越走越窄的。”
现在,在上万人的沸腾声和冲到台边捡起举报资料看的人群中,台上台下两人隔着时光对视。
从来都笑的和煦,不怒自威的广晋海没了表情,唇角微微发颤。
解南怒笑恣意:“我绝不向平庸低头。”
说罢,他丢下话筒,在前排已经乱成一团哄抢证据的人群中往外走。
体育场外门口,绿色网栏前,李桔穿着白色长裙站在灰色地砖前等解南。
脖颈间精美纱质将她白皙脖颈更衬得修长漂亮,让人想到芭蕾舞者在跳天鹅舞时旋转柔美的身姿,以往扎起的高马尾此时盘在一起,带着一个漂亮简单的头纱,甜美不失浪漫,温婉漂亮的连旁边盛开的粉丝五瓣花都相形见绌。
解南脚步顿了下,漆黑目光里只倒映着她。
“不是要结婚吗?”李桔从背后拿出户口本,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朝他挥了挥,“走啊。”
解南垂下睫毛,他轻呼了口气,脸上哪有刚才在场上时的轻狂傲慢,黑色睫毛压不住紧张的抖动。
“解南。”李桔笑着喊他。
解南抬头,再看她时眸子尽是笑意,他大步上前牵住她的手,“走!”
两人十指相牵,快步往校外走。
有没参加毕业典礼的在校生看到两人,惊讶的吸了口气。
一袭白裙与黑色西装,漂亮与绅士,没看直播也没参加典礼的不知情来往路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去。
“那、那个好像是解南啊……”女生小声说,情绪激动。
“那是他女友?好漂亮,有点,有点像数院的那个高冷女神啊。”
“操!就是他们!他们好敢!”
夏日槐树摇曳绿叶,蝉声嗡嗡,阳光透过斑驳树隙洒在小路上,白色纱裙上香槟色金珠如湖泊闪着粼粼波光,随着奔跑的步伐荡起肆意惊艳的青春。
门口,牛叔的车早已候着。
解南拉开车门,李桔看了眼解南,笑着坐进去。
在学校几乎闹翻天的同时,两人出现在民政局前。
十点多的阳光明媚灿烂,李桔笑的几乎睁不开眼,身体里经年的寒意与挣扎在这样的明媚中早已散去。
她拽上解南衣角,笑着看他:“进吗?”
解南目光从民政局门口大屏幕上滚动的结婚字幕看向李桔,漆黑的眸子力只有她笑靥如花的脸。
穿过那无尽的黑暗,走过漫长的道路,解南终于走到隧道尽头,有温暖的光照在他的脸上。
夏风多暖暖,南怀多甜桔。
解南点头。
“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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