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新年聚会
新年到了,过去的一年是翡翠郡对外扩张最快的一年,因此这个新年格外有纪念意义。
安珀把所有在翡翠城的得力手下召集到黑石城堡里,发放新年礼物。
礼物中按照惯例有安珀今年新铸的纪念币,这已经成了一个传统,每年都开一套模,之前铸过银飞马,银犀牛,今年的是银山雀,翡翠郡的官员都以集齐领主赐下的纪念币为荣,等着凑成一套摆在家中。在黑市上这些纪念币的价格都远超面值,只是有价无市,没人愿意出手。
叫大家惊喜的是礼物中的骨瓷茶具,来自不久前实现投产的瓷器厂,这些温润如玉的艺术品呈现出柔和的奶白色,轻薄和细腻是无可比拟的,远胜任何玻璃和陶器,当这些薄如蝉翼的骨瓷被指甲轻轻敲击时,那种悦耳的声音比得上最优雅的乐章。
这些是瓷器厂经过严格检查后的第一批成品,终于赶在新年之前制作完成。
工艺水平仍有提升的空间,升值价值和纪念意义却很大,毕竟算是“官窑”生产的第一批瓷器。
剩下的礼物大多是安珀从各地收集来的,今年打下不少地方,礼物的产地也千奇百怪,利文斯的手工挂毯、亚卡雷梅山脉的风干插花、沃根丹的木刻、从某个知名修道院抄来的精致银器等等,反正给每个人都装了一大箱子。
一些被安珀派驻外地的亲信也有份,早就给他们准备好,已经在送去的路上了,他们被派驻的地方要是与翡翠郡距离不算远,现在都该收到了。
因为能收到领主的礼物,安珀手下凡是能空出时间的高级官员都来了。城堡里热热闹闹,仆人们送上了糖果零食、瓜果饮料,简直像是在开什么联欢会。
但只要凑近一听,就会发现这群工作狂意识到今天可是一个难得的把各部门的主管聚集到一起的机会,抓紧时间沟通交流。
目前正担任黑.火.药研究和生产负责人的丹索锡端着酒杯找到战后重建与发展署的达西女士,追问道:“那些新占的领地,建起的硝田足数了吗?”
随着安珀把周边的领地全都收入囊中,流民营地的规模就越来越小,原来负责营地管理的达西就调任到了新建立的部门[战后重建与发展署],这个部门主打恢复民生,也组织新领地的民众完成一些建设活动。
硝田就是其中一项紧要的事,安珀打起仗来动辄火炮洗地,消耗了大量的火药。制作火药又缺不了硝这一项材料,硝田制硝法就是个绝佳的办法,挖出个地窖投入石灰和水,保持土壤温度,倒进去的人畜尿液经过十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得到大量富含硝的硝土,然后掺进草木灰和水,持续熬煮硝水,纯度很高的硝酸钾就制造出来了,甚至胜过从硝矿石提取出的那些,而且方法简单,既增强了火药的威力,也提高了产量。
达西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有许多高级官员的见面会,显得有些局促。但丹索锡的问题一出,她脸上的不安就消退了,换成了凝重和认真,头头是道地解释起来。
“当然,硝田的建设优先级很高,领主也叮嘱过。因此我们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先挖掘化粪池和硝田。至于数量,这个不好量化,至少得等到十个月期满,第一批硝土提取出来再看。对了,正常来说硝的产量应该是比较稳定的,因为城市人口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不过也不好说,有几个城市不是在重点建设吗?肯定会有很多人口迁移过来的。总之能造硝田的地方我们都造了,再多就没办法了。”
丹索锡又追问了几句,达西连连摆手。
“全集中在城市附近,村庄里的人家要留着自己做堆肥,而且人口不集中,收集起来也不容易。”
这也是实话,要说硝田的产量受什么限制,那就是人口了。
丹索锡正要转身,差点撞上凑上来的维尔卡斯。既然大家都在讨论公事,那维尔卡斯也不客气了,他有几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
“我们的火药是您造的?您觉得遇到风雨天火药潮湿无法击发的情况要怎么解决呢?士兵总不能只在晴天出战。”
这下轮到丹索锡冥思苦想了:“潮湿问题一直在考虑,也不是火.枪出现才有的,船上火炮用的火药也最怕潮湿。我们已经尝试用了蒸汽机带动的鼓室装置粉碎和拌和药料,也制造了烘干室,从我们这出厂的火药一定是处于良好待发的干燥状态的。”
维尔卡斯完全没被绕晕。“是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所以风雨天火药潮湿要怎么办呢?”
丹索锡紧皱眉头:“别急,我已经有了一个思路,如果将火药粒打磨光滑,减少上面的气孔,应当就能降低对空气中水气的吸收。”
维尔卡斯穷追不舍:“丹索锡先生,那火.枪释放时溅射火星的问题能不能通过改进火药解决?虽然有头盔,但视野不能被遮蔽,人看到火星,下意识的就要扭头闪躲,这样怎么命中目标?”
火.枪弹药的改进哪儿是一蹴而就的,只能先挑要紧的一步步来,丹索锡顾左右而言他:“那必是枪管的问题……”
“怎么会是枪管的问题!”门德鲁的声音从两个人下方传来了。“枪管都是整个铸好再钻空,反复检验过才出厂的。不能保证绝对不会炸膛,至少不会轻易炸膛。”
“就算有问题,那也是炼钢厂的高炉的问题!”门德鲁拉来了钢铁厂的范妮。“要是能产出稳定的钢水,枪管的质量也稳定了。”
范妮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等听明白大家在讨论什么,给每个人抓了一把桌上的零食。“别那么严肃嘛,边吃边说。我知道门德鲁是什么意思,可这事不能找我,我又不是管生产的。再说了,要说炼钢,门德鲁大师您不才是专业的,您多去专业学校进修知识,早点把新式的高炉结构想出来,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门德鲁长吁短叹:“哪有那么容易!”
“不容易就慢慢来,原来那么难,连炼铁都费力的日子我们不也过来了。新年就别愁眉苦脸的啦。”范妮嗑着瓜子说道。
安珀路过抓了一把瓜子,认同范妮的说法。“我把你们叫来是开开心心发礼物的,谈公事就算了,还把自己谈得愁倒了,明年可别怪我不邀请你来。”
门德鲁挥了挥手,好像要把烦恼都赶走似的:“开心!今天当然开心了……要是有烈酒喝就更好了。”
范妮指着远处的一张桌子说:“门德鲁大师,我看那边好像有麦酒呢。”
她扭头朝着门德鲁所在的方向一看,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过去了。
维尔卡斯拿起一个被一种很特殊的薄膜一样的包装纸裹住的零食,询问起范妮:“这个要怎么打开?”
范妮已经不是第一次吃安珀拿出来的零食了,她拿起一个做示范:“撕开,你看这边缘有锯齿,很好撕的。”
“谢谢。”维尔卡斯正欲随着范妮的动作把包装袋打开,安珀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回来,严肃地看了一眼维尔卡斯手上的东西,一拍脑袋说:“我怎么忘了这码事?”
她把那看起来像是糖果的东西从维尔卡斯手上拿过来:“巧克力,小狗不能吃巧克力,犬科的兽人……嗯……我也不太确定,还是让仆人把桌子上的巧克力全撤下去吧。维尔卡斯,这个你不要吃,我拿走了。”
说着,她就去找仆人了。
维尔卡斯看着空空的手心,奇怪道:“我又不是小狗,我为什么不能吃?”
一边大嚼零食的丹索锡塞给他一包薯片:“领主说不能吃,那就是不能吃了。你吃这个,据说是土豆做的,但是完全吃不出来,脆脆的,巨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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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尔斯躲开了无数催他拨款的人,藏在一棵硕大的盆栽后才得到了短暂的安静。
琳达从此地路过的时候,被盆栽后伸出来拉她胳膊的手吓了一跳:“迈尔斯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我差点就动手了!”琳达收回马上要挥出的拳头。
“唉,我也是被追问得烦了,”迈尔斯摊手,“不过我有事要问你,琳达女士,还有没有像灰烬这样的刺客组织潜藏在我们知晓的地方呢?抄一次简直发财了——我的意思是任何一个正义的人都不能允许这样邪恶的组织存在。”
琳达大笑起来:“您放心吧,有这种好事领主也不会放过的。”
想了想,她忍笑补充道:“您知道的,领主大人就是这样一个正义凛然的人。”
迈尔斯正欲露出微笑,旁边有人大声叫道:“迈尔斯先生!原来您在这!我们新纺织厂的经费什么时候下来?”
迈尔斯一边急匆匆地低头遁走一边说:“要走流程!别都想着违规操作!我这里可不讲什么情面。”
一群讨债鬼追着迈尔斯到了盥洗室门口才停下,边守株待兔边讨论起来:“领地最近花钱的地方确实是太多了。仗打起来以后,不知道我们的商品销路有没有受到影响。”
“有是有一些,”人群中商务局的维吉尔说:“教皇不是说我们是异端嘛,有些领地就禁止我们的商品流通,不过效果并不好。市场上禁绝了,黑市的价格就炒起来了。这样有利可图,又会造成源源不断的走私,领地反而少了税收。”
大家听了这话,心里都踏实不少,纷纷应和:“想让民众放弃翡翠郡的商品,先让这些领主把他们自己城堡的窗户和马车里的弹簧拆下来再说这话吧。”
这时,有一人问道:“不对,商务局不应该缺钱,维吉尔你怎么也在这里?”
维吉尔无奈摊手:“我来解手啊!”
门口堵着这么多人,他根本就挤不进去!
第142章 绿色布匹
穿来这个世界的第六年,安珀终于踏上了斯兰郡的土地。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明明安珀才是斯兰女公爵,斯兰郡欢迎自己的方式的居然是高墙和利刃。
从军队进入斯兰郡,安珀就感到阻碍重重,受到的抵抗力量完全不是之前打下的那些领地可比的,可见康纳伯爵确实率领斯兰郡的一众贵族做足了功课。
因此,当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攻占下斯兰郡的第一座城池时,安珀不顾众人的劝阻亲自来到了前线。
“是棱堡。”安珀看着斥候画下的堡垒轮廓图,判断道。
这种堡垒拥有多个突出的角,从高空俯瞰使得整个外墙呈现一种多边形,甚至有可能如同雪花一样错综复杂。低矮的胸墙用于抵御炮火,三角堡和主堡垒外围都采用锐角设计,保证不存在任何死角,再配合交错纵横的护城壕沟和守城武器,是每个攻城部队的噩梦。
康纳伯爵新修的堡垒还没有最完善的棱堡那么无懈可击,但已经初具雏形,远比安珀过去攻打过的那些堡垒强大坚固。
看来,康纳伯爵确实如传言中说的那样接纳了流亡的利文斯伯爵,从他那里得到了丰富的战败经验,针对性的从防御安珀的火炮的角度修筑工事。
更让人头大的是,如今的斯兰郡遍布这种棱堡,易守难攻,如果执意采取强攻的战术,翡翠郡的军队会步履维艰,费时、费力、费钱、还不可避免的要有大量流血牺牲,战果却完全不值得夸耀。
“花费同样的力量,我们可以在别处打下一个王国,如今却一无所得,除非这些石头军营也算是‘得’的话。”战役总指挥琳达摩挲着情报图上一个个棱堡的位置,“我想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就如两个人在野外遇上野兽,一个人想要活命,不必比野兽跑得快,只需要快过另一个人。斯兰郡的城墙用不着叫我们的火炮无可奈何,但它只要比其他地方都坚固就够了。”
当一场战争性价比过低,任何一个理智的决策者都不会贸然行动。
维克在过去的雇佣兵生涯中参与过不少战争,也不是没面对过城墙坚固难以摧毁的场面。
他建议道:“棱堡修建不易,同样要消耗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因此只被建造在战略要地,像是这里的河流交汇和道路交汇处,用来控制交通要道。之所以要铲除这些堡垒,只是为了防备我们的军队从此绕过以后,棱堡中的军队出兵侵扰我们的后方。如果能留下一部分军队监视棱堡动向,控制补给线,剩下的部队就可以继续推进。等全境被拿下,那一个个孤立的棱堡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投降了。”
这个方法不能说没有效果,但安珀实际上还没有足以将所有棱堡围住,剩下来的还能推平斯兰郡的军队,只能面对实在难啃的硬骨头时,再采取这个办法。
率领步兵的泰伦斯眉头紧皱:“他们能修棱堡,我们也能挖堑壕,用曲折的堑壕来隐蔽攻城部队,就能防御守城方的远程武器,逐步推进。”
这些都是战场上可能起效的战术,但安珀关注的还有一个点,斯兰郡这么大的地区,如此多的领地,处处都可见棱堡的踪影,说明康纳伯爵确实费了一番力气把整个斯兰郡团结起来了。
这意味着安珀的军队不仅要面对一个个顽固的堡垒,还有占领以后被其他支援的贵族军队夺回去的风险。而那时强攻下来的棱堡只剩下断壁残垣,也无法用来阻挡敌人了。
所以,最紧迫的问题也许不在于棱堡本身,而是如何瓦解团结起来的斯兰郡。
好在斯兰郡到底是安珀家族过去数百年的封地,虽然之后瓜分斯兰郡的贵族们竭力拔除历任斯兰公爵对此地的影响,终究还是给安珀留下了一些暗处的人手。
经过安珀派人仔细调察,如今斯兰郡的形势她已经基本了解了。
路德维希二世将斯兰郡这块土地拆的七零八碎,得到土地的几个伯爵又将土地继续封赏给跟随他们的小贵族,整个斯兰郡大大小小的领地数量有两位数,但其中能组织起对安珀有效抵抗的只有三位,分别是康纳伯爵、费瑞德伯爵和佐恩伯爵。
费瑞德伯爵将妹妹嫁给了康纳伯爵,虽然她已经难产去世,却留下了继承人,使得费瑞德伯爵与康纳伯爵的关系依旧紧密,佐恩伯爵的家族同样与费瑞德伯爵的家族联姻,共同交织成一张庞大的利益网。
怎么找出破坏这张网的关键节点?安珀再次翻开几人的资料,寻找着隐藏在其中的微小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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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瑞德伯爵正听着部下传来的战报。
“这么说,翡翠领的安珀所带领的军队已经有数日停滞不前了?”
“是的,”手下回答,“棱堡极大地浇灭了他们嚣张的气焰,在试探着发起几次攻击,意识到我们的棱堡是多么的坚不可摧以后,敌人就撤到了被占据的因萨罗城中,至今没有发起新的大规模进攻。”
费瑞德伯爵心情顿时轻松不少,看翡翠领的安珀势如破竹,一路南下的模样,他还真有几个夜晚因为担忧安珀打到斯兰郡而彻夜难眠。
他激动地叫人取来酒水,他要为这个好消息畅饮一番。
年轻的时候,费瑞德伯爵也是一位骁勇善战的骑士,英武不凡,但多年的贵族生涯还是消磨了这种悍勇,留给他的只有凸起的肚子和酗酒造成的下垂眼袋。
费瑞德伯爵爱美酒,这让他本就略显呆滞的蓝眼睛更透露出一种迟钝,人们都觉得他会死在在某一次酒后。而且醉酒的费瑞德伯爵做事冲动,动辄大发雷霆,仆人都不愿意在这时侍奉在他左右。
可这也是个逃不过的差事,男仆为费瑞德伯爵取来珍藏的美酒和酒具,在伯爵的注视下先喝了一口酒,用舌头仔细品尝过酒水的滋味,才点头说“阁下,一切正常,酒中无毒”,费瑞德伯爵才放心地畅饮起来。
仆人这个时候仍然不能离开,要等候在一旁,如果他出现了中毒症状,其他人就得赶紧叫人来给伯爵解毒。
按理来说,费瑞德伯爵应该根据仆人在之后一段时间内的反应判断酒中是否有毒,因为有些毒药发作的时间是比较长的,但面对这种临时生出兴致的情况,费瑞德伯爵很明显等不了那么久。
这种检验毒酒的方法更多依赖与仆人的味觉,不管是什么毒药都不可能对酒水的风味毫无影响。只是偶尔也会出现仆人未能发觉,又因为他们饮用的剂量太小,迟迟没有出现中毒迹象,使得贵族成功被敌人的毒酒杀害的事件。
有时候,一个贵族的死亡能造成连锁反应,改变当下的□□势,有时候一个贵族死了,也仅仅是死了。反正对于费瑞德伯爵来说,他在这个时候暴毙,只会叫他已经成年的继承人立即获得爵位,并满怀着对安珀的仇恨——谁都能猜到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更坚定的与康纳伯爵联手对抗翡翠领。
费瑞德伯爵倒不是看清了这一点才这么大胆的饮酒,他只是酒瘾犯了。
美酒喝上了,他又想办舞会了。
战争在即,领地从上到下都处在警戒状态,身为领主的费瑞德伯爵不好在领地内大搞娱乐活动,酒也喝的少了,因为康纳伯爵要求他在这段时间内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眼看着安珀一时半会儿打不到他这里来,甚至可能因为拿棱堡束手无策,就此撤兵,铩羽而归,那么他小小地举办一场宴会,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就当是提前为胜利庆祝了。
说到办舞会,就要准备新衣服,费瑞德伯爵基本符合一个贪图享乐的贵族身上所有的特点,嗜酒、爱办舞会、喜欢华服美饰,年轻时还有围猎的爱好,直到渐渐不太能骑得动马了才减少了狩猎的频率。
正巧,领地新来了个手中有许多好货色的布匹商人,叫做保尔斯,听说他原本身家丰厚,靠着家中世代经商积蓄了不菲的财富,可这些都在安珀攻打了他所在的城市后化为灰烬。
曾经金碧辉煌的宝库皆被抢夺一空,宅院变成废墟,为他带来巨利的专卖证成为废纸一张,一切都七零八落,留下一地凄凉。
这场浩劫叫商人保尔斯手里只剩下从战乱中抢救出来的一些布匹现货,他带着这些货品匆忙来到如今还算和平的费瑞德城,想尽快出手,赚得一些本钱后把生意重新做起来。
这些费瑞德伯爵都不关心,他只知道这商人手中的布匹成色很不错,质地细腻,纹理均匀,最重要的是保尔斯声称其中一些布匹应用了最新的染色工艺,染出来的绿色漂亮极了,而且不易褪色,能长久的保持鲜亮。不像那些从植物里提取出的绿色染料,就算从来不洗,时间长了也要泛黄泛褐。
这种鲜艳的绿色布匹奇货可居,引来许多人开出高价,但保尔斯都没有理会这些人,他似乎想用这些好货色搭上贵族的线。
他果然等到了。
费瑞德伯爵一看这些颜色如翡翠般饱满深邃的布匹就爱不释手,叫人赶紧制成服饰供他穿着,不仅要用在舞会的礼服上,日常的常服也要做上几套,谁叫这绿色如此的灿烂夺目,恰如其分的符合他尊贵的身份。
第143章 双面间谍
斯兰郡,佐恩城。
城中最近的气氛很微妙,不仅是因为整个城市都在为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准备,也有人们对异族日渐增长的提防和警惕,人们现在不单单觉得这些不信曦光的异教徒生性邪恶,更担心他们暗地里已经投向了安珀,想要从内部使这座城市动乱。
“翡翠领的女公爵已经逼近斯兰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打到我们这儿来!”
“很久没听到他们的动作了,是不是准备放弃这次战事了,听说我们领主修筑了许多坚固的堡垒。”
“别高兴的太早,安珀女公爵手中有雷霆作为武器,真是奇怪,她的做派活像个异教徒,神明却把威力无匹的雷霆借给她使用!”
“那一定是异教的邪神赐给她的,自从她要打过来的消息传扬开,好些异族都不安分起来,有些奴隶还敢反抗他们的主人了,简直胆大包天。”
城中一家酒馆,人们热切的讨论着最近的时事,有个男人坐在长凳上,面前是翻倒的酒杯,他的脸颊泛红,显然已经喝了不少酒。听到大家讨论到异族的话题,他激动地一拳擂在面前的桌子上,大声地说道:“这些下水道里的老鼠,以为躲躲藏藏就可以不叫自己的丑陋被人发觉,那天,我就当众揭穿了一个异族的伪装,让大家都看看他那怪异的角!”
他的语气是如此自豪,仿佛他不是扯下了一个人的头巾,而是粉碎了异族颠覆佐恩城的阴谋一样。
但大家看向他的目光中并没有男人预想中的钦佩,也没觉得这举动有多英勇。酒后头脑发热的男人猛地站起来,发红的眼睛打量着酒馆中的客人,似乎想要重新表演一下“揭穿异族丑恶伪装”这个剧目。
男人的视线停在了一位矮子身上,看呐,他是多么滑稽可笑,比正常男人矮上不少,而且体毛旺盛,说不定那干脆就是野兽的毛发,只是为了隐藏身份才推脱说成人的汗毛。
于是他借着酒劲儿来到这位矮子身前,一脚踢在他屁股下的凳子上,把那长凳踢翻了,好叫这位矮子站起来,显露出他不寻常的身高。让男人没想到的是,这位矮子脾气十分暴躁,一点都没有身为异族应该有的小心畏缩,他毫不留情地挥舞着结实的牛皮酒杯,骂骂咧咧地一下下敲在男人脑袋上,将头脑发懵的男人打得头破血流、节节败退,一直缩到了窗户处。
“看啊,这个异族竟然还敢攻击我!你们怎么都在一旁看着,惩治这样的异族,不是我们每个人都该做的吗?”男人嚷嚷起来。
然后这个矮子抱起男人,在众人的惊呼中将他从窗户丢了出去——还好这只是二楼。
之所以对两个人的打斗视若无睹,是因为经常来这家酒馆的客人都知道,这个矮子并不是什么异族,他的父母,祖父母甚至兄弟姐妹身高都很正常,他只是单纯的矮小而已。不过因为这个特点,他一直没少被人嘲笑,因此就养成了暴躁的性格,只要有人拿他的身高说事,他必定要狠狠教训这人一顿。
这件事本是酒馆中的两个客人之间的打斗,对于经常滋生暴力和犯罪的酒馆来说,这场面不能再司空见惯了。没想到过了几天竟然变了风向,成了异族公然袭击贵族的大事。据说,那个喝多了酒的男人,虽然看着落魄,其实是男爵的儿子呢!
而他坚称自己是受了异族的暗算,只因为他站出来勇敢地检举了一些异族。
这件事中掺杂了许多当事人的谎话和传播者的谣言,竟然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最终演变成持久的聚众闹事,正是由佐恩城中许许多多的异族发起。
因为他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这倒不仅仅是[异族公然袭击贵族]事件引起的,根本原因还在于佐恩伯爵的不久前大规模征召军队,因为吸取了许多不战而败的领地的教训,佐恩伯爵尤其注意士兵中是否混有异族,他将所有士兵都筛选了一遍——把人脱的光溜溜的供人检查,不管他的伪装有多么高超,这时都要露出破绽。
就这样,许多异族都被揪出来了,士兵中只剩下清一色的人类,再也不怕守城时城门被人破坏或是有人在暗处放火了。
这些被发现身份的异族心中极其愤懑,他们也并不是主动参军,而是被强制征召而来,领主不由分说就让他们做士兵就算了,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揭开了他们辛苦隐藏多年的身份,把他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他们原本也不在乎领地的主人到底是佐恩伯爵还是斯兰女公爵,他们只过自己的日子,这下好了,谁都别想回到原来的生活了,那大家干脆一起完蛋吧!
这些人白天不敢出门,怕遭受白眼和欺凌,晚上就聚集在一起,到处打砸,往身份尊贵的那些贵族家门口泼洒秽物,还挨家挨户地对着街道上的人家叫喊起来:“你们这些人等着罢!我们是异族不假,你们将来发了财,你们就成了异族,你们的妻女被那些有权势的老爷看上,你们也要成为异族,你们不知怎地就得罪了别人,别人也要说你们是异族!”
佐恩伯爵赶紧派人抓捕这些生事的异族,但忙活几天,抓到的人却不多。这些异族只在黑灯瞎火的夜晚行动,偏偏佐恩伯爵的士兵都是人类——还是营养不良的人类,夜里根本就看不清东西!
而这些异族,身体里掺进了野兽肮脏的血液,竟然叫他们夜晚的视力比普通人好上许多!一见抓捕他们的士兵靠近就躲藏起来,根本就抓不住。
如果趁白天把城里所有的异族不分青红皂白都抓起来,监狱里又装不下那么多人,还把他们聚集到一起了,那时发生暴动,也是佐恩伯爵难以想象的场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边异族的□□还没平息,城中又纷传起佐恩伯爵其实已经背叛斯兰郡的联盟,倒向了翡翠领的安珀女公爵,将来安珀女公爵占据了斯兰郡,要给佐恩伯爵更广袤的土地。
“怎么可能?佐恩伯爵娶了费瑞德伯爵的侄女,他的爵位还是和康纳伯爵一起在战场上得来的,那时他们就为现在的陛下效力了。”
“这都是有隐情的……”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那时的交情是不假,可佐恩伯爵有必须与斯兰女公爵结盟的理由,他是个异族!”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没错,这是我叔叔的妻子的外甥的儿子亲眼所见——他在城堡里做仆人,有一天他给佐恩伯爵更衣,不小心发现他的屁股上生着一根尾巴!”
“这就难怪了,就算是费瑞德伯爵和康纳伯爵,一旦发觉了这个秘密,也就不再把佐恩伯爵当做自己人了。反倒是翡翠领的女公爵,她倒是不介意一个人是不是有尾巴。”
有人思索以后,还是表达了质疑:“既然如此,那最近佐恩伯爵为何搜捕城中闹事的异族,还把所有士兵都筛查了一遍,保证不叫一个异族混入其中?”
大家顺着刚才点出佐恩伯爵是异族的人的想法,很顺利的就推理出了答案。“搜捕异族?我看是装模作样给其他人看的,抓了这么多天,也没抓到几个异族。”
“至于士兵中为什么不要异族,你想想,做士兵是什么好事吗,要上战场的!哪怕佐恩伯爵投靠了安珀女公爵,也得迷惑一下那些结盟的贵族,装模作样的打上几仗吧?这些上了战场的士兵九死一生,被筛下来的异族却还好好的,这就是佐恩伯爵在为自己人考虑呐!”
太有道理了!听到这话的人都觉得自己窥破了一个大秘密。嘴上说着绝不会告知他人,等一回到家里就把这个消息广泛的散播出去,而且还要思考起自己将来要受到的影响。
自家领主是个双面间谍,可叫他们怎么办好啊!
等佐恩伯爵生平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异族时,整个城中已经流言四起,许多人都十分笃定他将会投靠安珀,甚至还说起了安珀的好话,认为她本就是名正言顺的斯兰女公爵,而且一向会经营领地,将来他们的日子说不定比现在还要好。
这种动摇军心的话怎么能在城中流传!
佐恩伯爵赶紧着手清理谣言,越是想要阻止流言的传播,他越觉得散播谣言的人心肠恶毒,除了一遍遍声明自己血管里自始至终流淌的都是高贵的贵族血液和他对曦光的虔诚以外,他竟然拿不出任何有力的手段来验证谣言的虚假,总不能把屁股露出来证明他没有尾巴!这是对他这样一个贵族何其大的侮辱!
更叫人发愁的是,佐恩伯爵担心这样的谣言传到斯兰郡的其他贵族那里,他只好写信给联盟的领头人康纳伯爵,阐明这莫名其妙的谣言极有可能是敌人的阴谋,他是绝不会背叛斯兰联盟的。
康纳伯爵在回信中将他安抚了一番,严正地表示他会一直对佐恩伯爵抱有绝对的信任,而且绝不容许其他人诋毁佐恩伯爵。
放下笔以后,康纳伯爵却立即吩咐手下去查证佐恩伯爵屁股上到底有没有一根尾巴,如果他之前还对斯兰联盟的牢固抱有完全的信心,现在倒是发现了一些致命的隐患,假如其中真的有人是异族呢?
第144章 预警系统
“什么?”费瑞德伯爵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佐恩伯爵是异族?”
他的眉头皱成一团,先想到的却不是什么异族,而是最近在上层贵族流传出的一份暗杀名单。
据说,不久前那个声名赫赫的刺客组织“灰烬”被他的仇家覆灭了,这个组织曾接过的委托名单就这样暴露在日光下,使得好几个贵族的死亡谜团被解开,原来竟然是他的身边人/兄弟/姻亲/臣民下的手!
这份名单在贵族圈掀起了动荡,许多人反目成仇,有些刺杀委托虽然没有成功,却显露了对方的杀心,使许多家族之间撕破了表面的和平。
费瑞德伯爵怀着一种揭开谜底的紧张刺激的心态去名单上找自己的名字,还真叫他找到了,他在过去确实遭受过几次刺杀,其中有一次,竟然就出自灰烬组织之手。
原来那个趁他醉酒的时候想用绳子勒死他的仆人是潜伏在他身边的杀手!
费瑞德伯爵赶紧叫人去查名单上这次刺杀的委托人,想知道是谁想置他于死地。结果只查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与费瑞德伯爵也没有什么仇怨。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可接着查下去,却和佐恩伯爵扯上了关系。
这个小贵族的女儿,是佐恩伯爵的情妇。
费瑞德伯爵实在不愿意把这次刺杀与佐恩伯爵联系到一起。他们曾共同扶持路德维希二世登上帝位,关系相当亲密,他还将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佐恩伯爵,虽然佐恩伯爵并不中意这个妻子,觉得她面容丑陋,但这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段婚姻将两个家族绑在了一起。
问题是,佐恩伯爵刺杀自己做什么呢?没有任何好处,所以费瑞德伯爵想,这完全有可能是一份谬误的名单,上面的内容都是无聊的人编纂出来的。
但关于佐恩伯爵可能是异族的说法传出来,费瑞德伯爵就大大地生疑了。连侄女曾经不经意间对他的抱怨都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她说佐恩伯爵不喜爱她,甚至不愿和她同房,即便晚上睡在她那里也不点蜡烛,因为不想看见她的脸。
也许不是他不想看见妻子的脸,是害怕妻子看见他的尾巴?!
佐恩伯爵刺杀自己,是不是怨恨他把侄女嫁给他,使他的秘密有可能被自己发觉?
这样一想,费瑞德伯爵的思路豁然开朗。
他立刻就要去当面质问佐恩伯爵,那次刺杀是否与他有关,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佐恩伯爵屁股上有没有多了一根尾巴,是不是投靠了安珀!
穿着一身绿得刺眼的服饰的费瑞德伯爵很快来到了佐恩伯爵的城堡。
也不知道他是莽撞还是糊涂,就这么住进了可能行刺过自己的幕后之人的家里,也许费瑞德伯爵笃定佐恩伯爵不敢叫自己在他的城堡中出事吧。
佐恩伯爵也清楚费瑞德伯爵此行的目的,他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困扰于该挑选一个什么样的时机,以一个什么样的得体且不至于使他成为全帝国笑话的姿势,优雅地褪下他的裤子,露出屁股,来证实异族这种传言完全是一种污蔑。
佐恩伯爵暂时还没想出来。
“你说,你的丈夫到底有没有尾巴?”费瑞德伯爵质问自己的侄女阿加莎。
阿加莎夫人相貌平凡,脸色苍白,在少女时期就被认为性格乏味,木头木脑,多年不睦的婚姻生活更是消磨了她的活力,使她看起来像个幽灵。
“叔叔,我不知道。”她语气冷淡地说道。
“你是他的妻子!”费瑞德伯爵强调到。
“谁会去注意这些呢,伯爵的几个贴身仆人说从来没有什么尾巴,但大家都不信。”阿加莎夫人的视线看向窗外,她走神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费瑞德伯爵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阿加莎,我们必须弄明白这一切,否则谁都不能踏实!这不是一条尾巴的问题,这事关我们的联盟会不会从内部瓦解,事关整个斯兰郡将要落入谁手!反正我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你要怎么弄清楚,现在仆人哪怕是朝他的下半身多看一眼,都要引来他的怒火。他很清楚大家都在脑子里幻想什么,一个短小又隐蔽的尾巴!也许像猪猡那样丑陋。”阿加莎脸上掠过一丝厌恶,不知道是对那个可能存在的尾巴还是对佐恩伯爵这个人。
“反正我会想办法。”费瑞德伯爵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
————
安珀与她的大军一直没有动作,让康纳伯爵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在等什么?如果自认攻破重重棱堡无望,为什么不撤回军队?这样一支大军,每天消耗的粮草后勤都是极为可怕的,哪怕翡翠领再富庶,也经不起这样一天天无果的拖延下去。
既然这样,就别怪他逼她一把了。
————
“我们这样贸然出兵攻打翡翠领,真的不会受到抵抗吗?”一群小贵族组成的联军正向翡翠领前进。
“你怕什么,安珀和她的军队都在斯兰郡,翡翠领如今就是一块毫无防备的奶酪,你不想吃,就带着你的人回老家去吧!”一个满眼都是贪婪的贵族冷笑道。
“没错,根据康纳伯爵送来的情报,翡翠领的军队几乎全压在了斯兰郡,他们本想速战速决,打下斯兰郡。如今事与愿违,反倒被拖在了前线,眼下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铲除异端,这是连教皇冕下都支持我们做的。任何一个曦光的信徒都不能容许安珀这样纵容异族作乱的异端为所欲为!”
这话一出,众人都安心许多。
翡翠领,一片多么诱人的膏腴之地,无人不垂涎三尺。往常不敢动作,是忌惮翡翠领的甲坚兵利,如今没了这些保护它的力量,谁不想朝着它探出手?哪怕不能长长久久的占领,只是掠夺一番,那些宝库中的金奥雷、商铺中的货物、数不尽的布匹、砂糖、雪盐不都是他们的了吗?
于是这支由一群小贵族组成的骑士联军,怀揣着贪婪的欲望,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前往翡翠领的掠夺之路。
就在他们靠近翡翠领的边境时,异变陡生。
一只骑兵突然从斜地里冲了出来,人数远远少于他们,装备也不如他们华丽,手上持有的武器并非长矛和利剑,而是一种笨重的铁管。
但他们一个个都十分勇猛,甚至可以说是莽撞无知,竟然以这样一个七零八落的阵型向人数远胜于他们几倍的联军冲锋而来。
许多骑士轻蔑地笑了笑,拿起武器准备应战。
看来翡翠领真的是把精锐尽数派到斯兰郡了,竟然留下这么一群丝毫不懂战术的毛头兵,恐怕是第一次骑上战马,来到战场上吧?
他们纵马冲上前去,要用长矛将敌人挑下马去。但那些敌人速度又慢了起来,他们举起了手中沉重的武器。
“嘭!”
接连不断的巨响从阵列中传来,还有人的惨叫,坠下马的沉闷响声和战马的嘶鸣,通通混杂在一起。
本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做短暂休养的贵族联军措手不及。许多人甚至没有穿甲,在长途的行军中,士兵有不穿甲的习惯,因为实在是太重了,影响赶路,也没人会想到会在野外有这种正面遭遇战。哪有本来有城池这种优势不利用,反而主动出击的?
连穿着甲胄的士兵都抵挡不了火.枪的正面轰击,何况是用肉身硬抗,贵族联军匆忙组织起的阵型在这一击之下就火速溃败。据后来幸存的几个骑士回忆,其实只有前排的一些敌人是携带那种很有杀伤力的管状武器,后面还是传统的骑兵。
但他们阵型已经被打散,士气受到重挫,一心只想着逃跑,根本顾不上身后追击的到底是普通骑兵还是火.枪骑兵。其实火.枪威力虽猛,发射间隔却很长,而且阵型不能太过密集,否则自己的火绳会点燃旁边火.枪兵身上的火药。但这威慑就足够叫敌人魂飞魄散了,哪个骑士见到最无敌的重骑兵也不堪火.枪的一击,不会心生退意?
“谁打着趁虚而入的主意,就叫谁有来无回!”维尔卡斯扛着火.枪,冷冷地睨着遍地残骸的战场。
安珀特意把火.枪骑兵队留下,就是防备着这一天。这也不是火.枪骑兵队这几天击败的第一波敌人,自从军队出发以后,除了康纳伯爵鼓动的一些小贵族,连别处的盗匪都想抓住机会,就算靠近不了城市,闯进一个村庄洗劫一番也足够了,听说翡翠领连农夫都不缺吃穿,家中有存粮和银奥雷!
这些幻想都被高机动性高杀伤力的火.枪骑兵狠狠击碎了。他们把守住交通要道,一接到有成股的敌人试图接近领地的预警,就悍然出击。
翡翠郡如今有两重预警系统,一个是传统的烽火台,负责在地面上警示敌情,另一个是一群渡鸦。
这些渡鸦是一位为安珀效力的德鲁伊饲养的,比起能力偏向于催生植物的塞西莉亚,他更擅长与动物沟通,训练它们侦查或送信的本事。
那只曾大闹船舶重工研究所的渡鸦“胖坩埚”就是这位德鲁伊短暂训练后送给弗洛里安的,只不过像“胖坩埚”这样聪慧的渡鸦还是少数,其他渡鸦大多只能发出几个代表方位的简单音调,以及能分辨出路上聚集的到底是赶路的商旅还是军队,如果是后者,就会及时示警。
那些试图悄悄摸进翡翠郡的人永远不会料到,暴露他们行踪的竟然是茂盛枝桠后的一只不起眼的鸟儿。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一会叫翡翠郡一会叫翡翠领,这个不是虫哈,是从不承认女主立郡那些人的视角写,就是翡翠领,自己人视角就是翡翠郡。
第145章 熯天炽地
安珀确实在等,她在等费瑞德伯爵的死讯。
费瑞德伯爵必须要死,还要死在与佐恩伯爵有关的时间点,钉死佐恩伯爵通敌这个事实。
为此,安珀做了数个准备,她找了一个合适的布料商人,正是保尔斯,他原本是佛蒙达的一个粮食商人,曾经带领民众打开了佛蒙达领主的粮仓,在城内放火,使得安珀军队的进攻更加顺利。
在那之后,保尔斯改行做了布料商人,将翡翠郡的优质布匹贩卖到内陆去。这一次,他得到了安珀的授意,来到费瑞德伯爵的领地,送给费瑞德伯爵许多绿色织物——色彩鲜艳吧?着色持久吧?乙酰亚砷酸铜染的,这种染料其中的成分之一叫□□,就是大名鼎鼎的□□。
鉴于这种毒布料穿在身上只会引起慢性中毒,不如口服效果显著,安珀又派去了杀手,叫他们想办法混进佐恩伯爵的城堡,如果费瑞德伯爵迟迟不出意外,那就在合适的时机动手,作为最后的保障。
但还没等杀手动手,好消息就到来了。
“费瑞德伯爵死了?太好了!”迈尔斯大笑出声,“我日日向神祷告,终于等来这一天。”
迈尔斯与费瑞德伯爵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之所以如此开怀,就是因为军队这么一天天拖下去,翡翠郡的财富简直像装进了一个破了大洞的口袋,哗啦啦地往外流。
“迈尔斯先生,你向哪个神祷告啊,我们都被教皇定为异端了。”这个好消息一出,大家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迈尔斯扒着手指数道:“财富之神、战争之神、雷霆之神、智慧女神、爱神、火神、水神,凡是能帮得上忙的,我可都祈祷过了。我对他们说,让费瑞德伯爵出门淋上一场大雨吧!——丹索锡告诉我那绿衣服浸了水毒性才大,或者叫他吃完烤肉用袖子擦嘴,这不就把毒药吃下肚了吗?”
大家都捧腹大笑起来。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迈尔斯好奇道。
费瑞德伯爵死得比淋雨而死或者用袖子擦嘴而死更荒谬。
他太迫切地想知道佐恩伯爵是不是异族了,于是他不顾仆人的阻拦闯进了正在沐浴的佐恩伯爵的浴室。又被惊吓之下的佐恩伯爵当做刺客摁进了水池里,在挣扎中喝了不少洗澡水——浸透了他身上这件绿衣服的洗澡水。
等佐恩伯爵反应过来,费瑞德伯爵已经半死不活了。等喊来医师医治,更是为时已晚。
那一天,佐恩伯爵的城堡人仰马翻。
很快,这种混乱蔓延到了整个斯兰联盟,各种消息如同扑不住的鸟儿四散飞去。如果费瑞德伯爵是死于溺水,那佐恩伯爵尚可以解释是自己下意识地把他当做了刺客,反应过激了,毕竟费瑞德伯爵强行闯入浴室是仆人们都可以作证的,但经由医师的诊断,费瑞德伯爵死于中毒。
怎么会那么巧,费瑞德伯爵前脚刚闯进佐恩伯爵的浴室,后脚就中毒身亡了。
……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斯兰联盟内部乱成一团,陷入了互相猜疑对方是不是卧底的乱斗中。佐恩伯爵,当之无愧地成为众矢之的,怎么也洗不清异族的标签。
哪怕他现在脱了裤子展示他再正常不过的屁股,也会有人认为他只是迫不得已将尾巴砍去了。但他谋杀费瑞德伯爵的事实是做不得假的。
费瑞德伯爵的继承人当即就要出兵佐恩城,为父亲报仇。康纳伯爵想要从中调停,使大家调转矛头一致对外,却已经没人愿意听他的号召了。更何况他自己也怀疑联盟内部有叛徒,兴许还不止佐恩伯爵一个,大敌当前,要不要先拔除联盟中的叛徒?
除去联盟内部的指责和猜疑,许多领地内部也动乱起来,无数异族发动起义,他们只有一个诉求:既然斯兰郡是安珀女公爵的家族领地,那么他们也只想做安珀的领民,受安珀的统治。既然现在的领主将他们视作魔鬼和异端,那他们也不承认他的统治,该滚出斯兰郡的人,应该是这些强行占据了安珀女公爵封地的强盗们!
这些起义像是一颗被压抑许久终于爆发的火种,猛烈地席卷开来,熯天炽地。
一开始只是很少的异族趁着夜晚秘密传播起义的口号和目的,渐渐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参与者中甚至包括了很多并不算是世俗意义上的“异族”,他们没有异族的特征,但他们的亲人、爱人却被打上了异族的标签,或是从心底厌恶这样把人强行区分开的世道,这驱使着他们在几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拿起武器袭击贵族们的府邸、庄园和商铺,让这些贵族们惊吓得夜不能寐。
这些起义屡屡被镇压,却像蔓延开的山火那样始终无法被彻底扑灭。一处被熄灭,一处又点燃。那些起义者嘶吼着,呼喊着,是时候终结这样的日子了,他们也有站在日光下生存的权力!
面对这样一派乱象,翡翠郡的军队再次行动起来,一个个拔除阻挡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棱堡。
在棱堡背后所倚靠的领地屡屡暴.乱的背景下,这些原本坚不可摧的棱堡孤立无援,迟迟等不来补给,许多就在无望的形势之下投降了。
实在顽固抵抗的,翡翠郡的军队就用上了挖掘“之”字形壕沟加火炮推进的战术。
经过安珀方工程师的设计,先在棱堡方武器射程之外的战场上挖掘第一道主堑壕,然后渐进到第二道,同时将攻城炮组转移到第二道堑壕中,通常经过二或三道堑壕的掩护,就足以使翡翠郡的士兵足够靠近各个棱堡要塞,开始爆破城墙,从被火炮和炸药破坏的城墙缺口中强攻入棱堡了。
在大多数这样的战役中,坚持到最后的敌人并不多,往往在最后的强攻开始之前,他们便清楚地意识到大势已去,因为被围困后既无补给也无援军的绝望境地主动投降,这样修筑好的棱堡也不至于被摧毁,反而方便了安珀的军队在这里驻守。
在流量足够大的河流流经的城市,攻城战就更简单了。翡翠郡的战舰和陆军彼此掩护,协同作战。炮火隆隆,硝烟弥漫,战舰主炮的口径和射程都胜过陆上方便运载而牺牲了部分威力的火炮,蛮横地将一切阻碍和胆敢靠近的敌人都瞬间撕成碎片。在经过一片火炮洗礼后,路上的军队如一股洪流般涌向破败的城市,势不可挡。
从北向南,由西至东,安珀的旗帜飘扬在了一个个城市的上空。
斯兰郡的领地们,一边要压制内部的起义,一边又要对抗敌人,甚至有的还要防备着周围的领地趁虚而入,手忙脚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线,一击即溃。
康纳伯爵阻止不了联盟的内斗,只得放弃了盟友,只是一门心思守卫自己的地盘。他隐约觉得这些动乱其中一定有安珀的手笔,却不能确定他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早得多。
斯兰郡的最后一战,发生在斯兰郡的首府,也是康纳伯爵手中孤岛一般的最后一座城市,在震天的炮火声中,安珀率领的大军将高耸的城墙寸寸轰为齑粉,康纳伯爵战死。
这一天,斯兰郡既迎来了它的新主人,也等到了它的旧主人。
见识过那场战争的人们开始流传这样的语句:
“震怒之日,天殛之日。
寰宇燃尽之日。
她的雷霆撕碎天幕,她的号角响彻大陆,她的军势踏裂山峦,
她荣耀的冠冕已在此地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请假条:因为榜单原因,明天(6号)不更新,7号会把完结章和番外差不多两万字全放出来,就当最后一次营养液加更了,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第146章 正文完结
斯兰郡尽收安珀手中,军队攻势不停,直取帝都。
迈尔斯适时炒作吉罗拉莫的预言——“皮埃蒙德领的所有者将成为帝国的主人”,原来,这句预言说的既不是皮埃蒙德男爵,也不是康纳伯爵,而是即将征服帝国的安珀大人!她才是伦斯特帝国命定的君主!
这就是预言的奇妙,无论怎么阻止它的应验,都只是推进了它的进程,新的帝国之主已经出现,刻进了浩渺的星象中,非人力所能改变。
那些摇摆不定又十分迷信的领主,光是听到这样的传言就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这一场征伐之路,起于从贫弱到丰饶的奇迹之都翡翠领,一直通向繁华古朴的帝都。安珀的征服既如狂风骤雨,又如久旱甘霖,全看你是不是站在她的对立面,她的剑锋所指之处,无一处不臣服在她脚下。
当这样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一路高歌猛进到帝都时,安珀却按下了士兵们急于攻城,将他们敬仰的领主大人立即拱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的想法,选择了最原始、见效最慢的方法——围城。
“这座城中,皇帝是漠视众生的冰冷石像,贵族是吸血鬼,官员是蠹虫,这些固然没有叫人手下留情的资格。却也有古老的建筑、不可复制的艺术品和多如繁星的典籍,一旦燃起战火,它们都要付之一炬。”
尽可能保留这座古城的完整,这是安珀给后人的礼物。
于是漫长的围城开始了,王座上的路德维希二世如坐针毡,雪片一样的求救信被他通过各种途径发向帝国的诸侯们,要么如同石沉大海,要么收到了使他火冒三丈的回复。
这些诸侯领主在信中诚恳地请求他尽快退位,局势已然不可逆转。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急于让安珀尽快登上那个位置。作为一地领主,还是率军反叛的领主,安珀想打谁就打谁,不受任何约束。他们这些人没直面安珀的军队,只是因为暂时不在她的行军路线上而已,将来她加冕为女皇,总不好意思攻打宣誓效忠她的贵族了吧!
所以,路德维希二世陛下请识趣地让出帝位吧,我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效忠新女皇了!
路德维希二世气得七窍生烟。
他想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在前线抗击阿南特侯爵和科瑞格人的阿尔布雷伯爵。
阿尔布雷伯爵与其他贵族不同,他对帝国极其忠心,一向与皇室步调保持一致,哪怕路德维希二世忌惮他的军事能力,不仅不重用他,还会在适时的时候进行打压,阿尔布雷伯爵依然在阿南特侯爵反叛,科瑞格人入侵时拼杀在前线,为帝国而战。
帝都被围,前线的阿尔布雷伯爵迟迟收不到补给,应该也察觉到异常了。先别管科瑞格人了,赶紧回来救援他的皇帝陛下!
路德维希二世不知道的是,阿尔布雷伯爵不仅没撤军,还收到了安珀送去的后勤补给,对抗击敌人更有信心了,因为这些军用品分量比往常的多,质量也更好。
早在围攻帝都之前,安珀就和阿尔布雷伯爵联系上了,阿尔布雷伯爵确实是伦斯特帝国一位难得的忠君爱国的好将领,他的志向不是自身的享乐,而是希望加强君主的力量,压制权力膨胀的领主们,实现帝国的统一和强盛。所以即便看出路德维希二世把他当工具人,面对科瑞格部族这种外部势力的入侵,阿尔布雷伯爵还是上了战场,他不能将帝国的疆土让给一群强盗。
这想法可谓是和安珀一拍即合。
更何况,阿尔布雷伯爵也不认为效忠安珀是背叛,只因安珀同样有皇室血统,还比其他的皇室中人更适合做帝国的主人。
在她身上,阿尔布雷伯爵看到了帝国强盛的希望。
————
帝都的资源正一天天减少,人心浮动。许多人明里暗里的打听路德维希二世有没有开城投降的打算,更是有一些人等不及了,打算推这位比热锅上的蚂蚁好不了多少的皇帝一把。
大主教克鲁尼觐见路德维希二世,沉痛地表示事已至此,陛下该谋求他路了。眼下他有个主意,如果路德维希二世愿意以和平的方式完成帝位的更迭,克鲁尼愿意冒着开罪安珀的风险把路德维希二世还是幼童的儿子远送他国,虽然失去了尊贵的身份,至少不会使他一辈子被囚禁在修道院中。
城内外的通信虽然隔绝,但也要看想通信的双方是谁。克鲁尼大主教已经接到安珀的暗示,只要他在路德维希二世退位之事上助力,安珀可以许诺给布鲁尼教皇之位。
克鲁尼心里也很清楚,即便他做了教皇,也得不到与前任教皇同等的权力,而且以他这个年纪,在这个位置上恐怕坐不了几年了。对安珀来说,推自己上位,实则是利用了自己的地位和声望,稳定信众。
但是,谁能拒绝这样一个宝座落在自己头上呢?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安珀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开创一个传奇的时代,而他将会是这个时代的第一任教皇,他的名字将因为安珀的功绩为世人熟知,在史册中闪耀。
一想到这一点,布鲁尼苍老的脸颊上就不禁浮现出激动的红晕。
面对他的劝说,路德维希二世神情恍惚,他好像看不到布鲁尼一样,既不为布鲁尼的“通敌”而暴怒,也不声嘶力竭地借布鲁尼之口向安珀恳求放过自己,他眼中只有无尽的迷茫和偶尔涌动的不甘。
真的到了失去一切的地步了吗?
他的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的思绪飘到了那些过去的日子,在修道院无人问津的童年,不甘而奋发的青年,以及厚积薄发,终于成就伟业的中年。
他在想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是否应当更明智地治理国家,更决绝地面对敌人,更宽和地对待民众。
路德维希二世没想出来。
明明那些更昏庸的君主都好端端地在王座上过完了一生!他辛苦抢夺来这顶王冠,在教皇将这顶沉重的金冠放在他头上时,他是想竭力做一个好君主的,可这时光却如此短暂。
如果重来一次,他也许什么都不会改变,只是,他一定会在安珀羽翼未丰时除掉她。
好半天,他才用嘶哑的声音说:“那就这么办吧。”
这个对帝都来说过于漫长的冬天,教皇西尔韦斯特病逝,皇帝路德维希二世宣布退位。
————
领主大人要做女皇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翡翠郡。人们穿着节日里的盛装涌上街头,欢呼着,雀跃着,冬天里找不到鲜花,他们手中就举着彩旗和鲜艳的剪纸。从高处看下去,就仿佛地面上铺开了一卷最华美、最色彩缤纷的挂毯。
翡翠郡的所有店铺和餐馆打出折扣,在招牌上装饰彩带,就好像今天是开业纪念日一样。他们也是在心里这么想的,没有领主大人——现在该叫女皇陛下了——他们哪能把生意做的如此火热?
一些店主甚至动了把店庆日改成今天或是女皇陛下加冕日的心思,不过他们又想,倒不必他们自发做这个决定,这一天本就会成为节日的。
许多人得知这个好消息,在激动之余想送上自己的祝福,却无法去到帝都。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了维尔卡斯即将前去参加女皇陛下的加冕典礼的消息,就拜托他带去他们的祝福和礼物。
看着堆积如山的礼物,要和维尔卡斯同行的苏狄特骑士为难道:“这些要装好几马车吧,带上它们,我们还赶得及加冕典礼吗?也许我们可以挑一些轻便的,剩下的以后再运送到帝都。”
维尔卡斯一样样抚过这些饱含着拳拳心意的赠礼:“这都是大家的心意,许多甚至是特意为加冕礼准备的,晚了就缺失了其中的意义。”维尔卡斯一点都不想让安珀感受到的来自民众的敬爱打上折扣。
他下定决心道:“你们还按原计划快马到帝都,我要坐船去。”
苏狄特骑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坐船?”
坐船怎么了……坐船不就和骑马一样吗?
登上船只的维尔卡斯在甲板上催眠着自己,海浪起起伏伏,就如同马儿奔跑起来,颠簸稍微大了一点,就是马儿正在飞越一处壕沟,闭上眼睛,风吹拂在脸上,完全和在陆地上没有任何区别……呕……真的……呕呕。
————
为了稳定民心,为这场加冕典礼的留出的准备时间并不多,但每一项流程都经过精心准备,确保这会成为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加冕典礼。
加冕日很快到来了。
安珀身穿曳地的长披风,披风由翡翠郡的知名服装设计师玛莉提丝和嘉比里拉设计,并带领绣工最精巧的服装工人加急缝制出来。上半部分绣满天上无尽的繁星,繁星之下,用金线绣着许多神秘的纹路,那是受安珀陛下统治的海洋、山岳、以及数十个城市的名字,共同汇成了这座庞大的帝国。
披风边缘用最细腻的白鼬尾装饰,如同一层闪光的雪绒,翡翠郡一时间凑不齐如此多没有一点杂色的鼬尾,是苏狄特人拿出了他们的珍藏——苏狄特人不仅是北境最好的雇佣兵,还是最好的猎人。
她头戴皇冠——不是来自帝国各代帝王所流传下来的那些,而是一顶新造的,由精灵设计师绘制,矮人工匠打造,人类商人们贡献材料的王冠。
王冠主体由金银和白金构成,帽子是用紫色天鹅绒缝制的,王冠上唯一的形状就是圆环,没有终点和起点,象征安珀不朽的统治。八个环从冠环上升起,在王冠顶部红宝石处微微向下凹陷,和一条珍珠带相连。四个箍的形状像橡树叶,另外四个箍的形状像月桂叶。下缘则滚边镶嵌了一整圈小圆钻石,呈现涡形和海浪的轮廓,象征着王冠的主人征服七海。
这顶王冠在安珀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制作完成,与维尔卡斯千里迢迢送来的其他礼物一起摆在了帝都王宫中。
在众多备选的王冠中,安珀独独选中了它。
也许上边的宝石没有历任帝王传承下来的璀璨澄净,但它对安珀来说分量更重。
她的国家来自征服而非传承,她有她自己的冠冕,上面镶嵌的是熠熠生辉的民心、民望和民意。
这条加冕之路两侧各放着一个三足盛器,左边是受安珀统治的各个领地的泥土,右边是翡翠郡每个村庄自发献上的一捧谷物。
一捧谷物均分到整个村庄,一户人家都出不了一粒,但他们就是为这一粒谷物抢破了头,这是要参加女皇加冕礼的谷物,这谷物出自他们的田地中,就如同他们也亲眼见到女皇陛下登上了王座!
在庄重的乐曲声中,安珀一步步向前。
她背负着沉重的担子,沉重的不是王冠上的宝石、手中的权杖、拖曳在地的长披风、绣金的外衣,而是万千人的希望和期许。
在这条路的尽头,教皇布鲁尼等待着她,并对安珀说出了提前被她改的面目全非的誓词:
“你是否愿意庄严承诺,宣誓统治伦斯特帝国的人民,维护他们的权利,倾听他们的声音,尊重他们的意愿,为他们谋求福祉。怀着仁慈之心,秉持公正和公平,尽己所能,守护你的国家和人民,维护国家的和平与繁荣,保障人民的幸福与安宁?”
安珀:“我愿庄严承诺。”
“愿您得偿所愿,安珀女皇陛下。”
无需教皇为她带上冠冕,安珀的王冠早已由她自己戴上,她转过身来,望向远方。她的视线所及之处,人们皆向帝国的新主人颔首以示敬意。
加冕仪式圆满结束,浑厚的礼炮声响彻帝都上空,如同雷霆的神明擂起了战鼓,整个帝都的钟声也被敲响,庄重而威严回荡着。
民众们微微仰头,侧耳听着钟声,这天是个晴好的春日,暖流融化了冰层,滴下第一颗宣告春天的水珠,随着秋风摇落下来的草木种子被湿土裹住,繁殖出旺盛的根须,闪着亮光的小溪向前奔流,细小的嫩叶喁喁细语,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许多年后,人们这样称颂他们的女皇安珀陛下。
每一条道路,都有它的铺路人,每一块田地,都有它的开荒者,每个伟大的时代,都有它的创建家——
是她给了这个时代意义。
第147章 番外一
征服一个帝国也许很难,但更难的永远是统治一个帝国。
成为帝国的新女皇之后,安珀最先面临的就是官员不足的问题。
就以执法体系为例,伦斯特帝国的执法权是分散且混乱的,教会有宗教法庭,领主有庄园法庭,在受领主和教会影响稍小的村庄,由乡绅担任治安法官,开设简易法庭,处理一些较小的案件,这些乡绅不会得到来自上级的任何报酬,与此相当的是,他们也受不到什么约束。
纵观这个执法体系,处处都透露着“自治”两个字,权力被乡绅、贵族和教会掌握着,反正和皇帝这个帝国的权力中心关系不大。
安珀想要完全取缔教会的执法权,就得有人代替教士和贵族去做这个法官。
许多教士接到了当今的安珀陛下打压教会,教会可能要失去独立的执法权的消息,但他们都不以为意。因为他们大多同时既是教会人员又是贵族,还是当地为数不多的学者。难道要几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来为当地的人民主持公道吗?不管在哪个阶层中挑选,总是在有限的人选中挑出执法者。
如果想彻底摆脱教会和贵族的影响,难道从哪里会凭空生出来许多识文断字,熟读法律的人才来吗?
自大的法官们这样想着。
不过在安珀看来,识文断字的人很多,陈旧的律法也不必太过精通,否则反而落进了套子中,为这旧律法明晃晃维护的阶层服务了。
自从女皇陛下加冕以来,翡翠郡就像是沸腾的油锅,始终有新消息传来,掀起新一轮的热潮。
“母亲,陛下公开招聘选拔各地法官,我已经通过了考试,要去因萨罗城上任了!”
一个年轻人兴冲冲地跑进家门。
他的母亲怔住了:“做法官,这是真的吗?你在学校的成绩虽然不错,可是学的也不是法律,你又是什么时候去参加的考试?因萨罗城又在哪?”
年轻人将母亲的疑问一一解答。“当然是真的,这是女皇陛下发下的公告,盖有印鉴的。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做法官,先要实习,也要看当地的情况如何,这就有些复杂……因萨罗城在我们这的南边,又在帝都的北边,我来给您画一下……”
翡翠城的专业学校中设有法律系,但法律专业出身的人不可能填补整个帝国庞大的执法和司法人员空缺。反正这些实习法官也不是立刻就上任裁断公道的,这次考试筛选的主要是个人品质和学习能力。
经过儿子的讲解,母亲差不多弄清楚了因萨罗城的位置——这可真是太远了,许多人一辈子也不会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更别提经常往返了。
能做官是件大好事——法官也应该是官员,是为陛下效忠的,这对于他们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可如果儿子去了那,要多久才能回家一次?
但这位母亲又清楚儿子的想法,翡翠郡在不断的扫盲和鼓励入学的氛围下,人才之间的竞争很大。一个从专业学校毕业的人绝不会找不到工作,但能获得的职位和待遇却比不上几年前拥有这个成绩,甚至是不如自己成绩的人。
这就让很多人在不服气之余,生出了新的想法。翡翠郡的许多岗位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别的地方不还是一片等待开拓的沃土吗?整个帝国都是女皇陛下的了,何必执着于翡翠郡呢!
这时又有一批批招聘公告散布开来,空缺的岗位如此之多,发展的空间又是这么大,只有一点离开故土的缺憾,但这点缺憾对于接受过教育,急于证明自己价值的许多年轻人来说,完全算不上阻碍。到帝国各处去吧!这是为陛下分忧,也是为自己挣一份前程!
许许多多的年轻人拜别了父母,踏上了履职的道路,他们安慰依依不舍的家人:“各地的水泥路已经快要修好了,还有方便舒适的船运,让旅程没那么难捱。听说安珀陛下还要建一种叫做铁路的新路,新式的车子跑在这种轨道路上,要比马车快上好几倍!也许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时时来见我,等我在那边安顿下来,也能把全家人都接过去。”
这些年轻人去到各个城市,有的成了学校的教师,有的做了新工厂的主管,也有的,顶着原本法官的白眼进入了执法和司法机构。
原本的法官观察了这些新人几天,就觉得当初提心吊胆的自己实在是傻透了,他们明显从来没审理过案件,对律法也一知半解。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誊抄过去的诉讼案或者跑到街上与人谈天说地。
这样的新人怎么可能取代得了他们呢,民众不会信服他们,他们看起来也不急着争夺裁断案件的权力。
在这些旧势力不知道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案宗汇集到帝都,新法官们到民众中了解各处的风俗习惯,对风俗习惯中的积极因素进行收集整理,讨论其中能转化为有效的司法裁判资源的部分。他们也是很擅长写报告的,抄录的案宗中有许多叫人愤愤不平的,新法官刚开始被气得火冒三丈,办公室里经常传出怪声,许多听到这声响的人都认为这是他们没法掌权,被气到发疯了。等这些新法官冷静下来,他们也不只会发泄情绪,而是思考其中值得改进的部分,想办法填补那些不够缜密的法条,汇成书面报告呈递上去。
法律的制定不能脱离于时代,众多法学专家在安珀拿出来的范本上进行修改,又有分散在帝国各处的年轻法官们收集来的实例,新律法在女皇陛下加冕一年后颁布。
为了纪念女皇陛下过去曾经亲自经营的领地,这部新律法被称为【翡翠明镜】。
同时,又有【废除奴隶制、农奴制以及类似制度的公约】【妇女权益保障公约】【儿童权利公约】【消除种族与宗教歧视公约】等法律颁布。
新律法的颁布,对往日能倚仗权势、财富和地位为所欲为的那些人,是加诸了一层重重的枷锁,对于弱势群体和普通民众来说,却是多了重重保护。
有了新律法作为司法和执法者的行为准绳,新任法官一下子有了底气,他们漫长的实习期结束了,眼下要真正履行这个岗位应有的职责了。
这些积攒了太多不平,终于可以大展拳脚的司法者和执法者,总是尽己所能给出公正的审判,不偏袒强者,也不欺压弱势。
在远离城市的乡村,随着水泥路的畅通,也不止是乡绅和地主的天下了,有巡回审判法庭开到这些偏远处,如果案情不严重,往往就地立案开庭、当庭调解结案,免去了村民来回奔波的不易。
他们还鼓励平民学习法律,免费旁听普法讲堂,一个人不懂法,就不知道别人侵害了自己的权益,更别提奋起反抗,得到补偿了。
一时间,对新律法和新法官的赞誉在民间盛行。
把握着旧权力不放的那些贵族和神职人员这才发现,他们被完全摒弃到新的法律体系之外,而且求告无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新人取代他们。民众都为新律法欢呼叫好,谁也不怀念那些偷了一块面包就是重罪的年代。凭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即便打死了人,也能凭借各种名目逃脱惩罚,而他们只是因为快要饿死窃取了一个铜币或一块面包,就要被指控犯了偷盗的重罪?
那些旧势力转而去寻找他们的靠山,教会一定愿意为他们据理力争的!可是连教皇都不出声了,他只在女皇陛下的加冕仪式上出现过一次,就以身体欠佳需要修养为由,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
在教皇的退避和女皇的强势下,帝都以及各处的教堂和修道院被拆了许多,理由却是那么可笑:宗教活动许可证没批下来、消防检查不合格、主持宗教活动的教职人员未得到从业资格,甚至还有许多修道院因为税务问题被迫关闭。
那些民众捐赠的物资、土地、钱币,竟然被女皇要求纳税,还有税务机构前来审查,税务人员还展示了翡翠郡教会清楚透明的捐赠记录,号召大家都按照这个标准来。
各个教堂和修道院当然不会听了,若要把每一项捐赠都清楚的记录下来,要怎么解释献给神龛的罩布为何变成了教士情妇身上的裙子,本该在圣堂中发光的蜡烛在神职人员家中长明,献给曦光的土地上建起了主教的别墅?
可是,女皇的税务官竟然还懂得钓鱼执法,他们先零零散散地遣人捐赠一些物品,将来又在修道院的捐赠记录中寻找它们——理所当然是找不到了。
税务官下了最后通牒,所有的修道院都要补税,神职人员苦不堪言,信众们捐赠的多是物品,可他们要交的是按物品价格折算后的钱币啊!又不能明晃晃的把信众们捐赠的物品卖出去,那就真把贪污亵神写在脑门上了,所以越是收受民众的捐赠,要缴纳的税款就越多,修道院就越穷。
几番折腾下来,竟然出了一件奇事,修道院破产了。
这真是闻所未闻,谁敢征神明的税?别说是不值钱的物品了,曾经偌大一个主教区,上万顷的土地,从来没给皇帝交过一个铜币的税!
可女皇陛下就敢。
她要收税,要换人做官员,谁敢与她叫板?那数以万计的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士兵虽然有不少退役,去帝国各处做了基层官员和工厂管事,却还剩下那么多,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吸纳新血液,刻苦操练,随时在为一场战争做准备。
于是这些想大闹一场的旧势力悻悻地偃旗息鼓了。
这不是认输,这是蛰伏,他们安慰自己,总有一天,曦光会再次盛大起来的!
第148章 番外二
“好了,大家都制作好了万花筒,现在可以将你们手边的弹珠投进去了。”讲台上的老师提高了声音,“大家有没有看到什么神奇的画面?”
在达凯镇一座新落成的小学内,一群孩子坐在崭新的课桌旁,小心翼翼地向自己刚刚制作好的万花筒内投入弹珠和材质,只是这一间教室,一眼看去,就能看到好几个不同种族的孩子。
“哇!”孩子们发出惊奇的声音。
“是花朵,好多花瓣的花朵!”
“才不是呢,是弹珠,一个弹珠落进去变成了许多个弹珠!”说着,这个孩子迫不及待地就把自己珍藏的零食——一块奶糖丢了进去,又将万花筒翻过来,期盼着从里面倒出成堆的奶糖。
可是——咔哒,落到桌子上的还是原本的那块。
唔,为什么呢?
“同学们,我们看到的美丽画面反映了光的反射原理,光是一种能量……”
在这间低年级教室,比玩具还要有趣的教具吸引了所有学生的注意力,使他们贪婪的吸取着老师讲解的知识,而在几个教室之外,稍微枯燥的知识让几个高年级学生走神了。
“在比例里,两个外项的乘积等于两个内项的乘积……”老师背过身在黑板上板书。
“蕾妮,一会儿的体育课我们去踢球好不好?”
“我妈妈上次埋怨我把鞋子踢坏了,花了四个铜币才补好——好贵,可以买好几块糖!”
“来嘛~少了一个人,我们肯定要输给帕克他们了。”
“好吧——”被叫做蕾妮的女孩迅速端正的坐好,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教导主任来了!”
警觉地向教室后的小窗闭了一眼,所有说小话的孩子都牢牢闭紧了嘴巴,全神贯注的看向前方的黑板。
小窗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两个长耳朵的轮廓,那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一位兔族女性,不同于这个种族给人们的温顺印象,教导主任严厉得叫所有孩子看到她都要绷紧了背,不自觉的开始反思自己这一天犯下过多少违纪的小问题。
以至于教导主任的两只耳朵在学生们眼中如同警示旗,一旦出现就要在所有人头脑中拉响警报了。
对达凯镇这样一座小城镇来说,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变化可以说是天翻地覆。
这一切的变化,先要从远在帝都的女皇陛下加冕开始。
达凯镇的镇民们从未想过,新皇加冕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们想,如果以后每年在这个庆祝日当天,有官员给每户镇民发一个面包,那他们就会从心里感激女皇陛下,并祈祷他的在位时间能够长长久久的持续下去了。
可是发下来的不是面包,是许多官员和研究员,然后是他们这个小镇被勘测出有锡矿的好消息。
在很短的时间内,许多铅灰色的工厂建起来了,道路被铺设好,比原本要光滑平坦的多,还有学校、浴室、托儿所、百货商店,都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了头。
达凯镇的人还面对着女皇陛下派来的官员制定的许许多多从没听说过的规定。比如,成年人无论男女,都可以应聘工厂和矿场的工作,前提是识字,如果大字不识一个,无论身体多么强壮,照样不收,于是对着工厂的高薪眼热的人们纷纷入学。
又比如人要经常洗澡,不洗澡不仅使自身容易患病,还会使那些顽固的人失去珍贵的工作机会。这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招聘通知中写出来,属于“个人素质”不过关,如果与能力相近的人竞争,不讲卫生的那一个总是落选。
再比如说,女人也应该出门工作,新派驻到小镇的官员就有很多女人,她们对犹豫不决的女镇民说:“为什么不敢出门工作?难道要看着白花花的银奥雷从指缝中溜走吗?没道理只有男人才能赚钱!尽管去做,遇到麻烦就来找我们!”
在许多固执的老人看来,这简直毁坏了他们过去的生活秩序,女人不肯安分的待在家里;孩子在幼年时不能时时刻刻地得到母亲的看顾,因为母亲把他们放在了托儿所;裁决案件的法官有男有女,女人怎么能做法官!八九岁年纪的孩子,已经能为家里分担许多劳作甚至能去工坊做学徒,现在不得不去上学,而且一上就是许多年!不给家里赚来一个子!
奇怪的是,这些规定没费多少力气,就自然而然地推行下去了。
对那些为生计奔波的民众来说,使他们得到好处的,就是好政策,别管它多么奇怪,听话就对了。
那些一个人的工资就抵得上原来一家人收入的高薪职业,有的是人竞争,轮不到谁在那里故作清高的说我们家的女人是不出去做活的。如果还是嘴硬,那就只管看着那些家里有两个甚至两个以上职工的家庭是怎样蒸蒸日上,自己家又是如何依旧拮据吧。
托儿所真是个好发明,女人们交口称赞,天知道她们有多想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顾孩子的工作中挣脱出来。她们总是在不停的生孩子、带孩子,一个孩子带大了,小的又出生了。
往常大家都是这样过的,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当她们能在闲暇时去街面的商店里逛逛,身后不必跟着大大小小一串跟屁虫,耳边也没有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才让人意识到这样的时光是多么宝贵。
别说什么担心托儿所里的员工对她们的孩子照顾不周,就是她们自己照顾孩子的时候,因为还要一边兼顾着家里其他的活计,忙得晕头转向,也做不到十分精细的对待孩子,有时一个不留神,孩子一头扎进了牲畜的草料池,掉进泥巴坑,吃了地上捉的虫子,这都是常事。至少托儿所里的人是一心一意只管看顾孩子的,而且价格又不贵。
还有新的法庭和法官,他们开设很多普法讲座,和免费的识字班一样,这里的知识是不需要花钱就能听到的,讲的也全是民众关心的内容。金额很大的金钱交易要签署有效力的合同,可以防止被人欺骗;新律法[翡翠明镜]中关于遗产和税务的最新规定;过不下去的男女可以离婚,不必非要如曦光教会所说“夫妻已成一体,除死亡外,任何人间权力或任何原因都不能将其分开”。要知道就因为这样严格的婚姻不解除原则,制造了多少人为的“死亡”,更别提数量更多的婚内伤害了。
蕾妮和她的父母就是在这样飞速变化的环境中,抓住了机会,做了第一批实现了生活质量飞跃的人家。
因为一家人都是文盲,他们三人是一起上的学,但父母赚钱养家的需求更急切,所以只读了最基础的识字班,就去工厂应聘做工。而蕾妮因为年纪太小,即便不上学,也不允许去做学徒,她的父母又尝到了识字的好处,加上自身的收入已经足够家庭开支,就不执着于女儿上学使这个家庭损失的那点小钱,他们还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只读了个识字班就获益良多,女儿读了那么多书,将来的本事一定比他们还要大。
说到蕾妮父母上班的工厂,她的父亲在罐头厂的铁皮剪裁车间,她的母亲在食品加工车间,这里到处都是机器,因此人要出的并不是蛮力,而是技巧和足够的谨慎。
工厂里制作的罐头蕾妮也吃过,那是她唯一一个承认要胜过糖果的食物。甜甜的罐头水,里面肯定加了不少糖,还有软嫩又汁水四溢的果肉,在嘴巴里绽开的时候,让人什么烦恼都消失不见了!
爸爸妈妈说,这些罐头会被运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有的是像蕾妮这样馋嘴的小孩子家里,有的却是汪洋大海上漂浮的船只上,水手们吃了这些水果和蔬菜罐头,就不会得病。
蕾妮深以为然,生病是很不舒服的,可是生病时如果能吃到酸酸甜甜的水果罐头,不管什么人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短短一年,蕾妮一家人就赚到了不少钱,却又忍不住把钱花在了更舒适保暖的衣物、更美味且营养丰富的食物、更保暖的炉子和煤炭上,蕾妮的母亲甚至购入了一些精巧的玻璃器皿,这种既不能饱腹也称不上多实用的非生活必需品,在几年前是绝不可能进入蕾妮家中的,可是现在,不用知会任何人,蕾妮的母亲就在商店买下了它们,因为她自己就赚钱,她有底气买她喜爱的东西!
可是,如果一切没发生过变化,蕾妮这个年纪的孩子要在家里劈柴、烧水、洗衣服、打扫卫生,尽管才十岁出头,却也用不了一两年就得嫁出去了,她的母亲则整日忙于烹饪食物、纺线、缝纫和照顾更年幼的孩子,她的父亲精疲力尽地做着工匠,客人催得紧了,夜里还要点着蜡烛继续干活,母亲也不肯浪费一丝烛火,赶忙拿着针线活过来,在昏暗的烛火下眯着眼睛缝纫。
蕾妮有时候怎么也琢磨不透,全家人并没有从前忙碌,花销也更多,可是生活反而越来越好了,财富就像是凭空生出来了一样。
她带着这个问题去向大人们寻求答案,得到的回答一模一样:“没错,这就是女皇陛下赐予我们的财富。”
不管是谁与他们争论其实是提高劳动生产率导致了国民财富的增加,他们都一概不听,那个什么什么生产率,怎么早不提高晚不提高,女皇陛下来了才提高,那不还是陛下赐给他们的财富!
像蕾妮家这样的家庭,在整个帝国还有千千万万个。
安珀的声望在很短时间内就推到了高峰,民众们太想有一个不从他们身上榨出油水,反而为他们着想的君主了,当人们曾深陷黑暗,就绝不会忘记曙光出现的那一瞬间的感受。所以在许多政策执行前期,哪怕不可避免地出了一些疏漏,民众们也想着他们在别的地方受到的好处,还能互相宽慰,“陛下的初衷一定是好的,但她手底下有那么多人,谁能完全不出错呢?”
等他们发现自己不是自欺欺人,政策不够公允的地方被反映上去,立刻就更改或调整了,大家更确信自己的想法了。
在这个充满希望,竞争向上的氛围中,那些因贫困和压迫产生的沮丧和无力渐渐消散了,人们感受到的是活力与创造力,他们愿意积极的投入到工作和生活中,因为付出是有回报的,财富能积攒下来而不被人夺走,冤屈能够得到伸张。民众真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人不是为苦难而生的,人是为幸福而生的。
后来,人们将安珀统治这个帝国之前的那些年称作黑暗时代,尽管纵观历史,这远不是最差劲的那几年。
但在太阳出现后,再明亮的夜晚也是黑夜。
第149章 番外三
宫廷侍女夏洛特行走在走廊上,天已经黑了,这条长长的走廊上此时没什么人,叫夏洛特有些害怕,不停的四处张望着,直到看到了远处巡逻侍卫的身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女皇陛下的宫廷,侍卫和侍女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如果夏洛特在其他皇帝的宫廷中,那么这会儿正是舞会中客人兴致最高,而她们也最忙碌的时刻。侍女们将要为客人们端来美酒和甜点,处理客人沾染污渍的衣物或是协助客人换装,随时清理被弄脏的场地,协调乐师们更换舞曲,即便有几十个人也会忙得不可开交。
但是女皇陛下拒绝了宫廷管家关于侍女数量的提议,将为她服务的仆人数量缩减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让管家对整个宫廷是否能够顺利运作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但事实证明,人手确实足够了。女皇陛下没有上千件衣服需要维护、换洗、晾晒,也不经常开办舞会,她整日忙于政事,偶尔留宿大臣,也是为了方便议政。
女皇陛下更是拒绝了许多贵族要将家中女儿送至她身边做侍女的请求,她对他们说,如果希望女儿有更好的前程,那就该送她们去读书。而不是寄希望于将女儿送到她身边,将来获得一份有面子的嫁妆,或者干脆得到指婚,能够嫁给帝国的青年才俊。
她不会让他们如愿的。所以不要白费力气了。
于是一些贵族又改换了主意,准备让女儿们做女官,只要有幸在陛下面前露脸,说不定哪天就被指派了一桩好姻缘。
夏洛特有时候会想,这些贵族还没有她这样一个侍女看得清楚!女皇陛下身边的女官,无一不是晚婚或者至今未婚,完全是和这些贵族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哪怕女皇陛下自己,虽然有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情人,但短时间内似乎也没有结婚的打算。
夏洛特面前不由得浮现出了宫廷侍卫长维尔卡斯的脸庞,忍不住在心里评判了一番,论长相,他是夏洛特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待人又直爽温和,从不趾高气昂。论武力,维尔卡斯在不久前陛下组织的狩猎中,打败了所有想在女皇面前出风头的男男女女,猎得了最大的猎物,并且精准地射中了猎物的眼睛,得以将最完整的皮毛献给女皇。
只有这样英俊勇武的男人,才配得上他们的女皇陛下。
夏洛特这样乱想一通,早就把刚才的那点恐惧抛到九霄云外了。她经过一个窗户时,正好天空中几大块沉重的云团缓缓的移动走,被吞没了多时的一轮圆月立刻跳了出来,月光照彻大地。
就在这时,一个银灰色的影子以一个十分可怕的速度从夏洛特身边穿过,迅速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夏洛特手一松,手中的器具怦然坠地,什么东西!
远处传来侍卫们警惕的声音:“抓住它!”“看清楚了吗?”“拦住他……向陛下的寝殿方向去了!”
那有着与月光相似色泽的残影一路狂奔,侍卫们竟然追不上它,眼睁睁看着它轰地一声撞开了陛下的房门。
安珀在巨响中抬头,与一只硕大的银狼面面相觑。
谁在宫廷里违规饲养野生动物了?
那银狼焦急地呜呜了几声,眼中都是慌张的情绪,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试图把自己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藏到安珀背后,差点把安珀从椅子上挤下去。
“维尔卡斯?”安珀福至心灵。
“呜!呜呜!”银狼猛地点头。
侍卫们在这时携着武器赶到,他们紧张地喊道:“陛下,您有没有受到伤害?!”
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个疯狂逃窜的银色影子究竟是什么,狼?宫廷里怎么会有狼?短短时间内,他们脑海中已经想象出了无数个利用猛兽达到刺杀陛下目的的阴谋。
安珀一脸镇定地说道:“是小狗。”
嗯?是、是吗?
“阿尔布雷伯爵前几天进献的一只小狗,很温顺的。”在侍卫们将信将疑的目光中,安珀对着银狼伸出手,示意它把爪子搭上来,银狼顿了一下,乖乖照做了。
安珀又伸手在虚空动了动手指,示意它转一圈,银狼略有些哀怨地看了安珀一眼,追着自己的尾巴在原地转了个圈。
“看,它不伤人,可能是挣脱了链子跑出来了。明天再叫人送回去吧。”安珀对侍卫们说。
侍卫们离开了。
银狼伸出爪子去扒拉安珀书桌上的纸笔。安珀阻止了他可能弄乱自己文书的动作,捏着他厚实的肉垫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毛茸茸的狼脑袋急促地摇了摇。
“你不知道。”安珀解读道,“所以你现在既不知道怎么变回去,也说不出话?”
狼脑袋又急促地点了点,爪子暗示地伸向纸笔。
安珀给了他一支笔、一瓶墨水和一沓空白的纸张。看两只狼爪笨拙的试图夹住对他来说过于纤细的笔杆,在纸上留下了一堆鬼画符。
“唔……看不懂呢。”安珀把纸提起来,旋转着角度试图找到正确的字迹,无果。
银狼百折不挠,依然低头在纸上不停输出加密文字。
“别动了,我找个毛巾给你擦一擦。”安珀看着他沾了墨水的毛毛。那么漂亮的毛发,简直像流淌的月光,被墨水弄脏了实在叫人看不下去。
见无法传递他想表达的信息,一边的维尔卡斯终于放弃了书法创作,生无可恋地垂下了头。
安珀擦着染了墨水的爪子,维尔卡斯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安珀的动作,仿佛怕她把自己丢下了似的。
“别害怕了,变成狼有什么奇怪的,你本就有这个血统。又不是变成了一只青蛙。”安珀安抚地摸着维尔卡斯的脑袋,“明天我们找你父亲问问吧,实在变不回来,还可以让德鲁伊们和法师们想想办法。”
银狼把大脑袋搭在安珀的膝头,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
这时安珀已经隐约的想起来,维克曾在一次酒后对她说起过维尔卡斯出生时的特异,比如其他婴儿都是哇哇大哭,而维尔卡斯是哼哼唧唧的幼狼叫。又比如维尔卡斯一个月的时候就能到处乱爬,但三岁才会直立行走。
当时安珀以为维克是在逗她开心,她也的确因此前仰后合。
维克还说,族中的祭司曾说维尔卡斯的狼族血统比其他人更纯净,有希望在月圆之夜像更久远时代的狼族兽人们那样通过回归银狼形态获得更强的力量。
不过维克从来没对维尔卡斯说起过这些,因为祭司预言的另一个血统纯洁的兽人,等了一辈子的月圆之夜也没变成狼。维克不想让维尔卡斯也抱着这样虚无缥缈的幻想,度过一个个漫长的月圆之夜,说不定根本就没这回事。
现在是不是祭司的话应验了?
安珀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摸着银狼顺滑的毛皮,决定晚一点再告诉维尔卡斯这个消息。
沮丧到瘫倒在地,一脸生无可恋任撸任抱任吸的毛茸茸银狼,简直是太可爱了!
第二天清早,安珀从睡梦中醒来,一眼就看到旁边恢复了人形的维尔卡斯直挺挺地躺在那,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余光扫到安珀醒来,立刻又收回了眼神,目不斜视,好像天花板上有什么密文似的。
原来变身真的只有一晚上,安珀的心中竟然掠过一丝遗憾。
“看来不用担心变成狼以后变不回来了。早醒了怎么不起来?”安珀掀起被子,赤着脚走下床。
维尔卡斯两手紧攥着被子不放:“我的衣服……撑坏了。”
也对,安珀点点头:“我叫人给你拿一套衣服。”
“不行,”维尔卡斯支着手臂起身,急道,“我这样被侍女看到,我们就说不清了。”
安珀失笑地轻哼了一声:“本来就不怎么清。”
她径直打开门,对外面的侍女说道:“拿一套维尔卡斯能穿的衣服来。”
女皇陛下的宫廷中出现了几个未解之谜,人们至今不知道侍卫长是如何躲过重重守卫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溜进了陛下的寝宫,以及阿尔布雷伯爵进献的大狗跑丢到哪里去了。
过了几天,宫廷侍卫长维尔卡斯在女皇的收藏室见到了一幅新装裱好的藏品,是一副洋洋洒洒十几页纸的书法大作,用一种相当前卫的梅花爪印笔触,书写了一句振聋发聩的疑问。
“如果我变成小狗你还会爱我吗?”
据说在那几天,只要提到阿尔布雷伯爵进献的那只跑丢的狗,就会收获一个脸色爆红的宫廷侍卫长。
第150章 番外四
翡翠城没能成为新的帝都,一直是许多翡翠郡人的遗憾。
从理性上讲,他们完全能理解翡翠城不适合作为都城的原因:地理位置太靠近边境,会让整个北境忌惮;距离海洋太近,缺少屏障,不利于军事防御;又不像帝都那样有着深厚的文化和历史底蕴,这究竟还是一座太年轻的城市。
可是,他们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翡翠城成了帝都,女皇陛下就能长长久久的住在这里,每逢盛大的节日,民众们都有机会目睹陛下的英姿,倾听她的教诲,而且有小道消息传出,陛下喜欢乔装打扮后在民间巡视,说不定就和他们在街道上擦身而过了!
而现在,他们只能估摸着陛下每年来翡翠城小住的那段时间,多多走上街道,指望和陛下来一场偶遇了。
不过,没能晋升一国都城,并不影响翡翠郡的发展。
在女皇陛下的征伐结束后,整个国家百废待兴,急需休养生息,将士们也十分疲乏,因此对于敌对国家阿南特和柯瑞格,并没有急着出兵剿灭,只是守住了边境线,遏制住了阿南特和柯瑞格的扩张趋势。
而这两个新成立的国家也意识到他们改换了对手,就立即放弃了边扩张边掳掠的策略,反而经营起已经占据的土地,并在周边国家寻找盟友,试图免去被修整好的伦斯特帝国吞并的命运。
分析过局势以后,安珀认为在近几年,虽然不能放松对阿南特和柯瑞格的提防,保持暂时的和平却是有必要的。再次兴起战事对国内的民生是个不小的打击。再加上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也能使得北境与帝国的联系更加紧密,这么多年来,北境各种优质的矿产和生物资源能够经由翡翠郡流入帝国,更别提其他贸易合作了。
如果安珀立刻率兵攻打阿南特和柯瑞格,倒不是没有胜算,只是之后整个北境怕是都要陷入恐慌,担心成为帝国下一个攻打的对象了。
在这种□□势下,还不如维持眼下的和平。尽快发展自身,要知道伦斯特帝国的许多地方,穷困的和当初的翡翠领别无二样,安珀要做的还有很多。
翡翠郡继续作为帝国北方与北境联系的枢纽,完整的工业体系使它能够引领帝国工业技术的发展,向着高精尖领域突破,每年都有来自其他地区源源不断的实践团来参观学习,吸收翡翠郡的发展经验。
因为名声赫赫,翡翠郡人在别处也格外受优待,如果哪个技术员的出身是翡翠郡,那他自然而然就比其他人更值得信任。因为他不仅见证过翡翠郡的高速发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而且很有可能还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促进了这种发展。而现在他来帮助他们了。
翡翠郡又新建了许多研究所。自从安珀开始征战,领土不断扩大,领主面板就一路升级,如今已经达到了满级,资料库也全部开放,不再受数量限制。尽管已经筛选了对当前技术发展有帮助的那些,压下了还不现实的技术资料,送到各个专家面前的文献依然可以称得上是海量。
那段时间,许多专家学者走起路来都是飘的,遇人就露出傻笑,吓得有关部门赶紧组织了一次体检,好在大家的身体和精神都没出问题,纯粹是真的高兴。
等这股开心的劲头过了,大家又陷入了迷茫和忧愁,太多了,这么多的知识,真叫人快要溺死在学问的海洋中了,人生是如此的短暂,如果无法在这有限的时间里领会这些丰富的知识,那可真叫人痛心,简直就像渔夫眼睁睁的看着大鱼从面前游过,自己伸出手去,只有海水从指缝中流走。
后来,研究所开始流行起养生理念,工厂最新款的保温杯,人手一个,饮食要营养均衡,锻炼更是一点不能少,在闲暇时间射箭的、跳操的、慢跑的比比皆是。不知情的路人经过这里,笑着对同伴说道:“这里原来是一群走路都要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的书呆子,现在他们好像搬走了,换成了一批为运动会备战的运动员。”
学者们坚信,只要活得够久,总有登上这座知识高峰峰顶的那天!
————
在整个帝国都换了新主人以后,菲拉赫又重新发展起旅游业,这一次,打出的名号是“女皇陛下的故乡、帝国工业的摇篮和起源”。
这个名头一宣传出来,就引起了斯兰郡相当的不满,女皇陛下的故乡,明明是他们这里才对!
两地的官员隔空较起劲来,一个卖力宣传“陛下莅临过的天空之镜大酒店”“陛下参与设计过的最美港口”“陛下亲自主持的运动会体育场旧址”,另一个则毫不示弱的摆出“女皇的成长地,每一个角落都藏有故事”“历史与传奇交织,女皇的故事在这里继续”,一来一回打得火热。
到底谁能摘得“女皇故乡”这顶桂冠?菲拉赫利用地理位置优势,推出了海风与麦酒节,斯兰城则凭借深厚的底蕴开办了绘画雕塑艺术展,菲拉赫有“回望十年历程——假如你是翡翠领领主”体验活动,斯兰城则有了“重走女皇童年的一天”两天一夜旅游团。
要问被争来抢去的女皇陛下本人有什么看法,她表示,如果这能带动起当地的发展劲头和旅游业,她愿意全国巡回一遍,让每个地方都有机会参与到这场竞争中。
第151章 番外五
又是一年荣耀日,这是为了纪念女皇陛下加冕的官方节日,在民间,人们也把它叫做皇冠庆典。
今年的庆典办得同样热火朝天,一大早就有盛大的花车巡游。
走在最前方的,就是今年庆典最大的赞助商银橡树商会的花车。
银橡树商会,从一个游走于北方的小商队一路扶摇而上,成为帝国现在数一数二的大商会,不得不说银橡树商会的领头人是在最正确的时机,搭上了最有潜力的那艘船。
作为车队的头车,这辆巨型花车仿佛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城堡,高达十几米,分成数层,车身覆盖着绣满银橡树商队标记的金色锦缎,还装饰有鲜花和彩带。壕气冲天的行驶在帝都最宽阔的街道上。
花车上穿的五颜六色的银橡树商会成员不断向周围的观众抛洒礼物,人们高举着双手,等待糖果、饼干和一种小布袋从天而降,落到他们的肩膀上、头上和怀中。
布袋里是什么东西?人们好奇的打开。
他们看见了一整朵的洁白无瑕的花朵,圆蓬蓬的,摸上去没有植物那冷冰冰的触感,反而轻盈柔软。
有见识广的路人解答疑问:“这是棉花,南边才有的植物,如今也种的多了,可以纺成布,十分暖和,装棉花的这个布袋子,就是棉布做的。”
“银橡树商会最近在和女皇陛下一起做棉花生意呢!”
银橡树商会的后面,是库狄莱洛甜品店的花车,这家在菲拉赫经营许多年的的甜品店,最近终于在帝都开了分店,商品一推出就受到热捧,谁不喜欢蓬松绵软的奶油蛋糕,细腻滑嫩的布丁、浓香酥脆的小饼干呢?
库狄莱洛甜品店的花车就是一个大蛋糕的形状,上面装饰有许多小蛋糕,令人惊喜的是,这些小蛋糕都是真的!
花车上的工作人员会随机邀请路人走上花车,参与小游戏,只要他能说出库狄莱洛甜品店任意一款商品的名字,就送上一整块蛋糕作为礼品!
紧接着是兽人互助会的花车,见识过银橡树商会的大城堡和库狄莱洛甜品店的巨型蛋糕,大家都以为不会再有更夺人眼球,震撼人心的花车创意了,没想到在给大家带来视觉上的震撼上这一点,还可以另辟蹊径。
兽人互助会为大家带来的是一个粗犷的野兽花车,细节简直不忍直视,它有像牛像马又像驴的眼睛,像狼像狗又像狐狸的耳朵,像鱼像蛇又像蜥蜴的鳞片,像豹像虎又像猫的花纹……
因为兽人内部的各个族群都想在花车上显示自己种族的特征,所以花车被打扮成了个四不像。即便是对他们的作品抱着最盲目自信的那个兽人,也不得不承认这花车过于独树一帜,可能不太符合主流审美。
没想到展出的效果却意外的很不错,因为长的太奇怪了,让人忍不住想要看清其中的细节,导致追着这辆花车的人群数量一点也不少。
好怪,再看一眼。
下一个登场的花车终于让大家眼前一亮,有种眼睛被洗过的清透感,这辆花车的车身采用半透明的翠绿色材质,表面覆盖着鲜花、树叶和藤蔓,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车身的四角装饰着仿真羽毛组装成的翅膀,展翅欲飞。
一切都是那么赏心悦目,不必过多装饰,就已经恰到好处。
更让人发出惊叹的是花车上的精灵,他们的耳朵尖细而修长,眼睛如同森林中的湖泊,顺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披散在肩头,头顶则带着枝蔓编成的花环,神情中透露出智慧、机敏和温柔,还带着一点因此刻的万众瞩目带来的紧张。
即便是各个种族遍地跑的当下,因为精灵人数的稀少和他们安静避世的性格,有幸见过精灵的人也不多。
一个孩子一迭声地追问道:“他们好漂亮啊!妈妈妈妈,从前街道上怎么看不到精灵?他们都不离开家门的吗?”
母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个问题太过复杂,她决定用一种更简单的方式为孩子解答疑惑:“从前也没有糖果、罐头、蛋糕和黄油土豆泥啊。”
孩子若有所思地点头,从她不多的人生记忆中找到了那些吃不到糖果的灰暗时光:“好像是哦,妈妈,所以是为什么呢?”
母亲笑道:“因为从前没有安珀陛下啊!”
在精灵花车之后,还有联合钢铁厂的高炉花车,船舶厂的轮船花车,玻璃厂的琉璃灯花车、化工厂、教育局与施法者协会共同合作的“科普者”号花车,会在路边随机抓一些小朋友,提问他某种戏法到底是物理反应、化学反应还是真正的法术。
花车巡游过后,人们可以自由行动,他们大多选择了剧院,今天有为庆祝女王加冕的多种族民歌音乐会。你听,有几个种族的歌声不需要借助魔法喇叭就能穿透云霄。
“我已无法忍受,
这充满霉味的黑暗!
哦!
驱散它的不是发光,
便是放火。”
音乐会隔壁的演出厅正在表演短剧,不过与其说是短剧,不如说是为庆典准备的防骗教育片。
身穿神官服饰的男人拦住路人,信誓旦旦的说道:“我是沉睡千年的神使,在帝都郊外有一处急需开启的宝藏,只要你赞助我一枚银奥雷重铸钥匙,我就把宝藏分你一半!”
杂耍大师呼吁大家体验绳索逃脱,等挑战者被捆绑的结结实实,大师与同伴就施施然地搜刮了他身上的财物扬长而去。
生着一条长度及地尾巴的兽人从路人身侧经过时,突然痛苦倒地,那尾巴已然和屁股分离,他嚎叫道:“你踩断了我的尾巴,没有二十银奥雷,今天我绝不从地上起来!”
最后,神官、杂耍大师和假兽人通通被捉拿归案,狼狈的模样引来了观众们的一阵阵爆笑。
还有一些人选择在这一天到商店街逛逛,这里最近新开了不少店铺,在今天都有不错的折扣。
路过一家饰品店,店主正在热情推销一批新到的饰品:“瞧一瞧看一看,新品上市,镀银精灵尖耳饰,戴上以后立刻变身优雅空灵的精灵!毛绒兔耳发箍,化装舞会必备!经典蝴蝶结饰品,松紧可调节,不管是头饰、角饰还是尾饰都适用!”
“您要试试哪一个?蝴蝶结,很有眼光哦,您既有尖角又有尾巴,这可真是太好了!一举多得!”
要是叫几年前的伦斯特人穿越到这一幕场景中,他一定会吃惊到无以复加,既有尖角又有尾巴,怎么就成了一件好事了?!
被夸赞的迷迷糊糊的山羊少女带着满兜饰品离开了店铺,这里的东西虽然不便宜,可是老板夸她的角弧度优美诶!
暮色袭来,侵染了天空与大地,万众期待的化装舞会开始了。
穿着稀奇古怪的服装的人们向着城市广场的方向前进,舞曲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有人已经翩翩起舞,更多的人却是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着周围的人。
化装舞会,自然是要扮成不一样的种族,十分富有挑战性的是,对于这片大陆上的人来说,一个人不仅要想办法在自己身上安上另一个种族的特征,还要想办法掩饰掉自己原本的那些。
女皇陛下趁着夜色悄然来到人群中间,她身穿黑袍,提着一个南瓜提灯,头上顶着个巨大的尖角帽子,在脸上投下了阴影,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来,她的身边人来人往,无人知道自己在不久前曾和女皇陛下擦身而过。
安珀的身边是一个威猛的兽人,他的头颅是威严的兽首,毛发糙乱地支着,许多人上下打量着他,都怀疑这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真兽人,因为实在伪装不了,干脆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改头换面。
直到这个兽人回应了一个矮人的疑问:“这个脑袋有点眼熟……难道你是泰伦斯的兄弟?”
从兽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骗过你了,安东尼,我可是一眼就看出你扮的矮人了。”
只有一米高、贴着满脸胡须的安东尼懊恼道:“琳达,竟然是你!你的脑袋为什么那么像真的!”
琳达哈哈大笑:“这可是找泰伦斯参谋过以后制作的仿真头套!”
安东尼不服气道:“我一时走了眼而已,看我把你们其他人的伪装都揭露出来。”
说着,安东尼嗖的一下从许多人的脚边滑走了,原来他伪装矮人的方式是穿着宽大的罩袍,蹲在一个滑板车上。
一个头上套着纸箱的人转头看向安珀和琳达:“他没注意到我,我还以为我这样明显的伪装,一下就会被看破呢。”
泰伦斯因为长着一个兽头,伪装成什么种族都十分困难,于是他另辟蹊径,在头上套了一个掏着两个洞,画着夸张表情的纸箱。
“唔,你这样的纸箱头人可不少。”安珀称赞他的创意,“最近纸箱头人漫画连载热度很高呢。”
安东尼滑出去不远,遇到了真正的矮人威尔,一眼就认出了他,谁叫他们两个的伪装用具是一起定制的。
威尔穿着一身兜头罩下的白袍子,在眼睛处掏了两个洞,坐在轮子很高的滑板车上,正认真的扮演一个无脚的幽灵,“让一让~我来了~”
他犹如漂浮的滑行前进方式,还真的把许多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不停追着他看,还想去掀开白袍子看看里面的机关。
威尔灵活地躲开了所有人,若是从高处看,起舞的人群中,那一个高速移动的幽灵醒目到让人忍俊不禁,许多跳舞的人只顾着盯着威尔看,被舞伴踩了好几脚才回过神来。
而被拉来参加舞会的炼金术士布雷尔则远远地站在广场的角落中,他依旧是那一身标志性的黑袍,只是为了舞会的礼节,罩袍上用荧光材料画了个绿油油的骨头架子,要是走近了一看,还能看到他的兜帽上,别着一个小巧的骨头发卡。
路过的医学院学生拉住了同伴:“看,这骨骼画得可真标准!”
在广场不远处的商铺街,一家灯火通明的餐馆中,侍应生来回奔跑着招待满座的客人。
一个独眼巨人风风火火地给客人送上餐食,走进后厨的时候,她拎起自己的裙角,展示高达十几厘米的厚底鞋,“客人说我扮得真像,多亏了这鞋子,走起路来一点都不累。”
另一个兔人侍应生用一种十分纠结的眼神看着独眼巨人:“安娜厂长,您是来做客的,怎么反而让您忙活起来了。”
安娜十分直爽地说:“忙不过来,我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这正是吉莉安的母亲温妮的餐馆,从当年在翡翠城学校外的小吃摊位,到帝都繁华街道上的餐馆,温妮花费了许多年,所幸一切都还算顺利。在打出了“翡翠郡特色美食”的招牌以后,帝都的人们都记住了这家从翡翠郡远道而来的餐馆,像今天这样爆满简直是太平常了。
本被吉莉安邀请来吃饭的安娜为客人端上食物,还十分怀念地说:“当初领主刚到黑石城堡的时候,我还在想着如果有一天我被辞退了,要是能开个小餐馆该多好,我揉面揉的可好了。”
吉莉安如今已经是经验丰富的技术指导员,也不在安娜手下做事了,但她还习惯叫安娜厂长:“厂长,你快坐下来吃点东西吧!我和哈塞娜来就够了。”
精灵扮相的哈塞娜赶紧点头:“是呀是呀!”
她的动作幅度有点大,反应过来以后才惊慌的摸了摸耳朵,生怕上面捏尖的面团掉下来。
“好着呢!掉了我再给你捏一个。”温妮从厨房探出头来。
在这条美食街外面,安东尼捉到了贪吃的半精灵塞西莉亚。
“哦,天哪!你竟然懒惰到连伪装都没有做,根本没有遵循舞会礼仪。”
塞西莉亚吃得脸颊鼓鼓囊囊:“胡说八道,我今天是人类!”她侧过头去,给安东尼看自己用粘土捏的圆圆的耳廓。
如果有舞会最敷衍妆扮评选大赛,安东尼一定要给塞西莉亚投上一票。
“泽维尔没有来吗?”安东尼已经在整个广场转了一圈,终于不执着于把所有熟人都从伪装之下揪出来了。
“他回图兰圣拉森林去了,”塞西莉亚嚼嚼嚼,相比于繁华的城市,泽维尔还是喜欢居住在更加宁静的自然中,不过这一次,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森林旁的小镇市集上闲逛了。
“我听说你辞职了。”安东尼想起自己在不久前听到这个老同事辞职的消息。“塞西莉亚,你也要回森林去了吗?”
塞西莉亚“唔”了一声,咽下手里最后一串鱼丸,否认道:“我和白号角报谈了合作,从明天开始,我要周游大陆,每周给白号角报刊写一篇游记,路上的花销就有着落了!哈哈,四处游历却不用花钱,这完全就是我的梦想!”如今伦斯特帝国已经有了广袤的培育田和更专业的育种设施,塞西莉亚想,她也许该找些别的事情做了。
她两眼亮亮的说:“你记得当初推荐我进作物科学研究所的赫柏吗?这次她要和我同行。”
与认为自己对作物科研所已经没什么价值的塞西莉亚不同,赫柏真切地体会到高产作物对民众生活的改变有多么巨大,赫柏认为,就像曾经不起眼的土豆那样,也许还有一些价值巨大却没有被人发掘的作物,她要踏上旅途,去寻找这些可能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植物。
“那就祝你们一路顺利。”安东尼微笑道。
随着几声啸鸣,烟花在此时盛放,绚烂的色彩将夜空点燃成一幅斑斓的画卷,匠人新研制的颜色更复杂、图案更美轮美奂的烟花渐次登场,叫人眼花缭乱。
在最璀璨的烟花在夜空绽开时,一只手握住了安珀的手腕:“找到您了。”
安珀转头,面前是带着恶魔尖角的维尔卡斯。
“看呐,世界上最正直纯洁的恶魔出现了。”她笑道。
维尔卡斯故作凶狠地呲了下尖尖的犬牙,凶恶程度足以逗笑一个三岁的孩子。
“所以最智慧美丽的女巫小姐,愿意和我这个恶魔共舞一曲吗?”
安珀的手搭在了他的臂弯。“当然。”
————
午夜的钟声在夜空中回荡,宣告着舞会的终末,舞池中旋转的人们跳着最后的告别舞,最后一支舞曲还在空气中飘荡,缠缠绵绵,如同人们依依不舍的心情。
舞会结束了,独眼巨人、兔子侍应生、纸箱头人、面团精灵、无脚幽灵、滑滑板的矮人和荧光骨头架子提着行李,登上了停靠在站台上的“开拓号”蒸汽火车。
他们要去支援一个新工业城市的发展。
把繁华和奇迹带给更多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大家有缘再见~
下本应该会开【灾难游戏生存指南】这本,感兴趣的收藏一下吧!
生存之旅是一款自由度高,创造性强的生存游戏。玩家们可以选择不同的生存副本,在其中享受到孤岛求生、种田经营、冒险逃亡等各种乐趣。
2345年,以生存之旅为模板的全息游戏横空出世,一时火爆全网。
明夏身患绝症,治疗费用是个天文数字。上千万人报名的【生存之旅:无限副本】竞赛恰好有着丰厚的奖金,完全足够支付她的手术费。幸运的是,不良于行的明夏恰好是生存之旅的发烧友,游戏时长超过99%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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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
无尽炽阳:烈日不断烧灼着大地,七天后,燃起的山火将焚烧一切,你有一周的时间,建造庇护所,收集种子,寻找水源……
部落之主:好消息!你有了十个听话的帮手。坏消息!他们智商不高又吃的特别多。每七天的月圆之夜,必须供奉祖神两个祭品,才能在这片大陆上生存下来,什么?你的帮手被你饿死了?那就把自己交上去吧!
凛冬已至:这是终年暴雪的边境小镇,食物匮乏,燃料紧缺。如果你在家里,请保持炉火不熄,如果你有事外出,记得穿上最厚实的衣物。你已经冻死了?当我没说吧。
天空之城:地面弥漫着瘴气,每天中午的三个小时,你可以到地面寻找资源,错过了返回天空城的机会?不好意思,长眠在瘴气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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