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执手
街边的梧桐落了满地,冬天在雨水里来临。
副院长于第三季度正式上任,眨眼已经安稳地度过考核期,大家不知不觉熟悉了那道身影,新园区的天鹅们也羽翼渐丰。
近期连续降温,湖泊结了薄冰,旁边搭起暖棚,纪弥撑伞经过的时候,天鹅从里面摇摇摆摆晃出来。
它们亲近地跟在饲主后面,不过纪弥今天有要紧事,光顾着核对腕表时间。
走进写字楼后,他利落地收起长柄伞,半点不见雨季的忙乱。
有同事与他主动打招呼,纪弥弯起眼睫回应,再轻快搭上电梯,熟门熟路摁了楼层键。
在电梯快关门的时候,有只手从外略微挡了下,继而贺景延也走进来。
“好巧。”贺景延说,“小纪老师,待会儿开年度回顾会,你打算上台讲多久?”
纪弥和他摆谱:“这个没法保证,你在台下准备鼓掌就好了。”
贺景延搭腔:“不行吧,要是讲得太久,我今晚几点下班?”
“你家有人在守着吗?”纪弥故作不懂,“回去得晚一点,他会和你闹脾气?”
贺景延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只是自己急着暖被窝。”
纪弥笑起来:“这么体贴啊,明年去评选小区温馨家庭吧。”
稳当地停到楼上,他们一同去会议室,前半段复盘各部门情况,后半段做未来规划。
纪弥代表研究院发言,尽管他们刚运行不久,但已经有可圈可点之处。
做游戏绕不开引擎,技术方面一直在突破,并且可以实现落地,纪弥语气笃定地表示,很快大家就能看到效果。
他们把这些积累都接入在X17上了,而项目已经通过了封测和内测,申版号时定过正式名《燎夜》,即将全平台公测。
“你们保密得太严格了,别人问我这游戏好不好玩,我都答不上来。”有位PM调侃,“搞得他们问过到底在不在鸿拟干活。”
纪弥作为主要协助方,也没有过多透露:“大家过年就可以看到上线版本。”
“才做了一年多,真的能外放吗?”PM好奇。
纪弥解答:“这也是公司在尝试新的开发方法,我们对完成度有信心。”
游戏圈有过野蛮生长的阶段,蓬勃发展的同时,往往作坊式运作,比如策划兼任数值和玩法,程序不分前端后端。
如市场成熟,开发的工程量越来越大,对商业化和专业度也更挑剔,老一套的模式自然要去淘汰。
至于走出温室后,要怎样建立新路径,这边选择了把工业化带进研发管线。
随着与捷嘉的竞争来到白热化阶段,他们的效率优势逐渐体现出来。
尽管捷嘉用内部赛马拉开过前期差距,但赶工也导致了质量不高,必须重砍的地方有很多,几场测试的间隔被拖长,又不敢贸然端出半成品。
而鸿拟没怎么走过弯路,又有中台帮助优化,眼见着就要上线了。
“一年,有点夸张啊。”PM道,“业内以后要跟着改开发结构了。”
“调配的公司资源,扩充的人手体量,也都很夸张,我们也是头一回那么大手笔。”贺景延道,“当时董事会差点不同意。”
PM道:“他们信任你,你也没辜负,我等着公司给大家开开眼界。”
他对工业化管线很有兴趣,说等到保密期过了,希望能有经验分享。
贺景延淡淡地说以后肯定会安排,散会之后,却被纪弥瞪了一眼。
“方法用得那么前沿,分工也很科学,没妨碍你们在粗暴地两班倒。”纪弥数落,“幸好快做完了,不然中台都要跟着发疯。”
贺景延道:“之前被捷嘉逼太紧了,谁打后手谁吃亏,X17选择了拖着我一起吃苦。”
这是项目制作人提出来的办法,核心班底同意,总办也配合,大家为此倾尽了努力。
这个圈的竞争向来残酷,没点心气熬不下来。
途科就是最好的例子,想赚快钱反被绊住,如今惨惨淡淡地收尾。
顺带给行业提供一出八卦,经理申请离职,状告创始人热衷于党同伐异,抖落施彦博劣迹斑斑。
墙倒众人推,途科发公告卸掉施彦博的实职,并且永远不会续聘。
他们混乱成一团,而互娱与之产生了鲜明对比,临近S级项目的外放日期,事业群上下格外一致,全心扶持它顺利上线。
为了确保跨组合作的推进,在院里稳定运转后,纪弥还在技术中心多设了办公点,每天盯着测试和优化。
研究院作为支持部门,许多东西脱不开业务,两个园区来回跑动太麻烦,本就需要有人在本部长期驻场,这下纪弥干脆待了下来。
他的工位就在沈光意旁边,也方便了互相对接与配合,并且促进了贺景延开始频繁往楼下散步。
据小道消息,有人加班晚了,还发现过总裁等在技术中心的走廊上。
过了会,副院长悄悄凑近,与他手牵着手离开。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越拉越长,但彼此始终依偎在一起。
·
过年的时候,《燎夜》在各平台登录,预下载量突破内部预估,直接刷新业内记录。
正式上线的当天早上,其他项目组放假了,但公司有几层楼热热闹闹,贺景延与纪弥一起参与了倒计时。
以秒数从十说到零,最后的瞬间,时针来到九点钟,好些经理开了彩炮。
礼花漫天飘落在写字楼里,为这一年的执着添上绚烂。
各类手机纷纷打开了同一款游戏,加载时公司的图标亮起,再浮现事业群的slogan。
——允许奇迹发生。
从页游迭代到端游,把握住了移动端的起步,又从轻度品类探索到中重度竞技,时代几经变换,互娱一直在不断创造。
期间换过五任总办,来到贺景延这一届,他曾经被奇迹吸引,如今也与汇聚的年轻开发者延续奇迹。
在线竞技游戏难点很多,实时渲染要满足不同配置的设备,对战时的延迟帧必须压缩,以及在手机上如何实现打击感,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作为这个品类的先手,要解决太多未知问题,从在研步入运营,只是一款游戏生命的开始,但没有关系。
因为见证过理想的强大,也相信爱具有多少力量,即便前面有千山万水,也能继续跋涉。
这么想着,贺景延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人。
纪弥在看玩家论坛的欢呼,情不自禁笑了下,再回忆起过程中有许多辛苦。
此刻开花结果,他竟矛盾地感到一丝空落。
于是他也抬起脑袋,习惯性地去瞧贺景延,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答案。
贺景延开口:“恭喜你,开发履历有了完整的第一笔,现在就专心体验这种美满吧。”
察觉到了纪弥的犹豫,他说:“未来有更多的项目,每段都独一无二,这不是你的句号。记住现在的感觉,以后你还会继续追逐它。”
纪弥深吸一口气:“我觉得不可思议。”
贺景延道:“但它就是你创造出来的东西,你的名字会出现在开发者名单里,它也会成为你的一步脚印。”
纪弥点点头,从兴奋中缓过来,再津津有味地看其他人庆祝。
策划和美术们抱成几团,扯着嗓子又哭又笑,一度以为自己要和项目同归于尽,实则柳暗花明,终究能有回报。
林观清在椅子上睡着了,筋疲力尽地熬到最后一秒,松懈时终于支撑不住。
沈光意懒洋洋地坐在旁边,一边盯紧实时的流水数据之余,一边让周围人别在这里吵,说自己的耳朵有点疼。
身为作人的谢屿靠在桌前,专注地测试外服效果,另一群人则迫不及待地打起排位。
那贺景延呢?
扫完一圈,纪弥拉了下贺景延的衣袖。
贺景延对他的心思若有所感,默契地说:“想亲你。”
不料这人的脑子里是这种东西,纪弥噎了下,有些懊恼地承认自己也很想。
然后,在没有同事注意的角落,贺景延俯过身,碰碰纪弥的嘴角。
纪弥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煽情地仰起脖颈,于是贺景延放肆地吻了下来。
Noah找过来的时候,纪弥与贺景延刚分开不久。
各自看着衣冠楚楚,实则唇畔湿润,一看就有猫腻。
“靠,来得不巧,早知道我就死外面了!”Noah恨铁不成钢,震惊于这对情侣的大胆。
纪弥有点难为情,暗戳戳往贺景延的背后躲。
贺景延不要脸,理直气壮地回复:“你要是晚来五分钟,我就带他回家了,现在找我有什么事啊?”
Noah麻木:“再过两天是大年夜,董事长让你代他做新年致辞,麻烦你谈恋爱的时候抽空写两句。”
这个举动意味很深,写致辞信向来都是集团总裁的工作,董事长兼任多年,如今却要让给贺景延。
不过,贺景延这两年平步青云,往后肯定会更上一步,这次的安排并不让人意外。
“公共场合注意低调,不准感叹自己春风得意,把你对象捂严实了。”Noah比划道。
贺景延顿时兴致缺缺,再闷声答应下来,说他会看着办。
当晚,纪弥瞄到贺景延的手机,发现他在搜小学生春节作品选,顿时唏嘘董事长所托非人。
“你那么不乐意写东西?”纪弥疑惑,想起这人上任就取消了日报和周报。
贺景延回答:“看用途吧,如果是和你求婚,我会非常珍重地去琢磨一个字。”
纪弥顿了顿,继而眨眨眼:“那么我也会同样正式地给你答案。”
收到这样的回答,贺景延根本没心思写致辞。
可集团秘书等在屏幕对面,他不能撩笔罢工,看着文稿沉默半晌,敲打了一会键盘。
随后,他再起身去找纪弥的身影。
纪弥刷着牙,含糊地问:“你交差了?写了什么啊?”
贺景延道:“没有几句话,但应该能摆上台面,后天大家都能知道。”
纪弥弯腰漱口,换了个话题:“新年换新牙膏,我随便买了一支。”
贺景延“什么味道?”
纪弥狡黠地说:“分不清,你可以尝尝。”
贺景延没动那支牙膏,但将人抱到怀里,在贝齿中得到答案。
去年这个时候,他冒着风雪从机场回来,固执地等在楼下,直到纪弥出现,再接他一起回家。
今年此刻,贺景延不再担心纪弥离开,对方以爱人的身份,安稳地睡在自己的臂弯里。
除夕夜城张灯结彩,X17全组留在沪市,公司订了酒店吃年夜饭,以现在的架势,也可以当做庆功宴。
作为事业群的大老板,贺景延理应出席,正好纪弥也被邀请前往。
两人没有提前关注座位安排,到了场,才发现他们被安排到一桌里左右挨着。
本来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纪弥曾经在总办就职,自然与贺景延亲近。
然而,他安地坐到贺景延旁边,旁边传来几声欢快的口哨。
不知同事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虽然没有公开,但这份感情已经不是秘密,有一些人云里雾里,也有一些人心知肚明。
听到起哄声,纪弥的耳根有些发烫,但扭过脸冲他们笑了笑,没有出声辩驳。
随后开始有人互道新年祝福,服务生陆续端来菜肴。
大家都是同龄人,可以轻松地说说笑笑,氛围温暖又融洽,到了八点钟,公务邮箱收到集团的拜年邮件。
落款人不再是董事长,注明了贺景延的名字。
[致所有鸿拟同仁:
过了今晚又是新的一年,希望大家回顾旧年都有收获,往前看可以坚定地迈步。
也祝你我依旧拥有冒险的斗志,每一步,都朝向自己内心认定的方向,新年快乐。]
看完这封短信的末尾,纪弥就望向了心里牵挂的那一侧。
而贺景延也在注视着他,视线交错之际,纪弥随即笑了起来。
他曾畏惧港岛遥远,山与海之间是如此辽阔。
可现在,远走高飞吧,因为自己已经拥有勇气,启程去哪里都可以。
而在这场漫长冒险的开头,纪弥会认真地写下:
他今生与眼前人执手走过。
第 112 章 磕学家①
1L:[据楼主在研究院潜伏半年来的观察,每次D开头的那谁谁出差,我们副院长就会乱穿衣服!]
2L:[两者有联系?你们副院长是不是Lethe,他乱穿也挺好看啊,不喜欢可以让给我们实验室!]
3L:[解码了,我们副院长其实和Delay有那个,各位没发现啊?
今年端午互娱又多放一天福利假,Delay升成集团的轮值总裁了,邮件还在祝Lethe生日快乐……]
4L:[我也发现了哈哈哈,Delay在的话,Lethe每次选衣服都很漂亮。
Delay要是出差,Lethe就开始糊弄,等Delay回来了,Lethe又恢复品味。]
5L:[什么意思,你们觉得Lethe在讨好老板?
“棠荆啊。”纪弥一头雾水,“在那里有什么问题,你为什么很惊讶?”
Shell何止是吃惊,虽然嘴上没有发出尖锐爆鸣,但心里翻江倒海。
他清清楚楚记得周六的午夜十二点,大老板深夜问话,莫名打听那里的租金价格。
那时候自己纳闷,贺景延的人脉圈就算刨个八米深,也不见得有该小区住户,突然关心这玩意非常不合理……
于是Shell大胆提问老板是不是遇到了灰姑娘,要上演一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然而人家懒得理自己。
此时此刻,Shell看向眼前的小助理,身体不禁晃了晃。
“原来是你在那里啊?!”他缓缓松开了勾住纪弥肩膀的那只手。
纪弥满脸单纯,完全在状况之外:“怎么?”
Shell觉得自己无意知道了一件大新闻。
他揣度过老板不太喜欢纪弥,毕竟纪弥太青涩了,光看模样和作风不像是贺景延爱用的那类人。
纪弥头一年参加这类活动,本来缩在角落有点不安,担心其他人想攀爬高山或者横穿沙漠。
发现大家都准备去酒店狠狠躺尸,他支棱起来了,再得知全程费用报销,又觉得自己能少讲几句老板坏话。
“你怎么回事,这两天心情不好?”方溪云询问贺景延。
Shell跟着打量贺景延的脸色:“是不是和制作人1v1面谈太累了?”
纪弥一本正经地“嗯嗯”两声,也盯着贺景延的脸看。
不过他的目光太澄澈,搞得贺景延颇有心理压力,有些别扭地撇开了头。
面对众人的关心,贺景延张了张嘴,决定与他们坦白。
“最近遇到点麻烦。”他缓慢开口。
“嗯嗯。”纪弥鼓励地应声,“你说呀,大家给你想想办法。”
贺景延单手撑住头,散漫地半阖着眼,似乎陷入了回忆。
“就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留在公司看Demo,那款游戏我印象特别深刻,开发组好像在用脚想玩法,在机制上被消消乐吊打。”
Shell着急拍桌:“我一直都说当断则断,把那捞钱项目砍了算了,上线等着被玩家骂呢?”
贺景延继续说:“然后我把总监喊过来谈了一会,又被技术中心的叫走,有个组长想要调整引擎架构……”
“他们又想烧钱了是不是?”Noah头疼地说,“一个自研引擎费了多少钱,拿出去都能造火箭了。”
贺景延顿了顿,再道:“反正我从技术中心回来已经凌晨了,方溪云在看虚拟主播,一直给皮套人刷礼物。”
方溪云听得崩溃:“该花花该省省,我偷点公司的电怎么了?你能不能别铺垫那么多有的没的!”
纪弥也忍不住催促:“后来你碰上了什么?”
“我被骚扰了。”贺景延一本正经回答。
话音落下,所有人目瞪口呆。
然后,一个个纷纷起身准备离开,不想在这里配合听贺景延胡说八道。
Noah无语:“你被骚扰?谁敢啊?”
他揉了揉太阳穴:“你别骚扰你助理就不错了,别整天晃到人家工位旁边招猫逗狗。”
Shell和方溪云对此表示同意,并对贺景延浪费了自己的三分钟时间,发出强烈的谴责声。
纪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没有像他们一样骂骂咧咧,很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准备溜走。
但他路过贺景延座位的时候,对方长腿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
“干什么干什么?”Shell趁机指指点点。
“你注意点举止,否则小纪老师告你骚扰哈,组织到时候一定严肃处理你!”
贺景延瞥了他一眼,他连忙快步告退,顺带毕恭毕敬关上了这间房的玻璃门。
纪弥:“……”
“你在这里半年,有没有碰见过奇怪的同事?”贺景延道。
纪弥懵懂问:“奇怪?”
“和你一样是应届生,最近跳槽过来,估计很爱聊八卦,重点是性格比较……”贺景延顿了下,描述,“放飞。”
纪弥听得有些愣住,眼里满是都是困惑,随即蹙起眉头。
“之前是金九银十跳槽季,有很多同事流动,也会其他公司的实习生毁掉Offer来这里。”
不光是跳槽,那段时间各个部门也放出大量岗位,用于内部活水竞聘。
想要捞出这么个人来,难度非常大。
“你想找人的话,我可以去问问付千遥,他熟悉的同事比较多。”纪弥提议。
他还思索了一小会,认真地说:“我在开发组认识的那几个男生,都和你说的对不上号。”
贺景延想想算了。
以付千遥的脾气,今天向他打听完,明天就全公司传遍了自己被员工下黑手,到时候添油加醋说什么的都有。
155L:[之前他们先后戴过同款手表,不可能是巧合,那手表全球限量三十块,我开会的时候发现了,吓得那天一个正经字都没听进去。]
156L:[磕一口,Delay居然有打扮男朋友的爱好,而且是不出差就会花时间去做!
秒了那些说自己工作忙,就理直气壮晾着对象的傻逼,再忙能有总裁忙嘛?
第 113 章 磕学家②
标题:《论谈恋爱被对象喊哥哥有多爽?》
主楼:[啊啊啊好想知道!!!我也想我也想!]
2L:[是什么契机让你做起了这么美的白日梦?]
3L:[看标题以为有人秀恩爱,我刚准备犯红眼病,点进来是楼主得妄想症了。]
4L:[楼主想要,我也想要,去提议了下,人家让我滚。]往常在公司里,都是他们尽量避着贺景延,以免被喊过去述职或答辩。
现在倒是完全反过来了,变成贺景延见不得光。
贺景延内心无语,看着纪弥探头探脑,不去责怪自家助理,反而开始给X17找茬。
“他们组怎么现在才下班,是不是任务分配有问题?”他道。
纪弥道:“影响你回家了真的很抱歉,早知道该挑个一楼的房子,你还可以翻墙走。”
贺景延:“。”
当天,贺景延走的时候没多讲什么,但纪弥在猫眼里看着对方的背影,总觉得这人格外幽怨。
第二天周六,互联网民工向来晚睡晚起,哪怕是要加班,很多都会睡到中午再说。
纪弥在十二点钟带着水果出门,苏应钟果然还在屋里。
“原来你也住这儿?”苏应钟穿着睡衣,有些惊讶。
他接过山竹:“太客气了,你吃三明治吗?”
正好苏应钟在料理中饭,往微波炉里多丢进去一盒三明治,让纪弥带回去。
纪弥转而去敲林观清的门,林观清衣冠齐整,正打着公务电话。
收下那盒山竹,他说了句“谢谢”,电话一时半会挂不掉,纪弥也没再打扰。
其他同事位于哪间屋子,纪弥就不知道了,不过几分钟后,林观清把他拉到了公寓的微信群。
同个楼层里,还住着一位运营总监,纪弥过去送掉,正好剩下两盒自己吃。
与贺景延待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碍着老板在场,他会有意识地控制饮食健康。
这会儿没了节制,山竹一口气吃一盒,还拿薯片和香肠当正餐。
夜宵也更加随心所欲,吃着辣油火锅喝可乐。
不出几天,纪弥感觉到嗓子有些痒,顿时警惕起来。
“待会儿喝奶茶吗小弥?”方溪云在吃晚饭时问。
纪弥害怕上火,压抑道:“不了,最近想多喝白开水。”
“我看到这个食堂意见薄,就想到我们的总办建议箱。”Noah看着捞汤的地方挂着本子。
纪弥好奇:“一般都有什么建议?”
Noah哭笑不得:“我半个月看一次,没什么东西,但今天拆开,有个员工还挺猛。”
纪弥竖起耳朵:“说了什么啊?”
Noah摊手:“看字迹像个男生,有些没谱的问绿化怎么不修剪,问流氓猫绝育了没,他问技术助理有没有喜欢的人。”
闻言,纪弥险些呛到嗓子,不料这居然是给自己找事。
而贺景延瞥过来,道:“怎么有人在鸿拟当明星?私生活被这么关注。”
纪弥干巴巴回答:“那辛苦Noah兼职经纪人替我糊弄一下。”
“你不是西装控嘛,就直接拒绝说做互联网的别想了。”方溪云出主意。
电梯里刷了工牌通往顶楼,察觉到身边青年状态不对,贺景延询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纪弥闷声回答:“就是有点问题,还没怎么想好……”
贺景延稍挑眉梢,偏过脸问:“那让我听一听?”
纪弥犹豫了下,支支吾吾:“我纠结会儿这该怎么讲。”
见他居然没拒绝,贺景延出乎意料。
这算不算是一个迈向成功的里程碑?
那位伴侣如果今天在场,他们应该没空眼红贺景延的幸福生活,还要给贺景延的人身安全保驾护航。
逮到机会这么爽了一通,贺景延心满意足,还不忘敲打。
“这事儿只有你们清楚,我还不想在公司传开。”他道。
贺景延说得正经,听起来像是不愿意被其他人散播感情动态。
这确实交给本人宣布比较合适,有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大家没有多心。
他们把贺景延想得太正经了,真相往往比常理逻辑要离谱。
贺景延之所以有这份顾虑,是因为老板娘身在公司里,目前都不知道自己是老板娘。
PM还以为贺景延脸皮薄,被大家注意到私生活会架不住。
“一定一定,等下走出这扇门,我们就失忆。”他保证。
这场会议直到零点才散场,林观清还有别的工作,在问谢屿点什么外卖。
谢屿打听组里还有几个人没走,打算买火锅和烤鱼。
“不到半小时就能送过来,你吃吗?”谢屿询问贺景延。
扭头一看,贺景延在玩手机,于是谢屿又去林观清讨论锅底。
楼主:[有同事就这么喊男朋友!我今天开会发现的,知道对面如此幸福,我痛苦地抱住我自己。]
8L:[搜了下楼主的过往发言,在互娱技术中心的引擎组?]
10L:[引擎组的大佬不都天天司马脸?而且没人谈恋爱吧?谁啊搞地下恋?]
楼主:[谢绝扒马甲,以及同事的所属部门不是我们中台,他谈跨部门地下恋。]
17L:[我和你们在一层楼,下午进会议室的那几个人,就Lethe驻场在中台,请问他冲谁这么叫?]
20L:[最近论坛不太对啊,分分钟带节奏了,等下又要脑补Lethe和Delay在谈?
最近公司的宣传期,也不至于让高管卖腐吧?编点像样的行不行。]
22L:[我信纪老师在和总裁谈,但我和他有过工作接触,不太信他会这么讲话。周遭气压怎么更低了啊?!
贺景延简明扼要地说:“加了一个二次元。”
贺竞南险些喷饭:“原来你是这种口味?”
贺景延嗤笑:“手滑而已,那个人一开口就是胡言乱语。”
贺竞南来劲了:“长什么样啊?主页有哪些信息?让我看看!”
贺景延瞄了眼他,八风不动,没有配合。
“我可比你经验丰富得多,这人是纯爱战士还是浪荡人渣,有时候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贺竞南坐去他旁边,信誓旦旦地说:“你就信我一次吧!”
贺景延看他好奇得快疯了,懒得继续拉扯,解锁手机打开那个人的萌心主页。
“卧槽?你肯定是遇到渣男了!”贺竞南笃定地说。
贺景延:?
哪怕是算命,好歹还需要参考一下生辰八字。
mī的主页空空荡荡,几乎不存在有效信息,怎么就能被分类?
“主页没什么东西,看上去不怎么用这个软件,但他充了年度会员诶!APP才上线几天啊就当了氪金用户!”
“年度会员的功能都是给海王专享,你可能不清楚,就是好友上限数量啊,匹配推送数量啊,都比普通用户多。”
贺竞南这么说着,摊手提出询问。
“他要是不广撒网,干嘛要这种服务?给你们鸿拟做慈善吗?”
他再猜测:“难不成他和你一样也是鸿拟高管,过来巡视江山?”
对方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肯定和核心管理层搭不上边,贺景延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贺竞南询问:“上午他有再找过你么?”
贺景延拿回手机:“没。”
“这样更说明他鱼塘里的心动对象多着呢,翻牌子都翻不过来。”贺竞南说,“你太闷的话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贺景延不屑一顾,嗤笑:“我又不去下海,盼着被他翻牌子干嘛?”
贺竞南:“。”
难得回香港一趟,贺景延喊来管家,当面交代一些家务事。
下午和堂弟去看望了一位住院疗养的伯伯,再被那人的子女留住,再三邀请着赴宴寒暄。
人情世故上的来往总是消磨心力,贺景延面上滴水不漏,内心无聊到了极点。
回家脱掉满是烟酒味的外套,Noah打来电话。
“沪市这边有几个GM*来找我,想着给你组一局接风宴,也正好认认脸,你觉得怎么样?”
贺景延懒得再应酬:“我走完任职流程就安排各组一对一汇报,到时候会挨个认识的。”
“你这是要吓死他们。”Noah无奈,“对了,你机票订了没?”
贺景延早就规划妥当:“明天从香港飞沪市,大概下午到,你们该干嘛干嘛。”
Noah提议:“你人不在,纪弥没什么事,要不让他来机场接你吧?”
提到的名字还很陌生,贺景延顿了半秒,才想起来纪弥是谁。
“行政那边派了司机。”他拒绝了Noah的安排。
“我估计先去公寓,你喊秘书室准备一下,周五把运营项目的里程碑进度计划整理出来。”
这样说起来,Noah不确定老板什么时候来公司,便没有通知别人特意准备,忙碌于手头布置的任务。
纪弥难得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周末,没有工作弹窗,更不需要回去加班。
今天睡到了自然醒,他起床看论文,到傍晚和Jing打了声招呼。
[你明天需要上班吗?]他字里行间似乎掩着一声叹气,与人寻求共鸣。
Jing:[不用。]
纪老师看着温柔,其实跟他谈方案蛮难啃下来,有人约吃饭他也不去,加微信他也不通过,不是性格软的人。]
23L:[有没有可能他公事公办,在男朋友那儿不这样……你看他隔三差五和Delay吃饭……]
[请问他俩公开承认过吗?没有的话这算哪门子事实? 附近的夜宵店、小炒店倒是非常多,周围热闹熙攘,烟火味很浓。
尽管对这里的环境有所耳闻,但贺景延第一次来到这里,看外墙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还是微微有些愣。
不过他将惊讶掩藏得很好,这种时候流露出意外是不风度的事情。
“谢谢你送我一趟。”纪弥解开安全带,礼貌地说。
以他们的关系并不适合上楼做客,贺景延“嗯”了声,没再讲什么。
回到自己的酒店式公寓,他打开灯,空荡荡的客厅有了光亮。
贺景延去茶水吧开了瓶冰水,找Shell问:[现在员工的房补是多少?]
Shell秒回:[今年调整到了每月三千,可黑心房东趁火打劫,我那Loft长租两万三!]
他再激动地说:[老板要给我们涨补贴了对吗?]Shell:?
他回嘴:“你这货就该自生自灭,为什么这年头好人没好报啊?!”
看到贺景延拆开酸奶,他再纳闷:“你去超市了?为什么我刚没看到你?方溪云在那儿赖着,也没说起过。”
贺景延道:“别人送的。”
“擦,是谁?谁有这工夫惦记你?”Shell惊讶。
他教育:“路边的投喂不要瞎吃,万一人家别有居心呢?”
旁边,纪弥忍不住打断:“Shell,吃不吃食堂?快要六点钟了,我们下楼排队?”
Shell幽幽道:“行,有的人和广告商花天酒地,我们去吃三菜一汤。”
“什么叫做花天酒地?”贺景延澄清,“只有酒没有花,我吃完饭就回家,最迟不过九点半。”
Shell匪夷所思:“你跟我逼逼这些干嘛?你几点钟回去都行,反正是为公司出力。”
贺景延有些无语:“……没和你说话。”
这里总共三个人在场,Shell斥责:“那你和小弥报备?他又不是你的那个。”
贺景延感觉自己爱听的来了:“我的哪个?”
纪弥也不禁紧张地竖起耳朵,生怕两人的弯弯绕绕被第三人发现。
然后,Shell思索了下具体用词,机灵地打响指。
“你家门卫啊。”他声音有点响,险些制造出回音效果。
纪弥:“。”
贺景延走出来,去垃圾桶扔掉酸奶,看那嫌弃的架势,好像把Shell当做了那个废弃包装瓶。
折返的时候,他们一起下楼,贺景延手上多拿了矿泉水。
赶上最热闹的饭点,电梯几乎每层都要停靠,运行的速度非常缓慢。
没多久,纪弥便被涌进来的人挤到了角落,稍一抬手便会碰到贺景延的胳膊。
他束手束脚地杵着,贺景延姿态散漫,拧开瓶盖吞服药片。
瞧着对方如此优哉游哉,纪弥有些不服气。
“听Shell说的了么?”他有意作对和添堵,“桌上冒出来的野生投喂不要碰,小心被别人敲诈。”
贺景延偏头看他,谦虚道:“谢谢提醒,我这个人一干二净,这个事业群也不是自家经营,好像没什么值得勒索。”
纪弥恐吓:“是吗?你看上去很像是坏蛋们的目标人群。”[知道你想宣告主权,但也别太强求范围,这个框只能在萌心用。]
纪弥:“……”
什么叫做只能啊,合着你还敢全平台用么?
看着对面头像,纪弥本该懊恼,然而心情明朗,别开脑袋一个劲想笑。
吵了一通,他再埋头补觉,在家吃完中饭再去公司。
总办一直是弹性上班制,在这个效能常年拉满的地方,没有计较工时和考勤的意义。
HR和其他部门也根本不管他们早上几点来,毕竟他们每天晚上也不知道几点能走。
纪弥到了顶楼,看到办公室有一张生面孔,见到他以后便上前握手。
“这个就是纪老师?一直没当面见过,我是ChiChi。”那人道。
纪弥与他打招呼:“你来出差?”
ChiChi解释:“我去隔壁做集团汇报,顺便来这儿串门。”
“汇报应该很顺利,看起来被夸了。”纪弥笑起来。
ChiChi摆了摆手:“我这种迷你工作室,去集团就是挨叼,不过这两天盈利很好,我发现恋爱脑的钱真好赚啊!”
纪弥:“。”
ChiChi道:“随便搞点头像框,萌心至少能活到后年了,全靠用户们烧包。”
纪弥:“。”
他俩在门口聊着,声音传到办公室里面。
贺景延出声:“那你这趟记得我们一下互娱的技术费。”
“唉,现在做社交产品是真的难。”ChiChi立即变脸,“最多送诸位一张年度会员卡。”
他是真的打算热情赠送:“你的账户名是多少,我直接打到你的后台?”
“没关系,我之前收到过还没过期。”纪弥推脱。
讨论福利,他没忘记老板:“话说Delay需要么?”
贺景延回绝:“收贿赂好歹也拿个大的,会员卡就想抵账下次别进我们园区的门了。”
ChiChi知道贺景延的账户:“我隔三差五瞧你的后台数据,你最近没少光顾啊,送得难道不是投其所好?”
纪弥不可思议地望进办公室,贺景延懒洋洋地单手撑头,也正望着他们。
贺景延一脸坦荡:“怎么了小纪老师?只准你网恋,不准我登录?”
纪弥哪有那么霸道,反驳:“没有,我就是惊讶!”
毕竟贺景延完全不是这类软件的受众群体,产品安安稳稳地运营了大几个月,身为高层也没有时常巡查的必要……
贺景延没理他,把“棠荆小区”这串名字发了过去,打听它的租金大概多少。
Shell这回不积极了,好一会才来汇报。
[整租也才一万块,合租的话四千到六千。你为什么问这个啊?遇到灰姑娘了?]
[你瞧瞧我沉重的经济负担,沪市的生活成本这么逆天!]
贺景延放下手机,侧头望向落地窗外,繁华夜景尽在眼底。
清瘦身影背对着自己,小心翼翼踩过灯下水潭的画面一闪而过,他沉默地想了一会。
贺景延叮嘱:[和HR沟通下个月起涨到四千吧。]
·
工作日在岗坐班,大家全都蔫巴巴地工作。
HR紧赶慢赶发邮件,公布了互娱范围内,所有正式员工提高待遇。
这消息一经发出,登时如同强心剂,大大小小的吹水群欢天喜地,不可置信地询问今天难道是愚人节。
纪弥也是同样,把邮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把老板带进Gay吧的阴影烟消云散,心情雀跃如这晴朗的冬日午后,中午蹦蹦跳跳和秘书们去吃饭。
四个人在食堂排队的时候,周围同事都在讨论房补。
他们猜测这是不是新总裁上任,用来安抚人心,又或者有什么喜事,让大家跟着快乐。
无论是哪种原因,反正他们这会儿感动不已,简直对Delay忠心耿耿。
“你说Delay为什么有心做慈善?”方溪云怀疑地问。
“就算是想拉拢人,他的手段什么时候变成简单粗暴狂撒钱了?”
Noah说:“随便他吧,说不定是平时坏事做多了想积德,而且互娱的房补涨到四千没什么问题。”
纪弥杵在Noah后面,一个劲地点头。
原本他签完租房合同,已经卸载了中介APP,这时又重新下载回来,津津有味地刷推荐。
每个月在预算上多加一千块,哪怕沪市房价夸张,也足够置换条件更好的房间。
现在有那么多室友终究不太方便,独自住的话可以舒服许多,纪弥跃跃欲试,在看整租房源。
“这你们不知道了吧。”Shell憋了半天,清清嗓子闪亮出场。
他喜滋滋地邀功:“你们可别太感动,能拿到这笔钱,多亏了我和Delay的深厚感情!”
纪弥懵懵懂懂抬起头,惊讶地“哇”了一声。
他捧场地说:“是吗?”
Shell道:“对啊对啊,我们少说认识三年了,人间还是自有真情在的。”
他与纪弥勾肩搭背:“他周末来关心下属的生活情况,之后就大发慈悲说要多发钱。”
方溪云明白贺景延的德行,不认可这套说辞。
“他要是这么善良,上次你做阑尾手术,怎么会把你从病房抓出来,陪他出差谈渠道商?”
纪弥朝Shell眨眨眼,同情地说:“他好渣啊,你们是这么痛苦的关系吗?”
Shell抓狂:“你为什么一脸我所托非人的表情!”
说完,他注意到纪弥的手机屏幕,上面都是一些租房信息和图片。
Shell热情搭话:“小弥,下个月拿钱下个月就换房?现在住哪儿呢?”
纪弥报出自己的地址,倾诉:“我合租的地方有点吵,想换个清净点的。”
Shell闻言似乎不敢相信,再度确认道:“你住哪儿?”
我是为了论坛好,匿名让大家没负担地吹水,不是让某些人有地方造谣。]
55L:[是啊,之前有贴子不都被隐藏了么?这楼里的心里没数?不捏造能隐藏你们?
62L:[楼主能不能删掉那几个没品的东西?]
69L:[他们就算不公开,谈恋爱也是事实啊,除非他们不睡一张床,那我心服口服闭嘴了。
@Delay,你要不出来走几步,不然我们快要打成造谣的了。]
203L:[这是官网的视频,Lethe和Delay前两个月出席过同场活动。
Delay穿的是戗驳领西装,3分15秒的背景音里,Lethe对他说了句“好看”(请戴耳机0.5倍速)。
在此之前Delay几乎不穿这个款式,而在这两个月中,几乎所有露脸活动都是戗驳领。]
205L:[救命,居然有这么一出? 殷潜问:“你有工作?”
贺景延总觉得纪弥举止反常,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
他嗤笑:“我有孽债。”随后,他点外卖去公司。
“我等下准备去公司,你在不在加班呀?我多订一杯奶茶?”纪弥凑起送费,给方溪云打电话。
方溪云困得神志不清:“我还在床上呢,Delay这条狗……天亮把我吵醒过的人除了公鸡就只有他了。”
抱怨完,他说:“帮我订一杯吧谢谢,我晚点来。”
一个小时之后,纪弥拎着奶茶走进鸿拟。
顶楼很只有他的脚步声,远远一眼望去,外面几个工位全部空着。
于是他以为这里没有人,看视频的时候直接开了外放。
有游戏频道的主播在聊鸿拟高层变动,纪弥一边拆开吸管,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有传闻说互娱以后是Delay当CEO-1,这个很正常,他以前待的紫台工作室很核心,也做出了成绩,集团对他有信任。”
“他大学在MIT,嗯对,我俩是校友,不过不是同一届,他很早就提前毕业去了鸿拟。”
“平时有没有交流?我没有,其他同学倒是很高兴能加到他微信,他们应该主动联系得挺勤快。”
主播讲到这里,笑了声:“那些人说终于打入了大佬的好友列表,感觉离打入大佬的户口本不远了。”
这个主播说话风趣,纪弥闷闷地笑。
他喝着奶茶,给直播间点了红心,然后等电脑开机的时候,就看到虚掩着的办公室门晃了晃。
纪弥觉得这是被空调风吹的缘故,然而下一秒,贺景延从里面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纪弥没来得及关掉视频,手机继续往下播放。
主播道:“你们怎么这么好奇Delay啊?跟人民公园老大爷似的,我会怀疑你们是打算跟他相亲。”
纪弥:“……”
他努力掐着音量键,到主播说出“相亲”这两个字的时候,其实声音已经很小了。
但凡贺景延耳背一点,也听不清楚手机里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思及此,纪弥心虚地看向对方。
贺景延也垂着眼睫,正淡淡地瞧着他,凉声道:“这么好奇我?”
背地里听别人议论自己上司,算是他比较理亏,纪弥只能硬着头皮吱声。
“是有一点希望了解……”
毕竟以后要共事,当然是越融入越好啊?
可惜后面这些心声没能说出口,贺景延抢先说:“嗯,也正常。”
纪弥连忙点点脑袋,以为贺景延懂自己要当好助理的用心。
然而贺景延又说:“但相亲的话最好还是先问问下本人意愿。”
“比如我没谈恋爱的想法,你去到处打听不就白费力气了。”
纪弥:“…………”
他忍辱负重地闭了闭眼,堪堪控制住没有瞪向贺景延。
紧接着,纪弥说:“好的你放心,我只是想要更好地协助你工作……”
他简直像在庄重发誓:“对办公室恋爱没有半点兴趣!”
碰巧电脑已经开机,自动登录了OC,纪弥想证明自己对岗位的重视,还给贺景延看他和其他助理的聊天记录。
对面供职于隔壁的电商事业群,纪弥主动请教经验,那人身为行业前辈,大方地发来一份办公细则。
前辈待人接物很妥帖,对领导更是事无巨细,处处安排稳当,是非常得力又令人舒心的事业辅助。
“他太厉害了。”纪弥每次看都很服气,“据说有段时间他休假,他的CEO都犯戒断反应。”
贺景延也挺意外:“这就是他的工作日常?”
“对啊,这是他们那里对新人的考核标准,都参照他列的这张文档来。”纪弥说。
贺景延瞧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要求:“我乍看还以为是月嫂照顾婴儿的心得分享。”
纪弥:“。”
要是记得没错,电商的老大已经五十岁了。
“不过他们比较重商务,和供应商的酒局多,氛围和架构一直偏老派,这样也正常。”贺景延道。
他有些好笑地说:“你不用跟着学,在这里没必要。”
纪弥道:“正常的交接应该是上任助理领我一段时间,他连夜跑路了,我只能摸瞎……”
殷潜道:“那笔债是不是姓纪啊?你打完那通电话就貌似有心事。”
贺景延回想着纪弥劝自己离开的那些话:“你有没有觉得这家店环境不好?”
“没啊,你不是随便找了一家么,我们又没那么臭讲究。”殷潜困惑。
他们交谈着,被提到的纪弥便推开门,被房间侧灯照亮了小半张脸。
他的长相绝对称得上漂亮,五官带着性别模糊的艳,瞳色偏浅而眼神柔软,衬得气质清澈又有灵气。
哪怕每个人审美不同,都会齐齐觉得亮眼。
纪弥一进屋,殷潜就猜到了他是谁:“我信了你的邪说分不清他好不好看。”
贺景延没搭理这句话,起身时对他说:“你这里烟味太重,我要对自己的肺好一点。”
殷潜:???
他顾忌着贺景延往常不烟不酒,破规矩特别多……
特么的明明没有过抽烟啊?!
而纪弥推开门也是一愣。
原先他以为贺景延这会儿在花天酒地,但眼前就五个男人,而且并不流里流气。
有几个看起来还有点眼熟,自己好像在游戏圈新闻里见过……
纪弥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误会了贺景延,这是个业内社交局!
他腼腆地向其他人说了抱歉,解释自己来找Delay有点事。
“哈哈哈哈Delay等着你呢,刚刚还在瞄手机。”殷潜不顾贺景延瞥过来的视线。
纪弥没把殷潜的话当真,笑着说:“没打扰到你们就好。”
他发觉大家窝在屋里,似乎没察觉到这店哪里古怪,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凑到贺景延旁边,两个人坐在角落里。
“阿Sir,你可以开始查假酒了。”贺景延蔫儿坏地说。
纪弥注意到他的饮料:“你喝得这么老少皆宜,阿Sir就原地下岗了。”
贺景延开门见山:“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紧张?”
纪弥不占道德高地,支支吾吾地泼脏水:“这家店名声不太好。”
因为这里太吵,他必须倾过身,凑近了与贺景延交谈。
贺景延稍稍低下头,鼻尖捕捉到好闻的香味,来自于纪弥周围,明明很浅淡却难以忽视。
应该是跑过来之前冲过澡了,仿佛裹着一股温暖的水汽。
他听着纪弥的小声敷衍,本来该步步紧逼,但自己三心二意。
纪弥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
果香还是花香?为什么闻着这么舒服?
气息藏着一丝丝清新的甜意,与纪弥气质很相衬,让人联想到春天枝头的嫩色绿芽……
不由贺景延往后多想,纪弥忽地往外挪了挪。
“我是不是挤到你了?你要和我讲呀。”纪弥道,“刚才我说的你听清了没?”
贺景延因而收回神,却别扭地移开了目光,没继续望着对方。
“他们扯嗓子太大声了,我没怎么听清。”他撒谎。
“噢,我说你们准备在这里玩多久?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楼下很闹,你耳朵不疼么,要不要早点走?”纪弥问。
贺景延见他顾虑重重:“这不是你办了会员卡的店么?”
但凡纪弥心理素质差一点,都要装不下去了。
然而,他硬着头皮吱声:“我这么关心你还不好吗!”
碍着心虚,纪弥的音量一弱再弱。
这次贺景延真的没听清:“什么?”
我刷到过照片也觉得蛮帅,回不去了,从此想的只有他在他老婆面前孔雀开屏。]
207L:[有没有一种可能,Delay只是认同副院长的审美?]
[自己人,速速去回味本期综艺,重点在总办、Delay、时尚杂志。]
[请放大封面,再仔细观察,然后到论坛集中!各单位请注意,这次我们立于不败之地!]
[Delay挑的那套衣服,为什么出现在Lethe身上啊啊啊?]
第 114 章 磕学家③
有那么十来分钟,捧场的同事们纷纷冒泡,弹幕飘满了所谓的暗号,以及发起集合的号角。
校招直播的受众以大学生为主,目前不是答疑和互动时间,这些动静没影响到正常秩序,有的路人跟着闹了几句。
[鸿拟有内网论坛?你们是要去打架吗?我也想康!]
[有没有大佬可以发内推码?带带我带带我,进了鸿拟就帮你们打架。]
[那部职场综艺我一直有追,Delay本期出镜了几秒钟!好多人在说这个总裁居然蛮帅的哈哈哈。]
[所以总办、Delay和时尚杂志有什么事?刚才我特意去看了,没瞧出来哪里不对劲啊!
《请公关不要再内部捂嘴了!掩耳盗铃有什么意思?不敢管Delay就管我们是吧!》
《他们就是在谈,不服的可以站出来,到时候他们结婚给全公司放假,请你继续倔强地加班》
《@Lethe,你为什么穿Delay的衣服啊?》
《@Delay,你的爱好就是研究如何打扮男朋友,然后把人弄得漂漂亮亮,再送去公司上班?》
《我都不敢夸Lethe今天好好看,怕听完大爽特爽的是Delay!》
“靠。”主持人刮目相看。 “等等。”纪弥困惑,“你不热啊,穿得那么严实?”
店里开着暖气,所有人都是短袖,但贺景延奇怪地穿着外套,简直是奇装异服。
周围陷入了狂欢,时不时有人贴过来或扯衣服,贺景延一边往外走,一边避之不及,好几次差点被别人拽回舞池。
贺景延几乎是在冷笑:“要是不多穿几件,你想看你老板被扒光么。”
纪弥噎了下,转移话题:“前面人太多了,我们往消防通道走?”
贺景延没意见,可这里的指示牌有点问题,纪弥兜兜转转险些走错路。
吧台小哥见他们离场,问:“怎么撤了啊?诶,帅哥你走得这么早?”
他意味深长地朝贺景延吹了声口哨,贺景延险些打一个寒战。
“抱歉,我铁直。”他对小哥说。
小哥才不管他身份,当场翻脸:“你直你来泡Gay吧?装什么呢!”
这下真相大白,贺景延不可思议。
两人恍惚地走到路边,纪弥撑不下去,可怜巴巴地说了对不起。
贺景延道:“你也是刚知道这茬?”
纪弥羞愤地说:“我今晚刚进新手村。”
他又是惊慌又是迷路,刚才漏洞百出,贺景延早就看出端倪。
他就像是抓住了小猫的尾巴,轻轻捏在手掌里。
“如果殷潜他们听说这里是Gay吧怎么办?我不清白了,你能负责吗?”
纪弥很乖:“我会认真和他们澄清,以身作保你真的不弯。”
今晚他俩都被折腾得不轻,贺景延没再逗人,慢慢走去停车场。
纪弥跟在后面,小心打量对方的脸色,贺景延神色平淡,没有要生气的样子。
他想,虽然公司里有人指责贺景延脾气不好,但这人顶多是嘴欠,从不情绪化,也不独i裁或甩锅。
包括在待人接物上,贺景延面对几个外厂的制作人,应对得游刃有余。
其实,这个上司没那么糟糕……
纪弥想与人好好相处,不自禁问:“你的衣服没有被扯坏吧?”
贺景延道:“我脱下来给你检查检查?”
说到这个,没等纪弥回应,他抢先自问自答:“想得美。”
纪弥:“。”
他闭眼忍了忍,准备去赶地铁末班车:“如果没别的事,那周一见?”
贺景延没消停:“有一件。”
纪弥怔住:“唔?”
“教你怎么开我柯尼塞格的门。”贺景延拿出钥匙,上面有着幽灵Logo。
这辆超跑的车身线条低,尾翼则很大,据说最高时速可以跑到四百多码,但在城市里委屈地压抑着。
不过这不妨碍它的张扬高调,旋翼式车门惹得路人不禁回头多看几眼。
因为车子只有两座,纪弥有些新鲜地坐进副驾,察觉里面的布置少得可怜。
除了一盒抽纸巾和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什么平安结、车载香薰全部不放,更别说饼干之类的零食,路途饿了只能啃空气。
可见车主单调枯燥,平时也没人体贴。
“你住哪儿?”贺景延打断了他的走神。
纪弥报出地址,补充:“这个站台就在小区门口,临时停车很方便,不会有监控拍照罚款。”
贺景延问:“是父母家么?”
棠荆小区,他瞧着电子地图,多留意了一下。
看起来离公司很近,应该是迟迟没等到拆迁的老旧住宅,他听说过那边有不少类似地皮。
纪弥无意仔细解释:“我租的房子,图个上班方便。”
从市中心一路过去,复古洋房与高楼大厦逐渐远在身后。
与贺景延猜的差不多,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配套的排水设施已经落后,道路上的积水坑坑洼洼。
[……什么,谢谢楼上发糖。
既然Lethe睡都睡不醒,就算把衣服备好放在床头柜,他也懒得动手吧?这衬衫的异形贝壳扣有点多啊。]
[Delay起床很早,八点多开始排线上会议,开完晨会去叫男朋友起床,我查了下时间正当好。]
[男朋友如果赖床怎么办?这很伤感情吧,大学早八我喊不动室友,气得从此都不一起上课了。]
[把人从被窝里抱出来,放腿上,一件件帮忙换衣服……
[20L的兄弟,别装掉线,每天这个点你都出来替Delay和Lethe打假,今天怎么没挺身而出啊?怕一拳误伤小情侣?]
[哥们儿不会恐同吧?间接秀恩爱而已,你就吓得晕过去了?]
[距离Lethe在直播间闪亮登场,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他和Delay的婚讯还没传到20L那边吗?]
零点前,20L姗姗来迟。
他回答:[查过了,衣服是近期的主推设计款,完全可以是巧合。]
306L:[不是我说,老哥你死咬着没意思,小心他们过几天亲嘴给你看。]
307L:[强撑的样子没法说,其他嘴硬的都被今天这一出干沉默了,就你这么坚i挺。]
20L的id叫“后端火辣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展开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死鸭子嘴硬。
后端火辣辣:[我手头有他们没在谈的实锤,请注意,现在综艺替换过版本,删掉了杂志的画面!]
[肯定是论坛上有引起了公关的注意,上面的不想多事所以让节目组一剪没。]
义正辞严地说完,楼内笑得更加欢快。 纪弥用纸巾擦过嘴角:“嗯嗯,和你在电梯里认的小兄弟凑合过呢。”
付千遥茫然了两三秒钟,差点没记起来他说的是那一茬。
贺景延那天跟着纪弥坐电梯,付千遥与他们搭话,看人家相貌英俊,还以为是哪位装饰性秘书……
“你怎么和Delay学坏了!”付千遥难过地谴责,“总办这个大染缸,把我的小弥还给我。”
纪弥笑起来,再忽地记起Delay此刻应该在享受糜烂的夜生活。
“你夸的那家Plum真的很有意思?除了喝酒打碟,另外有什么活动么?”他随口问。
付千遥挠挠头:“还好诶?”
“那是一家Gay吧,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啦!”
不像纪弥这样回避自身性取向,付千遥一直大大方方,不过平时不会主动提起。
时间一久纪弥差点忘记,此刻拦住一辆空载的出租车。
他急匆匆坐上副驾,顾不上抖落衣服上的雨水,给司机看自己导航到Plum酒吧的路线。
导航预计全程需要半个多小时,好几个路口堵得飘红,纪弥发愁地叹了口气,就差把头抵在车窗上犯抑郁。
“麻烦您尽量快点。”他拜托。
司机失笑:“这场局这么着急啊?迟到要罚几杯?”
纪弥沮丧地垂下脑袋,这事情太不着调,已经不是罚不罚的问题了。
傍晚在贺景延面前逞强装社会,不料随口报出来的居然是湾仔码头……
直接把老板踹进了火坑!
[Delay,我不小心记错店名了!!你出发去Plum了吗?]
[这条街上开了很多类似的店,口碑都很好!但这家不太行!]
他给贺景延发消息,这会儿对方估计没看手机,等了两分钟不见回复。
“Noah,你有Delay的电话吗?”纪弥挣扎,“我有急事找他。”
Noah爽快说:“有啊,我复制给你。”
纪弥顺着拨过去,响铃五秒后被接通。
贺景延率先开口:“我刚看到你的微信,这里怎么了?”
纪弥一听,现在是晚上九点多,贺景延应该进店了,却没发现那儿有不对劲?
那他戳破它是Gay吧,岂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环境不太合适,我、我觉得你既然想玩,应该换个更好的。”纪弥随机应变,决定不自首了。
然而贺景延可不容易摆布,这点理由不足以说服他听话。
纪弥没辙,怕贺景延待久了察觉端倪,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你们在哪个包厢啊?”他打听。
贺景延敏锐地起疑:“怎么,你口渴?”
纪弥:“。”
有哪个正常人会来酒吧解渴?!
他压了压情绪,语气尽量理直气壮。
“你现在是我直属上司,有什么闪失的话我怎么办?我要来检查店家有没有卖你假酒!”
·
晚间夜空多云,下了一天的雨迟迟收住。
方溪云采访:“你翻过他行李箱了?”
“一种直觉,而且长度肯定到膝盖。”Noah道,“请相信我专业的看人水准。”
总办在人事方面的工作都是Noah负责,早几年他还去HR部门做过一段时间的副总。
被他这么一说,方溪云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喝着鸡尾酒不再吭声。
“等下他还没来的话,去房间里找找,别是在淋浴间摔跤了。”Noah交代Shell。
而Shell问:“我滴滴答答一路洒着水去找他?”
“我去吧。”贺景延关掉德州的页面,起身准备上楼。
这话刚说完,一道清瘦的人影迟迟出现,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纪弥披着很大的浴巾,差不多遮住了上半身。
黑发柔软顺滑,湿漉漉的没有吹干,搭在脸颊和脖颈旁边,衬得皮肤更加雪白。
察觉其他人在看自己,纪弥腼腆地笑了下。
“你们是不是问起我了?好像有听到我的名字。”他问。
“嗯,怕你万一有什么事。”Shell回答,“准备派Delay去营救呢。”
纪弥抱歉地解释:“我忘记带泳裤了,刚问服务生这里有没有,麻烦他帮我找了好久。”
他个子不算太高,在一米七八左右,不过身材比例极好,简直像漫画里出来的纸片人。
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备用品款式有限,纪弥想要长一点,可惜最多也是在膝盖上面,会露出一截大腿。
而且只有绿色与米色可选,这时候没办法挑剔,他随便拿了后者。
“马失前蹄,晚节不保啊。”方溪云对Noah唏嘘,“五百块请走支付宝。”
Noah赖账:“我说什么了,有本事你拿监控出来!”
方溪云生气地谴责:“我这里可是有人证的,Shell,你说Noah刚才赌了什么?”
Shell刚被方溪云奚落过,果断和Noah统一战线。
“纳尼,你们有说过话?”他故意做作地捂嘴。
方溪云特别心塞,再揪到贺景延:“你来主持公道。”
纪弥脱掉浴巾坐在池子旁边,敏锐地猜测到他们拿自己打了某种赌,也眼巴巴地望向贺景延寻求答案。
“Delay?”他喊。
近处,贺景延循声看过来,又莫名其妙地移开了视线。
之前方溪云和Noah嚷嚷了一堆什么来着?
贺景延琢磨着,有些三心二意。
他再记起方溪云对色彩搭配阐述了一番见解,听起来很像是胡说八道。
但怎么说呢?
现在实际感觉是蛮清纯的……
“总而言之,你有点最起码的节操行不行!”方溪云大声说。
贺景延回过神来,险些以为方溪云在骂自己,再眼睁睁瞧着秘书室开始内斗。
而纪弥走到贺景延身边,这次没有拿钢笔去戳,用手背贴上了老板的额头。
“没有哪里不舒服吧?”纪弥困惑,“想什么呢,一脸失魂落魄。”
贺景延不太习惯这么靠近的接触,但是没有抗拒地避开。
他感受到纪弥的体温偏低,触感很柔软,泛着些稍稍凉意。
“没什么。”贺景延突然有些心虚。贺景延淡淡道:“嗯,有事在内网留言,急的话直接打我电话。” 他浑身都写满了坐立难安,说话也不禁变得克制。
这搞得对面一度疑惑,要度假了这么开心么?CEO的语调都比往常温柔些。
“您快要准备去机场了吧?我们接下来几天不打扰了。”市场部的经理笑着说,“祝您玩得愉快。”
但纪弥拉了拉那人的衣袖,这是一个有些亲昵的动作。
纪弥轻声说:“Delay,汽水喝冰的还是常温?”
那人道:“那我等着你和你们发行部留点空档,我有新游戏刚搞完二轮内测,在谈合适的代理商。”
他们就着最近的版号审批聊了聊,一群人七嘴八舌。
见大家聊得热络,贺景延适时安静,打开手机看了眼,纪弥没再发消息过来。
315L:[领导慌了,如果他们不是真的,上面慌什么?]
316L:[Delay好小气啊,不想给互娱下聘礼?我们研究院很有钱的,来娶集团总办也可以。
告诉你啊,大家都拿捏情况了,铁证如山,别想泡了副院长不认账。#请鸿拟总裁做个男人#]
320L:[送大家一个新料!Delay和Lethe在旁边的火锅店吃夜宵,我看到他们了!
有图有真相,不过我偷拍的时候,被Delay发现了……他用菜单挡住了Lethe的脸!
#总裁今天做男人了吗?做了!#]
眼见事态愈演愈烈,后端火辣辣无可辩解,崩溃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你们少去管别人,多关心自己吧!]
随后,底下一溜串都是“可惜高管的恋爱实在精彩”,衬得这人的背影格外狼狈。
该贴的楼主荣耀归来:[他怎么不反驳了,他也觉得精彩吗?]
[之前我对他俩的感情半信半疑,原因同上,觉得两个事业狂就算有爱情,肯定也是盖着一床棉被聊工作。
好甜啊,Delay发现有人偷拍,居然第一反应是遮住自己的男朋友!!]
[估计是Lethe当助理那段时间开始谈的吧?
我复盘了下,Lethe去研究院没多久,就搬家退掉了亚樾里的房子~我当时住在他楼上来着!]
合着是办公室恋爱,这种恋情不算少见。
但很多人分分合合也多,容易闹得鸡飞狗跳,影响到正常办公,以至于不受其他同事待见。
但贺景延与纪弥就没这种情况,无论如何拉扯,都限制于彼此之间,不会把困扰扩散到外人那里。
而且他们身为管理层,公事上向来靠谱,能让下属们认可和追随。
大家本来就对两人观感不错,察觉帅哥和帅哥走在一起,很乐意说说笑笑调侃几句。
[肯定是Lethe当副院长之前就确立了关系,那天他从总办搬东西来新园区,又和Delay单独去外面买东西。
我看到他俩回来的时候,拎着很大的购物袋……
购物袋看着不重,有两边提手,他们一个人提一边。/头晕]
[靠,楼上的照片笑死我,Delay用菜单遮住男朋友有什么用?人家身上还穿着你挑的衣服呢!当我们认不出来啊!]
[对啊对啊,Delay就是很幸福!
什么叫做公司看腻了家里搞不起来?楼上的小心说话,别以为Delay夜生活太丰富了就完全不上论坛。]
第 115 章 磕学家④
原本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叠了好几百楼,该用户淹没在茫茫人海中,根本不会被注意。
但现在,他的发言孤零零地留在那栋楼里,效果和加精置顶、全论坛通报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下班绕去新园区会很麻烦?从园区到御盛湾将近二十分钟,独自回家那路上多孤单?] 可是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眼下没有任何资格,开口邀请纪弥继续留在屋檐下,能让自己每天转身就能望见。
之后纪弥会停在哪个枝头?贺景延不知道,但他试图变作纪弥可能喜欢的那棵树,被打量和被挑选。 “你每天睡那么晚,他能和你一道下班?”Shell找茬。
纪弥道:“我们是同行所以作息差不多,可以互相理解互相陪。”
Shell闻言咬牙切齿,后悔给他这么一个炫耀的机会,看到贺景延路过,便抓住老板嚷嚷。
“你替你助理彻查一下吧,万一那个Jing是友商派来的美人计呢!”
贺景延并不和Shell统一战线,嗤笑:“脸都没有的能算色诱?”
他这样帮纪弥撇清,纪弥却嫌这人说得难听。
“干嘛,他是朦胧美!”纪弥反驳。
贺景延:“……”
堪堪忍住了捏纪弥耳朵的念头,他慢条斯理道:“真是不可貌相,敢情你走的是抽象派。”
纪弥道:“一层层开盲盒的惊喜你们不懂。”
Shell凉飕飕:“奔现的时候别害你惊厥了。”
“我的接受能力很好,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直播。”纪弥与他斗嘴。
贺景延瞥向他:“要不还是别播了,我怕画面不能放,还害得萌心被封掉。”
他们之间局势混乱,搭个台就能唱《三国演义》。
纪弥纳闷:“Delay,你在想什么啊!见面当然是在正经场合,当我和Jing是禽兽?”
“哟,你不是,Jing可不一定哈。”Shell添堵。
而贺景延扯了下嘴角,与纪弥说:“我的意思是,你见完对他不满意,发生暴力冲突。”
纪弥一脸不当回事:“怎么可能呢,我的脾气比我的接受能力还要好。”
看了眼时间,他没再与他们贫嘴。
“开会去了,X17那边要是改动不大,我月底做好他们的技术定型。”
大厂就是会议多,甚至有人开过玩笑,这里的工作就是白天开会晚上干活。
游戏事业群也不能免俗,因为项目大流程长,部门之间需要强沟通,有很多时间都费在了讨论上。
纪弥最近被暂时拿掉了运营期项目,侧重负责在研游戏,这种阶段更是频繁地多部门对接。
他轮流听各个项目掀桌吵架,看他们一遍遍构思、试错再摸索。
亲眼见证了许多的想法被推翻,也亲手退回了不少提案,心态都被磨得大胆了些。
有实务经验太重要了,分析概念不过是空中楼阁,只有花大量精力投入制作流程,参与到精品项目的运转,才真正有了开发能力。
遗憾的是,很多人在业内三五年,也等不来一个成功的项目经验。
纪弥属实时机太好,从0到1扶着X17搭建。
春季档新游竞争,鸿拟同样准备了游戏掐点上线,他也赶上了这轮,职责范围内没出疏漏,在履历上就是很好的一笔。
感觉得出来,贺景延对他有信任,有意给他机会,那他得到多少资源便把握多少优势。
“总办有那么拔苗助长吗?”Noah奇怪。
他比喻:“纪弥如果是一株苗,快被你的激素打成大树精了。”
这形容多少是用了夸张手法,纪弥虽然过得充实紧凑,但半点没见变异。
贺景延毫无自觉:“还好吧?这里没导师带他,你让我管管,我也是第一次的新手。”
“我让你管着他别闯祸,你看起来像是要传位。”Noah叹为观止。
贺景延淡淡地说:“纪弥自己进取心强,做事能出成绩,同样给别人的话,不一定会这样。”
Noah唏嘘:“也是,我就看得替他捏把汗,怕他跑太快了容易摔跤。”
说来残酷,在这个事业群里,容错率几乎为零。
只有能力非常强才能越走越远,不断证明自己,也不断承担责任。
竞争如此激烈,但凡有点掉队,或出点差错,很容易恶性循环,长远来看不如慢慢积累。
贺景延嗤笑:“有人刮风了摔跤,也有的吹到就飞。”
[二十分钟能干嘛……可以在车里接吻不用担心被同事发现呗。Delay很少用司机,你猜是他爱开车还是为了二人世界。]
[什么叫做我的id很恐怖,让你们看萎了。感觉受到了岗位歧视。
[不是,为什么还有人不相信Delay是Lethe的男朋友?这个眼力见,聚餐的时候肯定领导夹菜你转桌吧。]
[我没睡他们床底啊,我就是知道不行吗? “行政看到我的便签纸,知道之后要忙加班,就给升级配件?”纪弥有些惊喜。
灯具是他很喜欢的品牌,质量和效果吊打业内其他产品,只是太贵了,自己一直没舍得买。
他摸了摸炭黑色的外壳:“好酷,我要给行政中心发锦旗!”
Shell琢磨:“我的入职礼包没这么周到啊,难道是因为那时候Delay还没拿下事业群?”
Noah安慰:“哎,你算好的了,我来的时候Delay在管开发组,平时和策划坐在一起,赶公测那半年就在走廊放一张折叠床……”
“哈哈哈真的啊?Delay也挤过折叠床?”Shell说,“有照片么让我爽爽!”
走在后面的贺景延嗤笑:“这几天我在写你的绩效评定,你最好捂死阴暗的心理活动。”
“我错了。”Shell立即鞠躬,解释,“我是心灵丑陋,真不是对领导的工作态度差。”
这会儿稍加休息,有四十分钟可以吃晚饭。
一群人不想去食堂排队,偷懒点了内部咖啡厅的沙拉外卖,店员送过来三袋子绿草绿叶,乍看还以为收割了马路的绿化带。
熬完大通宵坚持到岗到位,一边上班迷路一边还能招蜂引蝶,刚才当着自己的面喝掉三倍浓缩,丧心病狂程度就差干嚼咖啡粉了。
一个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人,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于是,纪弥垂头丧气又战战兢兢,自认为描述得非常到位。
mī:[可他是个大!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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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延落座后嚼了一颗薄荷糖,清凉的味道很提神,让他本就不太昏沉的理智更加冷静。
这几天他在家没歇过,忙着远程协助海外事项,打开后台又有上千条新提醒。
他对超额的工作强度习以为常,很快过目完一遍之后,根据缓急标了处理优先级,有一些挂接到了秘书底下让人跟进。
ChiChi:[Delay,恭喜啊,升迁上班第一天,我来打扰几句?]
贺景延扫了眼,ChiChi是萌心的产品负责人,之前邀请过自己聊聊使用体验。
不过贺景延最近忙于互娱的业务,没怎么顾上其他,这会儿脑海里梳理过一遍日程,觉得能安排出来半小时。
他简单地对ChiChi敲了个“1”,再打开两天没上过的萌心。
原本想核对功能模块,他一登录,先看到mī的留言,顺带瞧见这人顶着的头像……
紧接着,他截图了mī的主页,上面依旧是二次元照片,仿佛在无声质疑着平台的机器审核水平。
贺景延敲字:[用的AI是不是没发育好?貌似停留在没开智的阶段。]
ChiChi赶忙表示自己也有所察觉,表示会安排人手做优化,并且立即做一次用户筛查,让不合条件的尽快更改。
萌心在技术上依赖互娱的协助,两人就着这事沟通了一会,然后贺景延看到mī在控诉上司。
贺景延蹙了下眉,觉得这句话是开玩笑的吧?变态难道泛滥成这样,上网就能碰上一个受害者?
刚想到这儿,他听到有人敲了敲门。
“刚才你让我过来。”纪弥站在外面,“我想问问,你现在有空吗?”
他说话的语调很软,流露出一种很自然的天真与矜持。
贺景延淡淡应声,同时点击鼠标关掉OC,那张mī的主页截图随之消失在屏幕上。
纪弥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动作有些局促却压不住好奇。
牙间的薄荷糖被咬碎,在一丝甜味里,贺景延莫名浮现出联想。
纪弥很像某种刚被抱到陌生环境、探头探脑熟悉新气息的小动物。
就,贺景延看了没有讨厌的情绪……
就感觉这种倒是蛮招变态的。
下午已经聊完重要议程,晚上的任务轻松很多,只是讨论互娱各家工作室的情况。
除了纪弥在沪市的开发组待过,其他人都是从穗城被调过来,不清楚这里的真实状况。
前阵子秘书们奔波于沟通和考察,就是为了摸清信息,如今有了一定的掌握,能对接下来的方向做讨论。
“要不是日程太紧,应该把过去的投放数据也做几张表,和里程碑未来计划互相参照。”Noah沉思。
纪弥本来在写笔记,闻言停住动作。
他在这个场合没能讲上几句话,此刻稍稍犹豫了下,问:“我这里有简单的整理,需要吗?”
“很凑巧嘛。”Noah惊讶地失笑,“前几天看你在做东西,原来弄的是这个?”
“我对其他组的情况也不熟,就当做预习了,都是从月报里拿到的公开数据。”
“月报就可以,光是归纳这些也挺累人的。”
纪弥行事认真,哪怕是私下自己用的材料,每一处都经得起考究。
有些方面尚且稚嫩,分析得比较浅,不过其他人没有指摘,顺带向他抖落经验心得。
能有这种毫不藏私的同事很难得,纪弥收获了满满三张纸的总结。
散会已是晚上十点半,大家说了那么久的话,纷纷脱力地沉默。
纪弥眼神涣散地啃着香梨,满嘴都是甜味。
在他耳边,Shell没歇太久,缓了两口气,大大方方和女朋友打电话。
以另外几个人的淡定表现来看,他们应该习惯了Shell日常秀恩爱。
方溪云等Shell挂断电话,采访道:“你来沪市之前去姻缘庙上香,是因为对异地恋没信心么?”
贺景延第一次听说上香这件事:“Shell,你佛性大发了?”
在扔果核的纪弥差点没忍住笑,随后见Shell拍了拍桌子。
Shell道:“Delay,你别嘴得太早,我是一片好心为你去的!”
“我们动不动加班到凌晨,和老板带头当奋斗逼很有关系,我求你早点有个人爱,别整天搁公司里耗水耗电耗生命。”
纪弥担心他白跑一趟:“那个庙灵吗?”
Shell痛心疾首:“我看效果不咋地,反正救不了Delay。”
他补充:“这家伙一下飞机就来公司,老天怎么安排缘分啊?他自求多福吧!”
贺景延嗤了声,不以为意地别过头。
而纪弥挺好心,替Shell可惜:“庙里的门票不便宜,浪费了一笔钱呢。”
他们插科打诨了几句,纪弥还不是很累,去看了互娱和萌心的合作规划案。
又过一会,他谨慎地瞄向总裁办公室。
贺景延在和别人谈事,纪弥便和学生时代做小动作一样,屈起胳膊挡住半边脸,偷偷地打开萌心。
[提示:您的头像被卡掉啦TAT系统已自动屏蔽,请重新上传照片~]
纪弥:“……”
联系到屏幕里正开着的规划案,其中就有相关的引导措施和治理……
他服了,什么叫做我查我自己啊?第一批就被收拾。
纪弥失魂落魄,没心思替鸿拟熬夜了。
眼见整层楼只剩下自己和贺景延,纪弥意识到现在也已经很晚,打到网约车便背起书包离开。
周五没多少人愿意加班,高耸的写字楼唯有寥寥几盏灯。
他沿园区的回廊往外走,捧着手机试了几次乱七八糟的图,都没审核通过。
然后纪弥孤零零停步,在路灯下随手拍了一张。
这次秒速成功。
页面跳转到主页,头像丝滑刷新,成了自己右手比V的照片。
楼上都开始看面相说Lethe桃花运旺了,我就不能算卦了解他俩很恩爱?他们还要一生一世呢,我觉得自己比楼上准。]
[配合音乐事业部采景而已,总办不接综艺,删掉杂志镜头是秘书的意思,CEO的个人爱好与公司无关,没必要让外界讨论。]
[平时看到Delay午休去健身房,只能说明他自觉锻炼身体,谁在说他被Lethe放养了,他对象178的个子,有肌肉才能抱起来好么?]
[内网的运营才有匿名区的管理权吧?论坛怎么变成这样了,是Bug吗只剩下一个人的发言记录?]
[我是运营,不是我干的!!] [话说你们总办好久没新面孔了,你秘书找的人对不对你口味?]
新产品发布是最忙碌的阶段,ChiChi晕头转向完,发现贺景延居然还在线。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再聊事业太没人性,他便发过去一句闲聊,以表自己的示好之情。
集团里,没人不想和互娱搞好关系,贺景延对这些的攀谈和交涉已经习以为常。
他不屑于虚伪恭维,依旧是平时那副腔调。
[你说得好像在相亲,Noah什么时候背着我改行当媒婆了。]
ChiChi说话大胆:[公司也不是没有情侣。]
贺景延一直对此难以理解:[畜生都不吃窝边草,为什么要搞同事?上班见面都没看吐?]
ChiChi没话可说,干脆谈工作算了。
之前贺景延发来mī的主页截图,他快马加鞭处理漏网之鱼,亲自卡掉了对方的头像。
ChiChi:[等他下次登录,系统会提醒他换头像,不过这个毕竟不是强制要求,机器审核也没优化多少,可能又会被他糊弄过去。]
ChiChi:[你关注下?说不定是个小帅哥哈哈哈哈。]
贺景延打开软件核对,mī的头像已经变了。
照片上神神秘秘地露出了一只右手。
尽管光线和像素不怎么好,但瞧得出mī皮肤很白。
和大多数男生的硬朗轮廓不太一样,mī手指纤长,手掌似乎比自己小了一圈。
贺景延心说,这样清瘦的体格还操心上司夭不夭折呢?
弱鸡网友去的哪门子黑心工厂,手腕能被一把握住,看起来快要营养不良。
想到这里,贺景延注意到背景里的一角花架……
怎么和自己公司底下的一模一样?
纪弥道:“这是方溪云的,只买一杯奶茶凑不到起送价,紧急找他抱团取暖。”
“方溪云周末来公司的频率没我高。”贺景延委婉道。
纪弥随手画饼:“下次喊上你。”
贺景延听Noah说过,纪弥来这儿小半年,摸清了附近哪些外卖比较好吃,大家该低头就低头,跟着懂行的混。
他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拼单链接发这里,方便结账。”
纪弥莫名其妙就有了老板的私人联络方式。
随后贺景延回到办公室,纪弥迫不及待地打开朋友圈,想偷窥这人的往常动态。
然而,手指戳得太猛。
[我拍了拍“Delay”]
Delay:[?]
Delay:[打入好友列表之后也别太着急了。]
纪弥被抓个正着,很不好意思,真心实意地打了一句“对不起”。
发送前,对话框一跳。
Delay:[这个途径拍不开户口本的。]
[半个小时前他就在吹牛。]
[还在吹牛。] 不过这样正符合贺景延的意思,贺景延截图上传,这下迅速成功。
他潦草地扫过首页各个分类,功能划分清晰,页面跳转得丝滑,引导步骤也很流畅。
短短几分钟里,他差不多搞懂了模块属性,但自己不是目标用户,玩起来没什么意思。
贺竞南蠢蠢欲动:“这个是什么啊,新的网恋APP?大哥背地里挺会玩啊?”
他勾住贺景延的肩膀:“你一去岂不是当头牌?”
贺景延扯了下嘴角,没搭理他的恶俗玩笑:“听你的语气,经常用这种?”
“无聊的时候用过两款,这些软件都大差不差吧。”贺竞南嘟囔,“读书的时候还会用来聊八卦。”
有些学生常常把出身院校写进简介,高教区范围内自成一个生态圈,社交时会讨论各自学校的趣闻。
贺景延沉默着听他碎叨,碟子里的桂花糕口感软糯,调味也不是很甜,正好加班了一晚上,很快地吃掉三片。
心里在琢磨产品的优化方案,他有一些走神,直到被贺竞南晃了晃肩膀。
“哥,别他妈想你那工作了,快看看你手机!”
贺竞南指了指他的屏幕,有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和羡慕。
“你真的很受欢迎啊!”他感慨。
没到五分钟的工夫,贺景延的软件页面已经有二十多条未读消息,全都是匹配申请。
使用的头像虽然没有正脸,但强势矜贵的气质遮都遮不住,衣着精致考究,画面也非常有质感。
这在平台上应该位列天菜水准,反正加个好友也不收费,大家都乐意试试。
不过……
贺景延垂下眼,不假思索地挨个点“拒绝”。
“你这不知道珍惜的臭德行,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贺竞南痛心疾首。
他再恨铁不成钢,恐吓道:“不解风情的男人是要寡一辈子的!”
他的堂哥聪明早慧,成长过程是标准的精英模版。
唯一令长辈头疼的事情,就是他自己主意太大,甩手家产懒得继承,固执地做了他们没法理解的游戏行业。
好在他就算脱离家里的资源支持,靠着自身的心智和手腕照样平步青云。
从牙牙学语到成熟稳重,从学业到事业,贺景延总是锋芒毕露的那一个。
人性慕强附势,所以他也往往受捧,去哪里都会被众星拱月地围住。
加上贺景延长得帅,在贺竞南还玩泥巴的时候,兄长就开始收到情书了,从来没有缺过桃花。
只是,贺竞南如今早就换完一轮对象。
而贺景延没谈过一场恋爱。
天生和后天的条件已经是顶配,架不住他能糟蹋。
老房子点不着火,暗送的秋波都没接收,丘比特用箭把他扎穿了都没用。
“聊一聊又浪费不了你多少精力,给自己留条后路吧,指不定哪天薅红包需要别人砍一刀啊?!”
贺竞南不懂他的高冷,再看向申请列表。
“这个男孩子多可爱啊,你是Gay吗?Gay好像都喜欢这一款。”他劝说,“底下的姑娘也很漂亮……”
贺景延随便选了取向,点的是“我想想”,所以男生女生都会给他推一些。
几个人都顶着自拍照,前者白净活泼,元气地朝镜头比了个耶,后者精致优雅,风格很是贵气。
注意到那个姑娘的模样,贺竞南顿感惊艳,酸溜溜地遗憾被选中的不是自己。
贺景延把这两个都拒掉以后,贺竞南忍不住拍桌吐槽。
“你来青楼出家啊?”他发自内心地纳闷。
“我只是看一下软件的外放效果。”贺景延淡淡接茬。
贺竞南在旁边坐了会,觉得和这块石头待着太无聊,没多久便离开房间。
就在他走以后,贺景延把堆积的申请处理到最后一条,然后,看着界面怔愣住了。
思及此,纪弥跃跃欲试地下套。
正好他刚看过一篇推文,写的是Delay压下董事议论,要扶持新制作人做手游,便打开对话框,开始敲字:
[全互联网业100万人疯传,首次解禁,鸿拟互娱大老板的旷世畸情,光天化日竟为他做到这步!回我1实时即看。]
[吹得很起劲。]
纪弥笑起来,怂恿:[那你找借口偷溜呀。]
Jing:[现在将近六点半,那人应该快说累了,不累也该去吃饭吧。]
纪弥怔了怔,之前忘了注意时间,这会儿后知后觉肚子发饿。
他下意识想要赶紧点外卖,却打开了页面又关上。
转过脑袋看向办公室,贺景延在那里坐了足足一下午,也还没有吃过东西。
视频面试估计步入了尾声,这会儿贺景延三心二意,低着头在摆弄手机。
纪弥琢磨:[Jing,你说我要不要邀请上司吃饭?]
初入职场总会束手束脚,Jing能够理解他的顾虑,回复:[他会乐意和下属尽快熟悉起来的。]
贺景延敲完这句,觉得自己这几天被磨得脾气都变好了。
新招进来的助理还很小,有一身没被社会污染过的单纯,脸皮薄到一听点什么就容易脸红。
贺景延跟人面对面,状似游刃有余,实际有些别扭,莫名有种每天要好好做人的压力。
遇到白纸一张的网友,他也难得不冷漠,还能当个心灵导师。
[我是程序,没有出Bug!!]
[冷知识,有几个高层开了全模块的权限,可以在后台自由操作,但他们没法管理职级比自己高的账号。]
眼看着他们就要查出真相,纪弥试图扰乱他们的思路。
Lethe:[周五了,周末有好玩的地方推荐吗?]
Lethe:[/等待]
[欢迎你来逛论坛,足够流连忘返到下周,我们已经在开新贴了~]而Noah听完感觉一头雾水,看贺景延的眼神好像看抽风病人。
不过贺景延平时工作压力大,生出一点大家难以理解的暗疾也正常,他没有多想。
他转头招呼着总办来之不易的新鲜血液:“小弥,晚上吃食堂?”
纪弥道:“嗯,我知道二楼有几个窗口很好吃,待会儿带你一起去?”
“那我把Shell和溪云也拉上。”Noah安排着,再问,“Delay你等下是回公寓么,还是在公司多留一会儿?”
贺景延虽然来的时候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但在这里几个小时,消息已经传到了行政那边。
行政听说过新总裁不喜欢被刻意招待,没有直接来打扰,但在OC上发了信息来关心。
贺景延道:“行政让我检查下办公室里有没有缺的东西,我扫一眼就回去了,随身带来的行李箱还没收拾。”
办公室装修得和外面区域一样,是几乎找不到明亮色块的工业风,看起来高级且性冷淡。
没有花里胡哨的摆件和花束,电脑、工学椅这些实用品都和穗城时一样,是贺景延平时习惯用的最顶配。
这里连通一间休息室,衣柜、床铺和淋浴间一应俱全。
上任CEO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所有的物品都换成了新的,靠窗的角落处,空气净化器正在勤勤恳恳地工作。
贺景延踱到床头时,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有一只应急医药箱,以及备用的打火机、蒸汽眼罩、香薰蜡烛……
怎么居然还会有避孕套?
贺景延倍感匪夷所思,觉得行政大概是把自己当成禽兽败类了,很无语地关上抽屉。
再出去的时候,纪弥正主动与Noah熟悉工作流程,两个人凑一起嘀嘀咕咕,没注意到上司的低气压。
贺景延看了一会他们的背影,还瞧见Noah有说有笑地夸纪弥学得快。
“Delay,你要走了吗?”Shell走过来,“正好我也下楼了,一块儿呗?”
贺景延问:“和沪市那些人打过一遍照面了?”
Shell回答:“我认识这儿的几个制作人,他们对紫台还是很服气的,项目品控和长期流水就摆在那儿,不服也得服嘛。”
说起这些事,他微微压低了声音。
“不过你一直懒得管外务,很多人跟你不熟就会有疑虑,怕你一上来会砍组……有好几个制作人来打听过了。”
贺景延淡淡地“嗯”了声,没什么明确的态度。
“话说你觉得你的小助理怎么样啊?能用不?”Shell好奇。
职场里的能力衡量往往从第一眼就开始打分。
尤其是身居高位,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早已锻炼出苛刻又精确的眼光。
今天他们光是几句私下交流,就能发散出很多话题。
再联系到贺景延一向要求很高,Shell暗落落琢磨,觉得大概不会有什么好话。
然后,他听到对方淡淡道:“不敢怎么样。”
Shell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特么一个总裁,对助理还要说“不敢”??
“短短两天,他已经把Noah收服了,你也是心心念念,我看整个秘书室估计离集体阵亡差不了多远。”
贺景延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对这群不成器的东西表达不屑。
Shell对所谓的“心心念念”感到冤枉。
“我问你满不满意是为了及时调整,你要是用得不顺手,这里还留着其他候选人的简历呢!”
“而且,Delay你别形容得我们仿佛在搞基!”Shell道,“你为什么突然在这方面变得敏感?方溪云就谈过男朋友啊,之前没见你有什么反应。”
碎碎念着,他问:“你要是真的介意这种,需不需要我去问问纪弥?毕竟你俩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不用。”贺景延打断。
自己只是随口一提。
这方面算是隐私,他对纪弥的个人情况没有兴趣。
被司机送去公寓的路上,贺景延收到萌心的消息,是一则上线首日荣登某排行榜的捷报。
于是事业狂想也没想地就点了进去。
在点开的瞬间,Jing的IP也从香港跳到了沪市。
·
鸿拟,东二门。
纪弥和新同事吃完晚饭,刚挤上公司的班车没占到座位,单手抓着扶手站在下车口。
一开手机,付千遥关心:[下班到家了,你还活着吗?]
纪弥开玩笑:[我明天可能不用来上班了。]
付千遥已经恢复活力,大大咧咧地接茬。
[那我在电梯里喊他小兄弟,辞退信应该是我俩买一送一,打包滚出鸿拟。]
纪弥发过去一张炸公司的表情包,从Shell那边存的,感觉很实用。
付千遥:[哎对了,你玩萌心了没?我来瞅瞅用户反馈。]也就是说……
等着被老板搞吧。
待到这段聊天结束,纪弥近乎恍惚地坐到椅子上。
他望着忙忙碌碌的众人,别的忙帮不上,就陪设备中心的小哥装电脑。
再一转头,几个秘书不见踪影,大概去开会了。
他们一来就压力和强度拉满,没空组织迎新活动,纪弥不擅长应对热闹场面,本就暗自犯紧张,正好松一口气。
这里的作息是早十晚六,傍晚,纪弥与付千遥在食堂排队。
“你不和新同事吃嘛?”付千遥问。
纪弥嘀咕:“大家一轮轮地谈话和开会,全天不见踪影,顶楼只有我一个人在当保安。”
说完,他自动屏蔽朋友的笑声,研究起食堂菜单。
最抢手的海鲜面已经被第一批卖完,纪弥探头探脑看着热气腾腾的汤面窗口,点了一份牛肉面。
付千遥排在后头选得一样,再收住了笑意和纪弥嘟囔。
“我主管今天午休搜你来着,看完照片,猜测CEO招助理的时候被你晃过眼。”
公司用人制度严格,不可能在招聘上放水,但面试官们看到亮眼的简历照,偶尔也会被吸引着停留两秒。
而纪弥很无语:“那位大概连我名字都懒得记。”
“真的么?你可别谦虚。”付千遥指着餐盘,“掌勺阿姨见了你都心软,咱俩一样的面,你的浇头比我多两勺!”
纪弥垂下脑袋,根据Noah的描述,他合理认为Delay是Gay的几率为0%。
冷血无情的臭直男一个,怎么可能会留意下属的长相?
两个人在拥挤的食堂找到空位,付千遥咬着筷子,很快转移话题。
“话说你周末有什么打算啊?”他问。
纪弥回答:“做家务和看论文。”
付千遥打广告:“我参与的项目明天上线,送你尊贵的年度会员卡一张,请多多关照哈!”
纪弥迟疑了下,询问:“是你提过的交友APP吗?”
付千遥嬉笑回答:“定位是这个,实际的话,大模型预估有不少用户拿来谈恋爱。”
纪弥恍然大悟般“噢”了声,领悟到了产品精髓。
“约炮软件。”他说。
这话倒也没讲错,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用户怀有猎艳心思。
大众意义上就是这么个说法。
付千遥解释:“有人满脑精虫,有人灵魂共鸣,有人奔现结婚,什么样的都会有,不要粗暴地拿个别用户概括平台!”
见纪弥一脸不理解,他打听:“小弥,你是不是没用过这种产品?”
纪弥点点头,被说中了。
他从小性格就乖,循规蹈矩地过了二十来年,每一步都按照优等生的标准没有踏错过半步。
以至于他读的分明是前沿科学,做过最先进的学问,心性却在单调的环境里格外保守。
在刻板印象里,线上发展的关系都不太靠谱,甚至显得有些轻浮……
“天啊,你好纯。”付千遥吃着面,颇为感慨地说。
“很多人都是刷着打发无聊的,这年代了交个网友不稀奇。”
“就算是网恋,大家目的性也没那么强,有缘聊两句,没缘就拉倒。”
纪弥微微歪过脑袋,不由地感到困惑,
“为什么人会喜欢一个现实里都没见过面的网友呢?”
付千遥无语地问:“你对谁动过心么?就想搞明白这么进阶的问题?”
虽然很受欢迎,但没谈过恋爱的纪弥:“……”
行,是自己不配了。
纪弥知道这是对方第一次参与的上线项目,说了一些好听话,并感谢他送自己年度会员。
“你有没有试试它的推送功能?这平台的大数据算法很顶吧?”付千遥发来语音,语气颇为骄傲。
“而且下午我听别人确认过,用户的总体质量很高,保管刷到对胃口的天菜。”
[卧槽原来大佬也在这个群里!周末不出门了,看你拍的记录视频。]
[是不是明天播来着?能不能跟大家剧透下,这是婚礼先导片还是公司宣传片?]
之前匿名区虽然风生水起,讨论度很高,但大家有社交分寸,没跑到纪弥面前打扰。
[@Delay,哥,你好像被归类为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刚才就是矿泉水扯出了事情,纪弥听到这话题被无意提起,暗落落地瞥了眼贺景延。
对方毫无惹事的自觉,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
“我不渴。”老泰同样在观察贺景延的脸色,局促地说,“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下午的议题以三组为重,他们主要探索强化学习作用于游戏算法。
研究最终要应用到实际场景,纪弥找了适合试水的开发组,询问年底是否能在垂直领域上落地。
他设的排期并非随意划分,种种安排结合了项目的版本进度,还讲到某几处迭代可以用新的研究成果做优化。
面对一众高管投来的目光,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纪弥稳着声线陈述完,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贺景延适时接住话茬:“在大版本前有好几个外放节点,可以尽早做推动。”
这场会议贺景延可来可不来,纪弥当时问起他的意思时,还以为他会推掉。
可贺景延很快就答应了,以总裁的繁忙程度这么专程跑一趟,纪弥一度觉得对方是不放心他独自对接重要需求。
彼此的信任度还没那么高确实是一方面,大家还有所察觉,贺景延在给纪弥撑腰。
有些话谁来说、怎么说,效果非常不一样,有老板附议,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全力配合。
不少同事之前怀疑新助理与团队的磨合程度,猜测很快会更换人选,看人下菜碟这种事哪儿都有,他们对这个助理没有那么重视。
如今贺景延的态度显而易见,大家都要多几分心思,除此之外吃惊着Delay原来是个护短的人。
“有人说你为下属重拳出击,真的么?我不信!”Shell抓狂。
他几乎落泪:“我特么上次被艺设那帮原画师喷得狗血淋头,没见你过来救人啊!”
贺景延打发道:“美术生太猛了,我去了也只能挨两句骂。”
“老泰难道很好搞么?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他的作派,专挑这会儿肃清风气?”Shell喋喋不休。
贺景延被他烦得受不了,从办公室出去透口风,见纪弥在看PyTorch的模型搭建,捣乱似的轻轻吹了声口哨。
纪弥学习得入迷,八成也不想理他,装作没有听到。
“晚饭时间到了,有人排食堂么?”贺景延故意在他旁边溜达。
这次依旧没被回应,他再拖腔拿调:“谁的菜啊这么高冷?”
话音刚落,眼前的“白菜”终于听觉上线,闷闷地瞪过来一眼。
“你还提这个?”纪弥羞恼道,“那时候沈光意看过来的眼神,好像快要替我报警了!”
贺景延说:“撬墙角的又不是没有,我率先警告,勿谓言之不预也。”
纪弥眼珠子一转:“我的转正答辩你要不要也发个言?”
贺景延调侃:“那我求求HR,好不容易把新人养熟,怎么能把他撅了?当总办是校招培训基地么。”
纪弥这时候积极起来:“今天菜单有水饺,我请老板吃一盘。”
被冷落的Shell跳出来抗议:“你们就抛下我走了?”
“不敢打扰你和女朋友沟通感情。”贺景延道。
Shell跟在他身后,阴恻恻地问:“谁打扰谁啊?”
贺景延非常坦荡:“你每天都这个点去缠缠绵绵,我只是习惯了不想当电灯泡。”
纪弥一边摁电梯,一边问:“Shell,你住在哪里?我想参考下。”
Shell知道他打算换房,啰嗦地聊了一大堆。
他再说:“有点贵,不过没Delay住的贵,这人睡大复式呢。”
纪弥新奇地“噢”了声,道:“是租的吗?”
Shell摇摇头,解释贺景延那套房位于热门楼盘,价格一度上过新闻,是砸了重金直接购置的资产。
“Noah试图去Delay那边打地铺,说哪怕是蹭一间阁楼都比外面睡得香。”他笑道。
“你猜Delay怎么回的?”
纪弥扭头看了眼贺景延:“让你们去做客?”
Shell拍了下贺景延的胳膊:“他说恕不接待野男人。”
纪弥:“。”
贺景延懒散道:“你们是没见过Noah家,和野生动物园差不多。”
[其他群在说,估计是总办的人删了贴子,问题不大,大家的账号都还在而且能重新发,运营那边也没接到管控通知。]
[总办有秘书替老板清理八卦吧,在他们的角度上考虑,也能理解这种良苦用心。所以为什么还剩下一个贴没删?]如果纪弥流露郁闷,甚至无需开口挽留,贺景延都会把机票作废。
只是纪弥完全没有。
他表现得不用任何人陪伴,贺景延也被剔除在外。
可能是往常真的少做了好事,命运没怎么眷顾,让他事业上平步青云,转头在纪弥这里栽个跟头。纪弥:“……”
“你一个月转我四千吧。”贺景延报出理想金额。
纪弥经历了魔幻的租金,对眼前开出的价格不可思议。
他犹豫地问:“这是不是太少了点?”
“自己发出去的补贴自己收回来,意义很特别。”贺景延道,“听上去像个十恶不赦的大资本家。”
纪弥:“。”
你们资本家的爽点很难懂。
这下横竖有一个去处,到了月底也不会四处漂泊,纪弥没再为住宿发愁。
休假结束回到公司,他收到了在日本下单的电动滑板。
每天中午吃完饭,太阳正当暖和,纪弥就拿着滑板围绕园区溜达一圈。
因为担心他摔跤,秘书室的三个人就坐长椅上,一边远远观望,一边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刻。
他们捧着咖啡厅的饮料,看纪弥从磕磕绊绊进步到勉强能耍帅。
这种时候,贺景延一般不在,偶尔路过也只是望去几眼,很快就匆匆回到写字楼。
事业群准备立一个新的在研项目,类型赛道和核心玩法基本敲定。
贺景延去日本之前,已经着手走审批流程,如今玩了一趟回来,正式开始组建团队。
这是他接手互娱后第一次做立项,行事依旧雷厉风行,动向也透露了事业群今后的侧重点。
MMO也好,RPG也罢,这些品类在中短期的爆发力还算惊人,长线经营的流水表现排不上出众。
贺景延是个野心家,从没满足于复制稳妥路径,准备探索战术竞技类。
往后的产品将从泛娱乐过度到重玩法,更深度地开发移动端游戏的可能性。
“预期规模六百多个人,全流程做工业化产出,这笔资金真能批下来?”纪弥瞧着提案,吃惊。
贺景延这几天连轴转,就是为了这件事,好不容易才能歇会儿。
“最开始董事会没同意,不过我挂名亲自盯,他们反正打钱了。”
他喝了口冷茶,道:“麻烦的是挖人,我倾向于找内部的专家,一个个都被工作室死死捂着。”
“制作人是谁呢?”纪弥道。
报名字没用,贺景延简单概括了一下履历。
“上过三款独立游戏,也在国外做了3A项目的开发,有才华不过资历还浅。”
纪弥说:“那主策划和主程序需要经验丰富吧。”
“是,不过他挑中的策划算不上资深。”
游戏业向来是个英雄出少年的地方,这方面贺景延倒是不卡死,与项目足够匹配就可以。
贺景延嗤了声:“那策划的主管不同意放人,刚演完一哭二闹三上吊。”
同一个事业群里,互相争抢资源的事情时常发生,纪弥听说过好几次。
见贺景延也被卷入这种事,他稀奇:“你劝架了没有?”
贺景延面无表情:“他威胁我们说想跳楼,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了他一下。”
“在他跳下去的第二天,他手底下其他大头兵无依无靠,全部会被拉去给新项目填表,连给他守孝的空闲都没有。”
纪弥:“。”
这对于一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主管来说,未免太残忍了吧?
他没与贺景延闲聊太久,眼神扫过白纸黑字的提案,然后对接了几个重点需求的新动态。
在这期间,贺景延的手机至少响了四次,每一通都来自于不同的部门。
纪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进了一趟总裁办公室,OC上的未读消息能积累上百条。
“纪弥。”贺景延喊他。
[因为有几条回复删不掉,整个楼都没法动,那个用户的职级比秘书高。]
[……我看着打回哥的发言,陷入了沉思。] 这么想着,贺景延听到耳机里传来HR的声音。
“如果您没有想问的了,我们稍后会与面试官整理反馈,下周内与您更新进度,谢谢您愿意投递鸿拟互娱。”
待到候选人断开连麦,HR舒了一口气。
“好在Delay乐意来救场,我真的没想到沈总突然会病倒,他指明了要您来帮忙把关……”
贺景延淡淡地说:“你周末加班也辛苦,我等会还有事,那先下了。”
晚上有朋友约他见面,同是游戏圈的人,彼此已经认识了好几年。
贺景延准备来这边的时候,就被约过聚餐,太忙了一直没空,拖到今天实在拖不下去。
对方热情地请客吃饭,贺景延就提出自己买单喝酒。
朋友欣然附和:[我本来想说来着,哎,好不容易有空透口气,当然要碰两杯啊!]
[到时候喝酒我再叫几个人?都是在这儿扎根做自研的开发商,和你也认识。]
游戏行业看重土壤,还有一定的地域性,有些本地厂商会建立合作,尤其是沪市,公司之间氛围很融洽。
互娱以后会侧重在沪市发展,新总裁本来在穗城办公,升职了也要搬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点,朋友也有意从中推一把拉好关系网。
贺景延问:[你们有想去的店么?]
朋友:[听你的呗,大众点评上随便找,我先去做个热身,省得晚上摇不动花手。]
贺景延顿了顿,自己其实想去一家清吧,没有蹦迪的意思。
然而朋友会错了意,他将错就错,想问问mī有没有推荐,但对方估计已经去和上司共进晚餐了。
然后他想自己打开过纪弥的简历,上面写过籍贯就在这里。
“小纪老师。”贺景延开口,发现纪弥杵在座位上,“你还没吃饭?”
纪弥见贺景延匆匆披上了外套:“你等下有事?”
“嗯,有一场局。”贺景延说。
纪弥犹豫了下,跟着贺景延往外走:“我想回家早点休息了。”
“那你有没有推荐的夜店?”贺景延问,“好玩一点的那种,人均消费没限制。”
纪弥闻言着实有些意外,这人怎么回事?
连轴转了那么多天,没有萎靡不振也就算了,还有力气去潇洒?
什么夜店咖啊那么爱蹦……
“那我要想想。”纪弥正正经经道。
贺景延盯着他看:“小纪老师,你是不是从来没去过啊?”
纪弥不肯承认,努力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听说过哪家夜店比较出名。
这还真的被他想起来一家,之前付千遥去玩过,还问他要不要一起。
只是因为他不太爱去喧哗场合,和付千遥的其他朋友也不熟,所以没有去,不过付千遥对此评价不错。
于是,他报了店名,还佯装老练地问了一嘴。
“我在Plum有会员卡,你要不要?”纪弥唬人,知道贺景延不可能需要借卡。
果然,贺景延摇了摇头。
不过他拒绝的原因没别的,只是自己对这类玩乐一向敬而远之,平时不会去消费也就没必要折腾。
“外面在下雨,送你一程?”贺景延顿步。
今天自己在穗城的车被运送到这里,他就开来加班了,跑车嚣张地停在写字楼楼下,门卫愣是没赶人去车库。
“我带了伞,淋不着雨。”纪弥客气地说完,看着那辆车开玩笑,“而且你的柯尼塞格我不懂怎么开门。”
回到出租屋,阳台依旧挂满了室友们的衣服,这些天没什么太阳,令人觉得潮湿发闷。
卧室门都被房东改成了密码锁,纪弥输入了自己的入职纪念日。
主卧收拾得井井有条,角落摆着迷你的空气清洁器,他又把窗户推开半扇,凉风携着雨水味道吹进来。
纪弥和往常一样煮泡面、洗澡换衣做家务,再奖励自己拆了一盒奶油蛋糕。
“哥们儿我来问候你,新岗位适应得还好不?”付千遥来电关心。
付千遥:“……”
与付千遥挂断电话,纪弥比之前冷静许多。
他去洗了一个热水澡,按照纲要做了PPT初稿,再挑选明天请贺景延吃饭的餐厅。
有条不紊地做完待办事项,纪弥熄灭灯光,抱着枕头准备休息。
半小时后,他在一片漆黑里缓缓睁开眼,苦恼着,Jing你睡得着觉吗?
如果Jing的意图是灭灭纪弥气焰,那么他误打误撞地非常成功。
足足五分钟的《网络礼仪课》没让纪弥有威胁感,课后漫长的猜疑却令人辗转反侧。
纪弥看着两人的种种对话,反复翻了好几遍,困意丝毫攒不起来。
最后他卸载了萌心,强制性让自己别再琢磨。
“小纪啊,昨晚没睡好?”房东太太关心。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纪弥几乎是在梦游,飘着去冰箱拿罐装咖啡。
刚穿着毛绒拖鞋踏出卧室门,就看到一个老妇人坐在客厅里。
他被关心后怔了怔,因为此刻穿的是睡衣,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有点失眠。”纪弥硬着头皮回答。
房东太太已经退休好几年,模样有一些富态,总是挂着很热心的笑容。
她说:“旅游好玩不?话说你们待遇可真好,来回都是包机啊。”
纪弥笑了下,对房东的八卦灵通程度感到惊讶,转而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附近的中介和房东自有一个圈子,里面也不乏有落户在这里的大厂员工,他们私下里交流得非常频繁。
有时候比起竞品公司和商业调查机构,还是他们更了解公司的真实近况。
“是很新鲜,托了老板的福。”纪弥回答。
房东太太道:“你们老板还给涨房补了吧?似乎有一阵子了,大家冲着这个都想挤去做游戏。”
纪弥道:“但这边的加班比其他事业群严重很多。”
“年轻嘛,多点赚钱挺好。”房东太太说。 纪弥本来在炸毛,此刻温顺地“噢”了声,待在房间不敢乱动了。
不过,在贺景延走后,他关掉房间灯光,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一时间,听觉变得比往常更加敏锐,他听到贺景延踱步下楼。
可惜这间房面积太大,门口的对话根本没办法听清。
另外一边,贺景延道:“妈,久等了。”
贺母道:“磨磨蹭蹭半天在干嘛?”
贺景延解释:“家里有点乱,随便收拾了一下。”
贺母怀疑:“这里是老管家亲自挑的保姆在负责,据我所知,每三天就来一次。”
“我是精益求精,想让你看了放心……”贺景延找理由。
贺母冷笑:“茶几上敞着半块提拉米苏,刚才你收拾了五分钟,也不知道放进冰箱。”
贺景延:“。”
纪弥什么时候吃的蛋糕?!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路过楼梯这块区域,纪弥隐约能听到对话。
纪弥懊恼地撇嘴,有个西点师投喂的小甜点,让他垫垫肚子。
“你这里还住了其他人吗?”贺母问。
贺景延沉默了一小会儿,似乎在犹豫该如何回答。
贺母道:“桌上有两套餐具,总不能是为我准备的吧?”
大概是怎么想都瞒不住,越是掩饰越难以收场,贺景延道:“我有同事最近借住。”
“为什么?”贺母没那么好打发。
贺景延解释:“他的房东提涨价,正好年底忙不方便换房,所以来我这里过渡一下。”
他说的是真话,逻辑上合乎情理,贺母没有过多质疑,只是觉得儿子不太像是这么热心的人。
[……我看着打回哥的发言,有了些灵感。]
[不是吧,这可比贴子本身好笑多了,让我来朗诵下金句——对啊对啊,Delay就是很幸福!]
《夜生活太丰富了》、《在车里接吻不用担心被同事发现》、《有肌肉才能抱起来》……
见群内越来越兴奋,绝望的情绪笼罩着纪弥。 纪弥不会待在任何一只漂亮笼子里,只愿意自由自在地振着翅膀飞在外面。
实话说,贺景延有私心,根本不想让纪弥离开。
可是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眼下没有任何资格,开口邀请纪弥继续留在屋檐下,能让自己每天转身就能望见。
之后纪弥会停在哪个枝头?贺景延不知道,但他试图变作纪弥可能喜欢的那棵树,被打量和被挑选。 “你每天睡那么晚,他能和你一道下班?”Shell找茬。
纪弥道:“我们是同行所以作息差不多,可以互相理解互相陪。”
Shell闻言咬牙切齿,后悔给他这么一个炫耀的机会,看到贺景延路过,便抓住老板嚷嚷。
“你替你助理彻查一下吧,万一那个Jing是友商派来的美人计呢!”
贺景延并不和Shell统一战线,嗤笑:“脸都没有的能算色诱?”
他这样帮纪弥撇清,纪弥却嫌这人说得难听。
“干嘛,他是朦胧美!”纪弥反驳。
贺景延:“……”
堪堪忍住了捏纪弥耳朵的念头,他慢条斯理道:“真是不可貌相,敢情你走的是抽象派。”
纪弥道:“一层层开盲盒的惊喜你们不懂。”
Shell凉飕飕:“奔现的时候别害你惊厥了。”
“我的接受能力很好,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直播。”纪弥与他斗嘴。
贺景延瞥向他:“要不还是别播了,我怕画面不能放,还害得萌心被封掉。”
他们之间局势混乱,搭个台就能唱《三国演义》。
纪弥纳闷:“Delay,你在想什么啊!见面当然是在正经场合,当我和Jing是禽兽?”
“哟,你不是,Jing可不一定哈。”Shell添堵。
而贺景延扯了下嘴角,与纪弥说:“我的意思是,你见完对他不满意,发生暴力冲突。”
纪弥一脸不当回事:“怎么可能呢,我的脾气比我的接受能力还要好。”
看了眼时间,他没再与他们贫嘴。
“开会去了,X17那边要是改动不大,我月底做好他们的技术定型。”
大厂就是会议多,甚至有人开过玩笑,这里的工作就是白天开会晚上干活。
游戏事业群也不能免俗,因为项目大流程长,部门之间需要强沟通,有很多时间都费在了讨论上。
纪弥最近被暂时拿掉了运营期项目,侧重负责在研游戏,这种阶段更是频繁地多部门对接。
他轮流听各个项目掀桌吵架,看他们一遍遍构思、试错再摸索。
亲眼见证了许多的想法被推翻,也亲手退回了不少提案,心态都被磨得大胆了些。
有实务经验太重要了,分析概念不过是空中楼阁,只有花大量精力投入制作流程,参与到精品项目的运转,才真正有了开发能力。
遗憾的是,很多人在业内三五年,也等不来一个成功的项目经验。
纪弥属实时机太好,从0到1扶着X17搭建。
春季档新游竞争,鸿拟同样准备了游戏掐点上线,他也赶上了这轮,职责范围内没出疏漏,在履历上就是很好的一笔。
感觉得出来,贺景延对他有信任,有意给他机会,那他得到多少资源便把握多少优势。
“总办有那么拔苗助长吗?”Noah奇怪。
他比喻:“纪弥如果是一株苗,快被你的激素打成大树精了。”
这形容多少是用了夸张手法,纪弥虽然过得充实紧凑,但半点没见变异。
贺景延毫无自觉:“还好吧?这里没导师带他,你让我管管,我也是第一次的新手。”
“我让你管着他别闯祸,你看起来像是要传位。”Noah叹为观止。
贺景延淡淡地说:“纪弥自己进取心强,做事能出成绩,同样给别人的话,不一定会这样。”
Noah唏嘘:“也是,我就看得替他捏把汗,怕他跑太快了容易摔跤。”
说来残酷,在这个事业群里,容错率几乎为零。
只有能力非常强才能越走越远,不断证明自己,也不断承担责任。
竞争如此激烈,但凡有点掉队,或出点差错,很容易恶性循环,长远来看不如慢慢积累。
[哎,合着就是那谁,早讲嘛披着这么个马甲。]
[怪不得说自己没睡床底,难以想象那谁顶着一张帅哥脸,认认真真装路人,竟然是为了澄清自己真的在爽。]
[是因为老婆不同意公开,所以憋坏了吗?话说天台记得封一下,我怕他秘书今天下楼不坐电梯。]
尽管他们使用了代称,可所有人心知肚明,“那谁”就是鸿拟的大老板。
标题:《开磕了,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什么叫做只能啊,合着你还敢全平台用么?
看着对面头像,纪弥本该懊恼,然而心情明朗,别开脑袋一个劲想笑。
吵了一通,他再埋头补觉,在家吃完中饭再去公司。
总办一直是弹性上班制,在这个效能常年拉满的地方,没有计较工时和考勤的意义。
HR和其他部门也根本不管他们早上几点来,毕竟他们每天晚上也不知道几点能走。
纪弥到了顶楼,看到办公室有一张生面孔,见到他以后便上前握手。
“这个就是纪老师?一直没当面见过,我是ChiChi。”那人道。
纪弥与他打招呼:“你来出差?”
ChiChi解释:“我去隔壁做集团汇报,顺便来这儿串门。”
“汇报应该很顺利,看起来被夸了。”纪弥笑起来。
ChiChi摆了摆手:“我这种迷你工作室,去集团就是挨叼,不过这两天盈利很好,我发现恋爱脑的钱真好赚啊!”
纪弥:“。”
ChiChi道:“随便搞点头像框,萌心至少能活到后年了,全靠用户们烧包。”
纪弥:“。”
他俩在门口聊着,声音传到办公室里面。
贺景延出声:“那你这趟记得我们一下互娱的技术费。”
“唉,现在做社交产品是真的难。”ChiChi立即变脸,“最多送诸位一张年度会员卡。”
他是真的打算热情赠送:“你的账户名是多少,我直接打到你的后台?”
“没关系,我之前收到过还没过期。”纪弥推脱。
讨论福利,他没忘记老板:“话说Delay需要么?”
贺景延回绝:“收贿赂好歹也拿个大的,会员卡就想抵账下次别进我们园区的门了。”
ChiChi知道贺景延的账户:“我隔三差五瞧你的后台数据,你最近没少光顾啊,送得难道不是投其所好?”
纪弥不可思议地望进办公室,贺景延懒洋洋地单手撑头,也正望着他们。
贺景延一脸坦荡:“怎么了小纪老师?只准你网恋,不准我登录?”
纪弥哪有那么霸道,反驳:“没有,我就是惊讶!”
毕竟贺景延完全不是这类软件的受众群体,产品安安稳稳地运营了大几个月,身为高层也没有时常巡查的必要……
没琢磨出贺景延的用意,纪弥心思活络地跳过这节,记仇和翻旧账才是正题。
他道:“之前你还教训我,说我在那儿容易受伤,敢情自己玩得那么开心?”
被他质问,贺景延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忽地欲言又止。
这时ChiChi拍马屁:“你万一被骗了和我说啊,我代表官方为你撑腰!线上禁言封杀,线下真人快打。”
纪弥感动:“好兄弟,对面身高目测至少有186。”
闻言,ChiChi当场背信弃义。
“从小吃的什么啊,发育得那么好?你还是喊Delay给你做主吧,个子倒是差不多!”他甩包袱。
这对兄弟立即一拍两散,纪弥要去技术中台,不招待这位客人。
“让他做主?”纪弥临走还挑衅,“他等着我婚礼坐主桌就可以了。”
等到那抹高挑身影离开,贺景延在座位上沉思片刻。
“做了那么久的媒婆生意,你对婚礼有研究么?”他开口。
ChiChi道:“我做的方向是社交,你说什么呢!我就知道你也把萌心当做两性软件!”
贺景延自动过滤他的埋怨,确认:“新郎是坐在主桌的对吧?”
贺景延道:“那我选择性被害吧,要是遇到愿意配合的,就交一点保护费意思下。”
纪弥摊开手掌,贺景延低头看去,那只手的掌心的皮肤很细腻。
指节不突出,匀称纤长,整体比自己小半圈,好像能很轻松地包起来。
贺景延的握紧右手,忍住了没去比划。
纪弥没注意到他的走神,道:“保护费有多少?不让你白吃白喝了,我决定事后征收。”
贺景延漫不经心地应声:“综上所述,我唯有以身相许。”
纪弥:“……”
差点捂住贺景延的嘴,让对方不能再说这种不成体统的话。
碍于这里人太多,两人必须压着声音窸窸窣窣,纪弥也没敢伸手。
与贺景延告别之后,纪弥全程神游,恍惚着加班和下班。
到了公寓,他叠好晾干的衣服,再公式化地洗澡刷牙。
然而,再度细开门缝,贺景延居然单手插着口袋,站在近处压根没挪动,显然是等着自己落网。
纪弥蹙起眉,临时换了话题。
“你为什么最开始模仿唐老鸭?”他突袭。
贺景延莫名噎了下,目光游离之际,纪弥提醒:“你现编的话我就不听了。”
楼主:[开头就是总裁对副院长讲话,开眼了,他在员工大会的声线那么冷淡,朝着Lethe温柔得说话都好像在笑。]
1L:[倍速看了一遍,心碎,除了这一段,总裁和副院长没有同框!这是不是故意的啊?]
3L:[真夫夫所以避嫌,各位体谅下。]
8L:[导演拍得不多,镜头什么的都很好,钱没有白花!建议老板婚礼也聘请这个团队。]
10L:[天哪,我瞧见了什么!]贺景延凑过来,嗤笑:“我都被剪没了,还能看出什么来?”
[抱歉刚刚在逐帧做图! 纪弥鼓起勇气重复:“我说我关心你!”
很不巧的是这会儿DJ正在切歌,周遭音乐难得消停,略微静了几秒钟。
衬托之下,这句吐字清晰的解释格外响亮。
纪弥甚至怀疑这六个字在包厢里产生了回音。
就在他想找缝隙钻进去的时候,殷潜感叹:“Delay是哪里招的人?我也想要这么贴心的小棉袄。”
贺景延冷冷地回应:“你也想要?小心被棉袄捂得晕过去。”
殷潜不怕被晕,开玩笑:“小弥,我加你个好友?你改天跳槽的话来找我啊?”
纪弥很听话地打开微信,准备扫对方的二维码。
几乎是同时,贺景延抽出了殷潜的手机,抛回了对方怀里。
他警告道:“你把纪弥挖走,小心我那个秘书室一人唾你一口。”
殷潜试探完这几下,算是看透了人情冷暖。
“得了吧,甩锅秘书室?他们和你助理一天能见几次面?”他不信。
他再指指点点:“Delay你做人越来越小气了,可怎么办啊!”
小气鬼Delay轻嗤:“一般不做人。”
殷潜之前说要蹦迪,来了却钉在沙发上不挪动,见自己吵不过贺景延,就扭头去和其他人闲扯。
一群游戏狗津津有味地聊开发琐事,在他们眼里,没什么比手头项目更有意思。
过了一个多小时,大家陆续离场,贺景延和纪弥最晚走,去了一趟洗手间。
这会儿没有其他人,贺景延开始教育助理。
“下次遇到有可能撬墙角的人,你干脆不要去理睬,一个个的都太没素质。”
纪弥道:“你真的那么小气?”
“小纪老师,这个是尊严问题。”贺景延说。
“我们比殷潜那公司薪水高、待遇好,平台大了好几倍,你要是抛下鸿拟跳过去……”
纪弥听到这里就坚定表态:“我腿脚不好没法跳,只能瘫在鸿拟。”
贺景延:“。”
他们沿着楼梯走下去,贺景延意识到这家店的男顾客特别多,貌似没什么女生。
迎面走来一行人,喷着浓重的香水味,熏得他怀疑自己要中毒了。
这就是纪弥以前爱来玩的店?
思及此,贺景延蹙起眉,再听到舞池那边传来一阵惊呼。
身旁的纪弥也被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贺景延身旁躲。
黑暗里,贺景延体温偏烫,纪弥碰到他的胳膊,又敏感地缩了回去。
继而他们循着声浪望去,有个男生穿着高跟鞋,花枝招展地蹦到了台上!
“宝贝们举起手来!”DJ声嘶力竭,“让我们来为今晚的Plum一枝花鼓掌!欢呼!”
台下有人兴奋地隔空对舞,还有的大声喊着“太美惹”。
舞池来到今晚的最高i潮,音乐换成细密的鼓点,店家开始了压轴节目。
头顶的照明灯随着节拍闪动,本就昏暗的光线变得更加暧昧,一群模特来到台前炒热气氛。
刚开始的互动尚且正常,紧接着模特脱掉衣服秀身材,和客人们用水枪互相滋,尺度变成深夜档。
纪弥简直惊呆了,感觉面前群魔乱舞。
但……
确实蛮有意思的!
“这位会员,你们的店到底正不正规?”贺景延冷不丁出声。
迎着贺景延微妙的视线,纵使眼前表演画面火热,纪弥也立即收回了神。
继而他故作神秘地哼哼两声,意思是正不正规不方便明说。
请你们看纪老师开会这里,投影屏幕还连着手机蓝牙呢,放大可以看到右下角有来电弹窗!]
20L:[也就是说之前被隐藏的贴子没造谣,Lethe确实喊Delay哥哥!!!]
25L:[我还记得有人反驳他们不可能这样,“谁能这么不知羞耻啊”。]
26L:[@方案打回去重做,你老婆很辣,哥怎么偷偷享福?]
纪弥:“。”
[X17好几个帅哥,只有主美出镜?你们是和热度过不去吧?主策划去伦敦出差了不在,这个能理解,谢屿怎么躲着没出来?]
[他也不接采访不露面,和Delay一个样。]
[我们自己人总能看吧?导演能不能放点素材出来?]
[救命,Delay正经地问“册那”是什么意思,然后Island正经地瞎说……他俩都不是沪市人对吧?]
[给大家解释下,这是沪市骂人的话啊啊啊,约等于“特么”!]
[原来总裁谈恋爱也会被嘴,以我的观察经验,私下相处这么火热,凶完了更加黏在一起……]
[小纪老师,请问你为什么要和Delay这么说呀?]
而这次,纪弥登录了自己的内网账号。
他没有披马甲,直接用自己的办公id。
Lethe:[手滑,发错了,Island是对的。]
他并未在公众面前直白地提爱。
不过,把这行字打在输入框里,再轻快地点击了发送,纪弥有在贺景延的耳边清晰地说起。
第 116 章 治愈指南①
每逢项目立项或上线,高层们看着胜券在握,讲究科学推演,信奉数据模型,背地里则一个个跑去拜佛。
引进和研究最先进的服务器,不妨碍他们同时在机器上面贴黄符。
“您信这些吗?”纪弥看向高烨,对方收到一张老友送的符纸,准备放进机房里。
高烨说这是一份心意,不求天命也求个安心。
“之前好多人组织着到普陀寺,你是不是太忙了没去?看集体照里没你人影。”高烨问。
纪弥眨了眨眼,回答:“我的心不够诚,所以自觉没去菩萨面前打扰。”
他难得一次进庙,是去千岛湖旅游,当时给贺景延买了一枚护身符。
没过两天,贺景延以Jing的身份出现,自己不知所措、落荒而逃,将护身符遗留在酒店里,让好友帮忙处理。
付千遥没有把护身符丢掉,回到贺景延的手上。
交换条件是三百块,付千遥回头用这笔钱请纪弥吃了饭,烟火味散去,护身符至今绑在贺景延的钥匙。
可惜新人们一通打听,相关信息少得可怜,大家连一张正面照都没找着。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长得帅早去娱乐圈了,鸿拟做的是互联网,管理层不都是一张熬夜了三十年的脸?]
有人这么怀疑完,其他人大概觉得言之有理,随之纷纷跳过这个话题。
他们开始猜测Delay的行事风格怎样,背景履历如何,以及多久会正式上任。
纪弥恋恋不舍地赖着床,昏沉地翻了一会群聊,直到时间不能再拖,匆忙去水池前洗漱。
空气里浮着薄荷牙膏与洗面奶的香味,他挤了一把毛巾,将其盖在脸上一顿揉。
冷水刺激得他轻微颤了下,瞌睡虫总算是醒了。
之后他戳开朋友发来的语音。
“小弥,今天别穿你那格子衫了,披一件风衣搞得帅点!”
付千遥兴奋地指挥,让他记得耍酷。那他戳破它是Gay吧,岂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环境不太合适,我、我觉得你既然想玩,应该换个更好的。”纪弥随机应变,决定不自首了。
然而贺景延可不容易摆布,这点理由不足以说服他听话。
纪弥没辙,怕贺景延待久了察觉端倪,还是打算过去看看。
“你们在哪个包厢啊?”他打听。
贺景延敏锐地起疑:“怎么,你口渴?”
纪弥:“。”
有哪个正常人会来酒吧解渴?!
他压了压情绪,语气尽量理直气壮。
“你现在是我直属上司,有什么闪失的话我怎么办?我要来检查店家有没有卖你假酒!”
·贺景延沉默下来。
本想靠这个抓到mī,不料技术中心有一堆小学生,把职场团建搞得像在春游。
“那我买了一些果冻,等下送他们一些。”纪弥轻快地说。
话音落下,贺景延侧过脸看向他,想着原来总办也有这么一个。
他瞧着纪弥打开双肩包,拿出果冻先给了自己和Shell,再雀跃地找其他人派发。
技术中心构造简单,全部是工程师,他们没什么弯弯绕绕,很爽朗地收下了纪弥的回礼。
“Lethe算是我同门师弟,和我同一个硕士导师。”有人道,“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
纪弥想了想:“你是去参加校庆了吗?”
那人说:“对啊,我去校友墙那边闲逛,在今年的毕业合照上看到你了。”
“当时有一群人在说怎么有个学生怪好看的,我仔细一瞧,这不是我的同事么?”
方溪云笑着插话进来:“小弥有一张初恋脸,估计在学校里收获过一票芳心。”
“在公司也有哦。”Noah煽风点火。
“真的假的,谁追过他啊?我认不认识?”Shell兴致勃勃地问,拉着贺景延凑热闹。
纪弥没想在这时候被讨论自己绯闻,尤其顶头上司还在旁边看着。
他打发道:“我和那个人没什么交集。”
Shell摸了摸下巴:“你把他回绝了?为什么呢?”
纪弥潦草地说:“不喜欢,所以也不想让人有误会的空间。”
与他表白的同学确实有过不少,也遇到过同事的示好,从少年时代开始到如今,他都是很讨喜欢的那类人。
不过这些好感也都来去匆匆。
因为他不愿意拖泥带水,以至于耽误别人寻找正确目标,所以总是拒绝得不留遐想机会。
“这样啊。”Shell有些诧异,“看你脾气还挺好的,还以为会试着相处一下……”
方溪云替纪弥辩驳:“他是脾气好,又不代表他会当菩萨。”
纪弥找到庇护,随即跟着方溪云一块儿玩。
这趟航行由公司出钱包机,服务与舒适度都比经济舱好许多,大家一路上也可以吵吵闹闹。
据一个工程师说,他参加了五届团建,以往从来没有这种待遇,这次大抵是因为人员名单里有位CEO-1。
“对啊。”Noah认可了他的猜测,“我在鸿拟扑腾了快八年,终于有一天坐上包机,全靠直属上司的努力。”
他旁边坐着的是沈光意,碍着被贺景延安排了重要任务,全程一直郁郁寡欢。
同事们在耳边不停地七嘴八舌,赞美新总裁上任后取消了日报制度,又夸奖最近宣布的房补提升。
听这群人吹了一会贺景延,沈光意动摇了下,觉得这老板貌似也不错。
他原先一直望着窗外看风景,这下终于有心情玩手机。
屏幕刚解锁,都没来得及多划一下,便跳出了贺景延发来的消息:
[Shimmer,别忘记那个事。]
生怕沈光意不上心,贺景延还引用了之前发的泳裤商品照片。
沈光意感觉自己在受难:“……”
他一言难尽地去洗了把脸,纪弥悄悄探头过来,好心询问他是不是晕机。
“没关系,谢谢。”沈光意望向他,眼神有些疲惫。
纪弥一头雾水:“你有话想要和我讲?”
“和Delay共事很辛苦吧?如果你发现他有哪里不对劲,要好好提醒他及时就医。”
沈光意语重心长地说完,颇为同情地拍了拍纪弥的肩膀。
纪弥:?
虽然沈光意讲得含蓄又客气,但纪弥感觉到他在传递一种暗示。
——你老板是神经病。
他们落地在新千岁机场,随后两个部门分开,当地有导游领着他们前往入住地点。
晚间夜空多云,下了一天的雨迟迟收住。
殷潜没有自驾过来,走出日料店准备去夜店,见贺景延拿出钥匙,便勾肩搭背说自己这回要蹭坐超跑。
“去年见你开的是迈凯伦,怎么换车了?”殷潜问。
“没换。”贺景延道,“那辆也还在,懒得全搬到这边来。”
殷潜笑骂:“操,还是你赚得多。听你意思好像不想来这儿长住?”
贺景延很淡地“嗯”了声,穗城好歹常年晴朗,离他家人所在的香港很近,这里有什么?
最近他感受了沪市的换季天气,一阵一阵的雨下得没停过,泛着刺骨的湿冷气,令人难以适应。
“还行,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吧。”他懒洋洋补充,“就是这几天都没晒过太阳。”
殷潜说:“你每天就杵在鸿拟那片园区里,外面就算刮风打雷都对你影响不大啊。”
贺景延打了把方向盘拐进小路,车轮无可避免地淌过小水潭。
注意到旁边有一对并肩散步的男女,他提早压低了速度,驶过时没有水花溅起。
不过男方还是紧紧搂住了女方,摆明了不信任超跑车主的素质和车技,并抓住了当护花使者的机会。
贺景延在后视镜看到他俩拥抱着你侬我侬,冷淡地扯了下嘴角,心想殷潜说的也是。
自己又不是闲着没事干、整天爱好压马路的情侣之一,反正不需要逛街约会,气候差点对他影响也不大。
过后,他们来到Plum,另外几个朋友也陆续到场。
这时候还早,店里没什么人,销售经理很有眼力见地过来攀谈。
其他人纷纷点酒吃果盘,贺景延在旁边接电话。
哪怕他们坐在远离舞池的二楼,吵闹声也能从外面透进来,殷潜想偷听都听不到几个清楚的词。
他只能模模糊糊辨别什么“闪失”、“检查”……
殷潜匪夷所思:“稀奇啊,几个月没见,你都有对象来查岗了?”
贺景延说:“没这回事。”
“那是谁,大晚上的还管你在哪里浪?”殷潜不依不饶。
贺景延垂眼看着通话记录,将这串号码保存到联系录里。
他一边填写备注一边说:“市场监察局。”
殷潜:“……”
话是这么讲,殷潜瞄了眼备注,贺景延写的是“纪弥”。
“纪——弥——”殷潜碎碎念,“名字怪好听的,谁啊?好看不?”
“他是办公室招进来的新助理,前几天还认生,见了我都忍不住躲的那种。”
贺景延这么说着,忽地警惕:“你想干什么?他才大学刚毕业,你这个社会蹉跎十来年的少打歪主意。”
殷潜倍感纳闷:“我可没有吃嫩草的爱好,但你突然招那么小的助理干嘛?玩养成呢?”
贺景延一言难尽,这是Noah给自己找的人。
“是的,养成游戏圈卷王。”他想起纪弥今天忙了一下午。
两人当过初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凑巧成为同事,虽然去了不同的部门,但彼此关系不错。
“你马上要和总裁办公室那群人接头了吧?挺好,让他们看看这儿的事业群群花,在颜值上搞个下马威。”
纪弥听着他的叽叽喳喳,不禁瞥了眼镜子。
自己习惯性穿了一件舒适的衬衫,浅色的衣服清爽齐整,不想再刻意更换。
“接头这词听上去怎么怪怪的?像在做黑帮交易。”
纪弥回复着,嗓音温软悦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
他再道:“我上午就是收拾工位,和新同事认识一下,Delay还没来,这周估计是见不到他了。”
照理说纪弥对Delay并没兴趣。“同学,你有会员吗?积分可以领停车券,还能兑换小礼品。”销售在结账的时候问。
纪弥没解释自己早就毕业,摇了摇头:“我没有会员。”
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消费,以前多数都是网购,或者去街边的独立店面。
因为那些地方质量不齐,每次都要认真挑选才不至于踩坑,自己算是被迫积攒经验,锻炼出了好眼光。
销售活络地问:“要不要今天注册一下呀?整个商场可以通用的,马上有冬季上新了你也可以来逛逛!”
纪弥原本想下意识推拒,但切换到工资卡准备付款的时候,突然地改主意扫了入会的二维码。
他并不抵触自己的一点点变化,反而有一种雀跃感。
通过与这种旧习惯的对抗,好似能够多几分确信,自己正与晦涩的过往越离越远,直到与其完全割离。
销售递过手提袋,服务得温柔贴心,送客到店门口。
她道:“过几天要下雨了,你出门注意啊。”殷潜没有自驾过来,走出日料店准备去夜店,见贺景延拿出钥匙,便勾肩搭背说自己这回要蹭坐超跑。
“去年见你开的是迈凯伦,怎么换车了?”殷潜问。
“没换。”贺景延道,“那辆也还在,懒得全搬到这边来。”
殷潜笑骂:“操,还是你赚得多。听你意思好像不想来这儿长住?” 贺景延闻言,撩起眼帘微妙地看过来一眼。
“纪弥,你在想什么?”他道。
纪弥眨了眨眼,刚要开口认真解释,并表示自己也可以去附近开一间钟点房。
然而,贺景延拿腔拿调地说:“我总不可能和你睡一张床。”
纪弥:“。”
靠,他明明是避之不及好吗?!纪弥走到桌边,在一个能看清楚电脑屏幕,又不会离上司太近的位置停下。
贺景延打开工作台:“你适应得怎么样?”
几天没见,纪弥俨然融入了总办,上一次见面尚且连人都没认全,这一次已经摸清了运转体系。
每天上班主动跟着秘书们做事,没被布置工作就打杂和旁听。
下班后仔细写日报做好归纳总结,为了跟上这里的办公节奏,周末都没有闲下来过。
此刻被问起状态,他足以条理清晰地回答上手情况。
“之后是我带你,有哪里不懂直接讲,要是遇到兜不住的就上报,我也是直线处理人。”贺景延说。
纪弥点头,现在就有问题:“我的工作是每周排单吗?”唯一令长辈头疼的事情,就是他自己主意太大,甩手家产懒得继承,固执地做了他们没法理解的游戏行业。
好在他就算脱离家里的资源支持,靠着自身的心智和手腕照样平步青云。
从牙牙学语到成熟稳重,从学业到事业,贺景延总是锋芒毕露的那一个。
人性慕强附势,所以他也往往受捧,去哪里都会被众星拱月地围住。
加上贺景延长得帅,在贺竞南还玩泥巴的时候,兄长就开始收到情书了,从来没有缺过桃花。
只是,贺竞南如今早就换完一轮对象。
而贺景延没谈过一场恋爱。
天生和后天的条件已经是顶配,架不住他能糟蹋。
老房子点不着火,暗送的秋波都没接收,丘比特用箭把他扎穿了都没用。
“聊一聊又浪费不了你多少精力,给自己留条后路吧,指不定哪天薅红包需要别人砍一刀啊?!”
贺竞南不懂他的高冷,再看向申请列表。
“这个男孩子多可爱啊,你是Gay吗?Gay好像都喜欢这一款。”他劝说,“底下的姑娘也很漂亮……”
贺景延随便选了取向,点的是“我想想”,所以男生女生都会给他推一些。
几个人都顶着自拍照,前者白净活泼,元气地朝镜头比了个耶,后者精致优雅,风格很是贵气。
注意到那个姑娘的模样,贺竞南顿感惊艳,酸溜溜地遗憾被选中的不是自己。
贺景延把这两个都拒掉以后,贺竞南忍不住拍桌吐槽。
“你来青楼出家啊?”他发自内心地纳闷。
“我只是看一下软件的外放效果。”贺景延淡淡接茬。
贺竞南在旁边坐了会,觉得和这块石头待着太无聊,没多久便离开房间。
纪弥散步过去,途中时不时看下手机。
在给Jing发送请求的二十分钟后,对方一直显示在线,却并不作应答……
自己被忽略了吗?
填简介的时候,他为了遮掩现实信息,钻空子上传动漫头像。
是不是显得太幼稚,在Jing眼里毫无吸引力?他不自禁找理由。
捧着手机发现没有新的消息推送,纪弥默默地垂下脑袋。
尽管他没想过真的在萌心有什么邂逅,在网上被无视、被拒绝,放现实里也没别人知道,算不上多丢脸。
可这终究是令人沮丧的事情,尤其他难得在社交上主动这么一次。
“全麦吐司新鲜美味,一件八折两件六折!”喇叭循环播放着。
纪弥听到有打折,敏锐地回过神来,在食品柜前停住。
他拎了一袋看生产信息,保质期还有三天。
原本想趁着遛弯,提前买好下周一的早饭,这下往购物车里放了两袋吐司,连明天的中饭也准备好了。
路过冷藏柜,纪弥又拿了两瓶促销的鲜牛奶。
他满意地总结:“攒钱套餐。”
按照他现在的薪酬,其实足够随性挥霍。
只是读书的时候总吃苦,高考后同学们毕业旅游,而他为学费研究贷款。
体验过手头局促、看人脸色的滋味,那种心悸如蛆附骨,工作后有钱了也不会突然转变,往往对自己下意识地节约。
而且,他只有一间小小的租房可以容身,互联网行业又出了名的容易裁员……
安全感是最高等级的奢侈品,纪弥没能拥有过。
“救命,周六怎么过得这么快?后天又要上班了!”有人抱怨,“我周一就要交修改稿!”
在她身边,男生温和地笑道:“没事,甲方还找茬的话,我帮你喷回去。”
他们与纪弥擦肩而过,超市里成双成对的顾客很多,纪弥这种形单影只的才是少数。
他看着手机里的好物测评贴,与说说笑笑的外界隔绝,认真地看过一排排货柜,挑选各类生活用品。
贺景延说:“开发组会这样排,里程碑的最开始就框定迭代量,一周一个版本日做小节点。”
“但这里和开发侧不太一样,绿灯单和大单子多,要么特别急,要么工期长,会定得比较灵活。”
纪弥记在心里,对于别的要求则是之前就了解过。
他虽然是昏头昏脑地冲动来到这里,但认真琢磨了技术助理的职责描述。
这岗位是助理更是技术,相比于开发组里拧螺丝的细分程序岗,这里背靠着总裁办公室,能接触到全栈的开发链路。
日常工作可以概括成和CEO搭档,配合处理专业性难题,这方面纪弥没有其他疑问。
“上个助理有没有留下工作,需要我来接手呢?”纪弥道,“到时候可能要联系下细节。”
贺景延道:“没有,技术中台负责处理掉了,这几天有新的程序单就是你接上。”
他一边说一边筛选工单,分配到纪弥的后台。
他再说:“J02组在优化防外挂系统,他们是战术竞技游戏,新赛季快到了,这个系统很关键,需要重点盯一下。”
“提测时间是哪天?”纪弥挑最要紧的问。
“做多少就提多少,QA那边抽出了一个专项组配合它测试。”贺景延道。
其他的都是杂项,纪弥准备回头找项目沟通,进一步地敲定条件。
随后,他见贺景延滚动鼠标。
页面逐渐往下移,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做“密密麻麻的后台”,论长度的话可以类比《海底三万里》。
纪弥甚至怀疑这个滚轴拉不到底部。
商务的、运营的、开发的,放在一起光是旁观就血压飙升。
甚至有一条是某穗城员工举报上司施压霸凌,集团特意找了国外的第三方调查组来处理。
“对了,你用没用过萌心?”贺景延忽地问。
纪弥微微怔愣,继而迅速摇了摇头,仿佛一旦犹豫就会留下案底。
贺景延是准备讲正事,见纪弥这副局促的样子,嗤笑:“我就问问,你这什么反应?”
纪弥磕磕绊绊:“我只是不怎么玩交友软件……”
贺景延拿腔拿调地“噢”了声,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出口。
于是纪弥反问:“你以为呢?”
贺景延道:“还以为是怕我加你好友。”
纪弥:“。”
……早知道就不该给他回答的机会!
刚才贺景延谈论工作的时候,和私下里很不一样,敛起了随性和散漫,神色冷静口吻正经,十足的上位者腔调。
以至于自己聚精会神才能跟上步调,几乎忘了对方性格顽劣。
纪弥咬了咬牙,道:“我的要求很多,一般都是主动挑选。”
贺景延抬起眼:“不好意思,我多问一句,你现在有感情生活么?”
纪弥单方面认为Jing算是可发展的网友,逞强着回答:“我、我刚挑完,如果是摘白菜的话,刚种进地里吧。”
贺景延听了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当白菜。
他半开玩笑地提醒:“这里对员工的私事没什么所谓,不过我不想在网骗新闻上看到你。”
他几乎在发誓:“我只是怕给你添太多困扰,你放心,完全没有和你睡的意思。”
贺景延已经迈步往小区里走,淡淡道:“那就好。”
纪弥:“……”
看着那道颀长的背影,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再小跑着跟上去。
也许习惯了打仗般的工作节奏,贺景延平时走路稍快,纪弥起初总是一不留神就落到后面。
两人磨合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他已经能适应贺景延的步调,并肩走在对方身边。
“你的手机电多么?”纪弥问。
贺景延很欠:“这位助理,查我手机是对象的事。”
纪弥被这么提醒差点揍他,硬是靠着一身好修养,语气维持住了客套。
“我的快没电了,有劳你打个照明,待会儿在楼道里别摔跤。”
贺景延困惑地沉默了下,再恍然大悟:“也对,你们的电梯肯定也停了。”
纪弥服了这位大少爷:“我们是根本没电梯!你看这些老房子,没塌就不错了,配套设施约等于零。”
尽管他不清楚贺景延的家世,不过大致能猜到一些,这人肯定出身优渥,从小就是养尊处优。
考虑到贺景延可能从来没爬过楼梯,纪弥好心地劝退。
“要不你回车里等我一会儿?我的租房在四楼,上去可能还是有点吃力的。”
贺景延打开了照明:“尊老爱幼是美德,但我比你大四岁倒还不至于。”
纪弥认真道:“扶手和墙壁的灰比较多,你小心沾上脏东西。”
每天独自上下班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这套房横竖能凑合住,纪弥没在意过它的陈旧。
眼前多了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与周围场景格格不入,他忽地有些局促,担心贺景延流露出讶异或者勉强。
不过贺景延完全没有这种表现,狭窄的楼梯里,他稳步走在前面,时不时确认纪弥看得清脚下情况。
其实第一次从豪宅大楼到这种地方,多少会觉得陌生,贺景延太自然了,俨然是有意地收住了情绪。
纪弥感觉得出来,这是照顾他的自尊心。
“我房间里有橙子汽水,请你喝。”纪弥说,“等下我收拾行李可能要十多分钟。”
贺景延怕他丢三落四:“慢慢理就可以了,摸黑不要带错东西。”
纪弥转动钥匙打开大门,斑驳生锈的铁门在黑暗里发出吱嘎声。
这里有四个合租室友,有两人貌似不在,总之屋内没有声音。
剩下的有一个是大学生,今天难得把女朋友带了回来,两人在打游戏,动不动从门内发出欢呼。
另一个则坐在客厅,之前因为要用厨房,与纪弥讲过几句话,后来偶尔碰面会点头微笑。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我还想和你说这儿断电了,但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他打招呼。
纪弥道:“谢谢,物业有讲什么时候恢复么?”
“抢修呢也没个准数。”室友掐灭了纪弥最后的一点希望。
茶几上有只应急台灯,借着这点光线,他转头看向门口,发现纪弥身后还跟了个人。
那人的上位者气场很强,显得有几分高傲,也非常有距离感,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但纪弥拉了拉那人的衣袖,这是一个有些亲昵的动作。
纪弥轻声说:“Delay,汽水喝冰的还是常温?”
贺景延道:“冰的吧。”
这里的冰箱摆在厨房公用,纪弥与他往里面走。
贺景延很淡地“嗯”了声,穗城好歹常年晴朗,离他家人所在的香港很近,这里有什么?
最近他感受了沪市的换季天气,一阵一阵的雨下得没停过,泛着刺骨的湿冷气,令人难以适应。
“还行,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吧。”他懒洋洋补充,“就是这几天都没晒过太阳。”
殷潜说:“你每天就杵在鸿拟那片园区里,外面就算刮风打雷都对你影响不大啊。”
贺景延打了把方向盘拐进小路,车轮无可避免地淌过小水潭。
注意到旁边有一对并肩散步的男女,他提早压低了速度,驶过时没有水花溅起。
不过男方还是紧紧搂住了女方,摆明了不信任超跑车主的素质和车技,并抓住了当护花使者的机会。
贺景延在后视镜看到他俩拥抱着你侬我侬,冷淡地扯了下嘴角,心想殷潜说的也是。
自己又不是闲着没事干、整天爱好压马路的情侣之一,反正不需要逛街约会,气候差点对他影响也不大。
过后,他们来到Plum,另外几个朋友也陆续到场。
这时候还早,店里没什么人,销售经理很有眼力见地过来攀谈。
其他人纷纷点酒吃果盘,贺景延在旁边接电话。
哪怕他们坐在远离舞池的二楼,吵闹声也能从外面透进来,殷潜想偷听都听不到几个清楚的词。
他只能模模糊糊辨别什么“闪失”、“检查”……
殷潜匪夷所思:“稀奇啊,几个月没见,你都有对象来查岗了?”
贺景延说:“没这回事。”
“那是谁,大晚上的还管你在哪里浪?”殷潜不依不饶。
贺景延垂眼看着通话记录,将这串号码保存到联系录里。
他一边填写备注一边说:“市场监察局。”
殷潜:“……”
话是这么讲,殷潜瞄了眼备注,贺景延写的是“纪弥”。
“纪——弥——”殷潜碎碎念,“名字怪好听的,谁啊?好看不?”
“他是办公室招进来的新助理,前几天还认生,见了我都忍不住躲的那种。”
贺景延这么说着,忽地警惕:“你想干什么?他才大学刚毕业,你这个社会蹉跎十来年的少打歪主意。”
殷潜倍感纳闷:“我可没有吃嫩草的爱好,但你突然招那么小的助理干嘛?玩养成呢?”
贺景延一言难尽,这是Noah给自己找的人。
“是的,养成游戏圈卷王。”他想起纪弥今天忙了一下午。
殷潜喝了口酒:“你最好是,搞童养媳违法,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贺景延强调自己的道德底线:“真助理,你当我什么人?”
殷潜步步紧逼:“我哪清楚你呢,你都不肯正面回答他好不好看。”
桌上摆了一排洋酒,贺景延借故说要开车,只喝无酒精饮料。
他咬着吸管,自觉无辜:“让我评价一个男生长得好不好,我哪里看得出来?谁会特意关注这个?”
随即他东张西望:“大家不都一双眼睛一张嘴,大差不差?”
其他人见他瞧过来,搭话:“Delay,没想到这么巧。我问潜哥今晚哪里吃饭,他让我出来喝酒,一起庆祝你升职。”
他们同是做自研游戏,在开发者大会见过面。
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些爆款游戏的制作人多少有交情,再不济也会互相有一些印象。
尤其贺景延的记忆力很好,能滴水不漏地回应。
“之前和你在会上没能说几句话,以后我来这边工作,就有的是时间了。”
沪市的秋冬总是伴随着一场场雨水,天气潮湿又刺骨,本就拥堵的交通也更加不方便,上班都要提早一班车。
纪弥很讨厌这种季节,听到销售这么说完,随即看了天气预报。
果然之后要么阴天要么阵雨。
而萌心的运营策划与时俱进,纪弥回到家看到晚间推送,碰巧也是提醒本地的天气变化。
[萌心来电:
你的城市正在逐渐降温,与ta一起步入冬季吧~]
点开这则推送,页面跳出下雨图案的同时,还浮现出两个选项。
“走进冬天”or“取消”。
纪弥:?
你们策划为了日活跃量真的很努力。
不过这究竟是在搞什么?
被轻易地勾起求知欲,纪弥懵懵懂懂戳了下“走进冬天”,软件快速跳转到好友页面。
列表里孤零零一个Jing,点完头像之后,系统没有二次确认步骤,丝滑地向对方发送了卡片消息。
系统:[最近天气渐冷,您的好友:mī有点关心你~请记得保暖和带伞。]
纪弥:“……”
靠,这系统的功能定位是自动僚机吗?
纪弥虽然对Jing有一点点兴趣,但没想过这么主动,可没有撤回选项。
Jing一直是未读状态,首页的上次在线是24小时前,IP依旧在沪市,不知道能否及时查收这条播报消息。
纪弥留了一句“乱点点错了”,把Jing当电子宠物那样关掉软件。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犯迷糊,自己把下雨忘得一干二净。
人已经走到小区门口,感觉到有水滴飘下来,再慌慌张张地回去拿了伞。
没想到之后便是一系列的连环事故。
今天的班车提前半分钟开走,纪弥跑到站点的时候,刚好瞧见一串灰色尾气,紧接着赶忙打了一辆网约车。
这时候好死不死是通勤高峰期,靠近园区的几个路口水泄不通。
眼看着就要迟到,纪弥尝试移动打卡,碍着直线距离不够,快把屏幕摁烂了都打不上。
“师傅,麻烦停一下。”纪弥顾不上撑伞,“我跑过去吧。”
师傅看了眼后视镜,确定不会撞上穿梭的电瓶车:“上个班还玩冲刺跑呢,你小心点哈。”
纪弥跑到了人行道上,靠近园区的围栏成功打卡,踩着考勤的节点,但凡多两秒都要过红线。
跟随人流慢下步伐,他暗暗平复呼吸,庆幸着这次不会被HR揪住。
“好帅。”有人窃窃私语,“长得这么显眼,怎么之前没印象啊?”
他作为应届生,刚进公司没到半年,身为普通员工连总监都难以见到,更别说那位风头正盛的总裁。
即便他们能在同一栋大楼办公,也不过是没有切实联系的两个世界。
只是不久之前,总裁办公室发布了技术助理的岗位竞聘,纪弥本着试试的心态被他们选中。
于是,那位神秘兮兮的Delay,不仅即将成为他的顶头老板……
而且会当他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直属上司。
“那你见过Delay没有啊?他参加你的视频面试了吗?”付千遥好奇。
纪弥正戴上蓝牙耳机,推开笨重生锈的防盗门,大门发出“吱嘎”一声。
小区不远处有公司班车的站点,他每天搭车通勤,单程二十分钟,在大城市里算方便。
纪弥边走边回答:“没,我的终面面试官是他秘书和HR总,你有打听到什么吗?”
付千遥向来消息灵通,不过这回却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总监、经理之类的,大家倒是有机会接触,我们想见副总就很不容易了,一般都只是向他的秘书汇报。”
他有些玄乎地说:“我这边有个前辈,出差的时候倒是见过Delay一面,他形容的就四个字……”
纪弥保守猜测:“衣冠楚楚?”
付千遥痛苦地公布正确答案:“不敢直视。”
纪弥:“……”
敢情是从沿海城市调来了一头哥斯拉?
他扯了扯嘴角,颇有些遗憾地想,看来期待着欣赏帅哥的群友要失望了。
九点半到十点是互联网业的早高峰,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班车晃晃悠悠停到公司门口。
行色仓促的人流里,纪弥准时打卡走进园区。
这回坐电梯时和往常不太一样,他在感应区刷完工牌,摁了最高的楼层键。
几乎是摁下去的那一秒,周围人明里暗里地开始打量他。
放在往常纪弥也很瞩目,因为长相出挑,明艳又灵动,五官精致得几乎不真实。
可这次另有缘由。
园区容纳了近万员工,部门众多、功能丰富,大家有工牌就可以每层楼乱窜。
然后碰上去不像棉花的问题,贺景延则顿了下,想拦住纪弥的下一步动作。
纪弥眼疾手快,往被子里摸索,从而抽出来一件暖和的东西。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小纪老师很是灵活,准备好了面对私藏的笔记本,目前理应开始兴师问罪,做好对患者的思想教育。
但是,这东西手感柔软,纪弥看清楚了竟是一件衣服,迷茫之际手足无措。
他想数落些什么,又不好意思,耳尖已然浮现出一抹红色,蔓延到了白皙的脸颊上。
磕磕绊绊了小半天,无论怎么描述好像都显得很变态,他只能暗落落地打听。
“你、你怎么藏着我的睡衣啊?”纪弥委屈道。
第 117 章 治愈指南②
御盛湾的衣帽间很大,家政阿姨每周都会整理,遇到降温或升温,则会把应季的衣物提前收拾出来,妥帖地挂在架子上。
这里的抽屉和高柜又多,纪弥没怎么做过家务,压根分不清自己的某件旧衣服是放去了哪里。
所以,纪弥这几天察觉到衣服消失了几件,却单纯地没细究,以为被阿姨收纳到了别的地方。
这下好了,合着阿姨平白背锅,居然是被贺景延偷偷揣走。
纪弥此刻呆坐着,捏住自己的睡衣袖子,一时间非常茫然。
问完之后,纪弥若有所思地顿了下,扭过头盯着对方,眼珠子再往下转动,看向对方的被窝。
“尊敬的副院长,你是要审我?”贺景延警惕。
根据贺景延鬼鬼祟祟的行为,纪弥没觉得自己被尊敬,任性道:“我是要抄家。”
右手再度伸进棉被里,紧接着,又有新的收获。
贺景延不假思索地掐断语音,回头未雨绸缪补了句话。
[那个外卖店名也给我一份。]
发完没再看Noah的抱怨,他登录OC,翻着过往文件找到助理简历。
瞥向附图里的那张脸,贺景延随即嗤笑了声。
Noah向来做事认真,却有一个缺点。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血脉里流着意大利人的浪漫基因,曾经在应酬上可以为了和美人搭讪而弃自己于不顾。
只不过Noah审美挑剔,因而鲜少为此犯蠢。
但这次看样子多少是有荷尔蒙影响。
“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在酒吧摆一桌迎接你啊!”堂弟贺竞南敲门。
贺景延从照片上移开视线,对着门缝回应。
“别了吧,就你搞的那种排场,不知道是接人还是招魂。”
贺竞南端着一盘夜宵走进来,很不服气地反驳:“怎么会啊?可喜庆了!”
贺景延对那些花天酒地毫无兴趣,嗤道:“喜庆到能让祖宗们从棺材里蹦起来。”
贺竞南:“……”他等了两分钟,Jing没有向自己道晚安。
逼王。
纪弥在心里哼哼。
考虑到Jing看照片就是很受欢迎的人,他理解酷哥有拽的资本,没有多去计较。
纪弥轻快地退出软件,起身去洗澡睡觉。
往常生活沉闷单调,眼前难得有一个新的聊天对象,于是他的心情也不错。
而贺景延那边就不一样了。
“哥,你昨晚在家没睡好?”贺竞南吃着肠粉,震惊。
贺景延单手撑着头,散漫地坐在长餐桌的对面。
他冷冷地说:“要出门赚钱养一头23岁的巨婴就是会失眠。”
贺竞南大学毕业后一直在玩票,父母那边讨不着零花钱,就会抱贺景延的大腿。
其实不光是他,家里的这批小辈们多少都受贺景延庇护。
那声“大哥”喊得真心实意,贺景延确实被他们羡慕、崇拜与仰仗。
贺竞南对堂哥的表述没有异议,夹紧尾巴转移话题。
“昨晚你搞网恋搞得这么样?”他问。
自己本想活跃一下气氛,然而话说出口……
周遭气压怎么更低了啊?!
贺景延简明扼要地说:“加了一个二次元。”
贺竞南险些喷饭:“原来你是这种口味?”纪弥混乱地想着,但这些现在不是重点。
最主要的是……
自己和老板见的第一面,愣是没把人家认出来!
“贺、贺总?”纪弥有些晕。
贺景延嗤笑了声,分不清是轻松还是无语。
他说:“不用这么正式。”
这里不像国企那般拘谨端正,张总或王董之类的叫法几乎绝迹,为了营造轻松的办公氛围,高层们带头不挂这种称呼。
纪弥温顺地点了点头,从发蒙的状态中勉强找回几分冷静。
“别人说夏天最好两三天换次水,今天也该换了,我没有对你的鱼乱来。”他解释。
小心瞄着顶头上司的脸色,他怯生生地顿了一下。
再轻声地说:“但助理这种生物应该不用更新得那么勤快……”
贺景延的表情很淡,难以从面上分辨情绪,令纪弥很怀疑是在装蒜。
对于助理的试探,贺景延没接茬,很讨厌地另起了一个话题。
“东二门在哪里?我点的外卖快到了,还有一刻钟。”他问。
纪弥跟着转移注意力,轻快回答:“下了电梯往右拐,穿过前面那栋楼,有一排考勤打卡机的地方就是。”
然后,他心思细腻地感觉有哪里不够妥帖。
纪弥转而和贺景延说:“那边离A栋有点远,要不我过去吧?”
“不用,把鱼缸放回桌上,我跟你一起去。”贺景延安排道。
“之前我来开过几次会,但没怎么逛过。”他说,“正好熟悉一下园区。”
阳光照进明净的落地窗,暖洋洋的大楼内,他俩踏过发亮的地砖,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纪弥分明落后半步,望着贺景延高挑挺拔的背影,却莫名其妙有种自己被其扣留、被押送的感觉。
电梯门缓慢闭合,模糊地倒映出两人的轮廓。
纪弥站在贺景延身旁,身形高挑清瘦,线条薄而柔软,视觉上比对方纤细了一圈。
如果贺景延挡在他前面,他像是很容易就会被覆盖住,亦或被困起来。
他们的目光落在不同地方,谁也没开口交谈,厢内唯有设备运作的机械声,直到电梯平稳地停在五楼。
随着“叮”的一声,再度打开了门。
付千遥走进来,看到里面的纪弥,惊讶地想喊一声“小弥”。
但与此同时,他瞧见另外有个陌生男人。
猜着这应该纪弥在总办的同事,付千遥舔舔嘴角,把原本的称呼咽了回去。
他好心给纪弥撑场面,颇为恭敬地改口:“这不是我们尊敬的小纪老师吗!”
纪弥在真·尊敬的大领导旁边,正瑟瑟发抖:“。”
他敷衍地扯了扯嘴角,看着付千遥欢快地迈步过来,拼命地眼神示意让人换个电梯乘坐。
然而付千遥见纪弥这样子,还以为朋友在跟自己亲昵互动,拍了下纪弥的肩膀。
纪弥:“……”
“这班电梯还挺赏心悦目的啊?当CEO真有眼福,我要怀疑总办是颜控天堂了。”
付千遥打量两人,自然熟地调侃。
“上回营销部请了男模来卖腐,说真的不如省那钱换你俩上,并排站着就比他们养眼。”他还说。
轻飘飘的打趣声落下,纪弥感觉两眼一黑。
他绝望地心说,比起让贺景延卖腐,他们更可能被老板卖去当鸭。
“你别开玩笑了,搞不了那种东西……”纪弥干巴巴道。
他再急忙岔开这茬:“这会儿你是去干嘛?”
付千遥爽快地说:“今天下午的活不多,我偷溜寄个快递,你们呢?”
纪弥道:“我和他要去拿外卖。”
“懂了,吃下午茶。”付千遥脑补道。
他开玩笑地说:“趁着Delay还没有来,开个派对狂欢一下,享受最后的美好时光是吧?”
纪弥听着他开玩笑,痛苦地闭了闭眼。
救不了,真的救不了。
付千遥大概要和自己打包滚蛋了。
“确实是几杯咖啡。”贺景延道,再看了纪弥一眼。
蔫巴巴的,埋下了脑袋,显而易见地在不安。
“至于Delay么,是今天的航班来这边,小纪老师好像狂不起来,人也已经不太好。”他优哉游哉地补充。
纪弥:“……”
付千遥应声说:“他从上个星期就在慌,要我讲犯得着那么怕老板?你说是吧这位小兄弟?”
被他cue到的兄弟贺景延面不改色:“嗯对。”
紧接着,付千遥望向纪弥,不着调地加油鼓劲。
贺景延嗤笑:“手滑而已,那个人一开口就是胡言乱语。”
贺竞南来劲了:“长什么样啊?主页有哪些信息?让我看看!”
贺景延瞄了眼他,八风不动,没有配合。
“我可比你经验丰富得多,这人是纯爱战士还是浪荡人渣,有时候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贺竞南坐去他旁边,信誓旦旦地说:“你就信我一次吧!”
贺景延看他好奇得快疯了,懒得继续拉扯,解锁手机打开那个人的萌心主页。
“卧槽?你肯定是遇到渣男了!”贺竞南笃定地说。
贺景延:?
哪怕是算命,好歹还需要参考一下生辰八字。
mī的主页空空荡荡,几乎不存在有效信息,怎么就能被分类?
“主页没什么东西,看上去不怎么用这个软件,但他充了年度会员诶!APP才上线几天啊就当了氪金用户!”
“年度会员的功能都是给海王专享,你可能不清楚,就是好友上限数量啊,匹配推送数量啊,都比普通用户多。”
贺竞南这么说着,摊手提出询问。
“他要是不广撒网,干嘛要这种服务?给你们鸿拟做慈善吗?”
他再猜测:“难不成他和你一样也是鸿拟高管,过来巡视江山?”
对方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肯定和核心管理层搭不上边,贺景延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贺竞南询问:“上午他有再找过你么?”
贺景延拿回手机:“没。”
“这样更说明他鱼塘里的心动对象多着呢,翻牌子都翻不过来。”贺竞南说,“你太闷的话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贺景延不屑一顾,嗤笑:“我又不去下海,盼着被他翻牌子干嘛?”
贺竞南:“。”
“还行,不喜欢但也不讨厌吧。”他懒洋洋补充,“就是这几天都没晒过太阳。”
殷潜说:“你每天就杵在鸿拟那片园区里,外面就算刮风打雷都对你影响不大啊。”
贺景延打了把方向盘拐进小路,车轮无可避免地淌过小水潭。
注意到旁边有一对并肩散步的男女,他提早压低了速度,驶过时没有水花溅起。
不过男方还是紧紧搂住了女方,摆明了不信任超跑车主的素质和车技,并抓住了当护花使者的机会。
贺景延在后视镜看到他俩拥抱着你侬我侬,冷淡地扯了下嘴角,心想殷潜说的也是。
自己又不是闲着没事干、整天爱好压马路的情侣之一,反正不需要逛街约会,气候差点对他影响也不大。
过后,他们来到Plum,另外几个朋友也陆续到场。
这时候还早,店里没什么人,销售经理很有眼力见地过来攀谈。
其他人纷纷点酒吃果盘,贺景延在旁边接电话。
哪怕他们坐在远离舞池的二楼,吵闹声也能从外面透进来,殷潜想偷听都听不到几个清楚的词。
他只能模模糊糊辨别什么“闪失”、“检查”……
殷潜匪夷所思:“稀奇啊,几个月没见,你都有对象来查岗了?”
贺景延说:“没这回事。”
“那是谁,大晚上的还管你在哪里浪?”殷潜不依不饶。
贺景延垂眼看着通话记录,将这串号码保存到联系录里。
他一边填写备注一边说:“市场监察局。”
殷潜:“……”
话是这么讲,殷潜瞄了眼备注,贺景延写的是“纪弥”。
“纪——弥——”殷潜碎碎念,“名字怪好听的,谁啊?好看不?”
“他是办公室招进来的新助理,前几天还认生,见了我都忍不住躲的那种。”
贺景延这么说着,忽地警惕:“你想干什么?他才大学刚毕业,你这个社会蹉跎十来年的少打歪主意。”
殷潜倍感纳闷:“我可没有吃嫩草的爱好,但你突然招那么小的助理干嘛?玩养成呢?”
贺景延一言难尽,这是Noah给自己找的人。
“是的,养成游戏圈卷王。”他想起纪弥今天忙了一下午。
殷潜喝了口酒:“你最好是,搞童养媳违法,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贺景延强调自己的道德底线:“真助理,你当我什么人?”
殷潜步步紧逼:“我哪清楚你呢,你都不肯正面回答他好不好看。”
桌上摆了一排洋酒,贺景延借故说要开车,只喝无酒精饮料。
他咬着吸管,自觉无辜:“让我评价一个男生长得好不好,我哪里看得出来?谁会特意关注这个?”
随即他东张西望:“大家不都一双眼睛一张嘴,大差不差?”
其他人见他瞧过来,搭话:“Delay,没想到这么巧。我问潜哥今晚哪里吃饭,他让我出来喝酒,一起庆祝你升职。”
他们同是做自研游戏,在开发者大会见过面。
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些爆款游戏的制作人多少有交情,再不济也会互相有一些印象。
尤其贺景延的记忆力很好,能滴水不漏地回应。
“之前和你在会上没能说几句话,以后我来这边工作,就有的是时间了。”
那人道:“那我等着你和你们发行部留点空档,我有新游戏刚搞完二轮内测,在谈合适的代理商。”
他们就着最近的版号审批聊了聊,一群人七嘴八舌。
见大家聊得热络,贺景延适时安静,打开手机看了眼,纪弥没再发消息过来。
殷潜问:“你有工作?”
贺景延总觉得纪弥举止反常,有什么东西瞒着自己。
他嗤笑:“我有孽债。”
殷潜道:“那笔债是不是姓纪啊?你打完那通电话就貌似有心事。”
贺景延回想着纪弥劝自己离开的那些话:“你有没有觉得这家店环境不好?”
“没啊,你不是随便找了一家么,我们又没那么臭讲究。”殷潜困惑。
他们交谈着,被提到的纪弥便推开门,被房间侧灯照亮了小半张脸。
他的长相绝对称得上漂亮,五官带着性别模糊的艳,瞳色偏浅而眼神柔软,衬得气质清澈又有灵气。
哪怕每个人审美不同,都会齐齐觉得亮眼。
纪弥一进屋,殷潜就猜到了他是谁:“我信了你的邪说分不清他好不好看。”
贺景延没搭理这句话,起身时对他说:“你这里烟味太重,我要对自己的肺好一点。”
殷潜:???
难得回香港一趟,贺景延喊来管家,当面交代一些家务事。
下午和堂弟去看望了一位住院疗养的伯伯,再被那人的子女留住,再三邀请着赴宴寒暄。
人情世故上的来往总是消磨心力,贺景延面上滴水不漏,内心无聊到了极点。
回家脱掉满是烟酒味的外套,Noah打来电话。
“沪市这边有几个GM*来找我,想着给你组一局接风宴,也正好认认脸,你觉得怎么样?”
贺景延懒得再应酬:“我走完任职流程就安排各组一对一汇报,到时候会挨个认识的。”
“你这是要吓死他们。”Noah无奈,“对了,你机票订了没?”
贺景延早就规划妥当:“明天从香港飞沪市,大概下午到,你们该干嘛干嘛。”
Noah提议:“你人不在,纪弥没什么事,要不让他来机场接你吧?”
提到的名字还很陌生,贺景延顿了半秒,才想起来纪弥是谁。
“行政那边派了司机。”他拒绝了Noah的安排。
在堂弟靠近书桌前,不知道出自什么心态,贺景延摁下鼠标,把简历页面直接关掉了。
那张漂亮的面孔随之消失在了视野里。
贺竞南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问:“下个星期要去沪市,周末就好好休息吧?那边都打点好了么?”
“嗯,其他人昨天就过去了,我还有些事情,多留一个周末。”
贺景延这么说着,吃了口热腾腾的虾饺,顺带在应用商城里搜索“萌心”。
作为鸿拟的股东和高管之一,集团里有新的产品上线,他当然要去看看,体验为辅考察为主。
只是他从来没用过这种软件,看着浪漫俏皮的登录界面,很不适应地蹙起眉头。
一些交友平台和职场软件为了营造真实感,鼓励使用本人的照片作为头像,萌心也是同样。
贺景延尝试用其他图片规避,系统显示机器审核失败。
可他没有自拍的习惯,也很少在台前露脸,更不会特意存照片。
“有我的照片吗?”他转头问。
“之前有过一张,那个,是因为你妈妈说想看你,我给她发过。”
贺竞南搓了搓手,干笑着回答。
当时担心偷拍被发现,惹来堂哥的抵触,所以他束手束脚,没有拍到正脸。
不过这样正符合贺景延的意思,贺景延截图上传,这下迅速成功。
他潦草地扫过首页各个分类,功能划分清晰,页面跳转得丝滑,引导步骤也很流畅。
短短几分钟里,他差不多搞懂了模块属性,但自己不是目标用户,玩起来没什么意思。
贺竞南蠢蠢欲动:“这个是什么啊,新的网恋APP?大哥背地里挺会玩啊?”
他勾住贺景延的肩膀:“你一去岂不是当头牌?”
贺景延扯了下嘴角,没搭理他的恶俗玩笑:“听你的语气,经常用这种?”
“无聊的时候用过两款,这些软件都大差不差吧。”贺竞南嘟囔,“读书的时候还会用来聊八卦。”
有些学生常常把出身院校写进简介,高教区范围内自成一个生态圈,社交时会讨论各自学校的趣闻。
贺景延沉默着听他碎叨,碟子里的桂花糕口感软糯,调味也不是很甜,正好加班了一晚上,很快地吃掉三片。
心里在琢磨产品的优化方案,他有一些走神,直到被贺竞南晃了晃肩膀。
“哥,别他妈想你那工作了,快看看你手机!”
贺竞南指了指他的屏幕,有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和羡慕。
“你真的很受欢迎啊!”他感慨。
没到五分钟的工夫,贺景延的软件页面已经有二十多条未读消息,全都是匹配申请。
使用的头像虽然没有正脸,但强势矜贵的气质遮都遮不住,衣着精致考究,画面也非常有质感。
办完手续,贺景延等在病房里,到了十点钟,纪弥轻快地走进来。
纪弥摊开手掌:“回去打开家门之前,把你的卡片钥匙上交一下。”
贺景延拿出自己的钥匙,上面系着护身符,因为之前断掉过,所以被保管得很仔细。
然后,他看到纪弥拿出新的平安结,稳妥地替换了上去。
“你去庙里了?”贺景延闻到香烛的味道,“本来也不信这些,附近首饰店就能帮忙打结。”
纪弥摇了摇头:“我要求个心里安稳。”
贺景延道:“你怎么不给自己也买一件?”
“你在身边,我就很安心了。”纪弥弯起眼睫,回答,“一起回家吧。”
第 118 章 跟他回家①
鸿拟出于员工关怀,每年有一周的全薪陪伴假,鼓励大家享受福利,有空多与家人相处。
纪弥往年没请过这个假,这次提前规划好工作排期,在OA上提了流程。
“最近你跟Delay有安排?”沈光意问。
纪弥散漫地托着头,回答:“唔,他想带我见见他的家人。”
说起这件事,他隐约有些焦虑,换了个手撑住脑袋。
他看向沈光意,闷闷地吐露烦恼:“我其实心里没底。”
[之前在企业通讯录上查过新老大,ID是叫Delay吧?他好像隐藏权限了,搜不到照片诶。]
这是今年的校招生吹水群,已经建了三四个月。
所有人在上午总是死气沉沉,今天却格外热闹,就人事变动的话题聊了好多条。
手机接二连三响起提示音,吵得纪弥从睡梦中惊醒。
昨天他一直加班到凌晨才休息,此刻软绵绵地陷在小床里,浑身没什么力气。
秋天的阳光漏过窗帘缝隙,照进狭窄、老旧却整洁的租房,明亮得惹人心烦。
但纪弥懒得下床拉窗帘。
他眯着漂亮的眼睛,干脆把脑袋蒙进被子,过了会,一只手慢吞吞地伸出来。
枕头旁的手机被指尖勾住,再卷进了棉被里。
群里提到的Delay是个高管,之前在集团总部穗城供职,据说即将调来沪市,成为整个互娱事业群的CEO。
作为集团的核心板块,互娱承揽游戏业务,全球各地排布了多个工作室,吸金能力和研发水准位列行业顶部。
接替总裁不是小事,何况是从外地请来的陌生大佬,肯定吊足大家的好奇心
需要特定权限才能通往的有且仅有顶楼。
那片区域只属于总裁办公室,一个通常被简称为“总办”、整栋大楼里权力最高的地方。
没人不对此怀有憧憬。纪弥担心万一流年不利,真的会遇到现实里认识的人,特意拉远了可匹配距离。
选一个香港的,都不在大陆了,总不可能遇到了吧?
他这么考虑着,勾完了全部的兴趣选项,进入花里胡哨的推荐页面。
这款APP上线没到24小时,借由大厂的品牌效应和多渠道铺量宣传,用户数已经达到了庞大的数值,可供用户跟选妃一样选上很久。
[185/87KG,爱好帆船,投行民工,常年Base纽约。]
[HK体育生,19岁,沉淀中,顶峰相见。]
[有1吗?踩我哦/舔舔/舔舔]
五花八门的简介配上叠满滤镜的图像,一眼望去赏心悦目,纪弥却没什么点进去的兴趣。
怎么说呢……
深柜太久有点恐同。“人都是感官动物,像你这么好看,一见面就占有优势,Delay不该是率先被蛊得五迷三道?”
温暖开朗的声音回响在电梯里,纪弥的心越听越凉。
贺景延捧场地继续嘴欠:“嗯嗯。”
纪弥不敢与他对视,默默地倒吸一口气。
他无语,贺景延在嗯什么嗯?
怎么充满了阴阳怪气啊!
贺景延与付千遥一唱一和,仿佛纪弥的职场挚友,有没有激励作用尚未可知。
反正纪弥被夹在中间,看上去更想死了。
分开前,付千遥抛出友谊的橄榄枝。
“话说你是刚从穗城来的秘书?有空一起食堂约饭呗?我和小弥每次点椰子鸡锅,两个人总是吃不完。”
贺景延也客气道:“不是秘书,正式的任命函应该这周能群发在大家邮箱里,我当的是被下蛊目标。”
另外一边,纪弥暗落落撇了眼付千遥。
他只能说这辈子没见过那么丰富的表情。
震惊、窘迫、后悔……
惨得纪弥不忍心多看。
付千遥如同灵魂出窍,步伐踉踉跄跄,几乎是飘走了。
分开之后,他在微信对纪弥狂轰滥炸。
[我靠我靠,他怎么会是Delay啊???]
[为什么不早说他就是老板!!]
纪弥也很抓狂:[你准备进电梯的时候,我就眼神示意了!]
付千遥吐血:[妈的,我以为你在提醒我赶紧来一起看帅哥?]
纪弥:“……”
有的人也许就是活该。
付千遥:[为什么见过Delay的同事要说他难以直视啊?长成这样不是回头率爆炸吗!]
看到这行字,纪弥其实对此没什么质疑。
他已经理解了这个形容词背后的深刻含义,情绪有些心酸,慢慢打字回复。
[真的挺难以直视的,我现在也不敢看他了。]
付千遥:[……] 纪弥:“……”
不是,这工作态度竟然没被开除?
他纳闷着,继而隔着一扇半透明的墙壁,忍不住往会议室里看了一眼。
四个小时的会议坐下来,别人俨然有些吃力,而贺景延的反应稀松寻常。
他一本正经坐着,指尖转着钢笔,目光则落在投屏PPT上。
手头大概有多线程的公务,贺景延时不时瞥眼手机,神色冷淡地在桌下戳一戳。
紧接着,他注意到纪弥在外面,和组织者说了句休息五分钟。
其他人纷纷喝水的喝水,走动的走动,有的泡了碗面条拿进去。
纪弥把三明治塞给他,听到他说:“帮我买杯咖啡。”
有涨房补在前,纪弥的觉悟提升了,到了饮料店就说要最贵的那杯。
服务生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今天咖啡都没了,你要不要喝奶茶?”
反正贺景延没忌口,纪弥配合更换了品类。
不过他不知道贺景延爱喝哪种小料,很阔气地让服务员都放一遍。
纪弥没太意识到,自己不论是食堂打饭还是喝奶加料,只要是堂食就能吃到颜值红利,量经常能比正常多一倍。
两分钟后,纪弥收到了一杯八宝粥。
因为最近步入冬季,所以他点的是温热款。
纸装杯身看不清里面情况,纪弥拿到的时候,觉得份量不太对劲,但没怎么细究。
坐电梯的时候,纪弥与Jing宣布:[现在我从贴身保镖晋升成了头等奶妈。]
另外一边,贺景延忽地咳嗽了几声。
“Delay?”身旁人立即望了过来。
贺景延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摇摇头:“没什么,呛到了。”
“要不要帮忙倒杯水啊?茶水间就在旁边。”付千遥问,看着随时要起身。
贺景延不需要被人这么伺候,表示用不着这样。
他等纪弥回来的工夫,盯着mī发来的那行字,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哪个充满了妖魔鬼怪的部门,怎么上下级关系这么离奇?
最开始mī搁这儿骂上司相比来说还算正常的了,后续成了打手,又演变到喂奶?
他回复:[需要我帮你报110吗,你这个上司真的不用被调查?]
这会儿纪弥对贺景延态度极好,说:[当他下属爽死了。]
发完这一句,他推开会议室的门。
之后会讲到一些技术迭代模块,贺景延让他也旁听一会,于是纪弥坐到了旁边。
“咖啡没货了,我买的是奶茶。”纪弥解释。
说起来这杯也能归在奶类里?贺景延心里起疑。
但他低头喝了口,愣是没吸上来,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肺活量产生茫然。
他盯着杯子好像在观察未知生物:“这是什么东西?”
纪弥道:“加红豆加珍珠加布丁,好像还加了烧仙草,都是加一点点,你看你喜欢哪个下次还能点。”
敢情是给自己炖了锅热量大杂烩,贺景延险些喝得血糖飙升。
当着一群人的面,他不好多说什么,散场上正想把人捉住,纪弥却先一步凑过来。
“怎么样?”纪弥问的是口味。
贺景延喝得腮帮子疼:“感觉快要物种进化。”
纪弥说:“那么好喝啊都要飞升了?”
贺景延扯了扯嘴角:“喝一口能吃五颗珍珠,我都要变成豌豆射手。”
纪弥:“……”
随后他发现贺景延还是有些讨厌,这人说完还不够,转头换掉了OC上的默认头像。
纪弥一刷新,就看到了“Delay”的名字旁边,顶着绿油油的豌豆射手。
纪弥:“。”
他无声表达着抗议,把自己的改成了海绵宝宝,脱水颓靡的那一种。
过了会,贺景延没来找自己说话,但明显发现了这点小动作。
纪弥再去注意的时候,那只豌豆射手已经变成了蟹老板!
“贺景延。”他实在受不了这人的骚操作,连名带姓称呼老板。
扭头一看办公室,贺景延却不在里面。
·
“我都知道了!”Shell心事重重地对贺景延说。
贺景延在茶水间倒了一大杯柠檬水解腻,见Shell严肃地拦在门口,差点以为秘书准备就地造反。
“你知道什么了?”他莫名其妙。
Shell字字泣血:“还以为你是看我太凄惨要加待遇,我终究错付了,你根本不是良心发现!”
付千遥:[可怜你拥有一个坏比上司,要不还是早点辞了,回学校读个博吧?]
纪弥:“。”
在他旁边,贺景延从货柜上找到了自己的外卖。
点了五杯不同风味的咖啡,被分别装在两只袋子里,他轻松地单手拎住。
“和秘书室说一声,我过来看看,请他们喝的咖啡放在楼上。”他嘱咐。
纪弥点点头,先给Noah发了通知。
Noah:[111。]
Noah:[你见着Delay了啊?我忘记把你拉到我们群里了,你等等@所有人就行。]
随即,纪弥被他拉进内部群。
他一看群名,倒是贴切:
《总办不相信眼泪(沪市远征版)》
加上纪弥一共五个,全是在这里办公的人员。
Noah是群主,贺景延也在里面,顶着系统默认的灰色头像。
在里面发完了通知,纪弥听到贺景延问:“和他们都认识了吗?”
“这两天大家都很忙,顶楼还没凑齐过人,有时候行政和HR也会过来,我容易弄不清。”纪弥说。
他看了眼群里其他人的头像,有的挂上了自拍:“现在我能把脸和人名对上号。”
贺景延倒是没什么态度:“Noah他们不怎么待在工位。”
纪弥“嗯”了声,说:“之前我以为秘书室会在CEO边上绕着转。”
“别的地方招了很多行政岗,那种差不多会这样,这里的话职责不一样。”
贺景延搭腔:“他们等于我的切片,背靠我的职权和别人做把控。”
整个事业群的摊子太大,一个人不可能顾得过来,独断不止会累死,往往还容易造成错漏。
“我也要用一下厨房,你大概还要多久?”隔壁合租的男人走出来问。
听到脚步声,纪弥掐灭屏幕,把手机揣进了兜里,紧接着转身看向对方。
“五分钟。”他说,“我热一下便当,很快就好。”
这套屋子是民用住房,被房东分别出租给了四五个人。
看起来条件很窘迫,但在这里见惯不怪,算不上是什么凄惨的事。
城市繁荣往往意味着物价水涨船高,尤其附近坐落了众多高新企业,租房就顺着大家愈发丰厚的薪水,拔到了夸张的水平线上。
单人公寓虽然宽敞又安静,但没有上万的预算根本拿不下。
商用水电和物业费又是大笔开销,大部分人哪怕收入不菲,一般也不舍得这样支出。
大多数民用房则被改造成了隔断间,就像纪弥的房东那样,按间对外出租。
这样的租房环境不太友好,纪弥虽然是本地人,但碍着一些原因,没有地方可以住,毕业后回到沪市就业,一度找房找得痛苦。
纪弥到处挑了有半个月,才选到这间房子的主卧,长租每个月六千多。
装修说好听点是复古,说难听就破旧,家具和环境都很一般。
但和其他室友相比,至少有独立的卫浴,面积也比较大,床和书桌不用挤在一条道上,已经是条件不错的那一类。
自己吃饭都在公司,下班得也晚,回来就睡个觉,没觉得哪里妨碍。
只是周末用厨房不方便,这种时候可能会和室友撞上。
“感觉没怎么见过你,搬来好几个月了吧?你好像总是大半夜才回来。”男人搭话。
纪弥听了有些难为情,怕自己无意地打扰过别人休息。
“嗯,工作有点忙。”他吱声。
“这样啊?我以为你是附近的学生,看起来还很小!”男人有些意外。
他先报了自己的公司,是一家电商企业,又问:“你是在哪里?”
纪弥没有隐瞒,随后听到对方恍然大悟地吸气。
“噢,高材生,我以前也投过鸿拟,简历都没被捞。”
“运气比较好,刚进去很不适应的。”纪弥接茬。
“要过那么多轮笔试和面试,怎么可能靠运气?”男人笑了笑。
他有些纳闷:“诶,你在房间里闷了一天,不和对象出去玩?”
纪弥没有澄清自己的感情状态:“想一个人多休息。”
男人说:“那多无聊,一个人多闷啊?趁着年轻多约会吧,再上几年班就支棱不动了。”
纪弥:“。”
不用再过几年了,光是现在,他刷萌心都觉得自己没那方面欲望。
三言两语之际,他热完速食便当,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厨具。
然后他反手关上门,坐在书桌前,电脑打开《EVA》当做背景音,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玩那个交友APP。
“这也能过审吗?”纪弥的心态已经从好奇变成了猎奇。
这些用户都爱晒身材,照片的露肤度很高,最多的姿势是撩起衣摆秀腹肌。
与此同时,纪弥的屏幕上跳出消息。
这回不是来自微信了,而是鸿拟研发的即时通讯OC软件,供以企业内部办公使用。
[Hi纪弥,我是一秘Noah,已经到岗咯,你搬工位需要人手的话可以喊我。]
[我才看到一辆小推车,里面应该是你的东西?]
[你直接上来吧,我正好有空,给你安排位置。]
纪弥礼貌地回了句“谢谢”,表示自己过两分钟就能到。
这些天他与原部门做转岗交接,昨晚刚刚忙完,办公用品确实都整理在推车里。
因为不知道会被安排坐哪儿,所以当时把车塞到了顶楼的拐角处。
这些东西现在被Noah拿到走廊上,对方没急着谈公事,热情地率先打招呼。
“吃早饭了吗?”Noah是个绿眼睛的混血儿,中文格外流利。
纪弥笑了下:“吃过了,椰蓉面包。”
Noah说:“等下我要去和项目组开会,和你交代几句,你工位就在Delay的办公室旁边。”
“这儿的架构很简单,除了总裁就是秘书和技术助理,助理只有你一个,要和Delay打配合的地方比较多。”
“最近你不会有什么新工作,先跟我们磨合吧。这边很久没新面孔了,我有什么没顾上的话,你随时提出来。”
除了纪弥,其他人都是跟随Delay迁来的同事。
换办公地点的时候,前一任助理因私人原因离职,所以他们临时招人替代。
纪弥听得认真,小心翼翼地问:“我有什么可以准备的吗?”
接下来纪弥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只是现在Delay还在外地,没切实的任务可以布置。
在这种情况下怎样提前准备,也是一项能力考核,Noah不方便详细建议。
“要不给自己做点心理建设?Delay是个很难形容的上司,有时候会让人觉得……”
Noah词穷地停顿了下,哈哈大笑:“钱真的好难赚啊。”
纪弥心思细腻,察觉到Noah语态亲近,进而竖起了耳朵。
“比如说?”他问。
这里氛围扁平化,尤其是在快速上升的高新科技业。
环境的好坏往往能侧面证明团队的运转水平,人际上越是融洽,越是蓬勃有劲。
总办在这方面就松弛得不可思议,Noah清清嗓子,随即辣评老板。
“关于他的评价都很极端,有些人就喜欢锐意进取的领导,还有人就觉得他傲慢毒舌又挑剔……”
“要我概括的话,Delay是一个精英主义的事业狂,有时候真的不是故意刁难,他对别人严格,对自己要求更高。”
随即他们走回别墅,纪弥被放下来,问贺景延累不累。
贺景延用行动回答他,又把他抱起来了一下。
这次,纪弥双脚落回地面的时候,那辆车也停在了别墅旁边。
他们疑惑地往那边张望,大灯已经熄灭,司机却没有出来,貌似想避着他们偷偷溜走。
行径太过可疑,几个人僵持在门口,那位车主终究憋不住。
贺书峰从新车的驾驶位下来,一言难尽地瞧着他俩。
“看出来了,有的人特别爱。”贺书峰回旋镖贺景延在群里的发言。
第 119 章 跟他回家②
当地时间晚八点,三个男人站在别墅前,一时间气氛凝固,表情各有各的复杂。
贺书峰白天有要紧公务,不得不回公司一趟,表面对家里动静没兴趣,实际快要把钢笔签出火星子。
没办法回来吃晚饭,他还以为今天只来得及潦草打个照面,哪知道紧赶慢赶,正好看到这么一出。
贺景延自幼心气就高,不低头不服软,今晚甘愿弯下腰,慢悠悠地背着别人沿路走。
原本贺书峰注意到他俩,不自禁踩住刹车,是觉得这两人在胡来,想把他们叫上来载回去。
但自己跟在后面瞧了一会儿,竟发觉贺景延乐在其中。
他有些冷淡地环住胳膊,看着不值钱的Shell挪回了工位,然后转头望向纪弥。
哗。
电脑椅的滚轴在地毯上发出细微声响,纪弥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
他摸到鼠标查收新邮件,因羞赧而发烫的脸颊朝向屏幕,用毛茸茸的后脑勺冲着自己领导。
贺景延看清楚邮件内容,发件方来自于HR部门,抄送了整个总办,附件是CEO的任命函初稿。
HR配文:[这是草拟的文档,周五定稿前请大家多沟通,辛苦啦~]
起笔前贺景延和他们沟通过,不需要什么上任发言。
但是事业群换了老板,第一封群发给所有员工的邮件总要说些东西,鼓舞士气、满足好奇亦或者稳定人心。
总办对外发表的规划由秘书室负责书写,HR准备了盖着红章的任命文件,以及对Delay简明的介绍。
贺景延的履历几近完美,海外顶尖名校毕业,入职后一手建立紫台工作室,主要管研发和发行线。
他陆续带过三款S级旗舰项目,如今均是游戏畅销榜的常客,也是整个互娱的招牌项目,每年都要被放在校招宣传视频里大吹特吹。
这样的背景用“天之骄子”来形容也不为过,纪弥惊讶地看完这些,忍不住瞥向贺景延。
真的太年轻了,这时候还靠在自己桌边,耷拉着眼皮懒洋洋晒太阳。
光看表面模样的话,比起位高权重的总裁,他更像是随性又倨傲的富家少爷……
“怎么了?”贺景延察觉到目光,发现纪弥的表情有些意外。
他轻嗤:“看完这份初稿,我也觉得描述得不够准,该着重强调的都没提。”
纪弥眨了眨眼:“你想要修改哪里,我帮你去对接?”
贺景延以防再被认错人,提意见:“ 他们都忘了提,我身高187,体重150,三围是100、78……”
颇有兴致地报数据报到一半,被姗姗来迟的Noah打断。
Noah一赶来就看到贺景延没做人事,无语又好笑:“你跟人牵红线呢?特么把这些花招留到求偶的时候用吧!”
他还发指:“骚得没眼看,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我们穷得卖总裁了。”
紧接着,Noah摸了摸下巴,对老板提出了直击灵魂的质疑。
“话说你是不是觉得小弥好骗,跟人家谎报了数据啊?”
纪弥:“。”周五,早晨八点五十分。
[咱们新老大的秘书室今早正式搬过来,有人到园区了不?求前线照片!]
[我昨天听到行政的在聊这个事,顶楼全部清空,架势特别大。
纪弥觉得也是。
正话和反话讲完,讨厌Delay的人只在性格上挑毛病,看来顶头老板的工作能力很受认可。
思及此,纪弥感觉肩膀一沉,是Noah拍了拍他的肩膀。
Noah既是分享,也是给纪弥打预防针。
他透露自己一直怀疑,上任技术助理跑路,可能是受够了Delay的脾气。
“是吗?”纪弥眨眨眼。
这里给出的薪水极为丰厚,是一个绝大多数人都愿意卖力的金额。
不过,自己不是刚离开象牙塔的温室花朵,见识过职场自上而下的压力能有多难熬。
Delay听上去是个卷王,说不定在他手底下,命和工资只能留一个?
而且Noah说了Delay毒舌,有可能是擅长言语施虐,以至于下属心理崩溃?
就在纪弥越想越邪恶的时候,Noah说出证据。
“人家提出想走的前一天,给Delay泡了杯咖啡放桌上,Delay喝完问谁给他配中药了。”
纪弥:“。”
Noah耸耸肩:“然后那人重新泡,Delay这回没评价口味,打听是谁刺杀一次没成功,还要袭击第二次。”
纪弥:“……”
万万没想到导火索竟是这样。
他身旁,Noah还在往下讲。
“中午那人搞砸了事,怕被骂呗,就倡导实行鼓励式办公,然后Delay看着他传错的资料包,夸了句他真有一手把鸿拟干倒闭的水平。”
“那人有点不肯认错的小毛病,我们费劲跟他复盘半天,他不太乐意听,表示自己只是粗心,能力还是很好的,以前应试总是第一,Delay就问考试科目是体育吗?”
回忆到这里,Noah感叹:“我真是草了,他还不如当场把人开除呢!”
纪弥:“…………”
这特么是什么职场大魔王?
在Delay来之前,自己主动走人还来得及吗?
“那个,我也不太会煮咖啡……”他求助似的看向对方。
Noah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是让他放轻松。
“把你招进来没打算让你当保姆,虽然是助理,但重点在技术,不走行政线。”
纪弥讨教:“Delay有没有明确的喜忌事项呢?”
Noah摇摇头,再高深莫测地说出从业心得。
“少挣扎多适应,想靠做功课来避雷没什么用,没有人搞得定他。”
也就是说……
等着被老板搞吧。
待到这段聊天结束,纪弥近乎恍惚地坐到椅子上。
他望着忙忙碌碌的众人,别的忙帮不上,就陪设备中心的小哥装电脑。
再一转头,几个秘书不见踪影,大概去开会了。
他们一来就压力和强度拉满,没空组织迎新活动,纪弥不擅长应对热闹场面,本就暗自犯紧张,正好松一口气。
这里的作息是早十晚六,傍晚,纪弥与付千遥在食堂排队。
“你不和新同事吃嘛?”付千遥问。
纪弥嘀咕:“大家一轮轮地谈话和开会,全天不见踪影,顶楼只有我一个人在当保安。”
说完,他自动屏蔽朋友的笑声,研究起食堂菜单。
最抢手的海鲜面已经被第一批卖完,纪弥探头探脑看着热气腾腾的汤面窗口,点了一份牛肉面。
付千遥排在后头选得一样,再收住了笑意和纪弥嘟囔。
“我主管今天午休搜你来着,看完照片,猜测CEO招助理的时候被你晃过眼。”
公司用人制度严格,不可能在招聘上放水,但面试官们看到亮眼的简历照,偶尔也会被吸引着停留两秒。
而纪弥很无语:“那位大概连我名字都懒得记。”
“真的么?你可别谦虚。”付千遥指着餐盘,“掌勺阿姨见了你都心软,咱俩一样的面,你的浇头比我多两勺!”
纪弥垂下脑袋,根据Noah的描述,他合理认为Delay是Gay的几率为0%。
冷血无情的臭直男一个,怎么可能会留意下属的长相?
两个人在拥挤的食堂找到空位,付千遥咬着筷子,很快转移话题。
“话说你周末有什么打算啊?”他问。
纪弥回答:“做家务和看论文。”
付千遥打广告:“我参与的项目明天上线,送你尊贵的年度会员卡一张,请多多关照哈!”
纪弥迟疑了下,询问:“是你提过的交友APP吗?”
付千遥嬉笑回答:“定位是这个,实际的话,大模型预估有不少用户拿来谈恋爱。”
纪弥恍然大悟般“噢”了声,领悟到了产品精髓。
“约炮软件。”他说。
这话倒也没讲错,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用户怀有猎艳心思。
大众意义上就是这么个说法。
他闻言没控制住视线,暗落落地由上至下扫了贺景延一下。
贺景延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套着日常的卫衣都很出挑。
但是不太显肌肉,穿得太严实了,衣服又很宽松,根本看不出胸围有没有三位数。
这一眼让纪弥联想到了Jing。
虽然Jing打扮得斯文禁欲,但因为西装版型贴身,勾勒得身体线条清晰利落。
如果是口气放浪些的人来点评身材,肯定还会加一句:
一看手感就很好摸。
“我今年的体检数据就这样,谁稀罕作假?”贺景延这时冷冷地回应。
Noah颇有求知欲地上前,试图打假:“那你让我量一下。”
“别,我受不了男的碰我。”贺景延拒绝。
原本正交代得起劲,除了外在条件,还想说一嘴自己铁直,掐灭之后不必要的脑补和麻烦。
可惜被Noah中途打断,贺景延不方便刻意再补充,不过自认为这句话流露得明显。
他说完撇了眼纪弥,但对方好像在走神,不知道想着什么东西,总之没太在意耳边的插科打诨。
而Noah听完感觉一头雾水,看贺景延的眼神好像看抽风病人。
不过贺景延平时工作压力大,生出一点大家难以理解的暗疾也正常,他没有多想。
他转头招呼着总办来之不易的新鲜血液:“小弥,晚上吃食堂?”
纪弥道:“嗯,我知道二楼有几个窗口很好吃,待会儿带你一起去?”
“那我把Shell和溪云也拉上。”Noah安排着,再问,“Delay你等下是回公寓么,还是在公司多留一会儿?”
贺景延虽然来的时候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但在这里几个小时,消息已经传到了行政那边。
行政听说过新总裁不喜欢被刻意招待,没有直接来打扰,但在OC上发了信息来关心。
贺景延道:“行政让我检查下办公室里有没有缺的东西,我扫一眼就回去了,随身带来的行李箱还没收拾。”
办公室装修得和外面区域一样,是几乎找不到明亮色块的工业风,看起来高级且性冷淡。
没有花里胡哨的摆件和花束,电脑、工学椅这些实用品都和穗城时一样,是贺景延平时习惯用的最顶配。
只是这种感觉难以形容,他转而描述,当它发生的时候,自己感觉到这股情绪很强大……
仿佛被神明吻过。剪裁精良的西装衬着身形,尽管没有放出全身,但看得出来对方肯定肩宽腿长。
那双手的指节修长分明,手背隐约有凸起的青筋脉络,给人的感觉斯文禁欲,又不失一种力量感。
腕部戴着一只黑色腕带的古董表,或许是因为设计得端正优雅,亦可能是物主的气场太强,就算模糊了价值标识,也显得很昂贵。
纪弥怔了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把头像放大看看……
但戳进个人页面的一瞬间——
[叮~您的匹配请求已送达,请等待Jing的爱心回应吧!]
[您已经完成初次申请好友,点亮怦然心动成就!]
我靠!纪弥头晕目眩。
这个破软件的申请触发条件居然这么低?
为了做媒真是不择手段!
· 团建允许携带家属,去年Shell还没谈恋爱,又不甘心就此放过公司羊毛,于是薅了他妈妈来旅游。
“长辈在的话你有压力?”纪弥问。
贺景延恹恹地说:“他妈妈做红娘生意,见谁都想拉去当男嘉宾,只有Noah逃过一劫,我们几个差点被挂上相亲网站。”
纪弥说:“咦,为什么Noah没被找?”
贺景延勾起嘴角:“老外在国内市场不受家长欢迎。”
“我听到你在造谣了!”Noah听力太好,大老远就在嚷嚷。
“我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你特么从小就在国外读书的请闭嘴,有什么资格说我是老外?”
一群人插科打诨,敲定总办的团建时间和地点。
每年年中固定安排项目考评,需要操心各款在研游戏的投资和进度,根本没精力旅游,年底太忙了也肯定没办法出门。
赶在年底之前,正逢北海道的雪季,很适合度假。
纪弥头一年参加这类活动,本来缩在角落有点不安,担心其他人想攀爬高山或者横穿沙漠。
发现大家都准备去酒店狠狠躺尸,他支棱起来了,再得知全程费用报销,又觉得自己能少讲几句老板坏话。
“你怎么回事,这两天心情不好?”方溪云询问贺景延。
Shell跟着打量贺景延的脸色:“是不是和制作人1v1面谈太累了?”
纪弥一本正经地“嗯嗯”两声,也盯着贺景延的脸看。
不过他的目光太澄澈,搞得贺景延颇有心理压力,有些别扭地撇开了头。
面对众人的关心,贺景延张了张嘴,决定与他们坦白。
“最近遇到点麻烦。”他缓慢开口。
“嗯嗯。”纪弥鼓励地应声,“你说呀,大家给你想想办法。”
贺景延单手撑住头,散漫地半阖着眼,似乎陷入了回忆。
“就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留在公司看Demo,那款游戏我印象特别深刻,开发组好像在用脚想玩法,在机制上被消消乐吊打。”
Shell着急拍桌:“我一直都说当断则断,把那捞钱项目砍了算了,上线等着被玩家骂呢?”
贺景延继续说:“然后我把总监喊过来谈了一会,又被技术中心的叫走,有个组长想要调整引擎架构……”
“他们又想烧钱了是不是?”Noah头疼地说,“一个自研引擎费了多少钱,拿出去都能造火箭了。”
贺景延顿了顿,再道:“反正我从技术中心回来已经凌晨了,方溪云在看虚拟主播,一直给皮套人刷礼物。”
方溪云听得崩溃:“该花花该省省,我偷点公司的电怎么了?你能不能别铺垫那么多有的没的!”
纪弥也忍不住催促:“后来你碰上了什么?”
“我被骚扰了。”贺景延一本正经回答。
话音落下,所有人目瞪口呆。
然后,一个个纷纷起身准备离开,不想在这里配合听贺景延胡说八道。
Noah无语:“你被骚扰?谁敢啊?”
他揉了揉太阳穴:“你别骚扰你助理就不错了,别整天晃到人家工位旁边招猫逗狗。”
Shell和方溪云对此表示同意,并对贺景延浪费了自己的三分钟时间,发出强烈的谴责声。
纪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没有像他们一样骂骂咧咧,很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准备溜走。
但他路过贺景延座位的时候,对方长腿一伸,拦住了他的去路。
“干什么干什么?”Shell趁机指指点点。
“你注意点举止,否则小纪老师告你骚扰哈,组织到时候一定严肃处理你!”
贺景延瞥了他一眼,他连忙快步告退,顺带毕恭毕敬关上了这间房的玻璃门。
纪弥:“……”
“你在这里半年,有没有碰见过奇怪的同事?”贺景延道。
纪弥懵懂问:“奇怪?”
“和你一样是应届生,最近跳槽过来,估计很爱聊八卦,重点是性格比较……”贺景延顿了下,描述,“放飞。”
纪弥听得有些愣住,眼里满是都是困惑,随即蹙起眉头。
“之前是金九银十跳槽季,有很多同事流动,也会其他公司的实习生毁掉Offer来这里。”
不光是跳槽,那段时间各个部门也放出大量岗位,用于内部活水竞聘。
想要捞出这么个人来,难度非常大。
“你想找人的话,我可以去问问付千遥,他熟悉的同事比较多。”纪弥提议。
他还思索了一小会,认真地说:“我在开发组认识的那几个男生,都和你说的对不上号。”
贺景延想想算了。
晚上十点半。
港岛的每寸土地都淌着金钱气息,当下弦月高悬,车流却好似永远不会停熄,维多利亚港依旧热闹鼎沸。
而在香江南区,一切与市区里的喧哗成反比,浅水湾静谧得唯有丝丝缕缕的花香。
宾利沿着湾区的宽敞道路,熟门熟路地驶进庄园深处,随后停在洋房前面。
后座的男人姿态散漫,胳膊懒洋洋搭在车窗上,被家门口的灯光照着,映亮的半边脸年轻俊美。
他右耳戴了一只蓝牙耳机,里面正播着来自秘书的通话,从穗城的公司回到西九龙,这一路就没断过。
互联网行业向来忙碌,司机见惯不怪,恭敬地去弯腰开门。
眼看到了家门口,贺景延本来打算结束这场线上汇报。
只是下车刚走没两步,他突然记起了什么。
“你给我找的助理,人到了没?”贺景延问。
Noah一边把PPT里的资料同步到老板的邮箱,一边对新同事表达赞美。
“见过一面了,21岁的小帅哥,感觉很乖,本人比照片上还好看。”
贺景延顿了下,不可思议:“21岁?”
“终面的时候我给你发过简历啊,你是不是打都没打开?”Noah蹙眉。
他无语地说:“好歹以后是陪你做事的,能不能花点心思在人家身上?”
前阵子贺景延日程太忙,人事方面Noah是专家,两人配合已久,早建立了充分的信任,于是自己就全部交给对方处理。
之后自己每天都排满会议,确实没空管新助理究竟是扁是圆。
“应届生会不会太小了点。”贺景延用的是肯定语气。
Noah回答:“15岁考进少年班,硕士保送在TOP2,ACM竞赛金牌,跟的导师也是头一档,来头大着呢。”
这个助理岗位虽然需要项目经验,但经验不是最主要的。
因为日常事务中最多的是边看边学、球来就打,所以着重挑选的是技术基础、学习能力和抗压水平。
这三者上,纪弥的竞争力拔尖,即便鸿拟从来不缺学霸,经历能与他类似的天才也是少见。
“再说机灵有活力不好吗?你当谁都和你是怪物,加完两天通宵班,还能去参加一场发布会?”
Noah叹了口气:“就这种工作节奏,换个三十多岁的哪扛得住啊?腰椎都该坐变形了!”
贺景延沉默片刻,人已经从屋外走到书房,抬手打开了电脑。
耳机里,Noah还在碎碎念。
“他目前来看蛮靠谱的,午休的时候非常安静,趴在桌上缩成一团,不会打呼噜,给我推荐的外卖也好吃……”
“挂了。”贺景延冷淡地打断。
Noah察觉到他的轻蔑态度,在手机另一端咆哮。
“就算第一印象不太满意,好歹给三个月的考察机会吧?说不定你求着他留下来呢?!”
“可世界上怎么会有神?至少我没有见过。”贺景延道。
天际是粉色的火烧云,远处如梦似幻,他却没有多看,留恋于身边的真实。
导航终点是热闹的家宅,贺景延扫过这行地址,再与副驾的纪弥对上视线。
他心里动了动,有了答案:“注定来吻我的,是一直朝我走来的你。”
第 120 章 今日新婚
贺景延最近好像有心事。
不光总办的助理和秘书们察觉到了反常,小纪老师回到家,也发现贺景延的情绪不对劲。
空下来的时候,贺景延盯着窗外发呆,似乎在凝重地琢磨着什么事。
“明天有空的话,陪我们去试衣服好吗?”纪弥见他走神,戳了一下他胳膊。
前阵子Shell向他们发了喜帖,纪弥被邀请做婚礼的伴郎。
新娘的婚纱已经买好,他要与Shell一起试装,时间约在这周六。
贺景延回过神来,说自己有空,到时候顺便给掉红包,省得仪式当天有太多双眼睛。
Noah笑完,叮嘱:“中午我要和市场部开会,其他人估计也忙,你在这里好好守家。”
纪弥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但好奇:“Delay大概多久到岗?”
“这两天悬,兵荒马乱的,我估计周五吧。”Noah猜测。
纪弥听完点点头,暗地里胡思乱想。
感觉他来了这里好像门卫,不清楚Delay就位以后,自己会不会变成保姆……
午休时间,顶楼非常安静,秘书们都没回来。
纪弥兢兢业业守家,趴在桌前眯了一会儿。
他掐着点醒来,随后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感觉睡得有点腿麻,起身绕着顶楼溜达。
路过一间半敞着门的屋子,纪弥忽地停住步子。
“诶,你是……”他眨眨眼。
眼前的男人不过二十五六岁,长了一张英俊的好皮囊。
身上是黑色薄卫衣,虽然没有印品牌Logo,但看材质和版型就知道价格不菲,在十月份的天气里显得清爽又舒适。
个子大概一米八七,典型的模特身材,流露出的气场锐意凛冽,帅得非常招摇。
纪弥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点碰到人。
而且,对方居然在戳总裁办公室摆的金鱼!
“你为什么这么嚣张?”他茫然地看着那人。
他以为对方是哪位秘书或行政,还好心地提醒。
“这几条金鱼是营销二组组长送的,Noah关照过不要玩,省得Delay来之前就死了。”
男人本来散漫地靠在摆放柜前,闻言缓缓直起身。
在纪弥注意到他的同时,他也在望向这个新人。
漂亮、青涩、挺拔……
以及一双眼睛里流转着“我也喜欢逗小鱼”的心思。
就在他打量之际,纪弥挪过来,双手稳稳地捧起鱼缸。
“万一出了命案,小心老板发飙。”纪弥轻声地说着。
他勾起嘴角的样子很俏皮,像是找到了同谋。
“不过这里有监控,你可以假装给鱼换水,端到洗手池那边去玩,就查不到你头上。”
男人跟着他去洗手池:“你瞧着挺熟练?”
纪弥弯起眼睫:“周五我没什么事,都和这几条鱼混成哥们儿了。”
男人张了张嘴,很想说什么,却又勉强闭了回去。
过了会,他看着纪弥津津有味地观赏金鱼,还是没忍住:“这儿真是个好地方。”
“对啊对啊。”纪弥点点头,模样很乖巧,眼神则是半点都舍不得从鱼缸里挪开。
他说:“话说我之前没怎么见过你诶,不过我都没把秘书室认全就是了。”
男人回答:“前几天我凑巧不在。”
纪弥这下终于抬起脑袋,缓慢地眨了眨眼。
“这样吗?我叫纪弥,是新来的技术助理。”他客套地伸出手。
男人配合地与他握了握:“听说你是从程序组里转过来的,对这个助理岗感觉怎么样?”
纪弥其实目前没什么实感,不过搜集了许多有关于这个岗位的酸甜苦辣。
他说:“按照网上的说法,周扒皮和长工小宝,我是凄风苦雨的长工。”
清甜悦耳的话音落下,他补充:“但这个么,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会怎样还不知道。话说你怎么称呼?”
“平时大家叫我Delay,互娱事业群新任CEO兼任执行首席。”
“本名叫贺景延,景色的景,延迟的延。”
贺景延音色低沉偏冷,嗤笑时不显轻佻或者可怕,但十万分地欠揍。
“我倒是不姓周,但你么,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他拿腔拿调,有样学样,然后指了指面前的几条鱼。
言语暗含几分咬牙切齿,听着又更像调侃捉弄。
“先给你的哥们儿换水吧小宝。”
Jing看起来是个成熟的精英人士,情场也应该阅历很丰富才是,一聊天却纯情得像是没谈过恋爱。
过了一会,Jing慢吞吞回复:[你用来验货的那双眼睛,看的内容也太有营养了吧?]
纪弥:“。”
他差点朝屏幕翻白眼。
继而察觉到Jing的发坏背后,似乎有一些虚张声势?
纪弥捕捉到了这丝微妙:[Jing,你不敢线下见到我?]
Jing这次反应很快:[没有不敢。]
Jing:[只是你见到我可能会后悔。]
纪弥感觉古怪,直截了当地问:[你是脸长得很难看?还是头像用假照了?]
他认为能让自己后悔见面的情景,莫过于是这两种。
然而Jing否认用了假照。
Jing再表示,至少在过往的经历里,没有人嫌弃过他不好看。
纪弥已经在刷牙洗脸,瞧完对方的解释,不甘下风地说:[那我也是。]
Jing顺着问:[你长什么样?]
纪弥并不配合:[你又不和我见面,讨我照片干什么呢?]
Jing:[看看你以前遇到的那些人有没有撒谎。]
纪弥忍不住轻轻“切”了一声,故意抬杠:[我担心你拿照片去干一点不合法的事情。]
Jing:[哦,你想看我的么?]
纪弥眨眨眼睛:[你发。]
Jing:[想想算了。]
Jing:[担心你对我做不绿色的事情。]
纪弥:“……”
靠。 付千遥解释:“有人满脑精虫,有人灵魂共鸣,有人奔现结婚,什么样的都会有,不要粗暴地拿个别用户概括平台!”
见纪弥一脸不理解,他打听:“小弥,你是不是没用过这种产品?”
纪弥点点头,被说中了。
他从小性格就乖,循规蹈矩地过了二十来年,每一步都按照优等生的标准没有踏错过半步。
以至于他读的分明是前沿科学,做过最先进的学问,心性却在单调的环境里格外保守。
在刻板印象里,线上发展的关系都不太靠谱,甚至显得有些轻浮……
“天啊,你好纯。”付千遥吃着面,颇为感慨地说。
“很多人都是刷着打发无聊的,这年代了交个网友不稀奇。”
“就算是网恋,大家目的性也没那么强,有缘聊两句,没缘就拉倒。”
纪弥微微歪过脑袋,不由地感到困惑,
“为什么人会喜欢一个现实里都没见过面的网友呢?”
付千遥无语地问:“你对谁动过心么?就想搞明白这么进阶的问题?”
虽然很受欢迎,但没谈过恋爱的纪弥:“……”
行,是自己不配了。
第二天,鸿拟正式推出交友APP《萌心》。
制作方是个穗城的工作室,互娱这边的NLP实验室参与其中,提供了算法协助。
纪弥在公用厨房煮夜宵,如约收到一串来自付千遥的会员激活码。
出于对朋友的支持,他靠在墙边,很快下载软件再注册账户。
进入页面后屏幕冒出许多粉色泡泡,伴随着轻扬的背景音乐,再引导纪弥做出选择:
您是[男]or[女]?
纪弥没有反串的爱好,果断选择了前者。
您的取向是[男]or[女]or[我想想]?
纪弥:???
这问得是不是有点多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但转念一想,自己不可能在网上遇到现实朋友吧?
于是。
纪弥轻轻地戳了下[男]。
身为萌心的年度会员,在筛选上就可以精确许多,推送也更加个性化。
有的更大胆一些,穿得非常紧身,起伏、粗大的曲线一览无余,获得的好感数非常高。
然而纪弥甚至没敢多看,正准备卸载软件的时候,却刷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可匹配对象。
用户名:[Jing]
简介:[无。]
头像没有露脸,只是一张角度很侧面的他拍照
这在平台上应该位列天菜水准,反正加个好友也不收费,大家都乐意试试。
不过……
贺景延垂下眼,不假思索地挨个点“拒绝”。
“你这不知道珍惜的臭德行,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贺竞南痛心疾首。
他再恨铁不成钢,恐吓道:“不解风情的男人是要寡一辈子的!”
他的堂哥聪明早慧,成长过程是标准的精英模版。
因为平时上班很累,连周末都往往被抽干了力气,所以他很少会出门闲逛。
这次难得来透气,他干脆采购了一批东西,纸巾、牛奶、沐浴露……
一时忘了这些加起来有多沉,独自搬回去的时候差点丢掉半条命。
纪弥放下购物袋后手抖个不停,掏出手机一点未读消息,再是不可思议地凝固住。
总有一天,他要知道Jing到底是扁是圆?是帅是丑?
最好面对着面,看Jing还说不说得出这种嚣张话……
自己好想把人从对面揪出来!
纪弥用力地戳着屏幕:[好吧那你就别发了。]
[否则我看完真的有可能会梦到你,做噩梦对睡眠不太好。]
这一句显得有点凶,纪弥补了个表情:[QAQ]
随后,他点外卖去公司。
“我等下准备去公司,你在不在加班呀?我多订一杯奶茶?”纪弥凑起送费,给方溪云打电话。
方溪云困得神志不清:“我还在床上呢,Delay这条狗……天亮把我吵醒过的人除了公鸡就只有他了。”
抱怨完,他说:“帮我订一杯吧谢谢,我晚点来。”
一个小时之后,纪弥拎着奶茶走进鸿拟。
顶楼很只有他的脚步声,远远一眼望去,外面几个工位全部空着。
于是他以为这里没有人,看视频的时候直接开了外放。
有游戏频道的主播在聊鸿拟高层变动,纪弥一边拆开吸管,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有传闻说互娱以后是Delay当CEO-1,这个很正常,他以前待的紫台工作室很核心,也做出了成绩,集团对他有信任。”
“他大学在MIT,嗯对,我俩是校友,不过不是同一届,他很早就提前毕业去了鸿拟。”
“平时有没有交流?我没有,其他同学倒是很高兴能加到他微信,他们应该主动联系得挺勤快。”
主播讲到这里,笑了声:“那些人说终于打入了大佬的好友列表,感觉离打入大佬的户口本不远了。”
这个主播说话风趣,纪弥闷闷地笑。
金鱼们在玻璃缸里无辜吐泡泡,纪弥没再关心它们如何上浮又下潜。
他怔愣半晌,满脸都是不可思议,艰难消化着对方的自我介绍。
……平时被大家叫做Delay。
……新任CEO兼任执行首席。
这和同事群里爆的照片完全不一样啊?
要是丢去营销组,都能当上镜模特了!
所以总办在架构上是垂直管理,以贺景延为顶端统管,秘书各自有负责的模块。
贺景延不止标注日期,还手写了一行字:
[这天收到了小mī的照片,Jing每次看到都会心跳变快。]
纪弥眨了眨眼,有些腼腆地笑起来。
紧接着,他看到第二张照片,自己站在冰箱前,目不转睛地观赏小雪人。
[这天纪弥再次拥有了自己的雪人,以后每年下雪,贺景延都会让他当全小区最受羡慕的小孩。]
第三张则是纪弥在海洋馆,他朝贺景延明媚地微笑。
[这天你对我笑了,之后我们还参观了什么?我不再舍得从你这里挪开眼。]
打这张照片开始,后面的许多张,纪弥总是看着镜头,而贺景延开始出现在画面里。
比如他们一同去贺景延的母校,有学弟帮忙拍了合照。
比如纪弥当Shell的伴郎,与贺景延碰过香槟,姿态意气风发,被伴娘拍了下来。
再比如上个月出国团建,纪弥毫无戒备地靠在贺景延身上,被同事记录了睡相。
看到这张偷拍的时候,纪弥已经快要走到二楼。
他翻到背面,贺景延写着:
[这天你在高空睡得很熟,宝宝,想你每晚在我臂弯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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