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夏今年的生日过得相当低调,她婉拒了来自y公司前同事们的邀请,也没有像去年那般开直播和粉丝们一起热闹,只是默默回了家,和妈妈一起过。
当日,周文静和李薇薇一家三口给她过生日。其实李薇薇和娄尚的新房已经可以住人,只是靳玉常年出差在外,而满月还小,娄尚也需要照顾,于是四口人就还是住在一起。
饭罢,娄夏和周文静收拾碗筷,李薇薇从门口拍了张照片发在标题为“女人如花”的群聊里,照片中两人正侃侃而谈,不知遇见什么话题,娄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周文静则是一脸惊讶。
李佳音:[哦对,夏姐生日!]
快乐无边:[嗷?怎么没邀请我!]
晚上,众多粉丝忍不住破防,哀嚎着幺九老师真的不直播吗?何止不直播,简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但实际上幺九的日常直播其实早就停了,模仿完颜老师便是最后一次。粉丝挺难受的,但其实娄夏落得轻松,刚开始日常直播的时候她每天累得头大,相反,由俭入奢还不容易么?
十月初,齐逸邀请她回母校,大二是挺清闲的一年,他开始想要赶着高中运动会回去看看老师。娄夏本来没什么兴致,但听齐逸说要给她介绍自个儿女朋友立刻来了兴致,看见她时,娄夏恍惚有些熟悉,直到她文静地介绍自己叫白洁,和齐逸高中时就是同学,她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年严昭宇在马路牙子边的大排档里发酒疯时,劫持的那个女生么?
白洁自然记得她,不仅是救命恩姐,也是失控世界前主美“幺九老师”,她和齐逸一开始走近彼此就是多亏了“失控世界”,后来毕业了也经常一起看她的直播,对她的了解自然是比她对他们的认识深刻。
她本来就挺羡慕齐逸有娄夏的微信,现在平日里在直播间里的老师活生生出现在面前,白洁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也趁机加上了她的联系方式。
母校与两年前没什么太大区别,高中生们待的地方,娄夏终是腻味得快了些,走之前她去了趟琴房,那面被卫柏刻满了“瑶”字的砖墙,已经重新粉刷过了。
那天晚上娄夏回到家后收到白洁的消息:
[学姐,你已经走了?]
娄夏编了点借口回她:[嗯嗯,家里有点事儿,你们玩得开心]
白洁:[还想请您吃饭呢,那年你帮我解围,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
她这话说得客气而周全,娄夏不得不祭出杜若瑶来回她:[你谢杜老师就好啦,她代你请我吃过饭了]
白洁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了好一会儿,发来一条不怎么长的消息:[学姐和杜老师很熟悉?]
娄夏不知道她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怎么?]
白洁:[前段时间杜老师特意问我最近怎么样,我们聊了两句,也提到学姐了。]
什么情况?娄夏觉得蹊跷。
回想起当年杨青婚礼的时候,她问了杜若瑶要不要出席,当时杜若瑶怎么说的?
——“为什么我要去?每个学生结婚我都出席,那我该多忙。”
桃李满天下的杜老师似乎是不太喜欢干涉学生生活的,当年娄夏毕业后和她聊天,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娄夏先起的话头,也从未听说过杜若瑶主动联系过哪位同学。
退一万步讲,即使先不提这杜若瑶怎么莫名会去问白洁的近况——
幺九:[怎么会提到我的呀?疑问.jpg]
白洁:[就是偶然提到,杜老师说在和你吃饭,问我还记不记得你]
幺九:[原来如此.jpg]
娄夏表面上配合她表演,内心却如有十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和她吃饭?她怎么不记得。
为了引话题,杜若瑶已经到了不吝啬于编撰出一顿饭的程度,娄夏不得不自恋地猜测,她联系白洁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她询问自己的近况,可是为什么——
慢着,白?
娄夏从来不笨,更何况她与白洁这道线能搭上纯属意外,应当完全没在杜若瑶的预料之内,也就设计得粗糙,总能被抓住点端倪。为了验证心里的疑点,娄夏点开了白洁的朋友圈。女大学生丰富多彩的生活把小小的一圈世界填得满满当当,随便翻了几篇,就看见下面有白知谨给她点的赞。
点到为止,娄夏自然不愿去问无辜女大白洁和这白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就像杜若瑶应该也是只问了白洁记不记得她,而不会再追问下去一样。只不过可以推得杜若瑶并非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有了这点儿凭据作安慰,娄夏顿觉今天幸好应齐逸这小子的约来了母校
——虽然对于她们的关系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但不得不说,情绪价值充沛,还是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快到十二月时,娄夏的新家已经可以住人,她和房东谈了年末退租,看了看日历,刚好又一年圣诞节,于是她便邀请了有空闲的家人与朋友,圣诞前夕一起来新家看电影、吃饭。
今年的平安夜适逢周六,娄夏特意空出时间来,从中午十二点开始准备,从房间布置到西式自助全都亲自操办。自离开纽约后,她已经很久没下厨,但寻常厨艺本就简单,懂得了其中奥妙便很难忘记,清洗、择菜、备菜、烹调……她听着音乐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就做了一大桌。
傍晚,狐姐、杨小慧、李佳乐和李薇薇带着满月到达时,入眼就是精致的圣诞树与各色气球装饰,娄满月高兴得手舞足蹈,娄夏带着圣诞帽给她戴上驯鹿角头饰,而后又拿出拐杖糖和姜饼屋,哄得满月脸颊红扑扑,嘴角都咧到耳根。
李薇薇拍拍她,半恐吓道:“这些都是玩儿的,不能吃,有色素。”
娄夏在一旁和她说悄悄话:“可食用色素,纯天然的。”
李薇薇也悄声道:“不想让她吃太多糖。”
就知道。娄夏掩嘴笑。
这是满月第一次过圣诞,有五个漂亮姐姐陪着,她玩得不亦乐乎。李薇薇也放松了对于女儿睡眠时间的限制,几人在娄夏家待到了十点才起身作别。
她们出门时天空下着雨,不小,地铁站有点远,于是杨小慧和狐姐顺路一起走,娄夏也开了车出来,先送了李佳乐再回头送李薇薇和娄满月。下车的时候,娄满月在儿童座椅里睡得昏沉,娄夏不由得好笑:
“刚才还那么兴奋呢。”
周文静还没睡,披了件羽绒服打下楼来打着伞迎她们,她接过娄满月时,满月居然还是没醒,周文静觉得有些不对劲,掀开她的毛线帽碰碰额头:
“坏了,发烧了。”
恰好车子还没熄火,于是娄夏又坐回驾驶室,周文静回去拿了医保卡钻进车,几人当即驱车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地下停好车,娄夏腿脚利索先去急诊挂号,周文静安置好轮椅,推着李薇薇和满月锁了车,三人紧随其后。待到她们上到一楼大厅,娄夏已经拿了挂号单小跑过来迎接,在护士台前,娄夏把挂号单和医保本往周文静怀里一塞,就想和她换位置接过她手里扶着的轮椅把手,然而一抬头,视线却越过周文静的肩膀,落在那头一个踉跄的身影上。
冬日深夜,那女人穿得格外单薄,瘦弱的身子整个扑在医院门口的棉布卷帘上,正从侧面把肩膀往里送,好不容易挤了进来,她的脚步慌乱,却又似踩在棉花地上落不到实处,低着头,一手抬在额前,以被雨水浸透的医保本遮住医院过强的灯光,一步一步走得歪歪斜斜,像是病入膏肓、提着最后一缕气息奋力地前行,随时可能以头抢地。
又走了两步,似乎是终于适应了强光,也似乎是体力尽失,她停步,放下了手。
只一眼,娄夏几乎停止了呼吸。
杜若瑶。
太阳穴突地跳一下,不受控制地,娄夏发疯般朝她奔去,她从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可是她看起来也太过破碎孱弱——佝偻的背不像她、单薄的衣衫不像她、凌乱的头发不像她……
她多么不希望那是她。
未曾联络的这段日子里,娄夏从不觉得她们就此陌路。虽然她不再想义无反顾地追随她的脚步,可是娄夏难以停止心底里那股对她的思念。
她想象过许多次与她的重逢。或许是在她学成归来的机场,或许是在几年后的满月生日宴,又或是在某年过年,送李薇薇回李家时她就在路边站着迎……无论是哪种,杜若瑶总是容光焕发的,挺拔、清冷、孤傲,就好像她们每次的重逢一般。
娄夏从未想过再见她会是狼狈不堪的姿态,可世事难料,偏偏在平安夜,让她遇上这么一个七零八落的杜若瑶。
那女人察觉到她的靠近,往这边看过来,她的头发散了一半,乱糟糟地糊在脸上,有几根沾了暗红色,湿淋淋地贴在眉眼处,与睫毛交织着纠缠在一起,左眼皮一片深绛色,甚至都掀不开来,神经质地抽动着,剩下一只右眼睁着,但眼神迷离空洞,失了魂似的。薄唇发紫,微微翕动着,仿佛在不断重复念叨着什么。
“杜老师……?”娄夏颤着声音叫她,停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她原想直接扶住她,可是杜若瑶看她的眼神过于疏离,仿佛她徒有一副自己熟悉的躯壳,灵魂却是陌生人。
这声呼唤起了效果,她缓慢地眨一下右眼,嘴巴闭上,毫无预兆地勾了勾唇,几乎是在下一刻,她的肩膀突然谢下去,娄夏眼疾手快地捞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在她双膝垂直砸在地上之前将她揽入怀中。距离拉近后,带着冷意的呼吸扑在颈间,随即而来的是铁锈般的血味,娄夏心中一跳,扫一眼发现竟还有血在顺着那缕发丝在往下流。
看一眼她苍白的脸,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娄夏顷刻间心急如焚,她拿过病历本,手上使力将她横抱起,杜若瑶累极似的微眯着眼,就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听话,一双柔荑还知道攀上她的脖颈,让她不至于那么费力。
就在她要抱着她冲向急诊室时,周文静匆忙地迎过来:“夏夏,她……”
然而,她话音未落,娄夏只觉怀中人冷不丁撒开了放于自己脑后的手。方才还弱不胜衣的女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不管不顾地爆发出来,挣开了她的怀抱,拽着她的衣摆跪坐在地上。
她这一挣把周文静和娄夏都给吓了一跳。
“诶你神经病啊!”娄夏率先反应过来,气得口不择言,也跟着跪下去,幸好做完刚才那个爆发力十足的动作后,地上的女人彻底没了反抗的力气,连呼吸都清浅了不少,娄夏只一揽就软绵绵地靠在她的胸前。
她的嘴唇又开始翕动,稍微靠近一些,娄夏这回听清了她无意识的喃喃细语:
“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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