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小说 > 虐心甜宠 > 距离感 > 144、太自律了
    把李佳音送到警局后,娄夏识相地尽快驶离,回家的路上,李佳音的话一直在脑子里转:


    “我印象里,瑶瑶姐总是在照顾别人,很少被关心。”


    “可能大家都觉得她太独立了吧,她自己已经足够好了?也可能是她从小懂事惯了,不太能接纳别人的关心?”


    “我已经习惯了这个设定,所以你关心在意她的时候,我觉得稀罕,即使是小事也放在心上。”


    “每次吃饭家人一起吃饭,瑶瑶姐面前的杯子都是空的,从开始空到结束。”


    脑子里突然冒出方思莘的声音:为什么不管什么都要倒进杯子里喝?你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相同的问题抛给始作俑者,其小号嘟嘟叭叭告诉她:是因为盒子脏。但这个答案实在经不起推敲,不知道是不是杜若瑶披着马甲给自己找的拙劣借口,用来一定程度上掩饰过于明目张胆的醋意。


    之前娄夏还真信了,但如今她终于揭开这层试图蒙混过关的薄纱,越过圆桌中央摆的可乐雪碧美年达,看见小时候的杜若瑶端正地坐在桌边,脚尖只勉强可以碰到地面,面前放着空空如也的杯子。


    也许,她只是很喜欢把杯子倒满的感觉。


    一次又一次,一杯又一杯,变本加厉地、报复性地试图填补从没被满足过的欲望。


    但童年已经过去了,又怎么能被轻易地补偿呢。


    那天过后,娄夏花了点心思在放养的新房里。装修工头被她一鞭策,收尾工作做得格外利索,看着新家装修得差不多,她开始出入各个家具城货比三家地挑选家具,李薇薇挺喜欢这项活动,恰好两家出资为李薇薇与娄尚购置的房子也缺些物什,娄夏也就经常带着她。


    与此同时,娄夏也开始非常频繁地直播,一天一次,或两天一次。


    她作为游戏设计师,能直播的内容其实很多,俗话说直播露脸有一次就有无数次,娄夏现在又没什么顾虑,也懒得遮遮掩掩,反而还乐于颜值吸引一些流量。


    刚开始直播时她的左手掌的擦伤还没怎么恢复好,每天上播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害怕的粉丝闭上眼睛,然后给关心的粉丝看一眼伤口恢复的情况。一开始还会因为血腥画面被暂封直播间,后面慢慢地看不出伤痕了,粉丝们都在直播间里送烟花庆祝,为她这独树一帜的内容,她的直播间里每天都会飘过很多#养伤主播的tag。


    她每天直播画画或者游戏,有隐私度高的商单时,就直播做个饭读个书探个店之类。也许是因为她长相好看说话风趣,也许是因为刚好赶上了直播的潮流,不管做什么竟也都有人看,积累了一些常驻粉丝后,不少的广告商开始找上门,娄夏只挑着与自己相关的接了一部分,并且测评的都还挺真实,半句假话都没有。


    某天下播后,狐姐恨铁不成钢地找到她,说你这么做广告哪行啊?


    娄夏云淡风轻说没事,我开直播又不是为了赚钱。


    狐姐问那你为了啥,每天化妆直播不累么?


    娄夏说,你猜啊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狐姐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说我再管你我就是猪头,把电话撂了。


    娄夏自嘲地笑笑,转身就猫去仔细查阅今天的直播流水,看看访客记录里有没有“嘟嘟叭叭”。


    当直播成为日常,频道里就少不了有人不分日夜地ky,问及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她的cp——浩然小弟和女王大人。王浩然迫于舆论压力来和她连过一次麦,结果一连上娄夏就冲着他保持商业微笑,两人除了寒暄与问好找不到第二个话题,甚至连追忆往昔的心情都没有,演都懒得演的那种,几乎快要把“不熟”打在公屏上。那一晚,浩九cp粉心碎了一地,自此气焰下去了不少。


    这cp圈子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一边弱下去,另一边“毒鱼头”的势头就趁机风卷残云地压过来,称霸了直播间。被娄夏无视得久了,那几个显眼包粉丝就开始改名字送礼物,兰博基尼、海洋之心、至尊礼炮……要啥有啥,应有尽有。


    “感谢‘毒鱼头be了吗’送的穿云箭,”终于有一天娄夏无法坐视不管,她一边操纵游戏里的幺幺零,一边轻轻笑道,“少取这些不吉利的名字。”


    此言一出,相当于正主下场默许了ky行为,弹幕立刻密集起来,刷屏刷了一大堆,纷纷向她询问又莫名失踪许久的女王大人究竟下落何处,娄夏看得应接不暇,微微一抿唇:


    “人家专心读书呢。”


    这句话说的多少有些暧昧了。


    不但暗示了她们私下有交情……还有点长幼颠倒的感觉。本来在cp里更姐的那个突然被说成“还在读书”,是什么感觉?


    啊啊啊!就在今晚!毒鱼头cp粉!!彻底疯狂!!!


    当天立刻就有人熬夜干出《悬溺》剪辑——悬溺一响,毒鱼头登场!这名粉丝储备粮还挺多,素材齐全,从舞狮事件到耳背事件,从语音对话到评论弹幕,从幺九在此之前从不开直播,到女王大人在此之前从不保队友人头……情节层层递进,最后结尾放上娄夏的一句“人家专心读书呢”——点到为止,却让人遐想联翩。


    这剪辑旦经发出则一炮走红,播放量不要命似的往上涨,很快就超过了浩九那个剪辑,一度成为论坛top1。


    幺九老师一切如常,直播到点就下了线,但其皮下娄夏老师却抱着手机废寝忘食地把此神作看了好几遍,差点看哭,原来仅仅是网络上的瓜葛都已经足以剪出一首歌的长度——有没有人来给她的生活拍个纪录片啊?等她七十岁看,一定很幸福。


    又过了段时间,法院判决书下来了。娄夏赢了官司,朔月倒也没再申诉或者找娄夏什么麻烦,由于尚未盈利,只是取消了商用的资格,支付了正常额度的罚款。


    八月初,y公司正式官宣了和奈斯在云游领域的合作,第二天,白知谨亲自出马跟娄夏约饭,这人发出邀约的方式非常没有诚意,早晨直接在微信里问娄夏当天中午有没有空一起吃饭。收到消息时娄夏刚刚驱车赶到新家,正把后备箱里的吸顶灯往十楼搬。


    娄夏把最后一个箱子从电梯里拿出来,腾出手给她发语音:“白总,就不能约个别的时间吗?我现在正蚂蚁搬家呢。”


    白知谨:[蚂蚁也要吃饭。]


    说谁蚂蚁啊?!娄夏想了想,发了自己的位置过去:[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到中午都会在这儿,要看人帮我装灯呢。]


    白知谨倒是好说话:[没事,我去找你。那附近的餐厅你熟悉吗?]


    娄夏礼貌道:[白总想吃什么?]


    白知谨:[我不挑食。]


    不挑食?娄夏回忆了一下前几次的用餐场所,忍不住暗自吐槽:“鬼才信。”但随即她扬了扬眉毛,迅速就近找了个附近的拉面馆,给白知谨发了过去。


    五分钟后,对面发来了另一家附近的西餐厅:[这里吧,安静点,已经订好位子了。]


    真可惜,娄夏一边笑出泪花一边遗憾——不能看见白大小姐坐在矮凳上吸溜牛肉面,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娄夏新家卧房的走线有点问题,师傅装顶灯比预计的时间长了些,幸而西餐厅离她家挺近,等她匆忙地赶到地方也才迟到了五分钟。这顿饭只有她与白知谨两人,娄夏满嘴抱歉抱歉地入座时她正收起唇釉:


    “已经点好这些了,娄老师看看要不要加菜?”


    娄夏接过她递来的电子菜单,草草看了眼就大叹点得真好没有一个她不吃的,然后移交给了服务员去下单。


    “恭喜小白总中标啊,”娄夏摆上笑脸,开启酒桌话题,“今天怎么没有香槟了?”


    “怪我,这段时间实在太忙,这次会面都定得匆忙,娄老师莫怪。”白知谨叹了口气,抬手给自己倒茶。


    “白总这行,忙不是好事么?”娄夏装作无意提起,“奈斯可是刚成立没多久,正需要生意吧。”


    她话中有话,眼神带了些攻击性,白知谨直直接下,却像没察觉似的面色如常,连倒茶的动作都没有停顿:“生意当然是越多越好。”


    娄夏不太想和她兜圈子:“白总今天莫非是单纯来找我吃饭的么?”


    “不行吗?我可是把娄老师当朋友呢,”茶杯在她手中晃啊晃,好几次娄夏都觉得倾斜幅度太大了热水要溢出来,却又凭借着张力堪堪保持在杯中,“朋友间吃顿饭,很正常吧。”


    “是吗?”娄夏暗暗磨牙,“朋友间有任何事情会直接沟通,而不是采取调查的手段。”


    “你在意这个?”听她这么说,白知谨似乎反而松了口气,“对不起,我确实为了在短时间内获取你的信任捏造了一些内容——奈斯的前身并非奈蔚——但也仅此而已。并非我强迫奈蔚,而是他们把所有面试者的信息明码标价售卖。而我顺手做了好事,花数倍的价格垄断了你的信息,从此你的这份简历不会出现在奈蔚的橱窗里,这对你而言是好事,不是么?”


    娄夏看着她泰然自若的样子,顿感不自在,为什么提到这件事她反而轻松了?难道有比这更难解释的事吗?她趁着咀嚼食物踌躇半晌,最终还是问出口:


    “难道我不该在意这个吗?”


    白知谨不语。


    “那我该在意什么?”


    服务员适时地走过来,替换了她们的餐盘,娄夏这才发觉自己攥叉子攥得有些紧,已经是处于极力克制的状态。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白知谨才施施然张了口:


    “你看,你一旦被我的情绪带着走,是不是觉得‘我调查了你’这件事根本就轻如鸿毛了?”


    娄夏憬然。


    白知谨勾了勾嘴角:“看在你没有反驳‘朋友’一词的份上,说点实在的也无妨。”


    “我的教学结束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白知谨手肘一撑,餐刀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其实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我很好奇,作为人工智能和艺术都搭边的综合性人才,你是怎么看ai生成图像的呢?”


    娄夏被她一堆头衔说得有些晕,她没想到吃顿午饭还要答辩似的跟面前这位(刚刚对自己进行过无情诈骗的)大老板解释专业内容,但白知谨问得认真,问完还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这问题又恰好问在她深层思考过的领域,于是她稍作思索,还是正色回答起来:


    “不可否认,只要输入适当的提示词,成熟的ai模型会比人类快很多,十万倍、百万倍,而且不知疲倦。但是它的水平无法累加,创新也只能源于融合,因为它的一切都源于已知的智库。研读过绘图历史的人都知道,作画领域的方方面面,构图、色彩、光线、风格……那些看起来‘客观存在’的东西,其实都是从无到有的。ai它只会模仿已有的,而对于未知的创作一窍不通。”


    白知谨饶有兴趣地托起下巴:“可是在我看来,许多人画画也仅仅是在模仿。”


    “可是人类的模仿行为天然会产生熵,即便是同一个人也画不出相同的一幅画,人脑精妙复杂,变数颇多。但你去看那些机器生成的图片,精细的部分一定有相似度极高的参照母体,而较为模糊的地方则是拼接处。”


    “照你说的,这人工智能就是个拼接机器罢了?那所谓智能又体现在哪呢?”


    “当数据库足够多,计算资源的丰富让其能够达到一定的广度,深度的缺乏也就会被掩盖,但目前来说,对于计算机,真正的‘智能’还望尘莫及。”


    白知谨点了点头:“看来你很抵触目前‘人工智能替代人类劳动’的说法。”


    娄夏:“这个说法本来就是不对的,首先并非所有工作都有会被代替的场景,其次被代替的只能是被切分开来的‘任务’,而非‘工作’本身。‘智能’一个重要的体现是‘自发性切换’。比如,当人类做一件事,做不下去的时候,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会主动‘放弃’,从当前的程序中跳出,重新审视这件事,并讨论、做下一步的判断,这就是一种‘自发性的切换’,这种能力对于工作来说非常重要,可是机器不会,哪怕是当今训练最优的模型,也只会执行‘任务’,而不会思考任务本身的优先级、重要性、可行性等。”


    白知谨合了合眼:“既然ai能完成任务,那生成图片又为何被如此抵制呢?很多商业用途不需要所谓的创造性,我作为外行人,看那些ai图也挺fancy,难道它们就真的一文不值吗?”


    “抵制的原因有很多,先说创造性,不光是原创性问题,而是当作画成本变低,熵变小,就会从某种程度上扼制创造性的产生,相当于扼制了某一个道路的发展,让它过多地停留在原地。”


    “其二,老生常谈的版权问题,若是一切版权都被严格遵守,那ai只能算是给画师打工的助手罢了。”


    “不过其实,对于你最后的问题,”说到这里,娄夏话锋一转,“我并不觉得ai制图一文不值,相反,如果被好好利用,它可以是很好的辅助器。就像是计算器被研制出来,可以服务人类,但人还是要学习计算,在掌握的基础上再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够振臂高呼;人也应该在掌握绘画的基础上,再去用ai辅助,最后要懂得构图、建造、渲染与色彩这些技能的,还该是人类本身。”


    “虽然有些人流芳百世靠的是作品与成果,但毕竟活着的人,还是要靠自身的技能来支撑自己走完人生。”


    这顿饭吃下来,娄夏只觉得实在是太自律了——说话消耗的卡路里都比吃进去的多。


    饭毕,白知谨自觉地买了单,并去前台开发票。娄夏喝完杯中最后一口水,起身去上厕所。为了搬家,她今天穿了一条垂感十足的西装短裤,凉快方便,但裤兜浅而滑,刚站起来走两步车钥匙掉在地上,她只好蹲下去捡,面前却停了个人,亮面黑高跟,丝袜包裹着格外细瘦的脚踝。


    “抱歉哈。”娄夏迅速地捞起钥匙,起身摆了个笑脸,刚想让开,下一秒却呆愣在原地,面前这个寒气逼人的削瘦女人,不是纽约那位正在用功读书的女王大人,又能是谁?


    要不是杜若瑶实在难得穿丝袜与窄裙,娄夏应该在看见那对脚踝时就有所猜忌的。


    只是……她、她她她怎么在这儿闪现啊?


    这边娄夏心里七上八下的涮了三大盘子毛肚,脑子转得堪比涡轮增压机,杜若瑶的脸却绷得像是北极圈内的千年冰雕一样又冷又硬,只瞟她一眼,就侧肩打算绕开她往前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白知谨从身后靠过来,跟脑子搭错筋似的,柔若无骨地勾上娄夏的肩膀,以一种格外娴熟的语气在她耳侧呵气如兰: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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