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郡主府。
昂贵的汤药如流水送入客院,外加大半个多月的针灸调养,打小练武有好底子的陈绍将军终于康复了。
“叩谢郡主和四皇子的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属下没齿难忘!”
这日黄昏,打探到朱少虞已下值回府,陈绍穿戴整齐,特意前往上房,对着两位主子跪地磕头。
陈绍以“属下”自称,便是主动认裴海棠和朱少虞为主了。
裴海棠和朱少虞端坐在堂屋主位上。
裴海棠连忙笑道:“陈叔叔,咱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朱少虞起身,亲手将陈绍扶起来,随后赐座。
陈绍却不肯坐,再次跪下道:“禀报两位主子,按照惯例,军饷和抚恤金每半年发放一次,腊月十日,又到了发放日了。还请两位主子给属下们做主。”
裴海棠看向朱少虞。
朱少虞郑重点头:“陈将军放心,这事儿本皇子心中有数,你先返回西北,这两个月带着一众将士勤加练武,腊月初,我和郡主会亲自前往西北,将事情一次性解决。”
说着,让小厮从府库里抬出几箱金子,让陈绍先带回西北安抚一众将士。
为提防途中生变,朱少虞特意安排五十名郡主府护卫,公然打着“昭阳郡主”番号,大张旗鼓地离开京城前往西北。
果然,有圣宠在身的郡主罩着,一路上安然无事,没人敢生幺蛾子。
陈绍平安抵达军营后,冲战袍们感慨万千:“兄弟们,上头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啊!”
“从今日起,咱们不再单打独斗,咱们也京中有人啦!”
一群裴家军欢欣鼓舞!
时间一晃,来到腊月初。
这日早饭过后,裴海棠抹着眼泪进了宫,她的悲戚神情与宫里预备太子大婚的喜庆氛围完全相悖,她一身白净素衣行走在御花园张灯结彩的曲径上,显得格外突兀。
“太子殿下,老臣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前方传来一道老迈的声音。
裴海棠抬眸,果然见三十步之外的青松下,缓缓走来朱清砚和当朝宰相。
几乎没有犹豫,裴海棠加快脚步,绕道走。
余光瞥见一道白衣身影,朱清砚本能地偏头望过去,然后就见到裴海棠躲避他的样子。
这事儿,若搁在一年前,朱清砚简直难以想象,也难以接受,眼下的他居然平静。
“太子殿下?”宰相大人发觉朱清砚有些走神。
朱清砚回过神后,收回视线,朝宰相大人笑道:“孤还有事,需回东宫一趟,若宰相大人方便的话,可随孤一同前往。”
宰相大人:……
方才不是说好一同前往宣德帝的紫宸殿么?
紫宸殿。
福公公听闻裴海棠来了,拿着佛手快步迎出大殿,却瞧见台阶下站着的裴海棠红着眼眶,两眼泪汪汪的,可把他唬了一跳:“昭阳郡主,谁把您给欺负哭了?”
裴海棠轻轻摇头。
迈入大殿后,裴海棠却一头扎进了宣德帝怀里,眼泪越发哗啦啦地淌,止都止不住。
心疼得宣德帝简直将她当婴儿哄。
好话哄尽,终于哄得裴海棠开了口:“皇舅舅,棠棠昨晚梦见爹娘了,他们的魂魄在西北很不安宁,一日日飘在战场上空哭泣……皇舅舅,棠棠想去一趟西北,现场祭奠。”
宣德帝心口作疼。
与北漠帝国那一战太过惨烈,边境被屡屡屠城,长公主和镇国大将军阵亡时,身首异处,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没能留下。
“棠棠,忌日在即,去吧。朕赐你半副皇后仪仗,代表咱们大召国前去祭奠。由四皇子率领金吾卫开道。”
裴海棠跪地谢恩。
就这样,两日后,裴海棠乘坐独属于皇后的凤辇,由皇家卫队金吾卫开道,打着白幡,风风光光走出京城,直奔西北。
一路走走停停,抵达西北凉州时,正好卡在腊月初十这日。
既是裴海棠爹娘的忌日,又是下发军饷和抚恤金的日子。
朱少虞牵着裴海棠小手,来到一处不算高的悬崖上,嘱咐她趴在一块岩石后看好戏:“崖底是一条狭窄的路,等会神策军会从这里通过。”
裴海棠一脸期待。
凉州刺史府。
与往年一样,凉州刺史府下发军饷和抚恤金。
神策军以及另外几支西北军队,全是小小的千户率领手下的兵前来提取,唯独裴家军独特,陈绍大将军亲自上。
“哟,裴家军牛气啊,领点银子都得派大将军亲自上场,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要上哪去打场硬仗呢。”
官署院子里,神策军的刘千户瞥见陈绍,嘲讽的话语冲口而出,那大嗓门,听得一院子的兵哈哈大笑。
唯独裴家军,一个个面露愤慨。
陈绍更是黑脸瞪向神策军刘千户,冷哼道:“可不是要打场硬仗吗,万一又被野狗疯狗抢走了,可如何是好?”
神策军刘千户也瞪了眼珠子:“你骂谁野狗疯狗呢?”
陈绍:“骂的是哪群畜生,哪群畜生知道!”
神策军刘千户:“你他娘的再叫嚣一句试试?”
说话间,裴家军的军饷和抚恤金从凉州州库里抬了出来,陈绍不再打嘴仗,让自己的兵清点过后,飞快装车押走。
那速度跟逃亡似的,健步如飞,防的是哪路贼人,一目了然。
神策军的人也很快领了银子出来。
有人拱火道:“千户大人,陈绍那厮仗着有京城郡主撑腰,开始横起来了!”
神策军刘千户一声冷笑:“昭阳郡主和四皇子算个屁,咱们的头儿可是成国公,崔小姐即将成为太子妃,那咱们又多了太子殿下这个大靠山,怕个屁!”
第一波敢抢军饷的千户,早被成国公提拔上去当将军了。
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的,也无一例外全都升迁了!
上头的意思很明显,谁能踩倒裴家军,谁就能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所以近几年裴家军伤亡惨重。
刘千户胆大心黑,本就决意要抢军饷,被陈绍一通刺激后,更是变本加厉,决定连陈绍一块干掉!
“前头五里处有个狭长的山谷,在那里下手,保管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刘千户如此命令道。
一个时辰后,神策军的人追着裴家军前后脚抵达狭长山谷。
只留下十个神策军看守一车车军饷,其余几百号人全部跟着刘千户冲进山谷袭击裴家军。
巨额军饷只留下十人看守?
你没看错,谁叫他们是神策军呢,报出名头,连十里之外的山匪都吓得屁滚尿流赶紧跑的主!
旗帜上的“神策军”三个字,在大召国的疆土上,比任何士兵都管用!
所以,刘千户放心大胆地进谷偷袭去了。
不料……
山谷里的裴家军早就做好准备,就等他们进入,来个瓮中捉鳖。
一场厮杀开始了!
哪怕镇国大将军和长公主死了,陈绍率领下的裴家军依然不是孬种,个个能打能拼,实力一直都在,被裴海棠和朱少虞一通鼓舞,立马如猛虎下山,将神策军几乎斩尽杀绝!
山谷里血腥气直冒!
刘千户也被陈绍一刀砍下头,悬挂起来,祭了旗!
剩下几个侥幸活着的神策军吓得奋力逃出山谷,回营去搬救兵。
“蒋将军,不得了了,咱们的人中了埋伏,被裴家军反杀了!军饷也丢了!”
不仅没抢来裴家军的军饷,连自家的也丢了!
“什么?”
神策军西北统领蒋大奎,闻讯后,气势汹汹地率领几千人马前来围攻。
可有朱少虞这样善于用兵的将领在,区区几千人何惧?
很快,早早埋伏在山头的裴家军黑压压冲下去,一番厮杀后,再次干翻了神策军!
朱少虞更是凭借好身手,亲手斩断神策军西北统领蒋大奎的一只胳膊,让蒋大奎成了独臂将军,成了残疾,还将其五花大绑吊挂在车前的旗杆上,一路押送回神策军军营。
一举灭了西北神策军在裴家军面前的所有威风!
“四皇子,四皇子,四皇子!”
“裴家军,裴家军,裴家军!”
山谷一战,裴家军找回了尊严,整个山谷响彻着“四皇子”和“裴家军”的高呼声。
在山头观战的裴海棠懂了,上辈子的朱少虞也是用类似的法子,武力镇压了西北神策军。
军人么,成王败寇,能打的才是王!
战斗结束后,朱少虞来山头接裴海棠:“走,棠棠,跟我们一道去神策军军营讨债去!”
不仅要霸占了神策军今年的军饷,连同往年被神策军抢去的军饷一并讨回来!
裴海棠眼眸一亮。
当即乘坐着凤辇,带上半副皇后仪仗队和金吾卫,威风凛凛地前往神策军军营。
神策军们,看到自家的统领被砍去一条胳膊,血淋淋地,毫无尊严地悬挂在车前旗杆上,就已经慌了,再瞧见裴海棠和四皇子身后的半副皇后仪仗队和金吾卫,则彻底发慌。
最后,朱少虞说什么便是什么。
整个神策军军营如同被洗劫一空,金银珠宝不够抵偿,便拿粮草抵,最后,但凡值点银子的,全部被裴家军搬上独轮车带走。
至此,裴家军在西北再次声名鹊起!
且人人知道,裴家军身后有昭阳郡主和四皇子罩着啦!
他们又成了名副其实的裴家军!
大逞一顿威风后,裴海棠在朱少虞的陪同下,迎着寒风,踏着积雪,前往爹娘战死之地告慰亡灵。
“爹娘,你们的裴家军,女儿和女婿给收回来了,今日重振雄风,日后一定好好经营,争取早日重登昔日辉煌!”
裴海棠跪在满是石子的地上,虔诚地上香。
朱少虞作为丈夫,也陪她一块跪在石子地上上香,他的虔诚丝毫不亚于裴海棠:“爹娘,您们走好,棠棠放心地交给我,我会用生命守护她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裴海棠听了,在烈烈寒风中,心头止不住地发暖。
陈绍等昔日部下,几十个武官,也一并齐刷刷跪在石子地上,默默祭拜。
祭奠过后,在陈绍等将军的力邀下,裴海棠和朱少虞当晚下榻裴家军军营。
火热的篝火燃起来。
热情的舞蹈跳起来。
马头琴弹起来。
烈酒喝起来。
烤全羊烤起来。
这夜,裴家军们兴奋至极,围着篝火载歌载舞,频频端起大海碗向裴海棠夫妇敬酒。
朱少虞来者不拒,端起大海碗里九分满的酒水,豪气地一碗碗干了。
裴海棠不擅长喝酒,只用秀气的小酒杯,抿一两口应应景。
兴许是军营里气氛太好,裴海棠围着篝火也玩得很疯,喝了点酒有点微醺的她,先是拉着朱少虞尽情地跳胡旋舞转圈圈,后又缠着朱少虞要喝交杯酒。
“少虞哥哥,来,为咱俩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干一杯!”
“好!”
火光跳跃,把朱少虞俊朗英气的脸庞映得通红,裴海棠与朱少虞手臂交缠,她深情地凝视朱少虞泛着火光的俊脸。
她头一次后悔,与他纠缠两辈子,居然两世的婚礼上,都未能与朱少虞好好喝一次交杯酒。
“少虞哥哥,我爱你。”
轻轻呢喃完,当然,这只是微醺的裴海棠自以为的“轻轻呢喃”,实则“喊声超大”!喊完后,“砰”的一下碰个杯,裴海棠闭上眼睫,痛痛快快一饮而尽。
朱少虞微微怔住。
随即,他笑着举高酒杯,配合她同饮。
“棠棠,我也爱你。”
暖暖的火光下,喝罢酒,朱少虞勾住她小腰,忽地低头吻住她红唇。
两人的婚礼是留下了遗憾的,不单单只交杯酒这一样,连同亲吻和火热的后续一块补上。
亲着亲着,朱少虞动情地打横抱起她。
她素白的裙摆在空中翩飞,两只酒杯相继从掌心滚落,啪啦啪啦跌落在地。
他带着她穿过醉卧一片的将士,直奔独属于二人的帐篷。
“棠棠,我补你一个洞房花烛。”
地铺上,朱少虞一边动情地扯她腰带一边道。
起初酒劲有点上头的裴海棠没反应过来,直到身上一凉,她脑子清醒了些,才攥住他阻止道:“少虞哥哥,不行,今日是我爹娘的忌日,不可以这样。”
朱少虞趴她耳边,喷着酒气:“老早就过了子时,是崭新的一天了。棠棠,我爱你,让我好好证明一下我有多爱你,好不好?”
原来,已是第二日了。
裴海棠开始火热地回应他。
借着酒劲,两个微醺的年轻人疯狂地证明着自己有多爱对方。
直到外头的天光转亮,裴海棠才软绵绵地趴在在朱少虞怀里,带着一身畅快淋漓的汗水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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