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林郗淮不用扭头, 都能感觉到身边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但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拒绝,除了心底有点不易察觉的不自在外,倒也没什么抗拒的。
他神色如常的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好耶!”嘉嘉振臂欢呼。
然后自觉的将大一点的房间留给了他们, 毕竟是两个人。
何阿婆注意到小姑娘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的,开口道:
“我先带你们去房间看看吧, 能先洗漱一下。”
她叮嘱道:“小淮你们身上的潮气也很重, 回房间后及时收拾一下。”
林郗淮应了下来, 然后跟何阿婆一起上了楼。
何阿婆一辈子没有结婚, 年轻的时候专注事业,自由洒脱了一辈子。
所攒下的积蓄已经足够富余的活一辈子。
所以就算一个人生活,也不亏待自己。
这幢房子有两层楼, 不管是一层还是第二层的空间都很足,就算又住进来了三个成年人也并不显得拥挤。
装潢是属于江南特色的那种古宅感, 配上外面有些斑驳的白墙, 乍一看有点旧, 但设施很齐全。
外面还有个乘凉的小院子,栽种着老人家自己喜欢的花和树木, 怡然自得。
林郗淮和秦洲晏进了房间, 阿婆止步在门口。
“我在嘉嘉那边, 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过去找我。”
林郗淮和秦洲晏点点头。
然后看着老人家带着嘉嘉继续朝里走,带有精致雕花的木门被缓缓关上。
外面的光线被渐渐隔绝, 只有屋子内微暗的暖色灯光落在两人的身上。
秦洲晏转过身, 看向站在房间正中央的青年。
对方的外套已经脱掉,只穿着一件休闲宽松的浅色衬衫, 或许是职业习惯, 正仰头研究着屋顶。
身形清瘦单薄,就算前面几个月有好好的养着, 也好像没有长多少肉。
整个人在颜色偏深的木质家具背景中显得格外干净。
仰头的时候脖颈愈发白皙修长,蓦地引得人想攀上去让牙齿肆意的陷进去,留下重重的痕迹。
“先去洗漱吧。”
听到声音,林郗淮回过头对上了男人的视线,两人隔着点距离而站,有些微妙。
或许是之前下雨,阿婆担心外面的雨水飘落了进来,大面积的眺窗全部被阖上。
江南的天无论是室内还是室外,永远都是潮湿的。
现在门窗都紧闭,空气不流通。
于是那潮湿中又带上了几分闷热。
林郗淮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的视线,也没有推脱。
将行李箱推到了角落里打开。
里面的衣服都是之前在L城买的适合这个季节的,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家居服进了卫生间。
人的背影消散在视线中后,秦洲晏才缓缓的走到窗边,将镂空雕花窗推开。
雨后清新的空气随着风涌了进来,搅散了室内灼热的气息。
秦洲晏将衬衫扣解开了一颗,然后胳膊随意搁在窗框边,微躬身看着外面的风景。
因为不是在完全平原上的建筑群,所以高度错落。
远望就能看到别人家蔓延的黑瓦屋顶和斑驳的白墙,近看就是青石板砖地面。
两侧楼梯延伸向下,楼梯夹着一块块石子摞成的水路。
因才落过一场大雨,水流更加充沛,汇聚成的小型溪流从石子的表面和缝隙间湍急的淌下。
突然,室内的手机响了一声。
秦洲晏下意识的朝着身旁的桌面上望去,上面搁着一个黑色的手机。
他和林郗淮用的是同一款手机,锁屏背景都是一模一样最原始的设置。
只是他的手机在身上,桌面的那个是林郗淮的。
就算他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锁屏界面因传来的短信亮起。
仅仅是一瞥,也能看到几个骂得很脏的字眼,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电话号码。
秦洲晏缓缓收回目光,神情冷淡的看着外面的夜色。
蓦地觉得那股热气卷土重来,他伸手将袖口的扣子解开。
林郗淮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男人的动作,对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热吗?”
听到声音,秦洲晏偏头看向林郗淮。
对方已经穿上了舒适柔软的家居服,衣服和裤子都很宽松。
身上带着潮湿的水汽,头发还是湿的,水珠从黑色的发尾滴落在衣服上,洇湿一片水痕。
秦洲晏将窗户重新关上,反问道:“怎么不吹干头发再出来?”
“我出来吹,你先进去洗吧。”林郗淮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窗户可以开着。”
秦洲晏只留了一条小缝:“有风,你身上全部干燥了再打开。”
林郗淮没有反驳,一边用干燥的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桌面上的手机,解锁打开。
对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脸颊素白,或许刚刚在热气里待久了,所以透出几分粉,显得皮肤特别薄。
秦洲晏倚着窗看他的神色,只要是打开手机就不可能看不见那条短信。
但对方的神色始终都很平静,平静到带着几分风轻云淡的冷感。
他还是开了口:“短信是谁发给你的?”
以往他可能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一点都不提及。
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他们的关系在推进中。
这事对方可能不会主动说起,但他可以拥有适当询问的权利。
就算林郗淮不回答也没事。
林郗淮没有把那条短信删除,相反还截图保存了证据。
然后将那个电话号码拉黑。
闻言手指顿了下,但他没问对方怎么看到的,直接简单开口道:
“戚枕,戚夫人的儿子。”
秦洲晏点了点头,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打电话听到国内的友人提及过这个陌生的名字。
当时林郗淮误以为他需要建筑师,提醒他谨慎点。
做好一切后,林郗淮将手机锁屏扔回桌面上,继续擦着头发,漫不经心道:
“覃卓承的疯狂追求者。”
简单的两个身份,所有的恩怨不需要多说就已经明晃晃的展现了出来。
这好像还是对方第一次提到上一段感情里的情况。
“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你要跟我说。”
林郗淮愣了下,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秦洲晏看出他不想提太多,就笑着转移话题道:“我的追求者一定自己解决干净,不闹到你面前。”
“说这个干什么?”
“及时表明态度让你放心,顺便拉踩一下。”他说得直白又坦荡。
林郗淮没忍住笑了半晌,然后又看着他:“所以,很多?”
“说不多,你应该也不信啊。”
“可把你厉害死了,快去洗漱吧。”
林郗淮带着笑意将吹风机打开,微嘈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秦洲晏拿起早就收拾好的衣服进了卫生间,阿婆很细心,所有的日用品都提前给他们备好了。
听到卫生间的门关上的声音后,林郗淮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手机上。
笑意渐渐下落,神情冷淡下来。
自从回国后,林郗淮就将电话卡装了回去,微信也重新登录。
在国内不管是联系别人还是支付都更方便。
当时在重新开机后,好几条不同时间发送的短信就涌了进来。
都是带点失去理智的谩骂。
拉黑一个号,就会用新的号继续发。
成年人了,大多都会顾及一些颜面。
这么没有理智、没有脑子、还有点疯的人,林郗淮也只认识那么一个。
所以尽管是陌生号码,他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林郗淮不禁想到了上次在L城遇到喻宁昭的时候,对方说他要是早点回去还能看到戚枕发疯。
所以是覃卓承又做了什么,让对方疯到了现在?
林郗淮不打算换新的电话号码。
绑定的软件还有卡,还有那么多客户人脉,想想就麻烦。
得从源头上解决。
头发完全干了,吹风机被关掉。
林郗淮站起来拿过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了喻宁昭的对话框。
发了条消息给他。
没有过多久,房门被敲响。
林郗淮去开门,外面站着已经收拾清爽的章嘉云。
“阿婆给我们下了面,要我来叫你们下去吃一些。”
林郗淮点点头:“好,我们马上下去。”
章嘉云没有多看:“那我就先过去了。”
房门才关上,正好卫生间里的人走了出来,林郗淮和秦洲晏说了声。
然后等他吹干了头发后两人一起出门。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何阿婆早就吃过了。
但知道他们三人大概晚餐是没有好好吃的,就干脆下了一些面。
肉丝面升腾出一阵白雾,青菜清甜鲜嫩,每碗里面都卧着一个荷包蛋。
香气浓郁,诱得人食欲大开。
嘉嘉等他们来了,才拿起筷子。
林郗淮看了她一眼:“不用等我们,你快吃吧。”
闻言,嘉嘉也不再纠结,立马动起筷子,她要饿死了。
“您先去休息吧,等会儿吃完了我们自己收拾。”
秦洲晏边开口,边扶着老人家先回了房间,然后才回到桌边。
折腾了半天,现在吃碗热腾腾的面,胃里会舒服不少。
林郗淮和秦洲晏也有点饿,就都没有说话。
昏黄的灯光落在三人的身上,映照出一温暖的底色。
直到喝完最后一口面汤,章嘉云才往椅子里一靠,满足的叹了声。
“你们吃完上去休息吧,我来收拾就好。”
林郗淮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唇:“一起吧,快一些。”
现在已经快11点,说完也不耽误。
三人分别洗碗、清理灶台、清理餐桌和扫地,迅速的整理好了后,各自回了房间。
林郗淮本来就没有多少困意,一进入房间后,整个人愈发的清醒。
之前不是没有和秦洲晏一起睡过,只是都是不怎么清醒的时候。
要么醉酒要么生病。
这么清醒的还是头一遭,还是这么纯洁的盖被子睡觉。
林郗淮看着那一米五的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两个成年男人睡一起肢体绝对会触碰到。
现在,他对刚刚想的“纯洁”二字持保留意见。
秦洲晏刷完牙后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到了站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郗淮,垂头笑了下。
“你不会在想,让我去打地铺吧?”
林郗淮爬上床到里侧:“我可什么都没说。”
秦洲晏带着笑意看他躺好,然后才关了灯躺了下来。
林郗淮拥着柔软的被子,背对着人,看着墙面。
黑暗中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但他现在感受到身后不远处的温度,确实有些睡不着。
空气很安静,他知道秦洲晏也没睡。
蓦地,外面一阵敲击砖瓦的声音响起,大雨再次落了下来。
林郗淮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然后转过了身,顺着男人伸出的手臂窝进了他的怀中。
秦洲晏的手在他身后收紧,声音很低,在黑暗中透出一股缱绻:
“正想问你允不允许抱。”
林郗淮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出,轻轻的“嗯”了一声。
在温暖的气息和如同白噪音的雨声中,林郗淮闭上了眼睛。
他半夜是被渴醒的,林郗淮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外面的天色还很暗,雨也没有停。
干脆准备起身出去倒杯水。
他睡在里侧,要是想出去,得越过秦洲晏。
林郗淮放轻动作,但人还是察觉到了。
伸手按在他的腰后下压回自己的身上,嗓音带着困意:“去干什么?”
“我有点渴。”
见人动了动准备起身,林郗淮伸手按了下他的肩:“继续睡吧,我自己去。”
林郗淮穿上拖鞋出门,二楼也有一个小的客厅。
他倒了水后,正准备回房间,转身就看到嘉嘉出了房门。
光线昏暗,两人都吓了一跳。
“林、林哥,我出来倒水。”
林郗淮看了看对方有些红肿还带着泪意的眼睛,没有说什么,只笑着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杯子。
“我也是,那我先回房了,你早点休息。”
章嘉云点了下头。
林郗淮回到房间,静静地喝了一口水。
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姑娘,在人前表现得再怎么强势活泼,心里到底是不那么平静。
林郗淮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躺着的人似乎在等他,伸手将他纳入了怀中。
他就顺势睡在了外面。
清晨,林郗淮醒得早。
外面的天蒙蒙亮,雨已经停了下来。
秦洲晏揽着他两人贴得很近,林郗淮觉得有些热,准备往后退一点。
刚一动,整个人就顿住。
“……”
早上这样也正常,只是以前他醒来的时候对方都起床了,所以没有感受过。
他愈发往后退,干脆准备起床。
下一刻就被搂得更紧了些:“动什么?”
林郗淮知道这人每天醒得也早,他生无可恋的看着天花板:“你说我动什么?”
秦洲晏的脑袋蹭了蹭他的锁骨,声音微哑:“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
林郗淮就不动了,两人安静的躺着。
室内的窗帘并不是很遮光,林郗淮看着外面的天光又亮了一些。
“还没好?”
林郗淮觉得还这样下去,他的火气也要起来了。
本就都是开了荤食髓知味的人。
对方没有说话,热气轻轻洒在侧颈。
林郗淮是真的没辙了,放在被子外的手探了进去。
秦洲晏突然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
“闭嘴。”
指甲轻轻的刮蹭过。
秦洲晏重新将脸埋回了他的肩窝处。
林郗淮觉得自己侧颈那块的皮肤都要烧了起来。
在这里他们自然做不了什么,也不准备做什么。
不隔音,就连这个木质床也不怎么能放心。
但这种情况,他多少还是预料到了一些。
他们连酒都不能一起喝,何况躺一起,太容易起火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郗淮的手探入了对方的衣服中。
手心在他的小腹和背脊上到处蹭着,反倒是像在涂抹。
秦洲晏抬起头,鼻尖轻轻的蹭了蹭他的下颚,声音沙哑:“这种时候,你非要这么擦手?”
林郗淮的呼吸也很热,看着他:“你可以脏,被子床单不能脏。”
“……”
林郗淮伸出手,掌心和手指朝着他的脸去,差点碰到秦洲晏的唇。
他躲了下。
林郗淮笑了声:“你自己的嫌弃什么?”
秦洲晏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像是默认。
林郗淮挑了一下眉,无名指轻轻在自己的唇角抹了下,殷红的唇旁就沾了一点。
“现在呢?”
随着说话的动作,往唇缝里。
秦洲晏眸子愈发的黑,正准备凑上前去,林郗淮就已经笑着后仰头:
“不许亲!”
秦洲晏陡然停了下来。
笑意一直攀到了林郗淮的眉眼,甚至出现了明显的卧蚕。
他灵活的翻身下了床,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秦洲晏没有拦他,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视,晌久,秦洲晏笑了。
一如既往温和斯文的笑,这种时候却莫名显得有些危险。
“林郗淮,你现在玩开心点,最好晚点答应我。”
味道有点奇怪,林郗淮手背抹去唇角,挑了一下眉:
“威胁我?”
第52章 第 52 章
“如果你什么感觉也没有, 那就是普通的一句话,如果你感受到了不安和担忧,那就是威胁。”
“所以, 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林郗淮曾经说过类似的话,现在被秦洲晏拿来堵他。
他嗤笑了一声, 才不害怕。
以后发生的事怎么去解决以后再去想, 现在他开心了再说。
过了现在就真的没有那个机会了。
“你先能下来再说吧。”
林郗淮赤着的脚踩进拖鞋里, 然后扯着领口利落的将上衣脱了下来。
秦洲晏眼前显现出一抹扎眼的白, 带给人的最直接的视觉冲击。
只是还没来得及欣赏,衣服就直接被扔到了自己的脸上,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带着人皮肤上的温度。
属于林郗淮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盖面而来, 又因为昨晚他们亲密的睡在一起,交融着他自己身上的气息。
还有点别的什么。
“……”
在他的“威胁”下, 对方选择了更大的作死。
秦洲晏听到对方开口道:“衣服, 你洗。”
林郗淮没脸去用洗衣机, 对方弄脏的,就自己去洗。
秦洲晏伸手将衣服拉下来, 就见林郗淮已经从敞开的行李箱里拿出了要换的衣服, 进入了卫生间。
只留下一抹清瘦修长的背影。
秦洲晏轻笑了声。
洗漱好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 秦洲晏已经从床上下来,将窗帘拉开。
今天是个晴天, 明亮的暖阳透过镂空雕花的缝隙洒落进来, 被切割成一片片的光影。
秦洲晏转身看向不远处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人,对方套着一件能直接外穿的宽松圆领杏色薄毛衣, 下面是浅色牛仔裤。
简单大方, 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也柔和了下来。
林郗淮一边顺手将微长的袖子撸起,一边走到他身边探身将整个窗户都打开了。
随着他的动作, 一同涌进来的不止清晨的风,还有大面积整片的光线。
见人不说话也不去洗漱,林郗淮看向他,故意开口道:“怎么,不想洗?”
秦洲晏挑了一下眉,圈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过来。
“我洗,我只是在想,真的不考虑戴首饰吗?”
林郗淮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哪里戴?”
“都可以。”
秦洲晏觉得他哪里都很好看,哪里都很适合戴上首饰,他能送他好多。
“我考虑一下。”
秦洲晏笑了笑,也不再多说,然后也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林郗淮掌心碰了碰刚刚被对方覆盖过还带着热度的地方。
然后坐在椅子上看室内的环境。
昨天他们到的时候太晚了也太累,室内的光线昏暗,还没来得及仔细的看一看周围。
一进门就是大面积的眺窗,直面窗外的山水之景,窗旁摆着一张桌子和椅子。
桌面上放着一个未曾用过的笔记本和竹编笔筒。
只经过一晚上,干净的桌子上已经搁置了一些他和秦洲晏的用品,倒是有了些生活的气息。
棕红色的木床挨着墙,床边铺着大面积繁复花纹的地毯,有一架透明茶几和柔软的双人沙发搁在室内的中央。
屋子整体以木材家居为主,光线一照,愈发显得好看。
带着一股浓郁的历史文化氛围。
正想着时,秦洲晏就已经从卫生间里出来。
“饿不饿?”
不说还好,一说倒真的有些饿了。
于是两人一起下楼,他们醒得很早,就算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也才七点不到。
林郗淮原本打算和秦洲晏先把早餐做了,没想到阿婆和章嘉云起得更早,已经在厨房里了。
章嘉云长得好嘴也甜,是最讨老人家喜欢的那种姑娘。
一老一少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短短时间内就仿佛真有血缘关系般。
章嘉云先注意到了他们,明媚鲜活的打着招呼:“林哥秦哥,早安,早餐马上好。”
“早上好。”
两人进去帮忙把东西端出来,一边闲聊:“怎么都这么早?”
何阿婆笑着答他们:“年纪大了,睡不了太久,还不如早点起来找点事做。”
章嘉云将锅里的东西盛出来:“我听到外面的动静,就干脆也起来了。”
担心两个后来的年轻人不自在,何阿婆继续道:“你们也都随意点,年轻人能睡觉是好事,赖床也好。”
老人家开玩笑道:“反正我和嘉嘉也不会等你们,早餐热在锅里,你们醒了自己去摸东西吃。”
秦洲晏笑着回应:“您这样说,我明天可就要赖床了。”
“尽管赖。”
徽沂镇在云邵省内,口味也符合整个省的风格,各种粉面较多,煮的炒的泡的,然后就是各式各样的汤。
除了这些,还有煎饺、虾饺以及油条等。
整个餐桌边瞬间白色的热气缭绕,混合着各种香味。
林郗淮和秦洲晏都是饮食比较清淡的人,何况在外面那么久,倒是很久没有吃过碳水爆炸的食物了。
偶尔吃一次感觉也很好。
几人落座,整个人的胃瞬间就暖了起来,清晨的寒意也随着热腾腾的食物消散。
林郗淮垂头咬了一口煎饺,外表皮煎得焦黄,又香又脆。
只是刚吃一口,他就顿了下,然后面不改色的整咽了下去。
看着碗里还剩的一半饺子,正准备也整吞的时候,身旁一只小碗朝着他的手边推了下。
林郗淮抬头看了眼正和嘉嘉笑着聊天的何阿婆,将剩下的饺子放进了推过来的碗里。
然后被身边的人面不改色的吃掉。
秦洲晏之前还没尝,将林郗淮咬过一口的饺子吃下去后,他就知道了。
是芹菜陷的饺子,林郗淮不吃芹菜。
只是老人家一大早起来辛苦做的早餐,怎么都不会随意浪费。
林郗淮敛下眸子去喝茶树菇排骨汤,被对方过于自然的举动蓦地弄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但他好像有点开心。
一顿早餐每个人吃得都很好,吃完后三个年轻人去收拾桌面和厨房。
林郗淮拿着抹布去擦桌子,将嘉嘉大喇喇放在桌面上没有锁屏的手机拿开。
尽管他目光转移得很快,但刚刚对方浏览过的界面还是钻进了视线中。
是酒店订房的界面,只是都已经显示满房。
林郗淮垂头将桌面擦净,然后回到厨房把抹布洗好晾晒起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但又因为是五一,所以林郗淮和秦洲晏都没打算在白天的时候出去人挤人。
他们的时间很充裕,可以随心在徽沂镇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就不赶这个趟了。
两人坐在院子的竹椅上晒太阳,周围绿植环绕,空气清新,带着很轻的泥土香。
没过多久,嘉嘉也拎着一个椅子出来,坐在他们不远处垂头看着手机。
林郗淮突然出了声:“嘉嘉,在干什么?”
章嘉云抬起头,她天生一副笑面孔,逢人就自然的带上了几分可亲的模样:
“哦,我在看大巴的班次,准备订票要走了。”
林郗淮想到昨晚对方哭的模样,早上还和阿婆打听徽沂镇哪里好玩,以及订不到的酒店房间。
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道:“不玩了吗?可以住这里。”
他和秦洲晏不可能白白住在别人家那么久,所以就算阿婆之前怎么都不同意,两人还是给了住宿费和伙食费。
他也相应的对那个房间有一定的支配权。
嘉嘉明显还想在徽沂镇待一阵子,而阿婆也很喜欢她。
如果对方以觉得林郗淮和秦洲晏关系不一般为由,理直气壮的要他们让出一间房,林郗淮都不会同意。
可她就这么自己默默地计划,没有办法就准备走人。
尽力不给人添麻烦,也不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郗淮继续道:“我这边没意见。”
至于秦洲晏……自他开口起就垂头笑了。
“但这终归是阿婆的房子,你争取到她的同意就行。”
章嘉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秦洲晏看人的目光少有的亲和,朝嘉嘉摆摆手:“去吧去吧。”
看着人欢快跑到楼上去找阿婆的背影,两人收回目光,秦洲晏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要一起住一阵子。”
林郗淮将他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扔了下去:“今早的情况还出现就睡地铺。”
“不出现,你就该觉得不妙了。”
“有什么不妙的,你躺平就好了。”
“……”
林郗淮忍着笑站起来,去帮端着簸箕出来的何阿婆晒辣椒。
身后的人跟了上来,在他旁边低声道:“如果这样你都没想换人,我还怪感动的。”
“……”林郗淮捡辣椒的手一顿,装作没听见。
嘉嘉找何阿婆把情况说了后,何阿婆自是高兴的同意下来,正好房间都不用搬。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吃完晚餐后,嘉嘉出门去修她的相机。
林郗淮和秦洲晏也准备出去消消食。
两人没有往著名的景点处钻,只是在最普通的小巷里游走。
五一假期虽然人比寻常时候多一些,但比起人挤人的情况好很多。
随着天色渐暗,街巷里的灯光亮起,特色店铺的招牌显眼,檐角处悬挂着长串的红色灯笼。
周围响着人群嬉闹的声音,很热闹。
林郗淮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还没问你当初怎么想出来旅游,就是去伊塔伦纳。”
“这个啊。”秦洲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开口道,“其实去年我外公去世了。”
林郗淮的脚步一顿:“抱歉。”
他知道秦洲晏从小在外祖身边长大,和外公外婆的关系指不定比父母还亲近。
秦洲晏笑了笑:“没事,是喜丧,老人家无病无痛无灾,年岁大了在睡梦中去世的。”
“离开的时候是很伤心,但人总是要朝前走。”秦洲晏解释道,“只是身边总是有人反复把我拉回去。”
两边的家族人多,都知道他和外祖家关系极好。
所以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上前慰问,反复留意他的状态。
尽管他说没事,但众人还是会不自觉的关心,眼神饱含感叹怜悯。
其实都是好意,但久了也会无意识中反复提醒他外公去世了这件事。
“然后过了一阵子春节也来了,又要频繁的与两边的亲戚打交道,正好我很久也没休长假了,就干脆出来躲了个清净。”
众人只以为他是伤心出来散心,巴不得他在外面多玩玩。
“所以你原本是打算在外面待多久?”
“一个月。”
光线暗了些,只有楼下不远处店铺和路边小摊商贩的灯光映照了过来。
“所以后面几个月是?”
秦洲晏也没绕弯子,笑道:“当时在伊塔伦纳是对你有好感,人生头一回,总要争取下,最起码有个互相了解的机会。”
林郗淮眉眼温和下来,听到对方说:“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话音落下,身旁的人已经到更低一层的台阶上,转身面朝着林郗淮站定。
林郗淮的身子还在惯性下楼,连忙伸手扶了下面前人的肩膀站稳。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又因为对方站在更下面,林郗淮比他的身位更高。
他也没放下胳膊,干脆随意的搭在了秦洲晏的肩上,手指自然的垂下。
下面有年轻人带着音响,站在立式话筒前弹着吉他唱着歌。
旁边就是一条小河,周围有人坐在横栏上或站着。
一边吃着路边买的小食,一边在潺潺的流水声中听青年唱《特别的人》。
商铺屋檐上挂着的灯在风中轻晃。
或许对方是真的很喜欢听那位歌手的歌,接下来又唱另一首。
曲调轻快悠然。
秦洲晏的声音就在这样背景里轻轻响起:
“就是好可惜,还没来得及带你见过我的外公。”
林郗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歌声停下,他才带着笑意撇开头,开口道:“歌结束了。”
“想听?”
“嗯。”
秦洲晏握了一下他的手,让他站稳:“那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林郗淮就见他转身朝着那个年轻人那里跑去。
在这样的环境里,为了不过于突兀,也为了舒适,两人的穿着都不会太正式。
秦洲晏更是直接套了件灰色的宽松卫衣,袖子向上堆叠着,整个人看着很年轻。
身形修长,在夜风中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飞扬的意气。
青年离他们并不远,林郗淮看到秦洲晏和青年说了些什么。
对方就将吉他取了下来递给他。
青年说的话,林郗淮不知道。
但他听到秦洲晏自然的答道:“我喜欢的人想听歌,我想唱给他听。”
他忘了自己就站在立筒边,无意间说话的声音就随着音响如浪般传了出来。
林郗淮站在楼梯上,垂头笑了。
第53章 第 53 章
秦洲晏的模样长得太好, 就算只是穿着普通的卫衣板鞋,和周围其他人并不显突兀的穿着,也像是另一个图层里出来的人。
他善于伪装, 善于在合适的场合让别人看见自己愿意让他们看见的那部分。
就比如现在,或许是心情好, 又或许是不想让现在很好的氛围僵持, 他身上原本自带的那股气势尽数收敛了回去。
只展现出明显的温和, 很快的融入相应的环境中, 好似他这个人很容易接近。
周围本就围了一圈人,在他的到来后,像是给平静安宁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人群热闹的簇拥了过去, 特别是听到他说的那句话后,更是喧嚣欢呼, 响起一片起哄声。
听到声音被传出去后, 秦洲晏也一愣, 下意识的朝着楼梯望去。
那里的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着一个修长的影子。
林郗淮听到周围有人扯着嗓子打趣道:
“那另一位主角呢?”
秦洲晏收回目光拨了下弦, 不急不缓道:“他容易害羞, 就不把人叫出来了。”
林郗淮笑着听他瞎扯, 然后直接在楼梯上随意的坐了下来。
看到对方的手指开始动作,流畅轻快的乐声向外倾出。
秦洲晏的声音很好听, 不会过于低沉, 不加掩饰时会带着点冷调的质感。
但或许现在沾染上了几分暖黄的灯光,变得温和缱绻。
没有其他嘈杂喧嚣的乐器相融, 没有丰富的伴奏。
很干净的声音, 很干净的一首歌。
字字带着抒情意,调调融着告白声。
秦洲晏不需要刻意热场子, 也不需要别人给出相应的反应,周围有没有人都无所谓。
歌是唱给一个人听的。
秦洲晏的目光再次落向楼梯口,仍旧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他垂头笑了出来,知道林郗淮正在看着自己就行。
有的人天生就是主角,随意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着旁人的视线。
一曲完,周围人起哄着让秦洲晏继续。
秦洲晏笑着婉拒,分明还是温和有礼的模样,可众人却蓦地觉得不好再胡闹,给他让出了一条出去的路。
他给吉他的主人和各位道了声谢,就回到了林郗淮身边。
见林郗淮要仰头看他,干脆就在人的面前半蹲了下来。
“喜欢听吗?”
林郗淮带着笑意看着他:“你觉得自己唱得怎么样?”
“很好。”秦洲晏一点也不客气,“非常好。”
林郗淮刚给他过长的卫衣领口抽绳打了一个结,闻言松手:“好狂妄啊。”
他本是随口一说,但面前的人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道:
“我需要谦虚一点吗?”
林郗淮一愣,他第一时间还以为对方是在反问,嚣张的表示自己没必要谦虚。
可对上他的眸子,他才意识到,秦洲晏是真的在认真问他。
他眉眼很轻的动了动,然后开口道:“如果我说需要呢,你真的要改?”
秦洲晏笑道:“会考虑,如果是朝着变好的方向,或许会。”
林郗淮也笑了,他喜欢这个答案。
不是完全无视他的想法,也不会完全的遵从他人的意见,盲目改变最后失去自我。
“不用改。”林郗淮轻声道,“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只是有些感慨,之前在伊塔伦纳出院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这样的一句话——好狂妄啊。
当时秦洲晏的态度是“然后呢”“所以呢”,彻底的无所谓他人的看法。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问别人,需不需要改。
林郗淮笑道:“我们在8号公路上时,你说,如果两个人之间出现了无法调节的矛盾,主要是看有没有人愿意妥协。”
秦洲晏立马懂了他的意思,眉眼的笑意愈发明显。
那时,他还说了,能让他妥协到哪种程度得看林郗淮的能力。
能让一个眼里放不下任何东西的人,在考虑要不要有所改变,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妥协了。
“林郗淮,好本事啊。”
林郗淮又问:“做得好吗?”
“你最棒了。”
暖流静静地流淌在胸腔内,林郗淮有种在院子里晒太阳小憩的舒适感。
以致他现在身子前倾,有种想要栽进对方怀中的冲动。
担心对方半蹲着累,林郗淮站起身把秦洲晏也拉起来,回答了他一开始就问的那个问题:
“歌唱得很好听,我喜欢。”-
闲逛完一圈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院子里还给他们留着灯。
两人简单的洗漱了下,然后才回到床上休息。
这次两人虽没有刻意的离很远,但也默契的没像昨晚那般亲密的搂在一起。
只是夜晚无意识间两人又凑成了一团,但林郗淮觉少,早上起得更早,倒是平安无事的度过了。
他轻手轻脚的去卫生间里洗漱,一出来就看到已经醒来半倚在床头的秦洲晏。
“我吵醒你了吗?”林郗淮问道。
秦洲晏摇摇头:“也快到该醒的时间了,下去做早餐?”
“对。”
秦洲晏从床上下来:“我和你一起去。”
今天两人更早一些,进入厨房的时候里面还没有人。
林郗淮正准备和他分工,秦洲晏已经一边处理食材一边道:“我来吧。”
林郗淮笑了下,将鸡蛋打在碗里:“如果是之前的二人食我就不管了。”
他已经良好的适应了理所当然接受这个人对自己的好,不再分得清清楚楚。
但现在是四人食,东西有些多,他想和秦洲晏一起。
“没关系,我现在心情不错。”
这么长的时间,他没有一餐是自己独自度过的。
身边总是有人做合口味的美食给他吃,然后一起享用。
作为接受者,他是感到心安和高兴的。
于是当初在L城,抱着期以对方也能体会到同样的心情,他尝试着做过饭。
感觉还不错。
有些记忆或许无法遗忘,但能被更美好的所覆盖。
秦洲晏唇角上扬,不再去阻止。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穿透进来,映照出空气中漂浮的细小灰尘,金灿灿的一片。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咔嚓”声。
林郗淮和秦洲晏同时回头望过去,就见嘉嘉朝着他们的方向照了一张相。
见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有些迟疑的问道:“可以拍的吧?”
秦洲晏看了她手中的相机一会儿:“你上次说,你是摄影师?”
“对。”
“那拍多点。”他手指了指自己和林郗淮,“拍好看点。”
章嘉云欢快的应了下来:“好嘞!”
林郗淮没有意见,只开口道:“你相机修得还挺快。”
“对,外面有包护着,没有摔出大问题。”
三人正随意的闲聊着,何阿婆正好从房间里出来,见厨房里已经有三个人,于是笑眯眯的不再插手。
“我储藏室有些废弃的东西要扔掉,有人有时间帮忙吗?”
秦洲晏擦了擦手:“我来吧。”
看着人出去,嘉嘉放下相机,进去和林郗淮一起准备早餐。
章嘉云接手了秦洲晏之前干的活,感叹道:“别说,刚刚我给你俩拍照的时候感觉你们有股新婚感。”
虽然同性婚姻不合法,但婚姻有时候是一种感觉。
说着,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们现在不会是在度蜜月吧?”
林郗淮听着她不着调的话,粉碎了她的幻想:“实际上,我们还没在一起。”
“啊?”章嘉云倒是真愣了。
林郗淮笑着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发展不具备任何参考性。”
从最开始的那晚放纵起就是乱的,只有告白后,才被秦洲晏勉强拉回正轨。
嘉嘉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出于分寸感也不深究,只问着一些能摆在面上的问题。
“那你们之前是朋友,然后一起出来玩吗?”
“不,旅途中认识的。”
嘉嘉夸张的“哇”了一声:“没想到啊!”
“怎么这个反应?”
“就觉得你们都不像这样的人。”
“我们应该是哪样?”
“理性、成熟、会考虑得很周全,所有事情解决好了,再去做下某个决定的。”
现在这两人明显是朝着深入发展的方向。
嘉嘉一边切着葱,一边继续道:“就是旅途中相爱,这几个字一说出口,总感觉带着几分冲动和恣意,很浪漫。”
林郗淮笑了,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一姑娘,心思却很细腻。
对方体贴善意的说了些正向的东西,但一些隐晦的担忧没有直白的表露出来。
林郗淮其实都知道。
比如很实际的异地问题,比如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算很长。
又比如旅途会结束,他们总有一天会回到都市。
旅途中的所有东西都是新鲜的,看新的风景,认识新的人,吃不一样的食物。
这些新鲜感会让一段关系长时间的处于刺激中,积年累月下柴米油盐生活中的问题还没有完全暴露。
而这些,秦洲晏也都知道。
但对方实在是给他太足的安全感了,以致现在林郗淮能够理直气壮的开口道:
“嘉嘉,谢谢你的关心。”
“你所想的那些确实都是问题,但不会是我们的问题。”
章嘉云听到他解释:“确实有点冲动,但有些东西难得。”
“所以我们选择用那些成熟、理性、考虑周全的特质去为冲动善后。”
而不是抑制苗头。
他喜欢的人,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心都很强大,他也想要朝着拥有这样稳定的核心去发展。
所以那些存在的问题他们以后会共同解决,现在先一起开开心心的玩吧。
章嘉云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他。
她刚经历了一段不怎么好的感情,心中难以避免的低落,都觉得自己要断情绝爱了。
可这一刻,她居然觉得,好像也还能再相信一下。
她收回目光:“那你们现在怎么还没在一起?”
“玩啊。”林郗淮想到了什么,没忍住笑,“他让我玩开心点。”
章嘉云被他的情绪感染,也笑:“那是准备回去后再确定下来?”
“等不了那么久。”林郗淮轻声道。
他是想像秦洲晏说的那样,体会体会各种好的。
但并不准备真的拖太久为难人,没必要。
“你打算什么时候?”
林郗淮安静的想了想,然后缓缓开口道:
“大概在我最喜欢的某个瞬间吧。”
“很努力地捕捉中。”
厨房外秦洲晏倚着墙,笑意随着外面的阳光攀进他的眸子里。
最后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他就说吧,他喜欢的人最棒了。
第54章 第 54 章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好天气, 也为游客五一假期的出行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外面人一多,林郗淮就不太想出去了。
于是连着好几天都只是在晚上的时候和秦洲晏在周边的小巷子里闲逛,顺便消消食。
至于白天, 也过得充实。
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聊天、帮阿婆整理布料和绣线。
偶尔还能逗一逗小猫,是一只流浪的三花猫。
因为身上的花纹和品种, 何阿婆也没费多大心思取名, 一口一个“小花”的叫它。
最开始小花来阿婆家讨食时, 阿婆是想养它的。
只是没过多久小花就不见了, 阿婆还着急的找了一阵子。
结果几天后,小花又优哉游哉的舔舐着毛出现在家里。
次数多了,阿婆也就明白了, 有些猫天生带点野性喜爱自由,家养不了。
最后干脆就在它出现的时候给点食物和水, 去留都随它。
小花前几天再次出现在阿婆家的时候, 发现多了一些陌生人, 立马转身就窜走了。
敏感又警惕。
然后躲在某个角落里默默地观察,直到最近这两天, 似乎才真的确认下来这群人类无害, 试探着走出来。
现在甚至已经可以伏在林郗淮的身边睡觉了。
秦洲晏看着小花被林郗淮挠下巴挠得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明明前两天还对着人哈气。
他笑着走过去,伸手碰了碰林郗淮的头发, 然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想要养宠物吗?”
林郗淮知道对方说的是回去后。
秦洲晏继续补充道:“养一只猫。”
林郗淮看着地上的三花猫, 摸着它的脑袋一边开口道:“其实我以前就想过要养,但是太忙了。”
主要是当时他自己都过得一塌糊涂, 实在没信心对另一个小生命负责。
秦洲晏也伸手去碰了碰小花:“两个人应该能照顾得过来, 也不用考虑出去溜的问题。”
林郗淮的手一顿,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人身上, 没有反驳什么。
小花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待不久,让他们碰碰好像都是垂怜,不一会儿就站了起来,往隐秘处溜走了。
正好这时候,嘉嘉兴奋的从外面跑进来,对两人说道:
“邻居家大哥要去密川河那边钓鱼,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去玩,你们去吗?”
她眼睛亮亮的,带着明显的期冀。
“去吧去吧!”
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已经和两人渐渐熟悉,特别是林郗淮。
一个是她知道了林郗淮的母亲是摄影师郗敏瑜,这个领域内几乎是偶像般的人物,自然的就有话题聊下去。
再就是,虽然他们之中秦洲晏是更常带笑的模样,好似更加温和。
但只要聊下来就会发现,相比而言,林郗淮才是更好相处的那一个。
今天正好是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大多数的游客已经进行了返程,外面不再那么拥挤。
林郗淮想了想,就应了下来。
于是他和秦洲晏吃完午餐后,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就一起出了门。
严格来说,密川河不算是当地的一个景点,因为离小镇有点距离。
再加上就算周围有水,但没有娱乐项目,周围住着以渔业为生的居民。
带他们去的老大哥姓刘,四十多岁,但身体健朗,说话行事洒脱热情,笑声洪如钟。
当地的方言本带着属于江南的特色,调子柔和又委婉,好似根本就凶不起来。
这大哥还是林郗淮见到的第一个把吴侬软语讲出了一副要干架气势的。
大哥喜欢钓鱼,每过一阵子就会去密川河那边去玩玩。
“现在是春天,气候正是舒适,密川河周围还顺着一条青山,那景色真别提了,让你们看看什么是自然风光。”刘大哥很自豪。
“其实多数游客喜欢去的景点我们本地人不爱去,我们有我们玩的地方。”
嘉嘉坐在副驾驶上嘴甜道:“那多亏了大哥,我们才有不一样的体验。”
大哥哈哈大笑:“小事小事。”
林郗淮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然后扭头和秦洲晏对视一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车远离小镇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周围也住着一些人家,但并不多。
刘大哥去他熟识的朋友那么去借竹筏。
秦洲晏看了对方的动作,问道:“刘大哥要去河中央?不是河边也可以钓鱼?”
“这个啊。”章嘉云问过,“大哥说觉得20块纸币上的渔翁很酷,他也要。”
“……”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没过一会儿,刘大哥就朝着他们招招手,几人过去。
对方指指一旁的救生衣,问道:“你们要和我一起上竹筏吗?”
林郗淮正有些犹豫,大哥已经拍着胸膛保证:“我已经划过很多次了,有经验,放心的来吧。”
于是几人也不再推辞。
三人穿好衣服将贵重物放进防水袋后,刘大哥已经掌着竿在竹筏上等他们。
秦洲晏看了看,然后对身旁的林郗淮低声道:“拿竿的姿势还有站位是标准的。”
听到他这么说,林郗淮才点点头,要不他总放不下心。
三人互相扶了下,然后在刘大哥的指示下放低重心坐了下来。
刘大哥确实是有经验的,起步很顺利。
这里的感觉和小镇内很不一样,小镇的房子连接较为紧密,水流是网状分布。
放眼望去,进入视野内的东西会比较多。
但这片郊外的环境更为野生,除了山和水就是天空。
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雨了,今天的天气有些燥热。
但现在河流上拂过的清风却给人带来了几分凉爽的感觉。
周围的青山跃入眼球,下午的阳光已经过了最烈的时候,柔和的洒在水面上。
碎金轻轻的随着水波浮动,一片波光粼粼。
林郗淮觉得很舒服,正准备扭头和秦洲晏说些什么。
竹筏像是经历了一个坎,不稳的动了下。
身边的人已经一手摁着嘉嘉的头,一手放在他的后背,将两人下压,三人同时伏下来。
不用人多说些什么,他们也立马感受到了背脊上方竹竿划过的一阵风。
“……”
这是什么?
随机挑战,扫下去一个倒霉蛋?
等竹筏稳了,嘉嘉才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刘大哥:“大哥?!你……”
刘大哥有些尴尬的在自己的裤腿上擦擦手:“诶,抱歉抱歉啊,刚刚水流过来有些没站稳,那个竿啊,就没受控制。”
林郗淮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妙,秦洲晏也是。
失策了。
这一个人站在竹筏上只需要控制自己的平稳性,现在载了人,一定的重量下控制方向更难。
而且对方好像还没有载人的经验。
“大哥,要不还是麻烦您把我们送回到岸边,我们自己到周围逛逛?”秦洲晏开口道。
刘大哥应得很快:“好好好。”
他感觉突然起风了,这河似乎也不像往常那般平稳,确实不载人更稳妥。
说完,他就已经开始掉头。
似乎风更大了一些,水流阵阵,竹筏也开始有些晃动。
大哥要保持平稳性,就更加的艰难。
又生怕等会儿水流更不稳,回去更不容易,于是也不敢停。
没站稳的时候,那手为了保持平衡会在空中挥舞几下,连带着手里的竿跟着横扫。
直升机的桨似的。
“大哥,您别急,先不动。”秦洲晏平静的出声道,“要不您把竿给我?”
大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慌,一句话没听进去。
死死的攥着竿,当做安全感的来源。
嘴里不停中气十足的吼着:“不要慌,我还行!”
“……”
最后实在累了,三人就干脆完全躺了下来,看大哥在那里耍棍。
就算是这样,每个人都还是被平等的抽了几下。
有救生衣隔着,不疼。
就是……也没人喜欢被抽。
感到后背又挨了一下,章嘉云有些崩溃的喊道:“我今天非要被抽死在这里吗?要不我还是自己下水吧。”
“……”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哎呀”,一阵“扑通”声响起。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随着大哥的落水,竹筏彻底受力不均匀,开始侧翻。
秦洲晏连忙抱着林郗淮顺势滚入了水中,以免被竹筏盖在头顶。
落水后,两人又迅速一起去捞嘉嘉。
被人逮着钻出水面的第一时间,伴随着吐出来的水出来的是一句“卧槽”。
林郗淮开口问道:“没事吧?”
嘉嘉拨开糊在脸上的头发,摇摇头。
身后的老大哥已经掌着竿爬上了竹筏:“好了好了,快上来吧,我还行!”
嘉嘉扭头看着大哥:“……哥,又行了啊。”
对方还没说话,人已经朝着大哥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大哥,这水舒服,我能游。”
距离也不算太远,说完嘉嘉已经头也不会的朝着岸边游去。
看着人迅速逃离的背影,林郗淮哭笑不得,看向身边的秦洲晏。
不用多说什么,已经懂了对方的意思。
林郗淮笑着朝刘大哥朗声道:“大哥,我们也能游,就先走了啊。”
都是擅长游泳的人,这点距离算不了什么,何况身上还有救生衣。
上岸的时候,嘉嘉已经躺在了碎石子滩上。
两人也顺势躺了下来,摊开在舒适的暖阳下。
头顶的阳光耀眼,远处的河面波光粼粼。
林郗淮侧头和躺在身边的秦洲晏对上了目光。
两人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就算晒了一会儿太阳,眼角眉梢也仍带着湿意。
都是少有的狼狈,还感到有些荒谬。
山风穿过,传来一阵簌簌作响的叶子摩擦声。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连带着其他人也笑了出来。
刘大哥一人撑着竹筏倒是平安无事的回到了岸边。
一边道着歉,一边连忙带着三人去自己熟识的朋友那里换上了干燥的衣服。
落了水身上不舒服,三人自然不会继续在外玩,开车进行了返程。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众人立马各自回房间洗漱,换上舒适的衣服。
何阿婆听说了他们的事,在人出来后给他们送上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林郗淮和秦洲晏坐在堂屋里,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小镇夜景。
秦洲晏伸手碰了碰林郗淮的额头和脸颊:“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空气中氤氲着姜汤辛辣的味道,他摇摇头:“还好。”
“有一点不舒服立马跟我说。”
林郗淮点了下头,然后问道:“阿婆和嘉嘉呢?”
秦洲晏也不太清楚,话音落下没多久,阿婆就牵着嘉嘉从楼上下来。
和以往不同,何阿婆穿着一件素雅的亚麻色长款旗袍,优雅又柔和,偏向那种日常的款式。
身旁的嘉嘉则是丝绸面料长及小腿的旗袍,同样是偏向典雅日常的款。
只是上面的绿叶和玉兰花的刺绣显得人更加清新活泼。
这些旗袍一针一线都是出自何阿婆之手。
何阿婆笑着解释道:“嘉嘉的衣服没带够,我就拿了我做好的旗袍给她,她非要我和她一起穿。”
“阿婆!”嘉嘉有些不好意思。
“不愧是阿婆的手艺。”林郗淮笑道,“很好看,阿婆和嘉嘉都很好看。”
秦洲晏喝着姜汤没多说什么,只是带着笑意大大方方的朝阿婆和嘉嘉竖起大拇指。
章嘉云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本来有些放不开,一被夸整个人的本性就开始暴露了。
开始欢快的跳着交叉舞步,嘿嘿道:“我美死了!”
林郗淮失笑和秦洲晏对视了一眼。
几人吃了晚餐,就坐在堂屋里闲聊,刚刚在桌上喝了点烫过的黄酒。
那度数对林郗淮和秦洲晏来说都算不上酒,但嘉嘉明显有些兴奋了起来,连接了蓝牙音响,在室内开始唱跳夜上海。
唱完后,又跨越到Breaking,眼看着就要在地上翻腾地板舞了。
“诶诶诶!”阿婆连忙拦住了她。
林郗淮单手支着脑袋笑。
遗憾终止的舞,嘉嘉扭头就看到了正坐在一起看热闹的两人。
她不敢拉秦洲晏,就直接拉着林郗淮的袖子站了起来。
“来来来,一起一起。”
林郗淮下意识的去拉秦洲晏的手,没想到这人反而推了一下他的后背。
“……”
但到底没推辞,随着嘉嘉来到了屋子中央,和她一起跳舞。
两人的身材修长,肢体又协调。
姿态放开完全松弛的时候,应和着乐声,怎样动作都是极好看的。
不远处的何阿婆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她就喜欢看年轻人充满活力闹腾的样子。
有些古旧的堂屋光线昏黄,好看的光影在白色斑驳的墙面上晃动。
映照出青年举起的修长的手,嘉嘉很轻搭在对方的手上转了一个圈,光影随着发丝绕动。
秦洲晏撑着脑袋,带着笑意的目光专注落在林郗淮的身上。
看他弯起来的眸子,看他显现出来的卧蚕,看他浑身柔和的光线。
看他在嘉嘉闹着玩时绽出的笑,是融于最普通世俗快乐,被人喜爱处于热闹中的模样。
然后,秦洲晏在嘉嘉疯狂眨眼示意中,笑着站起来。
音乐的转换中,林郗淮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嘉嘉猛地朝后一推。
对方的力气太大,林郗淮几乎是撞入了身后人的怀中。
然后被人揽着腰,转过了身。
林郗淮扭头朝着人看去。
嘉嘉已经揽着何阿婆进入了堂屋中央,一边做口型道:“舞伴交换。”
林郗淮笑道:“她应该是真醉了,有些胡闹。”
“是吗?也不算是胡闹。”秦洲晏道。
林郗淮觉得开心,手搭在人的肩上,随着对方缓缓的步伐而动。
他看了眼映照在墙面上很近的影子,又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暖光在对方的带着笑意眸子里晃动。
于是林郗淮的目光就有些挪不开了。
月光透过开着的眺窗流泻进来。
窗外山下的灯如碎落在地上的星。
流水声潺潺。
暖意与轻微的酒意氤氲,音乐声舒缓悠长。
God only knew
只有上帝知道
I''''ve been waiting,only for you
我一直在等待,只为你
第55章 第 55 章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现在的这首歌是一首婚礼歌曲。
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林郗淮感觉面前的人似乎是往前凑了些,但又顾忌着什么, 退回了原位。
林郗淮笑着移开目光,然后收回了手。
他走到之前的位置上重新坐下, 身后的人跟上来坐在了他的旁边。
嘉嘉也闹腾累了, 坐在何阿婆身边亲密的倚着人说话。
一室的静谧温馨。
林郗淮把玩着手中的白瓷杯, 身边的人低声问道:“有想好离开徽沂镇后去哪吗?”
他摇摇头:“还不太清楚, 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倒没有特别想去的,我就是在想,你手上不是有你父亲的笔记本吗?”秦洲晏的声音很轻, “里面记载着一些你父母曾经去过的地方,要是不知道去哪, 就随便翻开一页。”
林郗淮失笑:“翻到哪去哪?”
“对, 总之你是想去你父母曾经去过的地方看看。”
林郗淮没有拒绝:“那等会儿回房间后试试, 如果离这里不是特别远的,我们就去那里。”
正说着话, 不远处的何阿婆已经叫了声他的名字:“小淮。”
林郗淮抬头朝着老人家看去。
“最近几天我都忙着做旗袍, 你的衣服就晚了点, 今天才做好,有时间你也试试, 看合不合身。”
“好, 辛苦您了。”
话音落下,他扭头看向身旁的人。
自从刚刚他说话的时候, 这人的目光就直直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收起你脑子里的废料。”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压低声音咬牙道,“阿婆不止会做旗袍, 还有衬衫。”
在伊塔伦纳决定去江南的时候,他就联系过阿婆。
那时候阿婆就说要给他做衣服了。
秦洲晏垂下眼睑,轻轻的“哦”了一声。
“……”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平淡一个字,林郗淮却莫名听出了几分失落。
他保持沉默,这种事情上坚决不能妥协。
时间已经不早了,林郗淮上楼洗漱,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发现秦洲晏还没回房间。
他下楼去找人。
刚站在楼梯转角,他就听到秦洲晏和阿婆说话的声音。
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旗袍的花纹样式,似乎是要定做旗袍。
“……”
林郗淮下了楼,朝着老人家笑了下:“阿婆,我跟他说几句话。”
打完招呼后,他已经勾着人的肩朝着院子里走去。
很顺手自如的动作,惹得秦洲晏带着笑意偏头看了他一眼。
直到和阿婆隔了一点距离,两人才停了下来。
“我不会穿的,别想了。”
“旗袍吗?”秦洲晏佯装惊讶,“我是在给我妈还有姐姐定做。”
“……”林郗淮直直的看了他一会儿,不太相信对方贼心已死。
秦洲晏很坦然的接受他的打量。
正僵持着的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林郗淮身后飘过,声音飘忽幽幽道:
“定了三件,不同尺码。”
“……”
话音落下,气氛突然愈发的沉默。
晌久,秦洲晏的声音才在昏暗的光线里响起:“嘉嘉,你是不是需要醒一下酒?”
嘉嘉立马踩着小高跟拔腿就跑。
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内后,林郗淮才重新看向秦洲晏。
阿婆要给他做衬衫,早就知道他衣服的尺码。
如果那三个尺码中真有他的,那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但想想,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和秦洲晏言语举止之间也没有过多掩饰。
有心人自然会发现不对劲,何况阿婆通透,只怕早就看出来了。
正准备说些什么,面前的人已经微垂着头道:
“对不起,生气了吗?”
“……”林郗淮觉得他在装,也没有要去取消定做的想法,主打一个认错但不改。
林郗淮懒得管他,穿本身不是大事,但这人绝对不是什么正经想法,这是大事。
“你等着,我也去定做你尺码的。”说完他转身朝着屋子内走去。
秦洲晏看着他的背影,没忍住无声笑了出来,然后追上去。
“林郗淮,你好像有点凶。”
没人应声。
“理理我?”
“阿婆。”
恰好阿婆从里屋走出来,林郗淮停下脚步叫了声。
秦洲晏也跟着停下脚步,正经的给老人家打了声招呼。
阿婆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一起进屋上楼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眼前,才收回视线。
林郗淮倒也没真的生气,第二天就恢复如常,好似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游客走了大部分后,林郗淮和秦洲晏才开始在白天出去逛逛。
只是昨天对气候的感受倒没错,两人逛到一半后就开始下起了雨。
好在离家不远,两人迅速跑了回去,只是身上还是不可避免被打湿。
林郗淮准备回房间换了一件衣服,这时候才发现所有的衣服都洗了。
因为是在路上,不可能带很多衣服,林郗淮又是个爱干净的人。
只要觉得脏了就会换,而阿婆家没有烘干机,所以所有的衣服都是洗后挂着晾干。
而江南的天气潮湿,完全晾干也不是一会儿的事。
林郗淮干脆拿出了阿婆给他新做的衬衫换上,然后才出房门。
阿婆看到他穿的衣服,笑着道:“身形真好,穿什么都好看。”
林郗淮也笑了:“是您的手艺好。”说完,他环视了一圈,“秦洲晏呢?”
“他好像出去买东西了。”
林郗淮看着撑开摆在堂屋里晾干水汽的伞:“他出去没拿伞吗?”
阿婆想了想:“我还真的没太注意。”
外面的雨其实已经不大,是江南春天那种毛毛细雨。
氤氲出一层像是薄雾的水汽,细密得扑在人的身上都觉得打伞有些麻烦。
林郗淮想了下,还是举着伞出了门。
好在没有走多久,他就在横栏边看到了正在上石阶的秦洲晏。
汇聚成一条小溪的水流从他旁边的石子路缓缓淌过。
似有所感,下面的人抬头朝他看来。
眉眼和头发都沾着水汽,在冷白的皮肤下显得色彩对比愈发鲜明,像是水墨画般似的。
因为职业属性,也因为林郗淮的抵抗力不怎么好,秦洲晏出行会备一个小型的医药箱。
里面装着各种常用药和工具。
刚刚淋了雨回来后,他就想着有几种药需要补充一下,干脆就趁现在出去购置了一些。
一抬头,他就愣了下。
林郗淮以往更常穿的也是衬衫,且大多都是素色且简单干净。
现在对方身上的那件却不是常见的扣式,倒像是经过改版后的新中式。
衣领处斜斜的交叠过去,露出修长的脖颈。
没有纽扣,只有腰侧处的一根绑带系了一个结,下摆松松的掩进了裤腰中,衬得腰肢又薄又细。
肩部绣着符合风格的绿竹,不显繁杂。
简单的交错,整体清新雅致。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两人都顿了下。
林郗淮干脆停了下来,看对方快步上了石阶,进入了他的伞中。
“怎么不拿伞出去?”
秦洲晏却笑着直白的夸赞:“你真好看。”
林郗淮微微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手中的伞被对方接过,两人一起朝着屋子走去。
秦洲晏继续道:“出去买了一点药,雨太小,药店就在楼下,就几步路懒得带了。”
林郗淮轻轻的“嗯”了一声。
烟雨朦胧的江南,天色暗沉,周围的建筑和地面都是暗色调的,又下着雨。
如果是一个人走在这样的小路上,难免觉得孤独单调。
两个人,就很好。
接下来的几天,连绵雨水不断。
几人也不怎么出门。
但并不显无聊,有嘉嘉这样性子的人在,总有办法能玩得起来。
打牌、把隔壁邻居家的年轻人叫过来一起玩桌游、研究美食。
而且这样的天气,窝在被子里也是舒服的。
就连小花都一直待在了屋子里,于是还能一起逗逗猫。
后来天气转好,阿婆夜晚带着他们一起去看了河上打火花。
也一起出去野餐踏青。
更多的时间坐在院子里侃天笑闹。
一个月来,他们大多一同出行。
徽沂镇小,几乎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刻。
嘉嘉有些怅然若失,坐在光线昏暗的院子里问:“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林郗淮和身边的秦洲晏对视了一眼,是从笔记本中随意翻出来的。
他带着笑意道:“应该是一个晴光灿烂的地方。”
听到他们说的地点,嘉嘉叹了声:“好羡慕,我也好想出去玩。”
林郗淮没有多劝什么,当代人抽出一个月的时间纯粹用来玩已经是很不容易,对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呢?”
嘉嘉是锦城人,她答道:“回去工作呗,工作室估计已经堆积了不少事。”
她哭丧着脸道:“锦城离北市很近,你们回去后一定要联系我,我会来找你们玩的。”
林郗淮点了下头,温和的应了下来。
聊了会儿,直到夜深了秦洲晏才拉着林郗淮起来,对面前的嘉嘉说:
“明天你还要早起赶高铁,快回房间休息吧。”
“嗯。”
早上三人都起得很早,似乎都想好好的做最后一顿早餐。
只是没想到,一到厨房的时候,何阿婆已经在里面忙碌着。
看到几人过来,她笑了笑:“快过来吃早餐吧。”
一顿饭吃得都很沉默,就连嘉嘉都罕见的安静了下来。
到快要吃完的时候,何阿婆才没忍住笑着道:“你们干嘛啊?”
“呜呜呜。”嘉嘉彻底没忍住哭了出来。
阿婆笑着将她搂过来:“好了,不哭不哭,以后又不是不能见。”
说完,她朝着林郗淮和秦洲晏开口道:“也来抱一个吧。”
林郗淮心中的怅然感更重,揽了一下老人家:“您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随时和我打电话。”
“好。”何阿婆拍拍他的手,然后又握住秦洲晏的手,“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好好的,一路顺风。”
秦洲晏认真的应了下来。
小花似乎是知道他们要走了,绕着林郗淮的腿“喵喵”叫个不停。
林郗淮笑着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一顿饭结束,三人准备将餐桌收拾好,被阿婆阻止了。
她朝着几人挥挥手:“我来,你们的时间来不及了。”
“去吧去吧,我就不送了。”
见阿婆态度坚决,几人没有再坚持,最后和老人家道别后拎着行李箱出门。
林郗淮站在院子里,回头看去。
何阿婆正垂着头将洗净的三个杯子擦干,然后放进了橱柜里。
看了会儿后,缓缓的将柜门关上。
最后餐桌上只余下老人家自己的茶杯。
感到后背被身旁的人很轻的抚了下,林郗淮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注意到秦洲晏温和安抚的目光,他摇了摇头:“走吧。”
三人上了车,因为顺路,秦洲晏和林郗淮先送嘉嘉去到邻市的火车站,免得还要坐大巴转站折腾。
需要开车几个小时,嘉嘉已经在后面呼呼大睡。
中途两人下车买了点水和食物,顺便在外面透透气。
看到正熟睡的人,林郗淮倚着车门收回视线:“都不知道要不要叫醒她了。”
“让她睡吧。”
秦洲晏站在他的面前,声音有些低:“还难过吗?”
他知道林郗淮这人心思敏感细腻,只是更为内敛,不会像嘉嘉那样直白的把情绪表达出来。
林郗淮摇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秦洲晏不知道他想了一些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儿后,人很缓的靠近了自己。
然后在他的侧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秦洲晏整个人一愣,下一刻攥住人的手腕,正要问什么,就对上了林郗淮身侧窗户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
然后车窗缓缓上升,直至遮住了里面才醒来的人的视线。
章嘉云感觉自己额头都冒冷汗了,一醒来就撞见这一幕。
窗户为什么是开着的?!
在按关车窗键了,在按了。
它为什么不能“嗖”的一下就上去!
秦洲晏的目光落回到面前的人身上:“什么意思?”
林郗淮也听到了身后车内的动静,整个人回过神来,他们要走了。
不是好时机。
于是他只是用手很轻的拍了拍人的脸:
“就当是吻面礼,四分之一小老外能理解的吧?”
说完他带着笑意直接拉开的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上车。”
“……”
秦洲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
很快,车子就到了车站,两人下车。
嘉嘉有些难过的看着他们:“一定要联系我啊。”
“还有,我给你们拍了那么多照片,到时候洗出来后寄给你们。”
林郗淮温和的点点头:“会联系的,你路上小心。”
秦洲晏站在一旁:“以后眼睛放亮点,不要再遇到那样的人了。”
嘉嘉眼眶红红的看着他们:“可我觉得因此碰到你们还有阿婆很值。”
“这一个月我玩得很开心,谢谢你们,希望你们一路顺风。”
两人神色温和的看着她,感觉已经像是妹妹了。
“好了,你的时间快到了,去吧。”
“嗯。”嘉嘉一步三回头的和他们招手,直至彻底进入到室内。
林郗淮无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和秦洲晏短暂的拥抱了一下。
“我们也走吧。”
两人再次开车上了路,朝着他们要前行的方向而去。
车里播放着舒适轻柔的音乐。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车子突然在公路上停了下来。
林郗淮看了一眼:“怎么了?”
“好像车出了一点问题。”
两人下了车,林郗淮拿出了手机,正考虑要不要打救援电话。
就看到秦洲晏已经从后备箱拿出了工具箱。
他挑了了一下眉:“你会修啊?”
秦洲晏打开车前盖,检查了下:“很小的问题,或许可以试试。”
林郗淮笑着将手机收回去,对方这么说大概就是有把握的。
就先修呗,没修好再打救援电话也行。
夕阳已经彻底下沉,现在正值日落后短暂的蓝调时刻。
天空静谧而深邃,带着点浅浅的紫调。
周围的路灯亮起,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要帮忙吗?”
秦洲晏笑着看了他一眼:“不用。”
林郗淮本就是随口一问,他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不会修车。
林郗淮从车里拿出了一瓶气泡水,坐上了车顶看着对方的动作。
气泡水还带着一点冰镇过的凉意,瓶盖打开的瞬间好闻的凤梨香瞬间充盈在鼻尖。
周围是旷野,道旁生着杂草,风一拂过,微长的绿植像是浪般倾倒,簌簌作响。
他撇开视线,看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想起当初艾赛亚说秦洲晏什么都会,原来真不是夸张说法。
那种“会”不仅是包括骑射、赛车、品酒高尔夫这种属于要高昂消费的项目,更是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琐事。
如果说之前在伊塔伦纳和L城,周围的条件很好,什么都不用自己来。
那到了徽沂镇后,生活没有那么智能优渥的情况下,对方却比林郗淮适应得还快,什么东西坏了都能上手修。
他没忍住笑了下,不愧是秦洲晏。
傍晚的清风中,林郗淮又想到了嘉嘉。
“以后有机会把嘉嘉和艺涵介绍认识一下,总感觉她们俩能玩得来。”
其实在伏霄和许艺涵中,林郗淮和许艺涵关系更好,毕竟是自己的直系师妹。
秦洲晏笑了笑:“去启动试试。”
林郗淮从车顶上面跳下来,去启动车辆,发现真的好了。
秦洲晏将工具收拾好,放在后备箱。
林郗淮拿出一瓶清水,让对方到路边来,给他清洁脏污了的手。
秦洲晏这才问道:“准备联系伏霄和许艺涵吗?”
林郗淮笑了笑:“可以联系试试。”
但不再强求,顺其自然就好。
他已经不再反复去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觉得那时候无比美好。
也不再去试图修复或维系某段关系。
当初时光胶囊中说的希望自己有很多朋友,现在想想,好像也觉得无所谓了起来。
今天离开阿婆家,又和嘉嘉说再见。
两次的告别,说不怅然是不可能的。
可他现在也懂得了,一程路一段缘。
人这一生会遇到那么多人,大多都是途经的阶段性关系,然后继续下一段旅程。
手洗好了,林郗淮拧紧瓶盖,看着面前的男人。
可是,当他告别后,转身发现还有这人陪伴的时候,感觉真的很好。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什么眼神?”
秦洲晏开玩笑道:“‘喜欢死我了’的眼神?”
“嗯。”
秦洲晏停下脚步:“嗯?”
林郗淮也:“嗯?”
“林郗淮,你得说清楚。”
林郗淮停下来转过身,一阵风从他的身后席卷而来,黑色的发丝在空中舞动。
白色衬衫被吹拂得轻微鼓起,显得人身形清瘦,又带着几分恣意。
林郗淮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他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和静谧温柔的天。
对方就那么带着笑意看着他。
林郗淮想,那么多的过客中,也应该有人能永远的在身边吧。
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林郗淮希望是他。
“嗯,喜欢死你了。”
某个时刻。
这个时刻。
第56章 第 56 章
那阵风带着不止息的架势, 穿过林郗淮的身子,裹挟着他身上的气息。
连同这句话一起,扑向秦洲晏, 几乎立马就将他牵掣在了原地。
天空的颜色更深了些,残余的霞光渐渐消散。
刚刚蓝紫调的暮色空幻得像是一场美梦。
尽管早就知道的答案, 可在被当事人直白的诉诸于口的时候。
那种惊喜所带来的冲击还是给人带来几分眩晕感, 几乎有些不太真实。
林郗淮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又看向他身后所剩无几的橙色天际线。
然后再次看向秦洲晏,反复几次。
这不太像他平时能说出口的话,太过直接坦实。
甚至在开口之际, 他觉得把那句话换成“很喜欢你”也要稍微委婉一点。
可是他想,此刻天地辽阔, 盛景无边, 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告白的话扑向他, 至少要比风劲急。
林郗淮正在想对方现在算是什么反应的时候,男人就已经动了。
不再同往常一般温柔和煦, 像是捆缚的枷锁被陡然松开, 靠近的动作甚至带着几分进攻的逼势。
修长的手指掌住他的后颈, 带着几分控制欲的让林郗淮抬起了头。
炽热的吻就已经落了下来。
对方倾过来的气势太强,以致林郗淮有些没站稳, 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对方就抵着他的脚尖逼近。
于是开始节节败退, 直至背脊撞上的车身,垫着一只手。
林郗淮仰头启唇, 伸手攀上了男人的肩。
极近亲密的纠缠, 呼吸相融,空气被渐渐地攫夺。
一瞬间, 周围的风声好像也止歇了下来。
漫长热烈的吻几乎让人感到几分窒息,手指都开始发麻泛软,直至最后攀不住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秦洲晏伸手揽住人,把林郗淮抱坐在车头。
接下来的触碰也随着这个动作和煦下来。
林郗淮的胳膊搭在秦洲晏的肩上,手指自然垂下,松松的交错揽着人的脖颈。
他的身位变得更高,接吻的时候需要微垂下头,这样的姿势舒服了很多。
于是,他渐渐能感受到拂过来的风了,很温柔。
还有带着淡淡的气泡水的味道,清新的水果香。
鼻尖蹭着鼻尖,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林郗淮听到对方微哑的声音:“所以,是这个意思吗?”
说几个字,就凑上去在人的唇上很轻的吮一下。
“你觉得是吗?”
离得太近,说话间唇瓣都会触碰到。
“我觉得是。”
林郗淮笑着后仰了一下头,细密的亲吻就缓缓的落到颊上,侧颈上。
对方的手贴在他的后腰上,看似不再被后面的车身所限制了空间。
可仍却牢牢的控制着他的动作。
除了后仰脑袋,他后退不了。
立马就会被追上。
他只能迅速开口:“等等,我有事情要说。”
秦洲晏于是就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处:“非要现在说?”
“得在确定关系前说。”
察觉到或许有些重要,秦洲晏抬起脑袋看着他:“关于什么?”
“覃卓承。”
“……”秦洲晏再次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都有些闷闷的,“我不想听。”
林郗淮失笑,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发,看着在风中晃动的草丛,嗓音很轻: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说。”
“有些事情,我和他还没有解决清楚。”
安静了一会儿,秦洲晏看着他,伸手碰了碰人因吻后过于艳红的唇。
“我先问,没分干净?”
“……”
“你还对他有感情?”
“……”林郗淮捏了下他的耳朵,“你再说这种话试试。”
秦洲晏笑了:“那不就行了,只要不是这两种原因,今天我们必须在一起。”
林郗淮挑了一下眉,心中却陡然松了很多。
他缓缓开口道:“我以前没有和你说过上一段感情有关的事,是因为那段关系非常不正常。”
“他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林郗淮的声音顿了一下。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个,也不需要别人的喜欢来当做对他的认同。
只是在他喜欢的人面前,展现自己生活中一直以来面对的都是各种谎言和算计,还是有些难堪。
是他的自尊心作祟。
但他还是缓缓开口道:“是为了报复我。”
不管是践踏消磨他的感情,还是传递负面情绪。
据戚枕当时的表述,或许还做了别的他现在仍不知道的事。
“至于报复的原因……”林郗淮说得愈发艰难,“你知道,我父母死于一场意外……”
“好了好了。”秦洲晏伸手温和的碰了碰他的脸,“不要逼自己。”
他不想在第一天就让对方揭开自己的伤疤,把自己袒露得干干净净,来表明对这段感情的认真。
这人看似什么都懂,却在感情的态度上有着远超常人的纯稚。
他的声音很低,在暗下来的暮色里带着几分温情。
“现在不说不代表你不真诚,我知道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构筑成我们在一起的唯一条件,就是全身心的喜欢,别的在我这里都不会是问题。”
“所以,要在一起吗?”
林郗淮看着他的眼睛,蓦地有些鼻酸,他点点头:“要。”
秦洲晏笑着凑了上去。
两人再次接了一个缱绻的吻。
夜色彻底降临,月光如水。
两人抵着额,林郗淮的声音轻轻响起:“提到这些还有个原因,就是想和你说一声,可能在回去后和他还会有短暂的接触。”
虽不再有任何感情,但恩怨未了。
“人可能都不喜欢自己的对象和前任再有接触,我担心你会介意。”
秦洲晏毫不客气的开口道:“我当然介意。”
但他因为“对象”两个字有些开心。
“……”林郗淮偏头笑了下,“所以,接触的时候带上我的男朋友,怎么样?我们一起处理。”
秦洲晏唇角上扬,品了一下他说的话。
突然道:“林郗淮,你这是在报备吗?”
林郗淮扯了扯他的发尾:“对,报备。”
秦洲晏眼里的笑意加深,他侧过身,后倚着车头看着远方的景色。
两人在一望无际的天穹下声音低低的聊着天。
然后在偏头对视上的时候,又默契的凑近接一个吻。
直到时间彻底不早时,他们才上了车。
他们的车向北,朝着滨谭市的方向开。
滨谭市是一个气候舒适,常年阳光明媚的海滨城市。
两人途径一个小城市的时候停了下来,好好的吃了一顿当地的美食,准备休息一晚再继续走。
吃完饭后,他们前往酒店。
注意到秦洲晏只定了一间房,林郗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但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没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在何阿婆家住一间房了。
现在都在一起了,何况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过,着实没必要再去矜持计较。
但两人什么都没做,今天交换着开了一整天的车,都需要充分休息。
秦洲晏抱着人好好的睡了一觉。
林郗淮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平静安宁过,以致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恍惚。
眼睛都还没有睁开,脸就被人亲了一下。
哦,对了,他昨晚多了一个对象。
林郗淮没忍住上扬了一下唇角,侧身窝进秦洲晏的怀中,然后被人揽紧。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一般醒来后就难以再睡着。
但就这样窝在舒适的床上,和恋人闲聊,甚至无聊的比着手的大小都是有意思的。
两人在这座小城市逛了一上午,吃了午餐后才继续上路。
夜里渐渐地又落起了雨,现在本就是雨季。
特别是这周边的几个城市,雨量更是充沛。
夜色里周围荒野无人,雨下得大,周围环绕着山。
看着路越来越偏,正在开车的林郗淮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他将车停在了路边,身旁的秦洲晏已经默契的看起了手机导航。
“信号不太好,导航出了点问题。”
雨哗哗啦啦的砸在挡风玻璃上,他们出行前看过天气预报,他们前往的地方路上没有大雨,否则都不会今天上路。
如果不是天气预报有误,就说明他们真的走错了路。
“看来要掉头了。”
林郗淮说着,正准备行动,就闻到了空气里就算是雨水也压不下去的尘土气。
秦洲晏突然抬头开口道:“听到树枝压断的声音了吗?”
不需要对方再说些什么,林郗淮已经利落的启动了车辆,迅速的朝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路飞驰而去。
同时,秦洲晏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后面巨大的山石一路接连滚落,扬起重重的灰尘,在大雨中显得有些骇人。
加上这样的天气,会不会引起更严重的自然灾害还真的说不准。
林郗淮也听到了剧烈的撞击声,很明显,他们非常倒霉的碰到了山体落石。
外面的雨落得大,他的注意力专注在前面的道路环境上。
秦洲晏看了下林郗淮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
虽然脸色不太好,但状态是镇定的。
他没有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人,垂头放大手机上的地图,声音温和语速却很快道:
“一路开下去,遇到的第一个分岔路口左转,那边远离山区。”
林郗淮“嗯”了一声,将油门踩到底。
秦洲晏趁着现在有了点信号,将电话拨给了秦曼蓁说明情况。
如果遇到了什么事,他姐能给出最迅速的救援。
好在前方没有阻碍物,前面一路畅通,大约30分钟左右到了安全地带。
林郗淮将车停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秦洲晏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无声的安抚。
现在的情况自然不能掉头,不说落石危险,估计路也是被堵死了。
“前面能去哪?”林郗淮凑近了秦洲晏,去看他手中的地图。
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前面不太像是什么好去处。
“周围有些荒,但是顺着走下去,好像有个小村。”村落太小,秦洲晏得将地图一直放大才看见,“罄泗村。”
林郗淮看了会儿,有些无奈:“我们没有选择了?”
看着他生无可恋的表情,秦洲晏笑了,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是的,亲爱的,和大海说拜拜吧。”
这下还真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听着外面的雨声,林郗淮侧头看着他:“抱歉,要不是我开错了路。”
“谁知道导航什么时候出问题的,说不定是换人开车前我开错了?而且我就坐在你旁边,不也没及时发现问题?”
“刚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愧是赛车的第一名。”
秦洲晏牵住他的手,垂头很轻的亲了下:“开车辛苦了。”
林郗淮没忍住笑了,看着外面小了些的雨势。
“那就继续走吧。”
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车辆穿破黑暗和雨幕朝着前方行驶,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路已经变成了不平稳的泥泞小道,越来越不好走。
开了很久很久,车辆才到达了村口。
两人下车撑着伞,正准备找一位人家借宿一晚。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片喧哗声。
大雨中,一个男人从里面狼狈的跑出来,身后有人举着手电筒追上来。
一阵喧腾吵闹,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直到那个男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被人群捉住,死死的被钳制在地上揍了几拳。
男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一个老头抹了把脸上的水,走到他面前,痛心的出声:
“你对得起你父母吗?喜欢什么不好,喜欢上一个男人。”
“这是什么狗屁喜欢,这是有病?!还想逃出去找人,你忘了村里的规矩了吗?告诉我,你相好是谁?”
见人不说话,老头开口道:“既然这样,只能请家法了。”他朝旁边的男人挥挥手,“先关在屋子里。”
说完,众人似乎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两个男人。
一群人的目光“唰”地陡然集中在了他们的身上。
“……”
这里确实是极其偏远,但应该不至于到了穿越时空的地步?
那一瞬间,林郗淮差点以为自己不是活在现代社会。
老头上前几步,锐利的目光扫向两人。
“你们是?”
秦洲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林郗淮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
青年的声音在黑暗中清凌凌的响起:“兄弟。”
老头:“?”
秦洲晏:“……”
昨晚应该不是他在做梦?
虽然……但是可以犹豫一下的。
第57章 第 57 章
老头额际的皱纹和法令纹更加深, 沉着脸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愈发凶。
“没问你们的关系,问你们是谁,怎么来到了这里?要干什么?”
“……”林郗淮礼貌道, “我姓林,来自北市。”
“我们兄弟两出来旅游, 走错路遇到了山体落石, 不知道能否在这里借宿一晚?”
“我们可以支付报酬。”
林郗淮和秦洲晏都是斯文的长相, 特意收敛气势的时候愈发显得温文尔雅, 不含任何的攻击性。
身上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是最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和亲近的面孔。
就算这么大的雨横飘在他们的身上,也不显局促狼狈。
众人的警惕性降低了些, 但还是小心谨慎的打量着他们。
秦洲晏温声开口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村医,刚刚摔倒的那位先生, 我看身上受了不少伤, 手的姿势也不太正常。”
“我是医生, 能给他做些简单的处理。”
听到这里,最前面的老头眉头松了些:“我姓冯, 是这里的村长, 你们进来吧。”
说完, 他看向周围的人:“你们谁家有空余的地方?”
没人应声,谁也不想给自家多添些麻烦。
一个年轻人试探着出声:“要不去景老爷子那儿?总归他是一个人, 我们这都一大家子的, 实在腾不出地。”
冯村长想了下,最后挥挥手:“你带他们过去吧。”
两人落在最后面, 林郗淮伸手勾了下身边人的手指, 被秦洲晏躲开。
林郗淮再次伸手去勾,秦洲晏还躲。
林郗淮的脚步一顿, 噙着笑意看向身边的人。
秦洲晏对上他的视线,里面明晃晃的带着威胁。
“……”
于是,他主动朝着林郗淮伸手。
“景老爷子脾气不太好。”前面的引路的年轻人突然回头道。
林郗淮顺手插兜,秦洲晏勾了个空。
“……”
林郗淮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年轻人耐心道:“景老爷子脾气不太好,你们不要吵到他。”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底气不足,仿佛都不能确定对方是否会同意留下他们。
林郗淮应了下来:“好的,我们会安静点。”
几人一路走下去,路也逐渐变得更偏。
年轻人口中的景老爷子似乎住得格外远。
最后几人在一间砖瓦房前停了下来。
在周围一片空旷的环境中,这座房子显得有些突兀,周围没有什么邻居。
林郗淮大致看了下,建筑用材和风格也和一路经过大多数屋子不一样。
相比起来,更为时髦坚固一些,有点像是三四十年前北市的房屋特色。
虽然最偏远,但环境却意外是最好的一个。
门口有一个小池塘,大石块将池塘一分为二,堆砌出一条通向院子的小路。
院子种着高大的树,两侧簇拥着明艳的花。
花朵脆弱,可搭建了两顶小小的棚子来遮挡这大雨,以免它们受到摧残。
年轻人试探的叫道:“景爷爷。”
屋子里的光线昏黄,没有人应声。
对方继续开口道:“从北市来了两位客人……”
他将事情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仍旧一片安静,年轻人也不急,只听着里面传来的细微咳嗽的声音。
就这样几十秒后,他回头对林郗淮和秦洲晏开口道:
“好了,景爷爷没有拒绝,你们可以进去了。”
“……”秦洲晏看向他,“哪里能体现出来他没拒绝?”
“他都没有要我们滚。”
话音刚落下,里面就传来老人家咳嗽后略带沙哑的声音:
“阿东,滚。”
“另外两个,滚进来。”
一阵无言,这何尝也不是一种“滚”呢?
叫阿东的年轻人讪讪的笑了两声,对两人道:“你们进去吧。”
话音落下,他转身迅速溜走。
林郗淮和秦洲晏对视了一眼。
这一路来,他们遇到的每个和他们说活的人都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
对方说什么,两人都要仔细去听,甚至有的时候还要反应一下。
这老爷子虽是在骂人,但一口普通话却很标准。
两人越过石子路,朝着屋子里走去。
一进入屋子,就看到了正坐在堂屋桌边,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纸上正在写字的老头。
他太瘦了,瘦到有些脱相的程度,眼窝很深。
但也能从绝佳的骨相看出,年轻的时候有着一副好皮囊。
他们一进去,老人家就停下了手中的笔,不抬头只抬眼的打量他们。
鼻梁上的老花镜下滑,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久了些。
面无表情的看着人的时候有些凶。
和冯村长那种因为外貌天生带来的凶悍不一样,景老爷子的凶更像是隐在气势里的威严。
尽管身体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垮掉,但目光却仍具有着穿透人灵魂的力量。
秦洲晏面不改色的礼貌和人打着招呼:“您好,景老先生,我叫秦洲晏,这位是我的……”
说到一半,他侧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身边的林郗淮,然后开口道:“我的弟弟,林郗淮。”
“今晚打扰您了。”
林郗淮装没看见那个眼神,朝着老人家温和的笑了笑。
景老爷子哼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嗤笑什么。
但到底没多置喙,只站起身来:“跟我过来吧。”
他带着人朝着里屋走,然后推开了一扇房间的门。
两人进去看了看,虽然条件有些落后,但其实很干净整洁。
从院子和堂屋其实就可以看得出来,老人家生活很讲究。
靠着墙摆放着一张老式的架子床,有些旧的棕红色,上面空无一物。
在另一个角落里有个小型衣柜,窗下摆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这就是全部的家具了。
但屋子不大,这样反而更好,不会显得太过于拥挤。
景老爷子又带着他们继续朝前走,在第二扇门前停了下来:“这间房和那间一样,等会儿我给你们拿被褥。”
“卫生间在走廊最里面,你们收拾吧。”
说完,他也不需要这两人的反馈和回答,转身就离开。
虽然看着虚弱,但背脊依旧挺直。
看到秦洲晏望着老爷子的背影不说话,林郗淮问道:“在看什么?”
秦洲晏摇摇头。
他伸手牵住人的手,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兄弟?”
林郗淮咬牙道:“你先看看那群人的数量,还有他们的态度!”
“我们得先好好的住进来。”
“可你回答得是不是也太迅速了?”
“那能怎么办?”
村民明显很排斥同性恋爱,甚至不承认这是一种感情,当然不能暴露关系。
林郗淮其实能理解,他常年生活在一线城市,都时常听到各种不理解和鄙夷的声音。
更不说一个落后的小村子,很多人甚至都不敢想象男人还能和男人在一起。
这里的人,特别是老一辈难以完全跟上这个迅速变化的信息时代。
过往那么多年的思想根深蒂固,不是一会儿就能改变和接受的。
只是这里的人抗拒的情绪似乎更加明显,已经不纯粹是给予异样的目光和说些闲言碎语了。
甚至都到了要动手的程度。
林郗淮想到冯村长那句“村里的规矩”。
他继续道:“总之我们都注意点。”
能少点事就少点事,反正他们也不会待太久。
“知道了。”
林郗淮就不再多说,虽然秦洲晏不太像是愿意躲躲藏藏的人。
但是在相应的场合里,对方比他更知道该怎么做。
“可我们昨天才在一起。”
好不容易可以肆意的亲亲抱抱了,现在却还要继续忍忍忍,还真是憋屈。
秦洲晏微垂下头,轻声道:“我要补偿,亲我一下吧。”
林郗淮没忍住笑了下,正准备凑上去的时候,老爷子脚步声极轻的抱着被褥出现。
秦洲晏迅速收回手,碰了碰自己的颈侧。
同时林郗淮立马扭头看着有些旧的房门,甚至伸手在上面摸了摸,仿佛在做什么深入的研究。
老爷子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开口道:“都起开。”
两人默契的往旁边让开,看着对方往里屋走。
随即秦洲晏上前几步接过老人家手里的被褥:“我来吧。”
景老爷子也没坚持,把东西给他。
林郗淮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突然在想是他回答“兄弟”的速度快还是对方松手的速度快。
“……”
哈,秦洲晏可太知道怎么做了。
真的谁也别说谁。
他站在门边,看到秦洲晏隔着距离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用眼神无声控诉“是你要我注意的”。
林郗淮哑然失笑,看他把东西放在床榻上,然后一边跟着景老爷子出来一边道:
“这么晚了,辛苦您了。”
景老爷子没说话,经过林郗淮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林郗淮朝人笑着礼貌点头示意。
老人家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转身就走。
秦洲晏走过来,迅速在林郗淮的脸上落下一个吻,用气声道:“补偿。”
同时,两人再次攥住手。
前面刚走几步的景老爷子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他们。
秦洲晏和林郗淮已经并肩站着,看着老人家的身影。
“景老先生,早点休息,晚安。”
他们分明是正经情侣,为什么有种偷.情的感觉啊?
林郗淮这样想着,然后和人握紧的手微向后。
掩在了衣物里,藏在了黑暗中。
却不曾松开。
第58章 第 58 章
时间也不早了, 等人离开后两人立马去简单洗漱了下。
秦洲晏已经把两个房间的床榻铺好。
见人跟着自己进房间,林郗淮扭头看向他:“你不回房间吗?”
“回,我先守着你睡着再走。”秦洲晏担心环境有些不太好, 林郗淮会睡不着。
林郗淮眉眼柔和下来,上了床后往墙边靠了靠。
但这是个单人的架子床, 就算极力缩小空间, 也难以完全躺下两个人。
于是秦洲晏只是坐在了床边, 牵着林郗淮的手:“吃药了?”
林郗淮“嗯”了一声:“半颗。”
还是不太稳定, 单凭自己自然的进入睡眠还是有些难。
秦洲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他的指尖上落下一个吻:“睡吧。”
林郗淮闭上眼睛,微躬着身子, 将脑袋枕在他的腿边。
窗户不隔音,外面的雨声也就格外的明显。
那击打声有些刺耳, 林郗淮开口道:“秦洲晏, 你说说话吧。”
秦洲晏另一只空余的手很轻的拨弄着他的头发, 低低的声音在狭小屋子里温和的响起:
“现在是早上七点钟,外面已经完全天色大亮, 然后你会在我的早安吻下醒来。”
林郗淮笑了:“等等, 你说的这是什么?”
“我们在都市里定居后的未来生活。”
林郗淮再次闭上了眼睛, 笑道:“那你继续。”
似乎恋人之间都喜欢这样的行为,对未来进行无限的畅想。
这不仅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期冀, 更是一种把对方放在自己未来规划里的安全感。
或许其他人这么说会像是在画饼, 可秦洲晏说了,林郗淮就知道他是在计划和准备。
“然后我们就一起起床, 今天你想吃番茄浓汤面, 我去做早餐,而这个时候你会去喂Tenth.”
“Tenth是谁?”
“我们一起养的一只猫, 当然,品种还没定,看你。”
林郗淮没睁眼,只是握紧他的手:“品种还没定,名字都想好了?”
不用多问,他也知道为什么叫Tenth.
二月十号,今年的春节。
这人在除夕刚过零点到来之际,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春节快乐”。
“我要叫他的中文名,十号。”
林郗淮的声音已经又低又含糊,像是困意涌来,只凭本能在回应。
于是秦洲晏的声音也放得更轻了些:“那到时候我们可以比比,它对哪个名字的反应更大。”
林郗淮弯起唇角,没有反驳。
外面的雨声似乎就渐渐地变得遥远起来,林郗淮听到他温柔的声音:
“等你喂完猫,会去院子里晒晒太阳然后给花浇水,直到我来叫你吃早餐。”
秦洲晏感觉到人的呼吸变得均匀平稳下来,他伸手很轻的碰了碰他温热的脸颊。
他倚在床头没有动,只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满室安静下来。
外面的雨似乎也小了些。
秦洲晏看着他的睡容,想到了昨天剖白心意的时候,林郗淮提到了覃卓承这人。
他其实很少对人产生激烈的情绪,能让他感到厌恶的还真的少有。
或许是伏霄之前说过,他过往和对方见过面,今天他还真的想起了一些事。
不过不是学生时代,那时的秦洲晏太傲了,对无关人员真的半点想不起来。
又或者是懒得想。
估摸是一年前。
他性子已经收敛很多,变得看似更加温和的时候。
当时两家医院有合作,国内派人过来进行了交流学习,其中就有覃卓承。
之所以没有什么印象了,是因为那时的秦洲晏太忙了,他每天的手术都很多。
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在观摩学习他的操作。
他本人却没有参与进这次的交流,只知道有这么回事,简单的打过一次招呼。
唯一交谈过的人,还是覃卓承的老师。
至于覃卓承……秦洲晏记得那是一天午后休息的时间。
秦洲晏要去找楼下其他科室的友人,电梯太慢,他干脆就直接从楼梯下去。
然后就听到楼道里有人在用中文说话:“卓承,你说咱们这次交流什么时候结束啊?”
另一道微冷调的声音响起:“不知道。”
“这么忙,我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我女朋友都和我闹了,完全不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哄人。”
男人沉默了会儿,声音似乎温和了些,又带点可惜:“他不和我闹。”嗓音轻得融进空气中,风一吹仿佛就散了,“明明四个月没见了。”
旁边的友人有些没听清,问道:“啊?你说什么?”
男人摇摇头:“没什么。”
秦洲晏经过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眼。
他们这批交流的人学习强度很高,几乎每天都会忙得脚不沾地,也只能靠中午吃饭的时间短暂喘口气。
男人就那么后倚着墙,满身疲惫。
可在说完那句话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人,神色很温和。
那一瞬间,仿佛汲取到了什么力量,整个人身上的疲劳感渐渐消退。
尽管秦洲晏没有恋爱过,但也不是不知事的年纪。
结合着那段对话,一眼就能看出,那分明是在想喜欢的人。
秦洲晏从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情,也从未从其他人的身上汲取过任何力量。
他向来都是能自己调整自己,能完美的自洽。
以致他当时有点好奇,甚至觉得有些神奇,然后多看了这个男人一眼。
白大褂的衣摆扫过人的裤腿,秦洲晏经过他们,一瞬产生的不重要思绪迅速抛在脑后。
他转身下楼离开了这里。
这就是他对覃卓承所有的印象了。
秦洲晏垂头看着身边已经熟睡的人,他闭着眼睛,眼睫又黑又长,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又柔软。
他想,覃卓承其实是喜欢他的。
也是,林郗淮那么好。
他今天考虑了很久,要不要告诉林郗淮这件事。
只是对方的态度明显的厌恶。
不纯粹的喜欢,带来伤害的喜欢,在报复土壤里滋生出的喜欢,好像也没人想要。
说出来未免有些膈应,觉得荒谬可笑。
是他想想就烧心疼惜的程度。
秦洲晏不想了,他俯下身在人的唇角留下了一个很轻的吻。
他现在只觉得庆幸,现在能从心爱的人那里汲取力量的是他了。
特别温暖的力量,感觉非常好。
一夜无梦,林郗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蒙蒙亮。
他睁开眼睛,看着有些斑驳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直到听到外面有人行走的声音,他才起来。
外面的人是景老爷子,老人家的身体看着不怎么好,走路的速度也很慢。
看到林郗淮后,对方看了会儿林郗淮的眼睛。
面对他打的招呼,老人家没理会,独自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林郗淮也没介意,昨天阿东说过,不要吵到对方。
于是,他也不再套近乎的说活,也没主动凑上去扶人。
只站在老人家右侧后方,注意着对方是否走得平稳。
直到到了厨房后,林郗淮才开口:“您早餐要做什么?我来吧。”
景老爷子也不推辞,站在一旁:“把昨天剩的包子蒸了。”
也没问林郗淮的意见,一副他们爱吃不吃的态度。
林郗淮正准备下手,却发现了一件难事,这里是以前的老式灶台,要用木柴生火的那种。
林郗淮还从来没有用过这种。
但他也不准备自己一个人瞎折腾,朝着老人家确认道:
“我以前没用过这种灶,要不您口述步骤,我来进行操作?”
景老爷子面无表情的开口:“没什么步骤,打开通风门,放些好烧的东西先把火引燃,干草木柴都行,火烧起来,然后根据你想要的火力看着添柴。”
林郗淮迅速的动作起来。
除了刚开始被烟呛了下后,林郗淮很快就上了手。
在热气中,老爷子看着他干净的穿着,动作却利落,人也聪明沉静,稳得下来。
神色松了些,他一边往锅里添着水,一边开口道:“你哥一大早被阿东叫走,去给小源看伤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郗淮总觉得对方说“你哥”两个字的时候,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但他还是很快反应了,对方口中说的小源应该就是昨天晚上跑出来,最后却被抓回去的青年。
林郗淮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了人进屋的声音,秦洲晏将医药箱放在桌面上。
很快就看到了半蹲在灶台前生火的林郗淮。
他面不改色的几步走过来,将人拉了起来,接替了林郗淮位置生火。
老爷子嗤笑了一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急吼吼的就来了。”
林郗淮:“……”
秦洲晏:“……”
两人没说话,等人离开后,秦洲晏才轻声问道:“刚刚有没有呛到?”
林郗淮诚实开口:“有点。”但他在人准备开口时,转移话题,“小源的伤怎么样?”
秦洲晏碰了碰他的手,从不远处倒了杯水给他。
“还好,都是些皮外伤,就是手在摔倒的时候有点骨折,已经固定住了。”
林郗淮接过水。
空气安静了会儿,蒸笼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玉米、红薯还有包子的香味。
秦洲晏突然道:“如果我们四个月没见,你会怎么办?”
林郗淮垂眸看了人一眼,威胁道:“确认关系48小时不到,你是不是不想谈了?”
秦洲晏笑了出来,一边将柴添进去一边道:“冤枉啊,我想死了。”
林郗淮这才收回目光,将熟了的早餐盛出来,放到外面的餐桌上。
虽然说包子是昨天剩的,但皮薄陷多,吃起来特别香。
大概是老人家自己做的肉包。
景老爷子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吃完早餐后就精神不济了起来,直接倚在了堂屋的躺椅里休息,看着外面阴沉的天。
林郗淮和秦洲晏把桌面和厨房收拾好,就站在小院子里。
秦洲晏在小池塘边打完电话走回来。
“怎么样?”林郗淮问道。
“我姐说情况不太好,返程的路面不只是要清理石块和泥土那么简单,有段路大面积损坏,过不了车。”
“她已经联系相关部门去修理了,如果需要的话,派直升机来接我们。”
“但是?”林郗淮直觉后面会跟着这样的一个词。
秦洲晏笑了下,看着阴沉的天道:“但是路段只是暂时封锁,如果现在就去修,山体不稳定,要承担风险。”
“至于直升机,近日都在下大雨,指不定有雷雨,山间雾重能见度低,而且寻找停机场所也是个问题。”
林郗淮明白了,不管是路段还是直升机,其实都可以,只是都有危险。
如果相比而言,这里是安全的话,待一阵子是最好的。
昨天在下车前,两人也考虑过,这个村子的安全问题。
车上的食物和水没有那么充足,下车是必然。
但为了以防万一,秦洲晏还是约好了每天和秦曼蓁联系的时间。
若是超时太久,不管用直升机的危险性多高,秦曼蓁都会立马派人来找他们。
林郗淮点点头:“我都可以,你怎么想的?”
“今天早上我把村子的环境看了看,也观察了一下村民,初步来看没什么大问题。”
一个靠耕种生存的偏远村庄,有着很正常的排外心理。
但路上遇到村民,主动打招呼,也能收到热情的回应。
小孩到处奔跑着玩闹,有的人家传来小夫妻吵架的声音,外面墙角有人蹲着听热闹,烟火气很足。
至于对同性恋人之间的排斥,虽然程度有些过,但秦洲晏也不好奇原因。
林郗淮听着他的话:“如果我们留下来,住哪里?”
秦洲晏看了眼堂屋里的老爷子:“去和冯村长说一声吧,总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比如农作物的生意之类。”
不远处的老爷子咳嗽了声,然后哑着嗓子道:“如果每天给我生火的话,可以留在我这里。”
林郗淮和秦洲晏对视了一眼。
景老爷子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依旧锐利有力。
这样自然最好,两人迅速应了下来:“那打扰您了。”
事情确定好了,林郗淮松了一口气,和秦洲晏一起把车里的行李搬了过来。
白天又下了雨,两人没有出门,直到晚上雨停才有了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黑暗中,外面几乎没有什么人。
秦洲晏牵着林郗淮的手一边散步,一边感叹道:“我们现在本应该是在滨谭市的。”
林郗淮笑了笑。
滨谭市经济发达,旅游业发展也兴旺,非常适合度假。
之前他们在伊塔伦纳也见过海,只是那里气候有些阴冷,连海都是萧瑟的,只适合远观。
现在温度上升,滨谭市的气候更是比南方要热,色彩丰富明亮。
秦洲晏说着:“我们应该是在金黄的沙滩上散步,打排球,去海上冲浪,水上摩托,晚上烤肉。”
“还有呢?”林郗淮问道。
秦洲晏直白的答道:“还有我订的大床房,我们会用到。”
“……”
这种时候,林郗淮真的有对方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实感。
对这种事太过于坦然,一点也不避讳。
但又因过于坦荡的宣之于口,反而显得有些磊落,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林郗淮没有反对,面不改色道,“确实。”
说到这里,林郗淮觉得对方的声音都有些郁闷了起来:“结果我们现在牵手都还得偷偷摸摸的。”
林郗淮上扬着唇角,准备凑上去给他一个吻。
“咚”的一声,一阵落地声猛地响起。
从不远处的屋子里的窗口里突然跳出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对方看了眼林郗淮和秦洲晏牵着的手。
林郗淮:“……”
秦洲晏:“……”
但少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面对窗户,接住了另一个更瘦一些的男生,两人朝着这边跑来。
随即那栋房子的灯光迅速亮起,里面传来男人的怒喝声:
“哪个混蛋溜进来要放走小源?!”
黝黑的少年跑到他们面前陡然停下:“你们也快跑。”
少年的语速特别快:“如果他们出来看到你们,会觉得是你们做的。”
“如果我们被抓到,我们也会说是你们做的,我们只是在阻止你们,你们会被赶出去。”
更清瘦些的少年轻声道:“小帆,你不要这样。”
叫小帆的黝黑少年才不管,飞快的带着人跑走。
“……??”
好、好混蛋的崽子……
没有多犹豫,秦洲晏拉着林郗淮转身就飞奔起来。
真飞来横祸。
后面很快传来男人出门的声音。
这事完全出乎两人的预料,对路况不太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跑出了村民居住的区域。
周围一片旷野,带着雨后泥土的清新。
夜色暗沉,身后男人叫着“别跑”,随即引起别的人家的注意。
没有房屋遮檐,人影未免太过于明显。
秦洲晏迅速拉着林郗淮朝着玉米地里奔去。
春天即将结束,夏天的到来已经让这片玉米地生得很高,形成规则的矩形。
随着两人的闯入,苞谷的根杆朝着两侧倾倒。
最后,两人蹲了下来,连呼吸都不太平稳了起来。
周围高大的植物掩住了他们的身形。
不知道为什么,林郗淮突然笑了出来,秦洲晏伸手捂了下他的唇:“嘘。”
他也没忍住偏头无声的笑。
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已经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是不是走了?”林郗淮轻声问道。
“好像是的。”
林郗淮准备站起来,就被秦洲晏拉了下来,一时没有稳住身形坐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秦洲晏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我们好像可以趁机在这里接一个吻。”
林郗淮就这么看着他,空气中一片安静。
他感觉到了人渐渐地靠近,就在即将亲上的时候。
突然一阵猛烈的窸窸窣窣传来,周围的绿杆蓦地被掀开。
两人猛地侧头,是那两个少年。
看到他们的动作,皮肤黝黑的少年第一时间就遮住了身边人的眼睛。
他的额角处带着一个疤,看起来有些凶。
随即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道:
“坐坏了我们的苞谷地,赔钱!”
第59章 第 59 章
林郗淮和秦洲晏分开了点距离, 看着叫小帆的少年将手放下来,然后谴责的看着他们。
不知道是因为坐到了玉米地上还是因为他们准备接吻的举止而谴责。
林郗淮现在的呼吸和心跳平稳了下来,觑了身边的秦洲晏一眼。
他完全是被人带着跑了。
这个少年说的话漏洞百出, 他们俩就算站在那里,被出来的村民发现也不算大事。
又不是说不清。
分明就是这人想玩, 给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
还真是秦洲晏能做出来的事。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 林郗淮看向两个少年, 平静开口道:
“我们会赔偿, 但是你们跑到人家屋子里去救小源,还威胁是我们做的,怎么说?”
瘦一些的少年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连忙道:“对不起,小帆就是说说, 我们不会这么做的。”
林郗淮拍拍面前的空地:“来, 聊聊。”
小帆似乎想转身就走, 但是被人拉住坐了下来。
“你们好,我叫陈安。”他礼貌道, “我们没想去放出小源哥哥, 我们只是想去看看他, 不小心被阿叔发现后我们才跑的。”
毕竟外面的路坏了,就算把人偷偷放出去, 也跑不了多远。
林郗淮盘腿坐在地上, 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
听到对方的话,林郗淮看了眼身边的秦洲晏, 两人对上目光。
既然都是村子里的人, 就算明着去请求看看小源应该也算不上大事。
如果不同意再偷偷去看,被发现了顶多就是被训一顿。
这两人好似却觉得被发现了是天大的事一样, 因夜晚一同去看小源而感到心虚。
面前两个人正处于青少年时期,是本应上高中的年纪。
也正是感情容易萌芽的时候。
想想两人刚刚的互动,林郗淮有了些想法,但到底没多说些什么,只问道:
“小源那个是怎么回事?”
小帆双手抱臂,有些嚣张道:“凭什么告诉你?”
秦洲晏手里把玩着一根杂草,闻言看了他一眼:“没问你,陈安说。”
陈安就乖乖开口道:“小源哥哥……”
然后被一旁的小帆捂住了嘴。
陈安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最后,仿佛败下阵来,小帆收回手,偏头看向远处的玉米地。
秦洲晏挑了一下眉。
陈安就继续道:“小源哥哥喜欢上了村外的一个男人,被村里人知道了。”
“昨天你们正好撞见小源哥哥准备逃离村子,被他的父母发现,然后就被关在了家里,不允许他们见面。”
“你们村里人还挺极端的,都还动手了。”
陈安的脸又红了,连忙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村里的人不是坏人,只是这种事情上处理会很严肃,但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事。”
“就、就算知道了你们……”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显然看出来了林郗淮和秦洲晏之间的关系是他们村里人最讨厌的那种。
陈安继续道:“就算知道了,也顶多是把你们赶出去,但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你们放心。”
秦洲晏笑着道:“又打小源又关屋子里不让出去,还不算违法?”
陈安明显愣了下,问道:“被长辈亲人教训,也算违法吗?”
这种事情很难解释,也很难有个明显的界限,不同生长环境下的观念也不同。
老一辈的思想,很多都是父母给予的一切都得接受。
但林郗淮还是点头轻声道:“是的,违法,而且小源是个成年人。”
罄泗村的这事看似有些荒谬,但结合背景来看,也不算太意外。
甚至很多城市里无法接受同性恋爱的家庭里,也会出现这样情况。
把孩子打骂一顿,禁止和喜欢的人见面。
但这个村的人作为一整个集体大家庭,每次出动都是一起,就显得格外声势浩大。
仿佛是犯了死罪,看起来有些吓人。
陈安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样貌极好,是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和信任感的模样。
而且没什么不能说的,基本家家户户都知道,所以陈安继续解释道:
“其实还有个原因,我听村里的阿婆说,村长爷爷以前有一个弟弟叫冯小衡,曾经喜欢上了城里来的知青。”
“但那知青不是什么好人,骗了他,后来好像也因为那人,村长爷爷的弟弟出了意外人没了。”
“这件事让村里人很伤心,所以之后就愈发忌讳了。”
于是,村民不仅是传统观念里觉得这样不正常。
也担心再有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好似沾上了这些,就会带来不幸。
“所以如果我们村子里的人做了什么事吓到你们了,或有冒犯,真的不好意思。”
林郗淮摇摇头:“没事。”
他和秦洲晏静静地听着,没再出声。
他们作为外来人员,没有资格对任何人的行为置喙什么。
而且他们也不是救世主,没办法去插手别人的人生,会在无意间背负他人的命运。
空气安静了会儿,林郗淮站起身来:“好了,今天谢谢你们了。”
小帆“哼”了一声。
林郗淮立马改口:“今天谢谢小安了。”
小帆差点没跳起来,被陈安连忙抓住了。
秦洲晏没忍住笑:“回去吧。”
于是几人朝着居住的方向而去,村子里的空气清新。
如果是晴朗的好天气,说不定天上还能看到明显的星辰。
在分岔路口,四人两两分开,林郗淮和秦洲晏回到屋子里。
一进去,就看到景老爷子正坐在桌边,将什么药吞了下去。
整个人看起来乏力。
见到人进来,他开口道:“你们身上的泥和草还可以沾得更多点。”
“……”为了显示他们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林郗淮简单道,“刚刚和小帆陈安两个孩子出去了。”
老人家哼笑一声:“外面的动静,我想也觉得是他们,两个漏勺和你们说了不少吧?”
听上去他对这两人很熟悉。
“就简单的聊了聊。”老爷子看上去很不舒服,秦洲晏走过去,“您需要帮忙吗?”
他半蹲在老人家的面前,用手碰了碰老人家的小腹:“这里疼吗?”
景老爷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像是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了,默认下来。
秦洲晏看了看桌面上的药盒,收回视线道:“先回房间吧。”
闻言,林郗淮上前和他一起将老爷子扶起来,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老人家自己的房间也不大,但是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每天都在收拾。
但是第一眼更引人注目的还是墙上挂着的一张相框。
只是被白布遮住了内容,不知道是什么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林郗淮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以前农村的老人家里,会把去世了的另一半的遗照挂在墙上。
他收回视线,看着秦洲晏将老人家扶到床上躺好。
“我能做什么吗?”林郗淮问道。
秦洲晏扭头看向他:“帮我打一盆热水吧。”
林郗淮迅速的行动起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秦洲晏正给对方进行腹部按摩。
景老爷子就直直的看着天花板,他知道这个男人是医生,能看出些什么也不意外。
秦洲晏出声道:“您这个情况不去医院吗?”
“去过了,积极治疗过,手术做了,药拿了,钱也花完了。”
这些话听上去让人难受,但老爷子仿佛越说越开心,甚至面上难得的带上了几分笑意。
该吃的止痛药也吃了,秦洲晏也只能依靠一些外力来减缓老人家的疼痛。
他用热毛巾轻轻敷在外面。
“有医院的检查结果吗?”
“床尾柜子的第一个抽屉里。”
他毫不避讳的说,就算被人看了也无所谓,看出花来也是没救。
秦洲晏将袋子拿出来,看着厚厚的一沓纸,一张张的翻着。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有这方面认识的朋友,可以对您提供帮助。”
对方的病不是秦洲晏的领域内的,如果需要更深的介入,还是得这方面的专家来。
话音落下,老爷子也不笑了,整个人变得再次凶悍起来,毫不留情道:
“你收回那句话,我当没听见,出去出去。”
“……”
秦洲晏把毛巾拿下来,看老爷子好像好了点,他将被子扯过盖在人的身上:
“那不打扰您了,早点休息吧。”
两人一起出房门,林郗淮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胰腺癌。”秦洲晏的声音很低,“没有多长时间了,如果在医院治疗的话,能延长一点日子,但也非常有限。”
林郗淮愣了下,无声的叹了口气:“老爷子的态度也很奇怪。”
说不积极吧,他花了自己的全部家当去治疗,努力配合。
说积极,又拒绝了秦洲晏提供的帮助。
秦洲晏也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东西,又想起了陈安之前说的话。
“或许是想呈现出自己其实有努力活着的状态,好不愧对某人,但其实内心却为死亡感到欢欣吧。”
听到这句话,林郗淮垂下眸子,突然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秦洲晏和他一起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听到这句话低笑了声:“我为什么会不好?”
“因为你是医生。”
到门口两人停了下来,秦洲晏站在他的面前,伸手捏了下他的脸:
“你知道我每天在医院里要见证多少死亡吗?已经习惯了,没事的。”
林郗淮其实有想过,对方的性子为什么会和学生时代差那么多。
可刚刚在老爷子的房间里的时候,男人就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垂眸认真一张张的翻着各种检查单,神色温和而沉静。
默然的看完后,无声的整理好重新装进了袋子里,最后辨不清情绪的关上抽屉。
林郗淮突然就深刻体会到了。
因为常常在经历无能为力,得一次次的接受很多事情他也无法做到的事实。
于是就在经年累月下,将当初那个高傲狂妄、不可一世的少年打磨成了如今的模样。
林郗淮的声音很轻:“是习惯无奈了吗?”
只是习惯,不代表麻木。
秦洲晏就这么下垂着眼睑,温和的看着他。
那一刻,林郗淮第一次从这个向来强大的天之骄子身上看到几分疲态。
不只是因为老爷子一人,而是这么多年的无可奈何累积上涌。
是他未曾见过的模样。
男人的声音低低响起:“艾赛亚说得也不准确,我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到的。”
林郗淮伸手缓缓抱住他:“也没人能做到决定生死。”
他的声音很轻:“你还是很爱你的职业,不是吗?”
秦洲晏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处,没忍住笑了:“是,我救过的人更多,感觉非常棒。”
是他当初在无趣的人生中找到的方向,对生命意义的探索。
林郗淮想,对方对生与死越是了解得深入,越是懂得如何将自己的生命活得更精彩。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样的一个秦洲晏。
林郗淮缓缓开口道:“秦洲晏,我好崇拜你啊。”
越是了解,他好像越是喜欢了这个人一点。
在寂静的走廊中,这句话清晰的钻进了耳朵里。
秦洲晏笑出了声,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得更紧,感受着人身上的气息。
“我更崇拜你。”
那些疲惫和无能为力的失落瞬间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
秦洲晏觉得爱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第二天,老爷子起来的时候,林郗淮和秦洲晏已经在厨房里把早餐做好了。
两人的态度都没有明显的异样,如常的和人打了声招呼。
老爷子站在桌边收拾自己写的信纸,林郗淮站在另一端整理不大的桌面,好给秦洲晏端上来的早餐腾位子。
空气中氤氲着食物的香气。
林郗淮和老爷子闲聊:“您是哪儿人?”
“北市。”
林郗淮也不惊讶,老爷子的外貌生得好,气质也不一般。
是那种读过书的人,像是大家庭里养出来的。
一阵穿堂风刮过,老爷子手中的信纸没拿好,飞出来了几张,落到了林郗淮的脚边。
林郗淮弯腰及时将向外飘的纸张抓住。
无意看到,每张的抬头都是“小衡收”,结束的地方却落了两个名字。
一个是景清和,一个叫李瑜霖。
很好听的两个名字。
他面不改色的将信纸给景老爷子,对方接过。
收好后,将信纸放进了抽屉里。
尽管林郗淮没有好奇的意思,但老爷子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淡着神色开口道:“我改过名。”
林郗淮点点头。
不远处秦洲晏从厨房走到林郗淮的身边,拿起他的手看了看:
“等会儿记得重新涂药换创可贴。”
“嗯。”
那个菜刀林郗淮有些用不习惯,不小心将手划了个口子。
景老爷子看了一眼:“都快好了吧?”他摆摆手,“行了,你们别在我面前现。”
“……”
两方都没有明说自己大概已经知道的事。
像是约定俗成般,也不再忌讳隐瞒些东西,因为清楚对方知道了。
今天倒是难得的出了点太阳,吃完早餐后,三人在外面坐着晒太阳。
没过多久,就见小帆和陈安颇有活力的跑进来,叫着:“景爷爷!”
他们俩自然也知道林郗淮和秦洲晏住这里,同样打了声招呼。
林郗淮有些好奇:“你们关系怎么亲近的?”
景老爷子惫懒的开口:“他俩从小在我这里学认字。”
林郗淮想,难怪,估计不只是教认字,昨晚交谈的时候他就觉得陈安那孩子谈吐措辞得体。
看着两人满头汗的模样,他站起来:“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两个少年玩得好,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东西。
秦洲晏突然就笑了,慢慢开口道:“你们这村子真有意思。”
景老爷子睁开眼看着他,秦洲晏温声道:“有的时候越是过于刻意压制,反而越容易引起好奇,然后滋生些什么。”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数到三个和四个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两个少年身上。
似有察觉,小帆抬眼凶巴巴看了秦洲晏一眼。
但他仿佛有些怕人,很快收回了目光。
雨后的阳光特别舒服,微风拂过池塘,泛起阵阵涟漪。
林郗淮一出来就听到秦洲晏慢条斯理又有点欠的声音:
“不大的村子,还这样发展下去都能反杀了。”
景老爷子:“……”
林郗淮:“……”
他走到人的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朝着老爷子和两个少年假笑了一下。
他男朋友要是被打,他拦不拦还真是一个问题。
第60章 第 60 章
秦洲晏闻到熟悉的气息, 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他仰头看向后方的人,见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于是就真的不说话了。
就算是这样的死亡角度, 林郗淮的脸也依旧是好看的。
林郗淮这才收回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然后坐回到人的身边。
他将另一只手上托盘里的两杯水递给小帆和陈安。
小帆捧着水杯, 一双眼尾上扬的眼睛是单眼皮, 看上去有些锐利, 天生带点凶的长相。
但是看着林郗淮的眸子却很干净,是没有经过各种污染的纯粹。
这两少年明显还处于成长的状态,林郗淮不欲揠苗助长, 去直白的戳破些什么。
很多东西得顺其自然。
林郗淮怕他要问秦洲晏说的是什么意思,开口转移话题道:
“你们今天来是找景老爷子有什么事吗?”
“我们来学习。”
一旁的老爷子已经开口道:“你们自己去堂屋里把习题册拿出来吧。”
等两个人进了屋子后, 林郗淮才开口问道:“他们是没有上学吗?”
据观察, 这个村子里这样年纪的孩子不多。
要么是很小还在村子里玩泥巴, 要么是在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小镇住宿上学。
如果读得不好,大多还是会回到村子里种地, 以农作物的收成为生。
这里是偏远, 但也不是完全避世。
老爷子窝在躺椅里看着头顶透过树叶的光影, 回道:“两孩子都没有父母,小帆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小安住在大伯家。”
简单两句客观情况的描述, 已经不用再多说些什么。
能好好长大就已经很辛苦了,受教育是奢侈。
林郗淮就没有说什么了, 看着两人拿着纸笔出来, 坐在树荫下的桌子旁。
老爷子乐得清闲:“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问两个哥哥。”
见林郗淮的走过来,小帆黢黑的脸瞬间就红了, 下意识的就想捂自己的习题册。
林郗淮也看清了,这个习题册约摸是初中程度的,而他们快要成年,是低于他们本应受教育的年级。
看到对方的目光很平静,也不带有任何的情绪,小帆心底松了口气。
然后缓缓的,将自己的手挪开。
一旁的景老爷子开口道:“都是从能读书的孩子那里的习题册上誊抄的题。”
“我已经不行了,教不了什么,很多东西都不记得,总要想半天。”
秦洲晏笑道:“别说您了,说不定我都记不太清楚了,现在时代变化太快。”
老爷子只是浅浅的扯了下嘴角,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
秦洲晏撑着脑袋看不远处的林郗淮,对方正在给两个孩子讲解他们不懂的地方。
声音平稳,条理清晰。
秦洲晏突然很想亲身经历对方的学生时代,如果学生时代是同学,他一定老老实实去学校上课。
景老爷子开口问道:“不去和他一起吗?”
“这个我还真帮不了。”秦洲晏笑道,“我在国外长大。”
教育系统有区别,而且他还频繁的跳级,没有经历过完整的学生时代。
林郗淮虽然也跳级,但他是标准的好学生。
就算是自己会的东西,也会上课认真听讲,更懂得国内老师处理问题的剖析过程和方式。
陈安和小帆的底子不稳,秦洲晏以自己的思维逻辑去讲,他们未必能立马理解。
似乎听到了这边的话,林郗淮的视线落过来。
秦洲晏开玩笑对他道:“现在全村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林郗淮没理他。
老爷子低声问道:“国外?现在也在国外?”
“对。”
“那不是得长时间异地了。”
秦洲晏直白否定道:“不会。”
老爷子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有些愣神的看着不远处的池塘,随口问道:
“如果是长远的规划,你们的父母那边呢?”
问完老爷子才回过神来,有些疲惫的伸手按按自己的眉心:
“我多嘴了,不用管我说的话。”
原本坐在石桌旁的林郗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也听到了老爷子的问话。
他开口道:“我父母如果有机会知道,应该会祝福,他们是很开明的人。”
老爷子愣了下,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对方也没有提及其他亲近的长辈,说明大概率家里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秦洲晏的目光落向坐在旁边的人身上,他握住林郗淮的手轻声道:
“我家里人已经知道你了。”
虽然最开始是老爷子问的问题,可他立马察觉到了林郗淮的顾虑。
林郗淮一愣:“什么时候?”
秦洲晏想了想:“在伊塔伦纳。”
“……怎么这么早?”
秦洲晏没忍住笑了:“艾赛亚还有赵叔吴姨回去肯定要说些什么。”
艾赛亚是个单细胞生物,但别的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他们就知道我在追一个人了。”秦洲晏不知道想到什么,垂头笑了,“当时还有人担心我没经验,给我出招。”
林郗淮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现在……”
秦洲晏点点头:“已经知道了,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说了。”
林郗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之前确实在想这个问题。
虽然有听艾赛亚说过,他们家的氛围很好,只要是真心喜欢的人,都没关系。
但艾赛亚眼中的世界太美好了,他看什么东西都是正向的。
林郗淮不自贬,只论客观事实。
不说家庭背景,他的成长环境确实太过于糟糕,甚至没有一个健全的家庭。
而原生家庭的影响就是会直白的投射到一个人的身上。
有的人家不求门当户对,但应该也希望对方是在温暖和谐的家庭里长大的。
“他们非常期待能见到你。”
“你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他们就举行了一个派对说是要庆祝,明明两个主人公都不在,是不是很无语?”
林郗淮没忍住偏头扬起唇角。
秦洲晏也笑:“担心你有压力,好像刚在一起我就在暗示些什么,所以就没有跟你说。”
“我也没有和他们说太多有关于你,但谁叫我的男朋友太优秀,能够在浏览器上搜出来一大堆实绩。”
说着,他准备垂头轻啄一下人的手指。
一旁的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提示这里还有其他人。
“……”
林郗淮笑着收回手,秦洲晏也顺势松开。
老爷子和陈安小帆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有些东西可以不用太过于顾忌。
只是一老两少面前,他们到底不会做多亲密的举止。
虽然林郗淮之前就知道,要是家人方面真的存在问题,秦洲晏也能好好解决。
可一开始就能收到善意的祝福,真的是最令人惊喜的结果。
老爷子一向有些严肃的神情也不由得松了些。
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地被掩在了乌云里。
天色再次暗沉下来,大概率等会儿还有雨落下。
老爷子站起来:“我去准备午餐。”他看向不远处伏在案边埋头学习的两人,“你们俩也留下吃饭。”
“谢谢爷爷!”小帆和陈安欢快的应道。
等人进去后不久,两人也拿着做好的习题过来给林郗淮检查。
林郗淮本来在看书,闻言将一片绿色的叶子夹在了自己看的那一页,然后递给了一旁的人。
秦洲晏也看到了他的动作:“你的书签呢?”
他记得林郗淮看书有用书签的习惯,是个很精致的玫瑰金属书签。
“好像是掉在阿婆家了。”
“重要吗?”
林郗淮摇摇头:“没事,随便买的。”
“那到时候我送你个更好看的。”说完,秦洲晏伸手轻碰了下人的肩,然后才站起身来,“那我先去帮老爷子做午餐了。”
林郗淮笑着点了下头,然后给人检查习题册。
结束后三人在外面坐着聊了会儿,直到屋子里的人来叫他们吃饭。
林郗淮躬身收拾摆在塑料凳上的几个杯子,一抬头却发现小帆一人站在他的身边。
“有事吗?”
小帆皮肤黝黑,就算垂着眼的模样看上去也没有多温顺。
但林郗淮硬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几分赧然。
他有些尴尬的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
“在大城市的话……你们这样,周围不会有人说什么吗?”
林郗淮立马懂了他的意思,对方正是敏感又容易被他人思想带着跑的年纪。
于是他很认真的想了想措辞,才缓缓开口道:
“大城市也会有人说,哪里都有,不要把外面的环境设想得太美好,甚至有可能随着接触的人变多,声音更多更恶劣。”
“而那些话能否传到你的耳朵里来,取决于你所处位置的高度。”
“包容度更高是真的,不仅是因为大家受到了更高的教育所以能够接纳,还是快节奏的生活下,各种视线会很快的转移。”
林郗淮的声音很慢,因而带上了几分郑重:
“因为大家在忙着努力生存,得先拿到面包才有余力关注其他。”
他和秦洲晏能有着这样和谐优哉的关系,原因之一是因为不用考虑物质相关。
他们没有基础的生存困扰。
林郗淮不想因为自己和秦洲晏的相处,让小帆产生某种错觉。
以为离开了这个小村子,去往更远的地方就是幸福的生活。
有上进心想看更辽阔的天地当然是好事,但是得慎重。
是否能离开单纯的环境,去接受外界庞杂的信息和不能预知的负面影响。
“得先有自己站起来的能力,肩头才能扛起其他的东西。”
小帆一愣,他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认真。
没有把他当做小孩子,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反驳和嘲笑他的感情。
只是希望他谨慎点,除了爱情还有很多现实的因素要仔细考虑清楚。
他重重的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说完,小帆声音低了些,目光飘到了别处:“谢谢……小淮哥哥。”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跑进了屋子里。
林郗淮看着他的背影失笑。
午餐老爷子和秦洲晏已经做好,都是简单的家常菜。
屋子后面有一个菜园,都是景老爷子自己种的,能够自给自足的生活。
吃完后,景老爷子回到房间睡午觉,小帆和陈安帮他照料后面的园子,以免被连日来的大雨淹死。
林郗淮坐在堂屋门口看手机上面的新闻。
就算没看到林郗淮的手机,秦洲晏也知道他在看什么,毕竟事情已经爆发有一阵子了。
关于戚枕威胁他人,盗用他人设计的事,已经引起了关注。
甚至有合作的甲方因造成了损失提起了诉讼。
秦洲晏佯装叹了口气:“明明男朋友就在身边,偏要和别人合作。”
林郗淮笑了,他确实和喻宁昭达成了某种共识,算是利益交换。
喻宁昭作为明面上的人去处理这件事。
毕竟林郗淮现在还没回北市,他还想要安宁一阵子。
其实事务所抛弃戚枕,把他摘出来的话,也不至于有特别大的影响。
林郗淮有所保留,一开始他就是准备回去后再好好处理的。
如果不是在徽沂镇的时候戚枕一直来给他找不痛快。
那就干脆给对方找点事做。
感到对方有点微不可察的失落,林郗淮开口道:“如果我被欺负了,我一定找你。”
秦洲晏笑了下:“他最近没有给你发短信了吧?”
据他观察,应该是没有的。
林郗淮摇摇头:“在徽沂镇时就安分下来了。”
正说着,林郗淮面前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一个陌生的电话拨打过来。
——来自北市。
“……”林郗淮突然觉得刚刚说的那句话有些打脸。
秦洲晏开口问道:“之前戚枕有打电话给你吗?”
不管是谁,林郗淮都不想接,就干脆让电话就这样响着。
“基本没有,都是发短信。”
秦洲晏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指不定是诈骗或营销电话,你别想太多了,不可能。”
林郗淮撑着脑袋无奈道,他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秦洲晏没有说话,只是垂头笑了。
于是,林郗淮把手机推向他。
“我给你这通电话的处置权,挂掉还是接通,你来。”
秦洲晏后倚着靠背,显得有些散漫的看着手机上的陌生号码。
几秒后利落伸手拿过,在因响太久即将自然挂断前,手指划向了接通键。
同时,他对上林郗淮的视线,开口道:
“喂,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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