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我看你长得像糖醋排骨
席末沉顿时明白温初在谢恒这件事情上这么平淡的原因了。
他对自己并不负责,纵然有人想要他的命,温初还是会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去看待。
只因为他习惯了。
他习惯了别人不在意他,不把他当成正常人,温初自然而然的便没觉得自己有多重要。
或活或死,都不重要。
但……席末沉很重要,重要到他能不顾一切的去保护。
和席末沉的想法完全一样。
别人如何欺负自己无所谓,可席末沉被人伤害他难以忍受。
“我没事了。”席末沉的双手搭在温初的肩膀上,温柔的安慰着,“我说你哄哄我就好了。”
温初拧着眉,无措着心酸道:“可这样哄根本没用。”
“谁说没用的。”席末沉抱紧温初,用力将他揉进怀里,“很管用。”
温初的下巴垫在席末沉的肩膀上,咬着唇,似是有点想哭。
席末沉一声一声的哄着,温初硬是忍住了没哭出声来。
“怎么换成我哄你了?”席末沉哭笑不得地望着温初,抹了抹他发红的眼尾,“好了,我们回家?”
温初重重的点头。
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迫不及待的收拾好东西,便和席末沉一起回了家。
只是从病房里出来,温初往前没走几步,便感觉身后有动静。
他猛的转头,看到的却只是无尽的空荡荡的走廊,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声音。
温初轻轻拽了拽席末沉的衣袖,脑袋微微一偏。
席末沉秒懂,紧锁着眉心转过头去,压低声音道:“没什么。”
“有点心慌。”温初如实道,“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事在堵着。”
温初的话让席末沉莫名想到那天见到的身影和叮嘱的话。
他再次转头看去,却也只看到了一抹匆匆转身的佝偻背影。
他知道是谁,可惜出于私心他没办法让刚刚恢复的温初和痛苦的过往扯上关系。
“小初,有什么事之后再说,我们先回家。”
温初点点头,但他不经意间还是回头看了几眼。
但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
只是他并没有思考太久,他便进入到了一种他迟迟不能忘记的温暖当中。
知道他出院,席母早早的在家里忙活,做的都是温初爱吃的菜。
一进门闻到浓重的饭香味,温初面露笑容,走到席母身后。
看到温初,席母恨不得把手中的炒勺扔掉,和温初来一个拥抱。
温初眯眼笑着:“辛苦了,妈。”
席母听到这话更卖力气了,她勾了勾唇,心满意足地开了口:“辛苦什么,我应该让小末在家里做饭,我去接你才对。”
在客厅收拾东西的席末沉,听见席母对他嫌弃的话,心生无语。
看来席母好像更喜欢温初这个儿子,恐怕他才是儿婿。
席末沉不死心的在厨房露头,靠着门框望向席母提议道:“我想吃糖醋排骨。”
席母斜眼瞪他,一点面子都没给:“我看你长得像排骨。”说完又温柔的看向温初,“初宝想吃糖醋排骨吗?”
温初一偏头,恰巧和席末沉弯着的眉眼对上,他故作没看见扭过了头,顺着席母的话道:“我不想吃排骨。”
席末沉:“……连你也不爱我了,我走!”
温初看着他假装跳脚的走了,嘴角扬起笑的眯起了眼。
这样和谐的场面是温初一直梦寐以求的,幸好他能在席母和席末沉这里感受到自己独一无二的存在感。
住院的这几天,席母也会每天过来陪他说话,做些他爱吃的菜。
原本该因为生病住院而暴瘦的温初,这几天体重却长了一些,脸蛋摸着更软了。
吃完饭席末沉就躺在温初的腿上,捏着他的脸颊。
温初不厌其烦的将他的手拿下去,没一秒又贴了上来。
时间久了,温初索性不管了。
他望着漆黑的电视,映着他红润的脸,不知不觉中他勾起笑容,低头望向席末沉。
“你脸上有东西。”席末沉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温初想都没想干脆戳穿:“我听过这土味情话,有点帅……”
“不是,”席末沉起身,手臂撑在沙发上,靠近温初,“有个米粒。”
温初脸颊腾地羞红,下意识摸了摸嘴角,可他没意识到席末沉只是在逗他,胡乱的擦着嘴。
“哪有……”
席末沉在他慌乱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温热覆在了温初的唇上。
温初闭着眼睛迎合,没一会呼吸好似被夺走一般,有些急促。
“你骗我。”
席末沉勾着唇,身子往沙发上一靠,随口道:“谁让你不准我吃糖醋排骨的。”
温初知道席末沉是在报厨房之仇呢。
他哼了声,将席末沉一推,作势要往卧室里走,席末沉赶忙抓住他的手腕,又将他生拉硬拽了回来。
“干什么去?”
温初亮晶晶的眼眸弯着,神情却好似在生气。
他掐着腰,像是为自己愤愤不平道:“你喜欢糖醋排骨,你和排骨过日子吧。”
席末沉本欲想服软,可他从没见过温初这种模样,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抬手一捞,直接将温初打横抱起。
温初没来得及挣脱,便听席末沉凑到他耳边,言语中满是魅惑和勾引:“我只和我的宝贝过日子,走吧,去床上过日子喽!”
话毕他便抱着温初进了卧室。
只是一秒没多待,客厅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持续不断的铃声让席末沉表情不悦的从卧室走了出来,他看着来电显示,差点怒火攻心将手机砸了。
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席末沉声线极低,暴怒的情绪险些要溢散出来。
“说。”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席末沉眉心拧起,神色不善,“这点小事难道不好调查吗,他要找我麻烦?你让他直接来找我就好,只要他敢。”
席末沉回头,目光撇向卧室的方向,压低声音:“谢恒,你告诉他,他胆敢再找温初的主意,我就会毫不留情的把他们两个人送进去。”
这一切要不是为了温初,席末沉定会早早地去把这些人解决了。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贸然这么做。
电话挂断,谢恒将手机揣进口袋里,双手抱胸望着在他身边站着的两人。
“你也听到了,是他自己发现的。再说那五十万我都没要,你为什么还要从我这里得到温初的消息。”
温父冷哼一声。
从拿到那五十万之后,他们就没再关注温初。
可公司并不能因为这五十万起死回生,他们只能再寻求其他的办法。
这不,温父又盯上了温初。
他们从温初手里得到了太多,自从缺失了这一经济来源,他便觉得那里都不对劲。
反正温初本来就是一个赚钱工具。
只是没想到谢恒会失手。
“你还是做的不够狠。”温父满脸嘲讽,字里行间对谢恒表达不满。
可谢恒还是良心发现。
纵然当时因为温初他住了很久的院,但他对温初的恨意也早就消失了。
如同席末沉所说,他也不想和温初再有任何关系。
再者,他也意识到赛黑车并不是长久之计,他也赚了不少钱,也没有必要再从事这种危险行为了。
“我是不狠,但我也没有要你的钱,所以Wen的事,不要再来找我。”
温父还不死心,他瞪着谢恒威胁道:“你就不怕我举报你们这比黑赛的?”
谢恒:“我只是一个比赛的,仅此而已。”
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不管温父温母想要怎么为难温初,也都和他无关了。
“还有……”谢恒离开前看向温父,“你最好不要挑战席末沉的极限了,他真的不好惹。你最好……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身上。”
今早为了追他席末沉不要命的程度,就能让谢恒看出来,他为了温初什么都能做出来。
温父在谢恒离开后,阴沉着脸色看向温母,面孔显得有几分狰狞:“那个女人找到了吗?”
温母皱着眉:“找到了,她就在中心医院,但是已经活不长了。”
话落温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紧紧皱着眉,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温父:“你不会还想对这个人动手吧?”
温父听到温母的话,倏地笑了笑。
他笑的得意,好似早就有所准备。
温初这枚棋子从领养的第一天,温父就设计好了温初这一生要走的路。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席末沉出现会把这一切都搅乱了。
温初越来越不受控制,也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想要拿到钱只能从曾经那些人身上来争取了。
“你觉得我们还有路可选吗?”
温母看着温父脸上的诡笑,突然一阵恶寒,身上汗毛直立。
和温父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每次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便说明他又做好了害人的准备。
“温驰,有些事情也该结束了。”
温母似是感觉累了,她叹了口气,也劝着温父。
只是温父却怒冲冲的扇了她一巴掌,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教养荡然无存。
“这种话我最不希望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温父看温母的眼神如同看一堆垃圾,他一声嗤笑,表情从容。
“有些事做了就回不了头了,温初被我们领养回来的原因你可别忘了,我们永远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离不开我。”
82.小初,别怪我狠心
温初本以为他从医院回来后,日子能够风平浪静一段时间,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有他意想不到的困难在等着他。
席末沉今天有手术,怕温初不想再闻到那股消毒水味,便没带着他一起。
温初一个人被留在家里,他倒也习惯了。
一个星期没有工作,翻译文件积攒了很多,一上午也只是忙了部分。
他难得下厨,打开冰箱便发现席末沉一大早起床,便将食材全部切好备用。
温初心里暖烘烘的,孤身一人的无助感也就消失了。
一上午的忙碌让他很快便有些困乏,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没多久便听见一阵急躁的敲门声。
温初猛地起身,迷糊的双眼闪过一丝烦躁,意识到可能会是席母或者其他熟悉的人,他便又恢复了以往乖巧的模样。
他下了床,看向猫眼。
门外哭的泪眼婆娑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着,放在门上的手都在颤抖。
正当那人再准备敲门时,温初率先把门打开。
单薄瘦小的身子直接朝他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腰,眼泪都蹭到他肩膀上了。
“小哥。”阮惜泣不成声,哽咽着断断续续道,“你能不能,去见见院长?”
院长这两个字眼仿佛有点陌生,可温初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张年轻的脸来。
那个女人每天都洋溢着笑容,看向孩子们的目光柔和。
纵然是他这种有心理疾病被人厌恶的孩子,她也能一视同仁。
可只有……当福利院的孩子被领养前后,她会冷着一张脸,不知是不情不愿还是什么原因。
温初推开阮惜,将他拉进屋里,顺手从茶几上拿起纸巾塞进他的手心,语气稍显严厉:“别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阮惜抽抽搭搭,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温初朝阮惜伸出手,低声说了句手机。阮惜老老实实的掏出手机递给了他。
征得阮惜的同意后,阮惜和许沐的聊天记录映入眼帘。
「我该怎么办?小哥不想去见院长,可是她快要死了。」
「惜惜,你去问问小嫂子?如果……他愿意的话。」
「真的吗?我不敢。」
「我陪你去,你现在在家里吗?我去接你。」
看着这几段对话,温初似是能看见阮惜哭着打字的表情。
院长快死了……温初知道,那个女人得了癌症,的确命不久矣。
只是阮惜哭的这么难过,是……院长的生命马上要走到尽头了吗?
“她现在在哪儿?”温初内心躁动不已,可面色平静。
他遮掩情绪的能力一般人看不出来,他的本质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一个人的生死。
只是,他有必要和院长问一下当年的事情。
阮惜止住了哭声,根本没有预料到温初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市医院。”
“嗯,许沐在楼下吗?”阮惜狂点了两下头,“我们现在就去吧。”
阮惜嘴唇颤抖着说了声好。
温初同意,事情就更顺利了。许沐开着车很快就到了市医院,问出院长的位置,温初便准备去找。
可他没想到,恰好遇到中途查房的席末沉。
“小初。”
温初顿住脚步,扭头望向声源,席末沉一身戾气,表情凝重,吓得身后的实习医生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你怎么来了?”
席末沉随手将病历本一递,走到了温初身边。
温初还没言声,便看到席末沉的目光转移到了身后阮惜的身上。
阮惜低着头,没和席末沉对视。
席末沉几乎一眼便断定温初是去干什么。
如果没有阮惜的话,席末沉或许不会怀疑。
可温初的身后有阮惜,再加上阮惜哭的眼睛红肿,温初只有一个目的。
“你要去见院长?”
温初偷偷看了一眼席末沉的脸色,唇角微微压了压:“我,想去看看她,她的病很严……”
“不许。”
席末沉的这一声呵斥,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实习医生和阮惜许沐,全都愣住了。
席末沉的脸色瞬间阴沉,眼里透着烦躁和不悦,趁着温初愣神之际,他回头交代了句什么,直接抓着温初的手腕离开了。
即便他很生气,他也没使劲握住温初的手,因为他知道温初不会挣脱。
“别生气。”
温初撒娇地晃着席末沉的手臂,看他脸色不好又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下。
席末沉依旧不为所动。
温初干脆抬手捧着席末沉的脸,让他能直视着自己。
“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温初见席末沉垂眸,和他泛着冷意的眼眸对视。
他不是席末沉手底下的实习医生,也不会害怕他的冷脸,他甚至知道席末沉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小初。我知道你想去看她,但是你能确保你看到她能依旧保持淡定吗?”
温初没说话,他顿时明白席末沉是在意他的情绪。
“我没事。”温初指尖发烫,席末沉将手拿下来攥在了手心,“我只是想和过去说个再见。”
曾经的他或许会一辈子囚禁在过去里无法自拔,然而现在他不一样了。
除却温父温母那边,他甚至可以原谅任何一个对他有过伤害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席末沉却怎么都不肯。
“我不管院长是对你好与坏,因为我没有参与过你的曾经。”席末沉把温初搂在怀里,好像下一刻这个人就会离开他一般,“你的未来有我了,我想为此付出一些什么。”
院长这个人他不了解,他也不想让温初去试图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可院长把温初关进禁闭室是事实,在温初受欺负没有好好保护他也是事实。
他有什么理由原谅这个人?
“我就做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作为福利院的院长保护好你不是应该的吗?可她却把你关了起来,她要是真的死……”
“席医生,院长她不是坏人,她对小哥很好的,她也在努力的保护小哥!”
温初和席末沉分开,他看着阮惜气冲冲的推开门脸颊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阮……”
“小哥。”阮惜求助的双眼看向温初,撇嘴委委屈屈道,“你去见见院长吧,我求求你好吗?”
想来院长是真的命不久矣,阮惜才这么请求温初。
只是温初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仍是想得到席末沉的同意。
“你就让小嫂子去见见,至少也算是满足院长临死前的一个愿望了。”
许沐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没忍住开了口,可他这一开口更是让席末沉心中的火骤增,无处宣泄。
“你他妈懂什么!小初不管是在温家还是在这个救助了他的福利院里,他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凭什么为了一个快死的人耽误了小初?”
席末沉发泄似的大喊,神情冷淡,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能忍住。
他的呼吸微急,怒火直奔头顶涌了上来。
他心疼温初,心疼的要死。
可他的宝贝却还要为了别人不顾自己。
“阿沉。”温初贴着席末沉,手掌放在他的胸前轻轻安抚。
席末沉瞪着许沐,听着温初软声软气的话,脸色稍稍恢复了一点:“小初,别怪我狠心,我做不到。”
他做不到让温初去见那个可能会让他崩溃的人,他的初宝不该承受那些。
“你们先走吧。”温初看着靠在许沐怀里大哭的阮惜,轻声道,“我考虑好了我就会过去。”
待人离开后,席末沉这才像是卸下全身防备般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温初坐在他身边,两个人双手交握,谁都不愿松开。
还是温初率先打破宁静,他将头搭在席末沉肩膀,目光望着前方。
“对不起。”他声音很软,歉意真诚。
席末沉没生过他的气,这次也是,他只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帮不了,温初却还要和那个院长见面,刺激他的神经。
“你不用道歉,我听的无数个道歉都不该属于你。”
温初眼眶微微发热,被席末沉护在掌心的手也在发抖。
他何尝不在害怕,只是再怕他也要和过去说再见的。
他不能再让席末沉担心他了。
“我想去。”他祈求道,“你能不能让我去见她,就算……我真的受到刺激我也认了。”
温初鼓足了勇气,只是想直面心灵的恐惧,他想要拥有一个他想要的未来,他必须往前迈出一步。
“你担心的话,”温初看他,眼含泪水,难过道,“你陪我好不好?你陪我我就不会有事的。”
席末沉抬手摸着他的眼尾,深情又专注:“你让我怎么办?我拒绝不了你。”
“我不想让你去见她。”
席末沉千方百计的拦着,甚至对院长也说过狠话,可这么防着也没有任何用处。
他拦不了阮惜的主动,也拦不了温初的坚持。
“没人能理解你的苦,我也一样。”这是温初第一次见席末沉眼眶泛红,言语中透着浓浓的担忧,“但我只想保护你。”
席末沉知晓温初并不软弱,可他很脆弱。
他起初连阮惜都不愿意见,何况是院长。
“阿沉。”温初拂去席末沉眼角的泪珠,又亲了亲他的眼皮,“对不起。”
席末沉把他拥紧:“下次要说我爱你。”
83.终于见到你了,乐乐
温初得到席末沉的应允是在一个小时后。
席末沉借着要查房为由,把温初安排在了休息室,应当也是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机会。
他再回来时阴冷的脸色逐渐好转,带着点笑意。
他嘴角勾着并不明显的弧度,望着温初的双眼仍是含着浓浓的情谊。
“刚才我在外面看见了许沐,他躲我就像躲爹一样。”
温初一愣,但也明白席末沉是在占许沐的便宜。
他正要开口,席末沉便贴近他,那张帅脸靠的愈来愈近。
温初还没向后退步,席末沉先是揽住了他的腰,又在他刚刚开启的唇上咬了下。
见席末沉又露出轻浮的表情,温初便明白他早就没那么生气了。
“我有这么吓人吗?”
温初咬了回去,抬手又掐了一下席末沉的腰,点头承认道:“有。”
他没觉得有什么,可那些学生吓的话都不敢说,席末沉要求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你不怕我就可以了。”席末沉松开他,笑眯眯道,“你想要我陪你吗?”
温初点点头,抓紧席末沉的袖子:“要。”
“嗯。”席末沉看向挂钟,“把阮惜叫来一起去吧,我找找周院长的病历。”
温初很快叫来了阮惜。
阮惜一进休息室的门,就胆怯的缩在温初的身后。
席末沉的喝声让他现在还没有缓过来,他生怕又见到席医生的恐怖表情。
“你要是再露出这副表情。”席末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笑讽道,“我就不让小初去了。”
阮惜立刻挺直了腰板。
席末沉自带医生由内而外散发的冷厉感,再加上今天他生气过,阮惜这种内向加社恐的人,自然接受不了。
温初拍拍阮惜,对着席末沉道:“别吓他了。”
席末沉勾唇一笑:“既然你小哥发话了,我就不说了。”他经过温初的身边,捏捏他柔软的脸蛋,“走吧小哥,我带你们过去吧。”
这声小哥无论阮惜怎么叫,他都没有什么感觉。
可席末沉蛊惑的语调却让他迅速红了脸颊,他跟在席末沉的身后,狠狠低着头,脸红的好似能滴出血来。
走到院长住的病房前,温初抓紧了席末沉的衣摆,心中莫名有几分抗拒。
他再怎么做好准备,到了这一步他还是想退缩。
“我在,别怕。”
席末沉轻轻将门推开,病床上虚弱的人撑着疲惫的身子坐了起来,老花的眼睛费力的看着门口。
“席……”
只说出一个字,席末沉便朝着一侧挪动了脚步,他身后的温初便映在了院长的眼中。
温初抬眸,看向那苍白的垂垂老矣的脸颊,心仿佛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闷闷的疼痛让他呼吸急促,红润的脸色立刻消失不见。
幼时的记忆走马观灯的从脑海中放映。
病床上的老人瞳孔放大,十分震惊的望着温初,她伸出颤抖的手掌,对着温初的方向招了招手,嗓音嘶哑,透着沧桑:“我可见到你了,乐乐。”
温初对这称呼已然不熟悉了,但这两个字划进耳朵里后,他还是不忍想起小时候的他和亲生父母的对话。
“我为什么叫这么普通的名字,梁乐?”小孩儿拧着手指,脸上露着埋怨。
母亲温柔大方,与记忆中的声音相差些许:“因为爸爸妈妈希望你快乐,这辈子不求过得多好,但一定要快乐。”
温初想,他快乐吗?
如果这番话是真的,亲生父母也许不会在遭到重创之后,带着他决心一死吧。
“小初,来。”席末沉将失神的温初唤回了现实。
他迷蒙的双眼变得清澈,随着席末沉的脚步走到了院长的身边。
只是温初和院长中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般,院长不加掩饰的将目光放在温初的脸上打量,而温初只是看向前方。
是阮惜率先坐在了两个人中间,他摸着院长粗糙的手,轻轻放进了被子里。
“您今天好一点了吗?”
院长重重的咳了几声,胸腔像是郁积着什么东西,缓了许久也没有缓过劲儿来。
阮惜只得拍着她的后背帮她舒缓。
这自然的动作让温初意识到,眼前的女人的确老了,皱纹布满整张脸,可她这个年纪不该如此。
或许是因为病痛的折磨,院长看起来更像是七八十的老人。
“小惜,辛苦了。”
阮惜马上要落泪了,看着院长的状态难免有些心酸。
听着女人道了声辛苦,他放下院长的手,径直走到墙根下背着这几个人抹泪。
席末沉:“……”要是初宝也这么爱哭就好了。
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温初撇向还在哭的阮惜,偏头偷看了一眼院长,却发现女人仍在望着他。
他自知躲不掉,做了心里建设后才道:“院……”
“周院长。”席末沉打断了温初的话,神情严肃的望着院长,说,“今天带着他过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小初想和过去说再见。”
这句话本是温初的本意,可经过席末沉的口中说出来,好似温初日后就不想再和福利院有任何的牵扯。
席末沉心中便是这么想的,只是一切还没那么简单。
院长也听出了这个意思,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很久,也没说出什么来。
她对温初可能心存歉意,只是这个道歉她不知该以什么形式对一个孩子说出口。
“乐乐。”院长的目光绕过席末沉,放在了温初的身上。
温初和她对上眼神,表情透着几分疏离,他咬了咬唇,蹙眉开了口:“我不叫乐乐,我叫温初。”
纵然他以后也不会姓温,可是他更不想听到乐乐那两个字。
“乐……小初,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被温驰领养。”
院长的话在席末沉听来,恐怕她早就知道温父是什么样的人,但为什么她没有阻止?
“出于对初宝情绪状态的考量,这件事还要麻烦院长和我说清楚一些。”话落席末沉厉声叫了阮惜,“先把你小哥带走,这里我……”
“不用。”温初冲着席末沉摇摇头,眼中的坚定若隐若现,“我没关系的。”
席末沉纠结的望着他,在得到温初的肯定之后,他只好顺从了温初的意愿。
院长看着病房内其余三个人,叹了口气。
她弯着腰准备从床上下来,温初下意识的抬手,却始终没上去搀扶,阮惜从角落里跑来,跨上了院长的胳膊。
“去外面走走,说说,可以吗?席医生?”
“嗯。”席末沉推着一旁的轮椅,示意院长坐下,又将轮椅递给了一旁的阮惜。
外面阳光正好,坐在树荫下乘凉再好不过,可几个人无心晒太阳。
推着轮椅出了病房,院长抬眸望天,被刺眼的阳光照的她又立刻低下了头,周身散着几分惨淡,阳光也无法驱散。
她重重叹息,声音沉重地开了口。
“我记得你离开的那天,也是这艳阳高照的天气,我身上暖洋洋的,可心里却凉透了。我本该……要把你留下的。”
那天的日子,院长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两个人来到福利院,甚至没有关注任何一个其他的孩子,一眼便注意到了缩在角落里神情郁郁的温初。
当年的场景和温家人的话,院长还历历在目。
那个看着有几分慈眉善目,嘴角挂着笑的温驰,指着角落里的温初:“我就要他。”
院长当时没多想,可对于她们福利院来说,了解领养人的家庭条件是十分有必要的。
第一次,她没有同意,而是要求多观察几天温初的情况。
这也是第一次院长开始试图了解温初的心。
这个充满敌意,和任何人都保持一定距离的孩子,却渴望有家的温暖。
“我开始调查温驰,和他家里的人,我阅人无数,看见他们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不友好,但我并没有剥夺孩子的选择权,我开始给他们创造机会,以父子母子的模式相处,确定乐乐到底适不适合温家。”
话毕,院长看向立在一旁认真听着的温初,面上歉意正浓。
温初一直没开口,他恍然记起了当年的经历。
那对父母说他们没有孩子,想领养一个乖巧的懂事的带到家里去。
他也是被温家两人装出来的假象骗了。
可那会的小孩并不懂这些,他只知道他会迎来对他好的、永远陪伴他的父母。
于是,温初便开始装乖,为了让院长知道,也是为了让温驰知道,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孩子。
就算有病,他也能装出没病来。
“在经过我了解后,我发现温家人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真心的去领养乐乐,但那个时候乐乐是真的喜欢他们。”
“所以……”院长倏然闭上了嘴,脸上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她捂着胸口,气息发沉声音也闷闷的“我只能把他关起来,说他不是一个好孩子。”
席末沉听着院长的解释,不知该作何反应,是不可置信还是替温初难过。
但他对院长的说辞还是持怀疑的态度。
“这么说,你关小初禁闭都是为了他好?”
院长听着席末沉略带质问的语气,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她比谁都清楚,那个决定根本就不是为了温初好。
84.开始揭露真相
“我后悔了。”
院长转动轮椅,手臂微微抬起抓住温初的手,颤着声音道:“我就不该要你和他们有接触,都是我的错。”
温初仓皇的将手抽开。
他不是不信院长说的话,只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当他听见真相时,心中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温初向后退步,站在了席末沉的身后,像是打算从他身上获得一些安全感。
席末沉了然的将他保护住,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周院长,我还有个疑问,为什么你不直接和温驰挑明你不允许他领养小初,却是用这种关禁闭的方法伤害小初的心灵。”
席末沉追问的语气让院长心生惧意,沧桑的面容显出几分慌张来。
她没再看温初,看来是不敢回答席末沉的话。
因为她对温初造成了伤害是既定事实,这是无法改变的。
“我……”院长停顿了许久也没说出什么来。
温初看看她又看向席末沉,踮起脚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席末沉微微诧异,眼眸微眯。
“周院长,你莫非是被温驰威胁了?”
像是戳中心思般,周院长身子莫名颤了一下。
她胸口袭来一阵钝痛,双手发颤的捂着难受的地方,脸颊已经完全皱了起来。
她很难受,难受到弯着腰,想要压着胸口为了缓解,但没有用处。
席末沉见状,让阮惜立刻带着周院长前往急救室。
她的身体已经很差了,方才那几个字想来刺激到了她,单单靠着个人意志很难恢复。
很快她被送往急救室,阮惜焦急的站在门口一直盯着。
温初面无表情的找了一个长凳坐下,发凉的手被席末沉盖着,身体的温度逐渐回暖,他才仰头看了眼席末沉。
“如果真的按照院长所说,我被关禁闭的缘由也说得通。”
席末沉费解的看向他,眸中闪出几分担忧来。
“你还记得多少,小初?”
温初的视线在急救室的门上停留了一瞬,脱力般的靠在结实的椅背上,阖了阖眼睛才轻轻开口。
“温驰在领养我之前,我和空气没什么两样,不会被人关注。好像就算我丢了,也不会有人找我。可自从温家人和我接触后,我被很多人注意到了。”
可能是温驰表现得太温柔,像一个慈父。
他这样阴郁的孩子又怎么配得上这样的父亲呢?
“我以为我救了阮惜,惹了那些孩子才被关的禁闭,可是……”温初思索了一阵道,“在那之后,我看到温驰拿来了领养协议。”
正是因为温驰在,温初才被关了起来,院长也和温驰说清温初的情况,只是仍然没遭到拒绝。
所以每一次领养之前,温初都如同一个坏孩子一样被院长关起来。
孤独一人待在那个黑漆漆的小屋里,见不到阳光,那一段时间他就已经和黑暗融为一体。
本就有着心理疾病的他,可是被院长不分青红皂白的关起来,只会让他有更严重的心理负担。
“她不愿你被温驰领养,大可用其他的办法解决。”
席末沉还在坚持己见,他不能理解院长的所作所为,只因为他没有站在院长的角度上看待这件事。
可温初却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清楚院长更看重的事。
“要是她真的受到了威胁,”温初噤了声,看到急救室的门被打开,他像是自言自语低头道,“拿我换其他孤儿的安全,我也能理解。”
席末沉听见了他的话,正要询问时,急救医生和席末沉对上目光,凝重的开了口:“已经没多长时间了,最多两个月。”
席末沉应声点头:“我知道。”他将温初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如实说,“我让家属提前准备后事吧。”
站在一边的阮惜早就将这话听的真真切切。
他呼吸一紧,唇色立刻变得苍白。
明知真相就是这样,可他还是无法接受。
这个快要被癌症折磨死的人是抚养了他十五年的家人啊。
“小哥。”阮惜咬着唇可怜巴巴,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滑落。
温初好像都能听到啪嗒啪嗒的声音。
他不知怎么安抚阮惜,因为他和院长并没有很深的交情。
可一个人若是真的从他的眼前离世,他也是会难过的。
他接受了阮惜的拥抱,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直到院长被医生从急救室推出来,温初才松开阮惜,看着虚弱无力的院长,心思陡然变得沉重。
院长被带到病房,阮惜继续悉心照料。
温初暂时没想法和院长聊起曾经的往事,他和席末沉对视一眼便离开了病房。
“你被温驰领养之前,阮惜已经来了,他或许知道一些内幕。”
席末沉看着一直心事重重的温初,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温初听来却摇摇头。
“小惜不是那种藏得住事的人,他要是知道,肯定第一时间就和我说了。”
不然阮惜也不会背着院长来求他去见女人一面。
“那么,知道真相的人也就周院长……”
席末沉的话只说了一半,他便看到温初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温初想起了温驰,那个让他受到重创的养父母。
他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温初甚至沉浸在了美好的生活中,竟然忘记他的背后还有这样的几个人,在祸害着他的生活。
“阿沉,我能去找温驰问个真相吗?”
看着温初眼里的坚毅,席末沉却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不知道温驰在后面搞了什么鬼,更不清楚院长到底是不是受到了威胁,但现在我们还是要先从院长这里入手。”
席末沉还是担心温初遇到危险。
“我知道了。”温初垂下眸,状态并不是很好。
从他见到院长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情绪一直是低迷的。
只有他身边的席末沉才知道,那双被他紧握的手掌透着细汗,颤抖了许久都没有停下。
“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下不为例,没有我的允许,你还是不要来医院的好。”
一方面是防止温初和院长见面,也是为了让院长能思虑过后说出她一直隐瞒的秘密。
温初这段时间以来是很听席末沉话的,可是自从接触了阮惜和院长,那些隐藏已久的秘密渐渐浮出水面,他没办法平静下来。
温初眨巴着眼睛,恳求的目光看着席末沉,声音极小可语气却是坚定的:“我想留下来。”
席末沉眉头紧锁,不解道:“为什么?”
温初直言道:“院长不知道在隐瞒什么,我有必要弄清楚。”
席末沉清楚温初的想法,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温初精神一直紧绷,那太累了。
“你不能交给我去做吗?”
席末沉双手搭在他的肩头,透过那双认真的眸子,温初看见了垂丧的自己。
他到现在仍以为装乖能解决一切。
有了家人,有了恋人,都是靠他假装乖巧得来的。
可是,事实证明根本不是如此。
温家领养自己也是另有目的,或许他父母的死都会有他无法想透的隐情。
他必须解决,靠一己之力也好,有席末沉的帮忙也好。
他不能一味的躲在席末沉的身后,让他最爱的人替他抵挡一切困难。
“我们一起。”温初的话语不容拒绝,席末沉没再反驳,而是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温初深吸一口气,无助地开了口:“我想去福利院看看。”他断了声,想了想又道,“去新的福利院,或许有和我同时期进去的人,知道一些真相。”
温初的话音刚落,门口便传出一声动静,两人同时看向门口,注意到有个人影在看着他们。
“阮惜,不用扒门缝,进吧。”席末沉一眼便看清那个畏畏缩缩的身影是谁。
阮惜推门,胆小的立在门口没动。
“你不陪在周院长身边,过来有什么事?”
阮惜紧张的动了动喉咙,小声道:“我听小哥说想去福利院,但是当时的福利院已经烧干净了,如果你想去新的地方,我带你去就可以了。”
那场大火来的太突然,他们根本无力招架,甚至有几个孩子在大火中丧生。
阮惜清楚地记得,他们所有人搬离到另一个地方的场景。
所有的孩子都在大哭,可院长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淡定。
阮惜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这个地方除了我们福利院的孩子和院长,没有人知道它的位置。”
这句话让温初心中的疑问一瞬间冒出。
阮惜也看出了他的不解,轻声解释着:“其他无父无母的孩子都是院长前去医院或者别的地方主动领养的。”
“和我一起的孩子还在吗?”温初紧张询问。
阮惜:“福利院内有一个,其他的被领养后就断了联系了,但我不确定那个人知不知道。”
得到答复后,温初还是决定前往福利院。
席末沉有工作只能留下,温初便打算和阮惜,还有覃净一同前往。
覃净是心理医生,也许还能对和他一样的孩子做心理疏导。
席末沉把三个人送到车站,看着温初的脸有些不愿。
“我想跟你去。”
温初在他的脸上亲了下,勾唇笑笑:“我明天就回来。”
听到这话,席末沉更不高兴了。
他抱着温初,吐出温热呼吸的唇附在温初耳边,仅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你千万不要当着他们的面脱衣服。”
85.变成自由的鸟儿
温初看看阮惜又看看覃净,脸颊刷的便红透了。
他咬着唇,推开席末沉,无措的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胡说什么呢!”
“没胡说啊。他……”席末沉义正言辞,抬手指着覃净,“他看着就不正经,你不能给他看。”
温初瞄了一眼覃净,见他眼底含笑,脸颊愈发羞红。
他怎么都不知道席末沉的嘴这么不正常。
“我又不吃你老婆。”覃净一只手拿着行李箱把手,一只手挎着温初的肩膀,故作得意道,“但你得担心一下,我还是会催眠的。”
席末沉知道覃净是故意开玩笑,可听到这话还是不免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覃净这个人也就只有在席星忱面前看着娇娇弱弱的,其他时候可完全不一样。
“小初,初宝。”席末沉冲着温初撒了撒娇,可力气使得太大,听着有点恶心。
温初面露嫌弃,但嘴角却是笑着,他对着席末沉摆摆手,看了眼发车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该走了。”
席末沉依依不舍的说了声好。
温初又何尝不是,纵然只分开两天可在他的心里却是一阵煎熬。
上了车,温初也仍是面无表情,看着并不高兴。
“老席也是为了让你放松,你无需担心他,他也尽量不会担心你。”
“我不担心他。”温初嘴硬心软,“只是他真的很想和我一起去,我也想。”
“我们尽快处理完尽快回来。”
覃净出声安慰,温初的情绪渐渐被抚平。
新的福利院位于郊区,在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开车难免路途偏僻,并不好走。
但距离车站并不远,走个二十分钟便到了目的地。
覃净拿着行李箱在后面跟着以防万一,阮惜和温初在前两个人聊天,可聊的内容也有几分压抑。
温初想知道旧福利院的大火是怎么造成的,阮惜想了许久才回忆起一些。
“因为我们很多孩子睡在一个大通铺,平常人睡觉都安静的很,可那天我们突然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是院长把我们喊起来的。”
这种事一个人本就不可能都顾及到,年纪更小的孩子无法做到从大火中逃生。
“事后调查我们才发现,火源……”阮惜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温初的脸色,道,“是在你之前待过的那个小房间。”
那里从温初离开后就没有人在住了。
在那些孩子的眼中,温初就是一个坏孩子,他住的房间也自然是阴暗的。
年纪小的不肯住在那里,生怕自己变成了温初一样的坏小孩儿,稍微大些的也就一直住在通铺,因此空了下来。
夏天来临,那里堵上的窗户木板被撤掉,阳光直射。
想来是环境干燥才造成的火灾,但这也只是院长的说法。
“我一直以为是这样,但是长大了我才发现,那根本不可能。”
到现在阮惜都在怀疑,为什么院长会用那种答案来骗人。
可听着她今天的解释,事情就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
“福利院里重新装修过。”阮惜带着两人进了福利院的大门,指了指,“那边是要领养孩子的长辈,和被领养孩子一起住的地方。我让小朋友去收拾收拾。”
一提到孩子,阮惜的状态就变得完全不一样,相比之下他面对孩子更自然一些,也有几分和他并不搭配的严厉。
说着他便招手叫来了年龄大点的孩子。
一声一个“小惜哥哥”叫的人甜滋滋的,温初看着个子只到腰间的孩子,抬手摸了摸他们的头发。
“这个小哥哥是……”稚嫩的童声从耳边响起,温初笑着道,“我叫温初。”
“小初哥哥~”有孩子看着温初面善,抬起手来要抱抱,阮惜将他的手压了下去,“小宝去给航哥哥帮忙。”
“知道啦。”奶声奶气的小孩儿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跟着阮惜口中的航哥哥走了。
温初看着这些人,脑海中无法控制的想起来那些孩子的声音。
他们也是这样有趣,可他当时并没有那么喜欢。
“小航来到福利院已经一年了,很乖很懂事,小宝才来了一个多月,很亲人,总是哭着找爸爸妈妈。要是他太粘人的话,小哥你不用理会。”
阮惜觉得温初并不会喜欢孩子,自然也不想让小宝烦他,便这么给支走了。
“嗯。”温初应着,目送着那个小小的孩子。
阮惜带着他们两个人进了休息的地方,叫做小航的孩子正铺着床。
温初上前,从小航手里接过床单,他点头笑笑,释放出善意:“我来吧,你带着弟弟去玩。”
小航没松手,而是看着阮惜,似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阮惜冲着他微微一笑,一群孩子闹着笑着离开了。
温初低头忙碌,却没忘自己来的目的。
“那个和我同期进来的人在哪儿?”
阮惜出了门,叫来了一个孩子,他微微弯着腰,揉了揉软乎乎的头发:“秋雨哥哥去哪儿了?”
小孩儿圆溜溜的眼珠四处望了望,又乖乖的望着阮惜:“秋雨哥哥去城里给我们买好吃的了。”
“好,去玩吧。”阮惜回到卧室,看向刚刚停下手的温初,如实道,“应该一会儿就回来。小哥,你和覃医生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们做个晚饭。”
“我能四处走走吗?”
虽然这里对于温初来说很陌生,但有些地方的布局和以前的福利院相差无几。
他想走走看看,兴许还能回忆起一些被淡忘的故事。
“好。”
阮惜走后,温初便和覃净在福利院到处看了看。
福利院内花花草草很多,环境十分适宜小孩子生活。
这里的孩子都被照顾的很好,温初想着,现在的生活和他十几年前在福利院的生活相比好太多了。
“如果我没有被领养,或许我也和小惜一样。”
即便生活苦,但也不至于这么糟糕。
覃净望了望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视线却转移到前面的树上。
一个摇摇欲坠的风筝挂在那儿,风筝线在树枝上缠了好几圈。有小孩儿急匆匆的跑来,在树下蹦高高。
可他够不到,直接急哭了。
覃净半蹲下身子,和孩子的视线平齐,安抚的动作很轻,他满眼笑意让人很愿意靠近。
小孩儿很快就止住了哭声,急切的看着树上的风筝:“叔叔,能帮我拿下来吗?”
覃净思考一瞬:“树有点高,叔叔可能要找工具,你能帮我找到吗?”
小孩儿点点头,招呼了其他小伙伴过来,几个人将扫地的大扫把一起搬了过来。
“这个可以吗,叔叔?”
覃净点头,从小娃娃的手里将扫把接过。
可他忘了,断了线的风筝就算从树上救下来,它还是会飞到天上。
绑着风筝的树枝很快被覃净的力道打折,可树枝很细,一股强烈的风直接将风筝连带着树枝刮飞,不见了踪影。
小孩儿哭惨了,他以为风筝能很轻易的被大人救下来。
“叔叔骗人!”孩子呜哇大哭着,覃净无措的看着手中的扫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直到小航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含泪的双眼可怜的看着小航,咬着唇委委屈屈。
“风筝已经断了,没有办法复原了。东东,就让这个风筝成为自由的鸟儿,有多高飞多高吧。航哥哥再去给你做新的好不好?”
小孩瘪瘪嘴:“能做新的吗?”
小航笑着,和温初笑起来很像,温柔又坚毅:“当然能。”他将止住哭声的孩子带走,离开前还对温初和覃净道了歉。
“他真的很乖。”温初打心底夸赞小航。
“你也一样好。”覃净认真道,“这个孩子说的没错。有些事情已经成为事实就改变不了了。”
他神情专注的望着温初,让他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你留在福利院不一定是件好事,你去了温家也不全是坏事,因为你遇到了老席。”
温初要是一辈子待在福利院,就不会遇到席末沉,他可能永远都是那个被人讨厌、被同龄人骂着瘟神的梁乐。
“有时候我也觉得很庆幸。”
遇到席末沉,是他这辈子里最幸福的事了。
“我们会一起把你曾经的不好全部打包扔掉,你就不再被人讨厌了。”
听着覃净的话,温初眼眶倏地有些发热,他很想哭,那些不好的经历真的藏在他心底太久了。
他很想有个发泄点,将所有倾吐而出,其实他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在等这个机会。
“我们再去那里走走吧。”
温初手指着远处,那里是一栋孤零零的房间,和他之前住的地方很像。
院长真的将以前福利院的布局还原了很多,就算还有一些不同的地方,可温初看到这个房间,却还是能记起他一个人待在那里的感觉。
但这无疑是痛苦的,难过的。
若是这个时候的他,恐怕还更喜欢一个人。
他走进门,摸了摸发白的墙,望着角落里那张铺的整齐的床,勾了勾唇:“现在的小孩儿应该很喜欢一个人享受一张大床吧。”
“是啊。”
这里的房间干净整洁,枕头旁边有玩偶小熊,床头有一张小小书桌,桌上还贴着动漫壁纸。
“要不要回家让老席也把你的卧室变成这样的?”
86.将你带去深渊的恶魔才是有罪
覃净看到了温初眼里的欣赏和喜爱,为了让温初心里放松,他便开玩笑的开了口。
温初浅笑,眉眼弯弯,竟然没有否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成年人总会有别人意想不到的童真在。
“小哥,饭做好了,去吃饭吧。”
阮惜的声音插了进来,温初转头,看见阮惜腰间还围着被油烟呛满的围裙,勾唇笑笑。
阮惜被温初盯得有几分不自在,他轻咳一声,遮挡了围裙上的油渍。
温初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自然不会让福利院的厨师忙活,因此就亲力亲为,他还担心温初会嫌弃。
可他们一起吃完了饭,温初的眼里还盛着笑意,仿佛他把今天当做是一场特殊的旅行了。
“秋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小哥你先别急。”
温初点点头,莫名有些紧张,他并不知道当他询问真相过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
“我带你再去看看吗,小哥?”
阮惜和覃净对上视线,两人决定在温初情绪紧绷之前,先带他放松一下。
可温初秒懂他们的意思,笑着拒绝了。
“我就在这里等吧。”
“啊,等我吗?”
温初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众人扭头去看,温初看见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眼前的人染着一头红发,衬得皮肤白白净净的,他长着一双丹凤眼,唇角勾着小小的弧度。
温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词语,春风得意。
这个人不同于阮惜,整个人洋溢着一种自信,他眼眸发亮,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雅。
还没等阮惜介绍,他的眼睛便在温初和覃净的身上扫了几下,笑眯眯道:“我们这里也经常会有同性夫夫来领养孩子的,两位今天过来是有中意……”
温初脸颊发烫,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覃净。
覃净倒是乐得自在,估计回去又能和席末沉炫耀一下了。
“秋雨。”阮惜拽了下徐秋雨的胳膊,“你误会了,他是我小哥,梁……温初。”
徐秋雨哈哈笑了笑,略显几分尴尬,他望着覃净,伸出的手却朝着温初:“你们看着挺般配的……”
温初的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我有爱人。”
徐秋雨意味深长的啊了一声,眯了眯眼。
“那两位是……”
温初直言道:“我是来找你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以前在福利院叫梁乐。”
徐秋雨一惊,诧异的眼眸在温初的脸上打量了好久,才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妈妈不是去那边医院治疗了吗?”
温初听着徐秋雨对院长的称呼,心里莫名一紧。
像他这种早早离开福利院,和院长并没有什么感情,突然地他有些羡慕徐秋雨能这么大方的叫院长妈妈。
“我来这里找你是为了问点事情。”
温初直言不讳,徐秋雨‘哦’了声,面色平静,早有预料似的,“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温初说了声好,便跟上他的脚步。
可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徐秋雨却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覃净,眉眼的弧度弯成了月牙:“哥哥你叫什么?”
覃净内心费解,脸上却微笑着:“覃净。”
“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你有对象吗?”
覃净毫无波澜,没想到来这里一趟还招了个桃花:“你看我像喜欢什么的?”
“我猜……男的,你是不是喜欢我这样的?”
覃净故作思索了一下,卖关子道:“那可能还真不是。”随即他望着温初,“你和徐先生去吧,我就在屋里休息一下。”
温初点头说了声好,他扭头却看到徐秋雨有些泄气。
温初:“……”这就是一见钟情的魅力吗?
“你和以前相比,还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两人出了门,去了庭院当中。徐秋雨主动挑起了话题。
温初看向他,表情淡定:“不一样吗?”
他没有觉得,他以为现在的自己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都是难以接近的,无法真正敞开心扉,甚至还是更喜欢孤零零一个人待着的瘟神。
“嗯,不一样。我记得你小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那会也只有软软敢靠近你,就连我都不敢。”
温初听着徐秋雨说着回忆,不免有几分认同。
也不知是不是阮惜胆子太大,他这种整日被阴霾笼罩的人的确不会有人靠近。
或许,阮惜偶然发现了他的本质吧。但其实那个经常发狂,对别人大声咒骂的他,也是装的呢?
“妈妈总说,她对你很亏欠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被恶魔带走。”
恶魔?原来在院长的口中温家人是恶魔吗?
“我来是想问你,那场大火发生的真正原因。”
温初顿住脚,和徐秋雨进入了正题,他不想犹豫太久。
徐秋雨看着他神情严肃,眼眸里的笑散了几分,他轻轻呼气,说道:“妈妈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做的,但是有猜测。”
徐秋雨的双眼和温初的眼睛对视,两人仿佛一瞬便在同一频率上。
男人意味深长的表情令温初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只是那太荒唐了。
他只想了一秒,直接开口:“是温驰?”
徐秋雨瞳孔微怔,有些震惊:“你知道?”
温初内心涌起一阵慌乱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吵着他的耳膜,让他很久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如果院长的猜测为真,那温驰之所以会过来,也许只有一个目的。
院长手里握着什么威胁着他的证据,温驰才会大张旗鼓的出现,一把火烧了这里。
只是温初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他脑海中的想法太杂太乱,头脑一瞬炸开似的疼得难受。
温初重重的喘息,头脑发沉,徐秋雨急忙扶住快要晕倒的他,担忧道:“没事吧?”
温初缓了很久很久,徐秋雨的面容也有一点点模糊。
他眨着眼睛,奋力将眼前的人看清,压抑着发抖的声线,低声开口:“没事。”
“我扶你进屋?”
温初摇头,他轻轻推开徐秋雨,逐渐站稳,视线还有几分混沌,但他还在坚持:“不用了,我进去这副样子覃净和小惜会担心。”
“那好,你先缓口气。”
温初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一起一伏的胸口变得平缓,他苍白的脸也携带着淡淡的红润。
“没事了。”
徐秋雨怀疑道:“真的?”
温初嘴角露出并不真实的笑容,徐秋雨纵然在意,也没在说什么。
他只是看着温初,看着他泛红的双眼,安慰着:“你千万不要觉得这场大火和你有关系。”
温初恍然抬头,失焦的双眸望着徐秋雨。
“就算真的是温驰干的,也不是你的问题。况且从你离开的前后,妈妈也没有和你解释过什么。”
温初是被蒙在鼓里的人,他更是个被坏人耽误了的普通孩子。
“为什么?”
听到温初的为什么,徐秋雨有些惊讶。
他其实和温初的接触并不多,可他也像照顾那些孩子一样,尽力的安慰每一个因为心事受伤的人。
只是安慰过后,为什么会得到温初的三个模棱两可的字。
“为什么我不能责怪自己,要是我从来没来过这个福利院,那些因为这场火死去的孩子就不会有事了。”
“梁乐,当年你只是孩子,你不能选择这些。可能……”徐秋雨说着那个令人悲伤的话题,“可能那些被父母抛弃,孤身一人的孩子,来到这个福利院才是他的幸福呢?”
就算幸福的时刻太短了,可他们也拥有过。
徐秋雨的手搭在温初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不要觉得自己有罪,将你带去深渊的恶魔才是真的有罪。”
“我……”
温初还想说什么,却被徐秋雨伸出手指制止了。
“那场大火从妈妈去了医院我就在调查,但是没有眉目。要是可以的话……”
温初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就算徐秋雨说着这件事和他无关,可温初还是会一直放在心上,他无法平静地对待这些事。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温初将手机拿了出来,点出二维码递给徐秋雨。
听见叮的一声,两人互为好友。
返回房间的途中,徐秋雨突然开了口,声音含着雀跃和兴奋:“那个覃哥哥的联系方式,我想加,可以吗?”
覃哥哥?
温初皱了皱眉,表情有点奇怪:“你喜欢他?”
徐秋雨害羞似的搓了搓手指,做出很怪的咬唇动作:“他好帅。”
覃净带着眼镜,眼里透着缱绻的温柔,说话的声音也十分柔和。
他嘴角的笑意才是最勾人的。
“你是……那个吗?”
“哪个?”
温初纠结地抬起手,向下指了指。
徐秋雨倒不吝啬,唇角勾着:“对呀。”
温初像是听到什么令人崩溃的话语一般,他扯了扯嘴角,艰难道:“可是覃净也是这个。”
徐秋雨一怔,脸上写着‘怎么可能’四个大字,但每一秒他又笑了笑,满不在乎道:“没关系。”
温初:“嗯。啊?”
<img src="<div class="divimage"><img src="<div class="divimage"><img src=""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div>"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
【请收藏魔镜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