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周以澄泫然欲泣的神情,就如同沾着露珠的鲜嫩昙花,在被狂风吹打肆虐过后的那般破碎脆弱,令人怜惜。
别说裴轻淮了,就连何兮这种直男看了都心头酸软,恨不得抱着他安慰一下。
更何况,他没有原主那狠毒的心肠,做了坏事原本就心虚愧疚,面对他的恳求,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暗自懊恼片刻,也顾不上要维持什么人设了,何兮一咬牙,脱口而出道:“行吧,看你这么可怜,就今天一晚上。”
周以澄还愿意让他陪,这也正好说明他果真不记得两人亲过的事了,真是万幸。否则,他现在的状态一定会雪上加霜。
周以澄含泪望住他:“谢谢你。”
笨蛋,有什么好谢的,就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何兮心里暗暗咕哝一句,爬上了他的床。
他才刚躺下,周以澄温热的身体便犹如水草紧紧般缠上他,何兮的整个人霎时间便被他身上蛊人的清香之气包裹住。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香呢?让何兮不由想起一个词,温香软玉。
……呸呸呸,想什么呢又!!!
何兮赶忙将这个莫名绮丽的念头从脑子里驱散,扭动了一下身体,试图将他推开一些。
“周以澄,你靠得实在太紧了,我不舒服。”
周以澄抬起原本埋在他肩头的脸,气息微微发颤:“可是我只能这样靠着你,心里才能安稳点。”
何兮一听他仓惶的声音又心软了,算了算了,现在特殊情况,都已经答应来陪他,就由着他吧。
何兮闭上眼打算睡觉,周以澄忽然轻声问道:“你的嘴巴怎么了,受伤了吗?”
何兮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脸转向他,望进他包含着些许关心的黑眸里。
“哦……”何兮无意识里抬起一只手碰了碰嘴唇的伤处,本来都好很多了,可能是隔得太近才被他看清,他压下心里翻腾起的慌乱,随口就扯了一个谎,“是我吃东西时不小心咬到的。”
周以澄啊了一声,声音里有些许惊讶:“怎么咬成这样?”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亲就亲了,还用牙齿咬,后知后觉的想起……这还是他的初吻呢!
他的初吻竟然是跟一个男人!
周以澄又问:“疼不疼?”
“废话,当然疼,都出血了。”
周以澄顿了顿,温声道:“疼一点也好,当长个教训,下次你就学乖了。”
他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可何兮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只含糊嗯了一声。
两人这时候脸对着脸,贴得及近,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何兮眼神无意识下移,刚好看到周以澄柔软的红唇。
他的唇形姣好,不薄不厚,花瓣一样美丽,嘴角还天然的微微上翘,显得人精致又温柔,可就是这样一张嘴,吻起人来却那样火热粗暴,狂风骤雨一般……
何兮的脸无法抑制地突然变红了,气息也有些不顺畅。
他迅速把脸摆正,直愣愣望向天花板。
本来他都把那晚的场景丢到脑后了,可这时候一看到他的嘴唇,又强行被勾起回忆。
一勾起回忆,周身的空气好像都暧昧起来,他感觉自己浑身刺挠。
他这时候无比想跳下床,离周以澄远远的,可是他都答应了,也不忍心留他一个人,只能强行忍下了。
不看他就行了,不看就不会总是想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周以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盯着他发红的脸和耳朵,乌沉沉的眼瞳里暗潮涌动着。
他的一只手突然贴在何兮的脸颊上,轻轻摸了摸
滚热的温度在他掌心散开。
何兮这时候本来就心思敏感,被他这个动作吓一跳:“你干啥?!”
“是太热了吗?你的脸好烫,我给你冰一冰。”周以澄很体贴地说。
“不用了!”何兮触电似的挥开他,“我都在这儿陪着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我……”一听他提睡觉,周以澄表情又痛苦起来,他抓住何兮的手,牵至自己的心口处按住,“你摸摸我的心跳。”
何兮本能地想挣扎去却没成功,只能被迫用手心触摸他重重起伏的胸口。
心跳确实很快,而且越跳越快,可能是刚才做噩梦的情绪还没能平复下来。
周以澄轻声叹息:“你觉得这样,我还能睡吗?”
“可是我很困啊。”何兮将手抽回来,很苦恼地说。
“那你陪我聊几分钟吧,几分钟就好,然后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你这人,真是……”算了,送佛送到西,何兮摆烂了,“你想聊什么?”
“我听人说……黎总监已经被撤职了。”
何兮身体陡然僵得像铁板,睁大了眼睛,昂了一声。
周以澄:“你不好奇为什么吗?”
“可能是犯了严重的错误吧。”何兮努力维持镇定。
周以澄颤声道:“其实,那天晚上我们分开后……”
何兮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怎、怎么了?”
周以澄咬了咬下唇,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只低喃一句道:“算了,你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但何兮还是听到了。
周以澄勉强笑了笑,轻叹:“没什么,不说这个了,还是聊点别的吧。”
何兮悄然转动着眼珠朝他瞥了一眼。
果真是人美心善的主角受啊,自己是受害者,进医院了,噩梦连连,却还在庆幸他没出事。
他可是帮凶。
这一晚上何兮被他搞得心里挺不是滋味,心绪翻滚间,他一个冲动,道:“不聊了,我给你哼个歌吧,你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睡。”
周以澄眼底闪过微光,软声道:“好啊。”
何兮清了清嗓子,哼出一段缓慢好听的旋律。
“什么歌?”
“摇篮曲啊。”何兮回了一句,这是他这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催眠歌了,虽然是儿童版的。
“我没听过。”周以澄闷闷地说。
何兮这才想到,两个世界的歌曲应该都是不一样的。
周以澄又道:“你能唱吗?我想听你唱。”
何兮回想了一下歌词第一句就是“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果断拒绝:“我不记得词了。”
“那你哼吧,我听着。”
何兮继续哼,然后哼到第二遍的时候,就把自己哄睡着了。
周以澄微微抬起头来,盯着他红扑扑的脸看了好久,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眼角还未彻底散去的青紫。
撞得不轻吧,都几天了还没好。
周以澄将脸埋入他的颈窝,鼻尖微动,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嘴角微扬闭上了眼睛。
可能是摇篮曲奏效,晚上睡得比较安稳,第二天周以澄状态瞧着好多了,他便随着何兮一起去了公司。
周以澄在座位上坐了还没满半小时,就接了一通电话。
“喂,裴总你好。”
虽然他有刻意压低声音,但还是被拉长耳朵的何兮听到了,是裴轻淮找他!
果然没多时,他就起身离开了。
一定是去裴轻淮的办公室了,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晚上连觉都睡不好,怎么能不搂搂抱抱安抚一下呢?
何兮宛如一个吃瓜群众,扭头追随他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很好,你们俩最好再自行追加一场吻戏,好好培养感情。
总裁办公室,周以澄敲门进入:“裴总。”
“来了,坐吧。”裴轻淮起身走过来,给了指了指沙发。
裴轻淮坐在那个长沙发上,周以澄端坐在侧边的短沙发上。
裴轻淮亲自叫他来,是为了跟他说黎刚的事。
这是他管理的公司,就在他眼皮下出这样的事,而且周以澄也是之前就认识了,他觉得有必要面对面亲自给他一个交代。
裴轻淮向他说明了对黎刚的处置,告知了他警方那边的消息,还表示明天高层会议上,他会着重强调敲打作风问题。
“你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或者需求,可以现在告诉我,或者以后随时联系我。”
“嗯,您处理的很好,我没什么问题了。”周以澄目光感激地望着他,“谢谢裴总。”
“你身体好点没?需不需要多休息几天?我打个招呼就行了。”
“不用。”周以澄摇摇头,“我今天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裴轻淮说着身体朝沙发里靠了靠,他身侧有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毯子,手碰到后无意识在上面拍了两下。
周以澄微微偏头,视线落在毯子上,原本微笑的嘴角弧度缓慢消失了。
“裴总,真是抱歉。”他开口道。
裴轻淮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不解道:“怎么了?”
周以澄用手捏了捏自己右脚的脚踝,为难地道:“我的脚伤还没痊愈,刚才走得有点疼,我能不能在这里呆着缓一缓再回去?”
还以为什么事呢,裴轻淮果断道:“这有什么问题?你在这儿坐着,等觉得好些了在再走。”
周以澄笑容清浅:“谢谢裴总,裴总你人真好。”
何兮这个摸鱼闲人从周以澄上楼就开始记时间,竟然过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才见到他回来的身影,比他预料得要久很多。
我去,这该干的,能干的事儿都干了吧。
何兮风一样刮到周以澄的工位上,明知故问道:“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裴总找我。”周以澄正色回答,“我们谈的是公事。”
还公事?谈老公的事还差不多。
何兮满脸不信。
周以澄扯了扯他的衣角,扬起脸问:“你今晚回家吗?”
“不回去。”何兮想都不想就答。
周以澄满脸失落,眼神都黯淡下来。
何兮心里暗暗地说,你不是应该找裴轻淮哄你睡觉吗?
这时,周以澄的手机响起,何兮瞥了眼来电显示,是秦阿姨。
秦霜。
“秦阿姨。”周以澄接听了,“什么?项链?哦,没事,你安心,我下班了就回去看看,嗯,好的……拜拜。”
本来只是随便听一耳朵的何兮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项链?是周凌清留下的那个蓝宝石项链?
何兮这段时间在周以澄和裴轻淮之间来回打转,忙得都差点忘了这茬儿。
原主跟乔易天相认的时候,其实是想把项链留下悄悄装回去的,就是怕被周以澄发现起疑,但这是乔易天和周凌清的定情信物,被乔易天拿回去睹物思人去了,原主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东西就一直留在他那里。
周以澄今晚回去翻柜子,只能翻到空空如也的首饰盒。
到时候就算他不暴露真相,也一定会引发猜疑。
总之,就是情况不妙!
周以澄挂断了电话。他也不知道秦阿姨怎么突然做梦梦见项链丢了,他放的位置很隐蔽,且上了锁,不过为了让她安心,晚上还是回去翻出来看看吧。
“周以澄!”
听到何兮唤他,周以澄转过脸,原本站在旁侧的何兮不知何时俯下身来了,手肘撑着桌面,双手托腮冲他直眨眼睛,卷翘的睫毛小扇子似的扑闪扑闪。
周以澄凝视着他,唇角牵动:“怎么了?”
“我刚才说我晚上不回家。”何兮眼神里充满了钢铁般的真挚,“但是,我想带你去别的地方。”
第三十二章
何兮没想到这么快又有新任务了——他需要回乔家取回蓝宝石项链,放回周以澄的首饰盒里,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他也没想到,这个任务还挺一波三折的。
原书里,周以澄是在茶水间里接的这个电话,刚好被原主给偷听到了。
原主大吃一惊,害怕周以澄回家发现项链已经不见,情急之下,跑去对周以澄说他脚伤还没完全好,每天跑去跑来太辛苦,邀请他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上几天。
但是周以澄婉言谢绝了,毕竟一个整天用鼻孔看你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突然跑来献殷勤呢?
原主却铁了心不让他回这趟家,下班后,不由分说生拉硬拽地将他拖到附近的酒店住下,等他睡了,自己则悄悄跑回了乔家想取走项链。
原主自己心虚,怕直接要乔易天起疑,所以想偷偷拿走,先斩后奏,到时候等想个合理的理由再糊弄他。
可乔易天那晚很想和他聊天,拉着他说了好久的话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原主又急又躁,心不在焉,等好不容易乔易天回房了,这才潜入乔易天的书房,他记得项链是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可事情就是这么不顺利,他翻遍了,却连项链的影子都没见着,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乔易天换地方了。
原主气急败坏,忍不住骂了一句乔易天死老头,好巧不巧,被刚好路过的乔灼言听到了。
乔灼言气愤不已,转身便冲到乔易天的房间跟他告状去了,结果可想而知,乔易天怎么可能相信呢?
原主当然也是不承认,委屈地流泪说是他听错了,并央求乔灼言对他这个哥哥不要有偏见。
自从原主回乔家,就总是在言语上有意无意地挑拨,导致乔易天对乔灼言母子态度更加决绝。这时候乔灼言没有证据地跑来语出惊人,乔易天只会以为他又是为了争宠故意诬陷哥哥,只会更加心疼原主,转而便厉声呵斥教训起乔灼言,说他言行卑劣,不配做乔家的人。
乔灼言原本就压抑多时了,此时听他这么说,情绪爆发,对乔易天吼了一句:“你被他骗了!他根本就没把你当爸爸!”
大哭着跑出去,然后离家出走了。
原主便借着乔灼言此波助攻,扑到乔易天怀里伤心欲绝地说想妈妈了。
乔易天觉得让他这样受委屈,很不对起他,抱着他好一顿安抚。
原主就趁势提出想要拿把妈妈留下的蓝宝石项链拿回来,想经常看看,怀念她。
乔易天哪里有不答应的,为了哄他,赶紧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来,交给了他。
原主又趁着乔易天睡了,连夜回家,浑身大汗地把项链放回了周以澄的柜子里。
而乔灼言离家出走,手机被偷在外受挫时,刚好碰到了周以澄。周以澄帮助他还安抚他,给他买吃的,乔灼言立马就喜欢上了这个温柔漂亮的大哥哥。
后面裴轻淮去接乔灼言,跟周以澄撞了个正着,两人都有些意外,又十分惊喜。
总之,这个任务是把项链还回去,延后原主暴露的风险,同时加深两个男主的缘分和牵连,再多一个富家少爷当助攻,简直一举多得。
何兮第一步就比原主顺利,因为周以澄根本没有拒绝他,也没有怀疑他这个举动,很干脆地就答应了:“好啊。”好奇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住酒店啊,就在公司附近。”何兮找了个跟原主不一样的借口,“你不是最近睡眠不好吗?离公司近,你早上就可以多睡一会儿了。”
周以澄清亮的眸子望住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何兮回到座位上就开始订酒店。
他多半都是住家里或者宿舍,很少订酒店,一打开软件,琳琅满目的房间实在太多了,他都没仔细看,就随便选了个距离近的,然后预订了一间双人房。
原主就是只订了一间房,为了方便看着周以澄,怕他反悔突然回家了。
等他睡着了,原主才跑路。
所以他的难题在后面,他怕自己往床上一躺,睡得比周以澄还早。为了保险起见,不然还是定个闹钟吧?
何兮脑子里一直想着任务的事,中午跟周以澄一起去食堂吃过饭之后,就回工位趴着了。
……
裴轻淮修长的手里缓缓转动着一只钢笔,眼睛不时地朝门口的方向飘去。
然而那里始终安静,没有任何人突然撞开门跑进来。
裴轻淮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脸色沉沉的。
助理李尧在办公桌旁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欲言又止。
裴轻淮掀眸看向他:“你说,如果一个人每天都说喜欢你,但事实上并不是那么热衷于跟你见面,还经常食言,是怎么回事?”
李尧想都没想就开口道:“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吧。”
回应?裴轻淮缓慢眨动了一下眼睛,拿起放在办公桌的手机,点开跟何兮的微信。
往下拉全都是他每天乱发的一些土味情话,搞怪表情包,拍的照片,还有早安晚安,而他几乎没回过。
所以他说了要来,却总不来,是因为失望?
裴轻淮正凝眉思索,手机叮叮响起,来信息了。
裴轻淮坐直身体,赶紧点开看,是何兮发来的自拍,一只手比耶,卖萌地瞪着双眼,抿着唇,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
裴轻淮点开放大盯着看了会儿,这次,终于给了他回应。
何兮突然想起自己又没上去找裴轻淮,所以才发个做作的自拍骚扰一下。
裴轻淮几乎是不回他消息的,他发了之后,正要退出,对面却跳出他的回复。
只有三个字:很弱智。
何兮大怒,扬起拳头对着手机屏幕作势锤了两下,呔!这人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何兮过了会儿给他发了一篇文章的链接,文章的标题是:好的婚姻,就是一个聪明人带着一个小笨蛋过日子。
几分钟后,裴轻淮回了一串省略号。
何兮知道他很无语,继续给他发消息:轻淮哥哥,我吃太撑了,不乐意睡午觉,今天就不去找你了哟。
裴轻淮:嗯。
何兮盯着那个嗯字看了半晌,手指摩挲着下巴,虽然字里行间都很嫌弃他,但今天竟然破天荒给他连着回了这么多条信息,是因为早上跟周以澄沐浴爱河,所以心情大好?
不得不说,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混了一下午,终于等到了下班,何兮拽着周以澄飞快的奔向了预订的酒店。
拿到了房卡,何兮哼着歌跟周以澄一起坐电梯。
周以澄全程都侧着脸看他:“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嗯。”何兮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因为我订的这个酒店床特别特别舒服,你今晚一定要早点睡觉,最好八点就睡着,睡久一点,这样才不会浪费我出的钱。”
周以澄笑着嗯了一声。
在打开房门之前,何兮都坚定地以为自己订的是普通双人房。
可直到他打开门走进去,他脸上的沉默顿时震耳欲聋。
房间里只有一张超大的床,床上用鲜红的玫瑰摆成一个爱心,自屋顶垂下的床幔是比玫瑰还艳的大红色,床边柜子上摆着一对正在亲亲的天鹅瓷偶。
这还不止,何兮还瞟到一旁的玻璃门后,有一个极具故事感的双人浴缸。
何兮微微仰头,抬手掐住自己的人中。
……一定是他订酒店的姿势不对!
周以澄只在进来时,面上有些许波动,随后脸上始终比何兮要平静。
“这个床……”他转头目光直直地看着何兮,很捧场的语气,“确实看起来很舒服。”
第三十三章
何兮隐约想起,订酒店的时候页面是有写什么特色主题,不过他没太在意,以为就是噱头而已。
他哪里想到,特色成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闯入人家的婚房了。
不过何兮就是头铁嘴硬,来都来了,就在这里睡怎么了?就算真是婚房,他们两睡一晚也不会成夫妻,担心个啥。
换来换去折腾又浪费时间。
“怎么样?”何兮若无其事地抬手指了一圈,姿态高傲,“我选的房间还行吧。”
只要他坦坦荡荡,臭不要脸,那就没什么好尴尬的。
周以澄眉眼含笑地嗯了一声,由衷地道:“挺行的。”
何兮心态彻底放平和了,稍作休息,就率先去冲了个澡。
因为事出突然,他们都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何兮于是下午跟张晓菁打电话,叫她收拾了两人的换洗衣物,闪送到公司,他们这时带来了酒店。
他洗完之后,不想穿酒店的浴袍,就直接换上明天要穿的衣服。
也方便待会儿等周以澄睡着了,好直接跑路。
周以澄在他之后也去冲澡了,出来的时候身上也是穿的自己的衣服,何兮以为他是洁癖,就没在意。
何兮将那碍人的玫瑰花用手扫进垃圾桶,两人一前一后躺上那张大床上,只留下壁灯。
何兮不玩手机,也不发出声音,闭目养神。
身边的人也很安静。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何兮睁开眼慢慢转过脸去,这才发现身侧的周以澄不仅没睡,而且看起来一点睡意也没有。
灯光透过红色的纱帐,映照得他漂亮的眼瞳里微微泛起暗红,不似平常那般清澈纯洁,反而多了几分勾人心魂的艳色。
何兮莫名喉咙紧了紧:“你……怎么还不睡啊?”
“你呢?你怎么也不睡。”周以澄反问。
“我睡不着,还想玩会儿手机。”何兮说着拿起手机拨弄。
周以澄顿了顿,道:“我也还想玩手机。”说着也抓起自己的手机看起来。
他不睡怎么行呢?何兮义正词严地谴责他:“你最近睡眠不好,就该要早点酝酿睡意,可别待会儿又要我哼歌哄你。”
周以澄道:“那我们一起睡。”
“我说了,我想玩手机!”
“我也想玩手机。”
“……”何兮察觉自己被他绕进去了,呆滞两秒,不容置疑的夺走他的手机,同时自己的手机也放下了,“睡睡睡,我也睡的,不要熬夜看手机。”
周以澄眼神柔和的冲他笑了笑,身体往他这边更靠近了些,终于闭上了眼睛。
何兮害怕自己真睡着了,不时地悄悄掐一下大腿。
一个小时后。
何兮屏住呼吸,睁开一只眼瞟向身旁呼吸缓慢的周以澄。
看这样子,应该是已经熟睡了。
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今晚还有得忙呢。
何兮动作小心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下床,结果还没走出一步,身后突然传来周以澄清晰的声音:“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何兮嘴角抽搐地扭过头去。
周以澄已经坐起身来了,那双毫无睡意的清澈黑眸望住他,充满困惑。
影帝吧!装睡装得这么像!
何兮在原地僵了一会儿,舒展了一下双臂:“我上洗手间啊,还能去哪儿。”
“哦。”周以澄看上去是相信了,点点头道,“我等你回来。”
等什么?你没事儿吧,上个洗手间要你等??!
何兮无语凝噎,但还是不得已拖着脚步进了洗手间。
何兮当然不是真想上,一进去就关门,蹲在门边玩手机。
多耗一会儿,就不信他能一直等。
结果,不到五分钟,周以澄来敲门了。
猝不及防咚咚咚的敲门声,震得何兮心脏都突突直跳。
“何兮?你还好吗?怎么这么久没出来?”周以澄声音很关心,“何兮?”
怎么跟屁虫似的!有完没完了!何兮来气了,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喊一句你叫魂呢,结果,蹲久了起猛了,身体还没完全站直就腿发麻眼发黑,一下子扑通跪倒在地。
周以澄听到里面的动静,脸色一变,赶紧试着拧开门。
门没反锁,立马就打开了。
还没来及往里冲,就看到了双膝结结实实跪倒在眼前的何兮。
“……”
“……”
大眼瞪小眼两秒,周以澄默默地伸手扶他起来。
“不要。”何兮却甩开他。
跪都跪了,何兮绝对不浪费这个场景,也不能白白让他占这个便宜。
“男儿膝下有黄金,V我50我才起来。”何兮梗着脖子,坚决要耍这个无赖。
周以澄看他皱着脸,还以为摔疼了,没想到开口就是这句话,不由失笑。
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给他微信转了五十。
何兮满意地点了收款,这才搭着他的手慢悠悠地站起来。
虽然靠近门口的地方很干净,何兮的裤子也没弄脏,但是,对于周以澄这种爱干净的人来说,肯定会受不了他,不会再挨着他睡。
可谁知,何兮自觉躺在床边边后,周以澄主动贴过来。
而且还用一只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角。
何兮扫了一眼他的手,幽幽地问:“你干吗呀?”
周以澄看着他说:“不知道,总觉得……我要是睡了,你就丢下我跑了。”
何兮大为震惊。
他是太聪明太敏锐,还是他也有系统啊?怎么猜得这么精准?
“没这回事!”何兮虚张声势地瞪了瞪眼睛,“还有,什么叫丢下你跑了,搞得我像是始乱终弃地渣男一样。”
周以澄很可爱地冲他弯了弯眼眸:“我不是这个意思啦。”顿了一下,又轻声说,“反正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睡,你要是走了,我就打车回家去。”
何兮一口气梗在嗓子眼,差点没上来。
这个周以澄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难搞,怎么跟原主遇到的完全不一样!!!
何兮找系统:“你能帮我把他弄晕吗?”
系统实话实说:“我只能把我自己弄bug。”
何兮:“滚啊。”
何兮的双腿胡乱蹬了几下,又烦躁地伸出双手使劲揉乱周以澄的头发。
“周、以、澄!你好烦啊!”
周以澄微愣,眼眸圆睁,神态极其无辜。
何兮背过身,两眼一闭,最终决定躺平睡觉,顺其自然。
于是,他真的睡着了。
等他乍然惊醒,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非常适合干坏事。
何兮醒了醒神,将周以澄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一点点地扒开,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何兮拿上手机轻悄悄地下了床,开门溜之大吉了。
他才刚走,周以澄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爬起来下床,他打开门,看向外面,何兮脚步匆忙,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周以澄也朝外迈出几步,不过很快顿住停下来了,没有继续追过去。
他长睫微敛,沉思良久,最终缓慢转身,回到了房间。
他好像总是不得已的要做一些事情。
算了,随他去吧。
……
半夜道路畅通,何兮打车很快回到了乔家。
晚上值夜的保安用电筒扫到他,很是惊讶,连忙贴身将他护送到屋子里面,这才撤回去。
何兮刚要上楼,却迎面撞上穿着睡衣,手里端着个水杯,正游魂似的晃荡的乔灼言。
乔灼言无意间转过头来,看到了何兮,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手里的玻璃杯掉地上摔碎了。
“你!”乔灼言显然是真被吓到了,脸都没了血色,“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吗!”
何兮还以为这时候回来没办法撞见他呢,也挺惊讶:“你才是,到处晃荡啥呢?”
“我咖啡喝多了,睡不着心烦起来走走。”乔灼言懊恼往前一步,“你管我!”说刚落音,他嘶了一声,低下头去。
他穿的凉拖鞋,刚才没留神往前时,左脚的大拇指划到了碎掉的玻璃杯,开始往外渗血。
乔灼言皱起眉头,拖着受伤的脚走到一旁的沙发边坐下,抽纸巾擦脚上的血。
何兮没帮忙,在旁看了会儿,以为他会叫人来帮他处理伤口,没曾想,他只是又闷不吭声的换了张纸巾擦血。
何兮问:“你怎么不叫人?”
“叫谁?”乔灼言都没回头看他,语气生硬道,“这个家里的人都不喜欢我,大半夜的叫人起来,指不定心里要怎么骂我了。”
何兮听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
本来今晚不该管他的,但是看他孩子气犯倔的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
家里很多地方都存放有医药箱,何兮转身很快便找了一个来,坐到他旁边。
“我把你吓到杯子才碎,你才会受伤,就由我来帮你包扎吧。”
乔灼言脸颊鼓了鼓,看起来挺想拒绝他,但一想到现在也确实没人帮他了,最终把话给憋回去了,别扭地朝他伸出受伤的那只脚。
何兮翻出碘伏和棉签来给他擦拭脚趾上的伤口。
处理好,正用纱布给他包扎的时候,乔灼言黑眸打量着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不是晕血吗?”
乔灼言竟然知道这个事儿,何兮也没慌,不动声色地道:“晕血也不是见血就晕的,你这点血还不够我晕的。”
乔灼言顿时怒了,扯着他问:“什么意思?你嫌我的血流少了?!”
“没有没有。”幸亏是小伤口,不然就不方便你离家出走了,何兮心里默默地说。
何兮收拾东西站起来,准备把东西放回去。
乔灼言却拖着刚包好的脚追在他身后:“那你是觉得我娇气?这么点伤口都要你来帮我处理吗?你……”他没穿鞋,急着走路时刚好杵到伤口处,疼得他表情都扭曲了,身体不稳往前栽去,他本能地想扶一个东西,伸出的双手却只能攀扯上何兮,还因为惯性撞了他一下。
何兮也是倒霉,之前才双膝跪地,此时毫无防备又被乔灼言搞得突然失去平衡,手里医药箱飞了出去,人也扑到在地。
乖乖,何兮一抬眼,那一地的碎玻璃渣就离他的脸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差点就毁容。
乔灼言也没想到会这样,手足无措,正要去扶他,楼梯那边突然传来乔易天的暴喝声:“乔灼言,你在干什么!!”
犹如惊雷炸响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不仅乔灼言被惊得脸色惨白,就连何兮都呆住了。
怎么还没去找他,他自己就出现了?
这个家大半夜都不睡吗?
“爸爸,不是,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只是、只是……”乔灼言心中害怕,想扶何兮又不敢,忍着眼泪磕磕巴巴地向乔易天解释。
穿着睡袍的乔易天脸色铁青地在陈新奇的陪同下,疾步走下楼,搀住已经自己爬起来的何兮,忙问:“兮兮,你没事吧?”
“没、没事。”何兮也有些懵,他先是看了满脸紧张的乔易天,又看了眼扁着嘴终于忍不住开始眼泪吧嗒的乔灼言。
这孩子就是脾气差了点,刚才应该没什么恶意,却被乔易天误会吓成这样,怪可怜的。一时间何兮都有些忘记了今晚的任务,下意识里为他解释一句:“爸爸,不关灼言的事,不是他推的我,你别怪他啊。”
说完他就住嘴了。
他说的很诚心,可是这一字字的细品,怎么听着茶茶的……
果然,乔易天一听他的话更为震怒,对着乔灼言厉声呵斥道:“到现在他还想着要维护你,你呢?!你是怎么对他的?!”
乔灼言浑身都在发颤,泪流满面,哽咽着使劲摇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乔易天眼睛都怒红了,伸手颤颤地指着道:“刚才我都亲眼看到了!他好心给你包扎伤口,你不感激不说还胡搅蛮缠,意图将他推得摔倒在玻璃渣上!乔灼言啊乔灼言,你这样心思歹毒,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儿子!”
乔灼言浑身一震,泪水更加狂涌,嚎啕大哭起来。
陈新奇有点看不过去了,正迈脚朝乔灼言那边走了一步,乔灼言一抹眼泪,鞋子都没穿,就这样哭着跑了。
啊?啊?啊?
何兮靠在乔易天的身侧,完全傻眼了。
所以,剧情线竟然就这样全自动完成了一半?
这当真是令人懵逼的一个晚上。
第三十四章
何兮把情绪还是很激动的乔易天扶着送回了房间。
听一同跟过来的陈新奇说,是他听保安说他半夜突然回来了,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打算出来看看,刚好起夜的乔易天听到动静出来问他,这才一起过来了。
然后刚好看到他为乔灼言包扎,又“看”到乔灼言对他出言不逊把他推倒,脸差点就摔进一地的玻璃碎渣里。
乔灼言其实挺冤枉的,但他刚才解释起了反作用,惹得乔易天发了更大的火,他索性闭嘴。
乔易天的心就是偏的,他已经相信了自己的眼睛,说再多也没用。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此次的任务,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何兮不由开始异想天开,要是以后的任务也能这样全自动就好了,他美美地摸鱼,最后还是能圆满完成任务,回到自己的世界,继续兢兢业业地当一个苦逼大学生……反正再怎么总比这大半夜的还要汗流浃背四处奔走当个坏人要好。
真的好累哦。
乔易天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气顺了一点,他不由问一直在他背上轻轻拍抚的何兮:“兮兮,你不是说今晚不回家吗?”
“我……”何兮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默然了片刻才道,“我就是突然想妈妈了。”
乔易天一听,神情动容,摸摸他的脑袋苦涩道:“是爸爸的错,要是当年能早些找到你们,你妈妈也不会出意外,我们一家三口也能好好的在一起。”他被勾起往事,眼神也变得伤怀起来,语气患得患失,“兮兮,你以后就一直陪在爸爸身边,不要离开好不好?”
何兮侧过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情无比复杂。
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他觉得乔易天发火很可怕,所以想着以后真相暴露时,他一定要扛着火车赶紧跑。
可随着跟他每日亲近相处,心里早就生出了不舍。
他前世亲缘浅薄,这种来自父亲无条件的关爱和宠溺令他贪恋。
可是他也清楚,乔易天对他的感情是建立在欺骗上的。
以后离不离开,并不是他能决定的。
何兮无声叹息,双手抱住乔易天的脖颈,脑袋歪在他肩头亲昵地蹭了蹭:“当然啊,我要一直陪着爸爸。”
乔易天听着他软乎乎的话语,大感欣慰和感动,刚才那些不愉快导致的阴沉也随之散去了不少。
“爸爸。”何兮总算想起要回归正题,“你能不能把蓝宝石项链交给我?这是妈妈留下来的东西,我想时常翻出来看看。”
乔易天一听他这样说,没有丝毫的犹豫,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在这里,爸爸去给你拿。”
何兮坐在床边,望着他起身去拉柜门,不多时取回了那条华光溢彩的蓝宝石项链,递给了他。
这还是何兮第一次见实物,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差点就被迷了眼。
好漂亮啊,这得值多少钱啊?
他手指轻轻抚摸着项链,所以,待会儿他要揣着这个移动大金库半夜跑回那个家?不会遇到打劫的吧?
何兮紧张地一把将项链摁在了心口处。
这该有多心切才会不顾时间,凌晨都要赶回来,捧着妈妈留下的东西如此珍惜怀念啊。
乔易天以看他的眼神愈发地愧疚和心疼。
今晚,被周以澄耗去的时间,回乔家之后得到了缓冲,太顺利了,顺利得毫无障碍。
何兮看了看时间,没有急着走,扶着乔易天躺下。
“爸爸你快睡吧,你睡着了我再走。”
乔易天错愕:“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对啊。”其实原主是悄悄溜走的,不过何兮觉得没这个必要,反正他出去,值夜的人也会看到的,“我跟一个朋友出去玩,他特别粘人,醒了看见我不在,要闹脾气的。”
乔易天闻言乐呵呵的一笑:“看来你这个朋友很喜欢你。”
喜欢倒不至于,只是相比原书里来说,对他的态度要略亲近一些。
乔易天继续瞅了他一会儿,回想起他之前嘴唇上的伤痕,难得八卦的语气:“兮兮,你这个朋友是不是轻淮?你跟他……”
“不是啦。”何兮哭笑不得,赶紧否认,“是我一个同事。我跟轻淮哥哥还没到那个份上,要继续努力才行。”
乔易天了然了,不再多问。
“好了,爸爸你快睡吧。”
“这大晚上的,还是叫司机送你吧,不然我不放心。”
“不用不用,司机没睡醒起来开车也不安全,我自己叫个车,很方便的。”
乔易天也不坚持了,在何兮的督促下,无奈地闭上眼睛。
不到五分钟,他的呼吸就变得慢下来。
这么快吗?何兮试探着轻轻喊了两声,乔易天没反应,他这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才刚关上,乔易天就睁开了眼睛。
他年纪大了,又经历那样的情绪波动,哪里那么容易睡着?不过是知道他急着赶回去找朋友,装睡着罢了。
他缓缓坐起身,不一会儿,陈新奇匆匆推门进来了。
“乔先生,灼言少爷离家出走了,要不要把他找回来?”
乔易天面色一沉:“做错事他还有理了?”
陈新奇又道:“他年纪还小,这半夜出去可能有危险。”
乔易天捏了捏眉心,沉吟片刻才道:“不用找回来,他要离家就让他离家,也让他去体验体验不同的生活。你找人盯着他就行,只要没有危及生命,随他折腾。”
“是。”
……
何兮离开前本来把项链揣兜里,却怎么想怎么不放心,他今天的裤兜太浅了,半路上要是这宝贝疙瘩掉出来了不知道,那今天这晚上白忙活了。
于是他很机智地找了个黑色的购物袋,把它装进去了。
坐车回何家的路上,何兮察觉司机几次三番地透过前面的镜子偷偷瞄他。
何兮终于忍不住了,凶巴巴地道:“看什么看!”
他不就是把袋子挂在脖子上防丢吗?多么谨慎多么绝妙的方法,有什么好一直看的!
司机忍笑,连忙收了回目光。
终于何兮呵欠连天地抱着袋子回到了原来的家里。
结果门反锁了,他从外面打不开。
何兮尝试给他们打电话,一个关机,一个不接。因为他们早上要开店起床会比较早,眼瞅着时间也快到了,何兮就没敲门,坐在楼梯上发呆。
他以为回乔家的事比较棘手,却出乎意料的简单。
他以为等周以澄睡着,回家开门是这个任务中最没难度的地方,毕竟原主这里都顺利,结果他却一直碰壁。
这是什么道理?啊?
何兮实在想不通。
他脑袋靠在栏杆上,打起了瞌睡,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他听到屋里好像有人走动,这才揉了揉眼睛,起身敲门喊人。
张晓菁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来开门。
“兮兮!你这时候怎么回来了?”她满脸惊讶。
“回来拿点东西。”何兮努力撑开困倦的双眼,脚步漂浮地进了房间。
“什么东西非要现在回来拿?你打电话让我给你送不就好了。”张晓菁还要跟上去问他几句,何兮又折身回来把房门关上了。
过了十来分钟,何兮打开房门出来,径直朝门口走去。
“这才五点多呢!你出门干吗?”张晓菁连忙上前拽住他。
何兮快困晕了,糊里糊涂地说:“我出门干吗?我去打太极。”
“啊???太、太极?”
趁着张晓菁呆滞,何兮抽出了自己的手,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肩膀下楼了。
又是一车坐到酒店,何兮上楼悄悄地打开房间门,里面安安静静的,周以澄正熟睡着。
连轴转了一晚上,到了此时此刻,何兮总算是浑身松懈下来了。
软乎乎的大床!我想你想的好苦!
他脱了鞋,往床上一倒,几乎一秒入睡。
周以澄若有所感突然惊醒,迅速探手摸了摸身侧温热的身体,是他,他回来了。
周以澄一个翻身,靠了过去,手臂紧紧揽住他,继续睡了。
虽然离公司近,可以多睡一会儿,可是也不能一直睡。
何兮在周以澄都洗漱好了之后,终于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了。
“你脸色很差,是没睡好吗?”周以澄问他。
“睡得挺好啊,就是这床太舒服了不想起来。”何兮挺直脊背,双手将不停打架的眼皮上下扒开,一副我神采奕奕的样子。
周以澄淡淡一笑:“哦,那以后有机会可以再来。”
何兮自觉说话滴水不漏,周以澄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应该是没发现他半夜跑路的事,也稍微安心点了,收拾好自己,就跟着周以澄一起去公司了。
他正在工位上瞌睡连天的时候,系统来给他进行任务报告了。
进度条加了百分之五,现在一共四十二了。
就是说,上次掉的十二点也没加进这次。
系统还告诉他,乔灼言昨晚就离家出走了。何兮微微睁开了些眼睛,原剧情他是哭了一晚上,天刚亮的时候跑的,而现在半夜就走了,可想而知心里有多委屈。
乔灼言本来就不喜欢他,一定也觉得为他解释的那些话是虚情假意,想故意害他被骂得更厉害的吧。
这孩子一定在心里痛恨死他了。
恨吧恨吧,让恨意来得更猛烈些,反正这就是他的命。
中午,周以澄找何兮一起去食堂,何兮趴在桌上,闭着眼睛:“我不去。”
“那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不用了,不想吃。”
周以澄又看了他一眼,被傅离风拉走了。
等他步伐匆匆地拿着特地买的面包和酸奶从食堂回来,何兮的工位却空了。
周以澄在原地站定片刻,眸光黑沉沉地将面包和酸奶放在他的桌上,神色平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顶层办公室。
裴轻淮抱着双臂,站在沙发边,望着在上面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动都没动的人,低声自言自语。
“……昨晚这是干吗去了?”
中午的时候,他突然闯进来,话都没跟他说一句,就直接扑倒在沙发上睡了。
他之前也来这儿睡过,但从没像今天这样睡得死,定的闹钟响了好几次了都没醒。
裴轻淮继续注视他片刻,也没叫他,俯身将滑下来的小毯子给他重新搭上,然后坐在旁边的短沙发上。
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杂志,裴轻淮又忍不住看向他。
所以,他昨晚究竟干吗去了?
何兮睡得昏天黑地,一觉醒来看看时间,竟然已经快四点了!
他掀开小毯子,霍然起身打算离开,却察觉几道不容忽视的视线射过来。
他扭过头去一看,裴轻淮正坐在办公桌后,桌子前面站着几个高层领导,几双眼睛同时盯着他。
“……你们先出去吧。”
一行人转身默默地离开了,关上了门。
裴轻淮起身走到了他面前,双手插兜,看了眼他鸡窝一样的头发,才开口道:“你昨晚做什么去了?困成这副德行。”
何兮张口就来:“没做什么,就是因为你在我脑子里跑来跑去,搞得我睡不着。”
裴轻淮嘶了一声,目光凌厉:“说人话。”
上次才跟他保证了好好摸鱼……啊不对,好好上班的,这回就在他眼皮子低下睡到快下班,可不被他抓住把柄了吗?
何兮坚决不能让他因此将问题发散。
“我……”何兮扁了扁嘴,眼眶陡然一红,“没什么,就是晚上突然想念妈妈了,所以失眠了一整晚。”
这神态跟他平日里故意折腾时完全不一样,裴轻淮心头一软,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何兮又突然跳下沙发,站起身猛地扑进他怀里。
他抱得太突然了,裴轻淮感受着他柔软的头发在脖颈边蹭来蹭去,抬起的双手僵在半空中。
“你……干什么?”
“昨晚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有你陪在我身边,抱抱我该多好啊。”何兮深深叹气。
裴轻淮心底泛起层层波澜,他的双手迟疑地动了动,刚触碰上何兮的身体,何兮立马弹开。
“好啦好啦,不用你推开我,我能抱一下下已经很满足了。”
裴轻淮目光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轻淮哥哥,我先回去了。”何兮歪头冲着他笑,“不过我回去了也要记得想我哦,我也想在你的脑子里跑来跑去。”说完便绕开他,步伐轻快地跑走了。
裴轻淮回身望住他的背影,好半晌他才收回目光,坐在了沙发上。
一手抓起旁边软软的小毯子,专注地盯着上面的花纹图案看了会儿。
最后他把它叠了整齐地摆放好,嘴角勾起一抹浅淡柔和的笑意。
第三十五章
何兮跑下楼才发现自己的桌上搁着面包和酸奶。
他下意识里看向周以澄的方向,好像这家伙中午的时候说要给他带吃的来着,应该是他放的吧。
周以澄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手朝他桌上指了指,冲他弯起眼眸笑。
果然是他。
何兮正好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不过因为之前裴轻淮警告过他不让在办公室吃东西,他没法那么明目张胆,将面包和酸奶藏在身后,悄悄溜进茶水间了。
正在那儿吃的脸颊鼓动,有人进来接水,何兮回头一看,是周以澄。
周以澄端着水杯,走到他身侧。
他经常跑到裴轻淮那里睡午觉周以澄是知道的,他以为周以澄是来试探问他一下午干吗去了,结果他开口只是道:“你什么时候回家提前跟我说,我最近看教程,又学了几个新的菜,等你回去我做给你吃。”
何兮回想起他做的那道软烂入味的香辣鸡爪,眼睛都亮了,点点头:“好啊,那今晚我就回去。”
“好,那我……”周以澄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放下水杯,朝旁边走了一步:“秦阿姨。”
原来是秦霜打来的。
何兮吃完面包了,拧开酸奶瓶喝起来。等他一口一口喝完了,那边周以澄电话也挂断了。
“今晚可能做不了了,秦阿姨过来找我了。”周以澄走回来柔声对他说。
“哦。”
“那你今晚还回家吗?”
“不回了。”何兮很现实。
他说着正打算扔掉已经空了酸奶瓶,周以澄盯着他的脸,忽然道:“你……”
何兮被他这个直够够的眼神看的心里有点发的,什么意思,是怀疑他了还是咋滴?
周以澄探出手,在旁边柜子上的纸巾盒上抽了一张纸巾。
何兮毫无防备地就感觉他贴近了些,近得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周以澄擦拭着他沾了奶渍的嘴角,边擦还边还轻笑说了一句:“长白胡子了,你怎么跟小猫一样呢。”
他的神情和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了,何兮忽闪忽闪眼睛,浑身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别扭。
不过周以澄的举动透着一股自然和坦荡,应该就是他本性喜欢干好事,看不过去他嘴角脏,顺手帮他擦一擦而已。
嗯嗯,就是这样!
何兮于是比他更坦然,脸偏了偏,索性把自己另一边嘴角也送上前,指挥他:“还有这边。”
周以澄掀眸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笑意更深。
他的另外一边嘴角其实很干净,但还是仔细地给他擦了一遍。
手收回前,指腹似有似无的在那一处柔软轻轻地一蹭而过。
何兮抿了抿干爽的唇,满意地点头:“干得不错。”
周以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住他的脸,微笑着嗯了一声。
……
下班后,周以澄先回了趟家,打开自己锁住的柜子。
他眸光微闪,他对亲手放置的东西记忆很清晰。
首饰盒还在里面,但是好像朝旁边挪动了大概一拳头的距离。
他伸手拿起盒子,打开来看,璀璨的蓝宝石项链好端端的躺在里面。
沉思须臾,他给秦霜打电话。
“喂,秦阿姨。”
“项链还在吗?”
“在的,放心吧。”
秦霜在手机那头长长地松了口气,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看来还是我多想了。”
周以澄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秦霜过来探望他的次数比较多,因为孩子还小,秦霜怕他被张晓菁欺负,时常过来撑腰。
周以澄高中大学以后,她因为身体原因来的较少了,一般都是周以澄放假了回去陪她。
她这次过来,其实也是临时起意。
因为前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周以澄的项链不见了,醒来之后就眼皮直跳,心神不宁。
她特地打电话给周以澄,叫他回家后看一看,可是到了晚上,周以澄却因为有事并没回家。
她追问,才知道是跟何兮在一起。
秦霜当年把周以澄交给张晓菁实属无奈之举,这些年也看清了他们那一家是什么人,特别是这个何兮,心毒的很,小小年纪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她十分清楚,何兮跟周以澄的关系处得并不好,怎么就刚好在她让周以澄回家看看项链在不在的时候,何兮把他叫出去了呢?
她心中起疑,越想越觉得有猫腻,这才在今天坐车亲自过来了。
打算一有什么异常,她就要直接上门开打了。
好在项链还在,没有预想中的问题,她也终于放下心来。
她就在小区附近的餐厅等着周以澄,周以澄下楼的时候路过何家的店铺,张晓菁正在卸货,扭头看到周以澄,连忙叫住他:“以澄啊,过来搭把手。”
周以澄于是过去帮她一起搬。
等搬好了,张晓菁直起身问:“兮兮没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
“这孩子。”张晓菁解下身上的围裙,嘴里念念叨叨地往里面走,“今天大清早的跑回来,不到十分钟就跑了,说要去练太极,他懒都懒死了练什么太极?真不知道一天天不着家地在干什么。”
周以澄原本都准备走的,听到这些,脚下霎时间顿住了。
不过,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敛眸片刻,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都说了就我们两个叫你不要点这么多菜,吃不完很浪费的。”秦霜看着被服务员摆上桌的四菜一汤,佯装埋怨。
周以澄给她夹菜,笑着道:“没事,吃不完我们打包就行了。”
秦霜尝了一口炒肉丝,等旁边的服务员走过去了,才稍微往前凑了凑,对周以澄道:“还是你炒的最好吃。”
大学以前,周以澄只要放寒暑假,就会回老家跟她一起过一段时间。
她体力不济,很多时候吃饭都是随便对付一口,吃点稀饭吃点面条就解决了。周以澄回家的时候,她才强撑着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吃的。周以澄懂事体谅她,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学做饭了,他人聪明,又有做饭的天分,小时候厨艺就很不错了,更别提后面又锻炼了那么久,做出来的饭菜十分可口,顶顶好吃。每次周以澄回去,她都能胖几斤。
秦霜说着又冷哼一声:“还好那一家人不知道你厨艺这么好,否则,所有的家务都要赖给你了。
周以澄又是笑,给她盛了一碗汤。
秦霜却只喝了一口,又抬头看他一眼,看表情像有点吃不下去了。
她刚才话是那样说,但其实这次附近最好的一家餐厅了,周以澄特意定的,味道还不错,不至于难吃到无法下咽。
她这样,只可能是有什么心事。
周以澄也放下筷子,问道:“秦阿姨,怎么了?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唉!”秦霜叹气,“怪我身体不争气,当初实在没办法了才把你交给他们,辜负了你妈妈。”
周以澄摇了摇头,伸出手搭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别这么说,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秦霜另一手抹了抹泛红的眼角,缓了缓情绪,才又望着他道:“当时为了你有人照顾,让他们一家住进你的房子里。说是照顾,其实就是给你一口吃的,生活费是你自己出,家务活全让你干,对你也不好,那个没教养的坏种还总欺负你。房子让他们免费住了二十年,说实话,我们一点恩情都不欠他们的。”她歇了口气,才又继续,“以澄,现在你也二十出头了,大学毕业就可以结婚了,该为以后考虑考虑把房子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周以澄沉吟须臾,只道:“秦阿姨,你放心,等到时机了我会解决,也会向你解释。”
秦霜很意外:“解释?”虽然满心的不解,但也没有追问,只低叹一声,“你做什么也不用跟我解释,只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
也没等周以澄回应,她又突然问,“以澄,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周以澄莞尔一笑,却不答,只是重新拿起筷子,又给她夹菜。
“快吃吧,放久了味道就不好了。”
秦霜见他这个反应,顿时了然于胸,笑叹道:“有就好,我还想早点看到你结婚生子呢。”
周以澄喝了一口水,才缓声道:“生不了。”
秦霜一愣,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面上仍是笑着:“嗨,生不了就生不了,你喜欢就成。”
两人边吃边说话,话题又转回了那条项链。
秦霜神色微微迟疑,但仍然没忍住旧话重提:“我听你妈妈说过,那项链是你父亲送她的。能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家世肯定很不错。以前你年纪还小,可能不懂这其中的关窍,现在你还是不想找到他吗?就算、就算咱不图他个啥,能多个亲人也是好的。”
“我只要有秦阿姨你这个亲人就够了。”周以澄毫不犹豫地说。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要找父亲的念头,当初两人分开了就没联系了,那就说明关系结束得很干净。他的这位爸爸现在一定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他这个局外人也没那么兴趣突然出现败他们的兴致。
他现在这样挺好的。
周以澄神情真切,语气软了一些:“我的能力足够我们以后过得很好了,秦阿姨,咱们以后就别再提这件事了。”
秦霜感动过后心中苦涩,她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还能陪他多久,其实她是希望周以澄能认亲的,奈何这孩子太固执,完全没这个意愿。
“罢了罢了,依你吧,我以后不提了。”秦霜无奈了。
吃过饭之后,周以澄搀着秦霜在附近的广场散步,又坐在长椅上聊了好一会儿。
若非有什么要紧的事,秦霜是不会轻易回那个家的,因为她看到他们一家子奇葩就想骂人干架。
散步结束后,秦霜住进了周以澄安排的酒店。
她心里的事已经解决了,也不多呆,第二天坚决要走。
周以澄留不住她,只能一早就陪着她,把她送上了回老家的车。
送完人周以澄赶时间去公司,准备到路边坐车的时候,步伐匆忙地跑了几步。
却一个不留神,撞上了一人。
他忙道:“抱歉抱歉!”
那个少年被撞了也不吭声,有气无力地原地蹲下了,抱着自己的膝盖,耷拉着肩膀。
周以澄本来都跑过去了,扭头见状,没有迟疑又跑回来,蹲下身询问:“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缓慢地扬起脸来,看向他,或许是他关怀的声音太温柔了,少年的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这位哥哥,我肚子好饿啊。”
周以澄微微一愣,打量他。
这孩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乌黑,眉眼俊秀,皮肤很有光泽,脸颊还有些未褪去的婴儿肥,穿着一身质感极佳的名牌,看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像是吃不起饭的样子。
周以澄轻笑,温声打趣道:“这是离家出走了?”
乔灼言点头如捣蒜,委屈地嗯了一声,然后满脸晦气道:“出师不利!出来没多久手机就被偷,我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周以澄朝四下看了看,刚好有家卖包子的,他起身去买了几个肉包子,一杯热豆浆很快拿来给他。
乔灼言眼泪汪汪地接过,什么包子馒头的,他平时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可此时,他啊呜一整个往嘴里塞,吃得差点噎住。
“你慢点吃。”周以澄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从兜里掏出一点零钱塞给他,“吃完了还是赶紧坐车回家吧,别一个人在外面晃荡了。”
周以澄匆匆交代完就拦车去了。
乔灼言呆呆地望着手里的二十几块钱,又抬头看向路边。
周以澄已经拦到出租车了,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乔灼言这才醒神了一般,咬着包子火急火燎地追过去,拽住差点就关上的车门,也跟着钻进去坐下了。
第三十六章
周以澄没想到他会跟过来,眼底流露出一丝意外,但是并没有赶他下车。
车子行驶在路上,乔灼言狼吞虎咽地把包子和豆浆都干掉了,身体总算是恢复了点力气了。
“哥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乔灼言向他求助,“我用你的手机登一下微信,我想买点东西,再扫点钱出来。”
他之前也向路人或者店员提过这个请求,但无一例外,都被满脸戒备地拒绝了。
周以澄刚才给他买吃的,还给他车费,由此可见是一个善良的人,想来不会拒绝他的。
周以澄却没有即刻答应,而是问他:“你不打算回家?”
“不回去。”乔灼言很果断,语气和不忿,“我爸爸偏心哥哥,不喜欢我还冤枉我,我回去也多余。”
周以澄不知真实情况,但见他这副模样,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跑出来的。
他也不劝了。
“我可以帮你,但我这时候赶时间上班,你得等到中午才行。”
“好!我等!”乔灼言终于见到了希望,激动地点头,“我就在你公司附近等你来找我。”
“嗯。”
接下来一路,周以澄察觉身边的少年不时地盯着他的脸看,而且还越看越频繁。
他不由奇怪:“怎么了?”
“也没怎么。”乔灼言扭捏了一下,才说,“就是一看到你的脸就觉得很亲切。”
“是吗?”周以澄牵动嘴角。
乔灼言连忙道:“我可不是因为你帮我才这样说的哦!我说的是真的,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样。”
周以澄笑了笑,没接话。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周以澄,你呢?”
“我姓乔,乔灼言。”
“嗯,那我叫你灼言吧。”
“好啊。”
交换名字过后,两人都不再说话,乔灼言身体靠进座位里闭上了眼睛。
他第一次离家出走,也没经验,就带了个手机。
结果手机还被偷了,向人求助几番被拒,他便心灰意冷了。
昨天晚上,他睡在了公园的长椅上,睡到大半夜还被巡逻的人给叫醒赶走了。
乔易天对他不亲近,但是吃穿用度上面从未亏待过他,结果如今刚离家一天,睡没有地方睡,肚子还饿的咕咕叫,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受这样的苦。
“灼言,灼言,到了。”
他最后是被周以澄叫醒的,睁开眼睛醒过神,赶紧下了车。
“这就是我的公司,你十二点在此处等我。”周以澄示意他此刻站的地方。
乔灼言扬起头,看向他指的那栋大楼,眼睛都蓦然瞪大了。
“四海?”他惊愕地望住周以澄,“以澄哥,你竟然也在这里工作?”
四海集团光在这个城市就有好几处大楼,但因为这里是裴轻淮的地盘,所以他来过好几次,对这周边都挺熟悉的。
他知道,何兮为了纠缠裴轻淮,每天也会来这里上班。
怎么就这么巧呢?乔灼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也?你有认识的人在这里?”
乔灼言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说你很厉害,在这样的大公司上班。”
“还不算,我只是暑期实习。”
“也很厉害了。”乔灼言连忙道,“你快进去吧,别迟到了。”
“好,那你自己一个人当心。”周以澄叮嘱一句之后就走了。
乔灼言目送他离开的背影,突然瞥见一人骑着一辆很眼熟的电动车过来了,正是何兮。
乔灼言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转身就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过了会儿才探出头去,看到他已经在远些的地方停好了车,嘴里叼着一袋牛奶,摇摇晃晃地朝着公司门口走去了。
乔灼言心情复杂,突然从树后出来,局促朝着他那边走了几步,嘴巴张了张,却最终没发出声音。
何兮走着走着,视线不经意朝这边扫过来。
乔灼言连忙又躲回大树后面了。
等他再看去时,已经不见何兮的人影。
乔灼言攥紧拳头,泄气地转身走了。
……
裴轻淮抱着双臂站在电梯前,余光终于瞟到何兮慢吞吞的身影在靠近,立马收回了视线,双手插兜,身体挺直了些。
“轻淮哥哥!”何兮哒哒哒跑过来,然后一大步蹦到他身侧,“早上好啊!”
裴轻淮抬手看了看表,眼睛睨着他:“我看你上这个班挺自在啊,差点迟到了都还在优哉游哉的晃荡。”
“没有迟到,请裴总放心!”何兮拍拍自己的胸脯,掷地有声。
裴轻淮横他一眼。
旁边没什么人,何兮扯扯他的袖子:“周末我们一起出去吃火锅吧,我好久都没吃过了。”
“不去。”
“去嘛去嘛,我想看你被辣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嘻嘻!”
裴轻淮啧了一声:“不去,这个周末我要去探望我家老爷子。”
“哦哦,好吧。”
然后就没什么别的反应了,裴轻淮眼尾又扫他一眼,没忍住开口道:“你上次…”
“电梯来了!”何兮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步跨进电梯,催促他,“快点进来,我要开启我忙碌的一天了!!”
裴轻淮无语至极,迈着长腿进去了,纠正道:“是忙碌摸鱼的一天。”
到了楼层,何兮就跟裴轻淮拜拜,然后飞快地跑了。
裴轻淮听着他飞快远去的脚步声,捏了捏抽动不已的额角。
平时没见他这么积极,偏偏今天火烧屁股。
罢了……
中午的时候,何兮以为周以澄又要来找他一起去食堂,周以澄确实来找他了,不过他说出去有点事。
何兮心念微动,按照剧情,大概是已经遇到乔灼言了,周以澄会帮他开解他。
从此有了周以澄这个温柔又漂亮的大哥哥做对比,乔灼言更讨厌他痛恨他了。
何兮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哦了一声。
周以澄下楼时,乔灼言已经在早上分开的地方翘首以盼了。
周以澄递手机给他,让他登陆了自己的微信,然后陪他去附近的手机店挑了一个手机。
毕竟现在这社会,没手机简直寸步难行。
可谁知,结账的时候,乔灼言才发现微信绑的卡全部异常了,根本用不了。
乔灼言脸色几番变化,不用说,也只有一个人能停他的卡。
既然离家出走,那就在外面自生自灭——这应该就是对他的表态。
乔灼言红了眼眶,胸口起伏,转身就出了店门,蹲在一处墙角揉眼睛。
周以澄跟过去,看了看手机屏幕,微微俯身对他道:“你的余额里还有两千多可以用。”
“才两千多。”乔灼言丧气道,“都不够我一顿饭钱。”他平常都是直接用卡里的钱,这余额好像还是他前段时间抢的红包钱,要不然,现在连这两千都没有。
“……”果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周以澄给他提建议,“不如找认识的朋友先转点钱,以后再还给他们?”
乔灼言心里堵着一口气。
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去找裴轻淮,裴轻淮肯定不会不管他的,吃的住的完全不用发愁。
可如今都给他停卡了,他再去要钱依靠别人,要是被爸爸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更加轻视他。
他一想到可能会面对的冷厉眼神,心底就一阵寒凉。
乔灼言咬咬牙,道:“坚决不要,离家出走就要有离家出走的样子,我要跟他们所有人都断绝关系!”
听着他孩子气的话,周以澄不由一阵好笑。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乔灼言抹干净眼泪,情绪缓了缓,让周以澄带他去买了一个一千出头的手机。
刚才一万多的手机他眼睛都不眨,挑了就要付款,这个一千多的他明显不太满意,全程都皱着眉,但是也没抱怨什么。
买完手机之后,他就只剩下不到一千了。
他却仍是拉着周以澄在附近的餐厅里吃了一顿饭,要报答他的恩情。
周以澄最后本来想付钱,他还不干,抢着付了。
分开前,他加上了周以澄的微信。
这天下班后,何兮说会回家,周以澄赶时间回家准备他想吃的辣火锅,就没去找乔灼言。
等再见面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乔灼言已经补办好了手机卡,急售了自己身上那一套大牌的衣服鞋子,换了三千块钱,还在附近的便利店找到了工作。
说实在,周以澄还挺惊讶他的行动力的,而且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还肯放下身段来打工赚钱,比他想象中要坚韧很多。
见到他来,乔灼言很高兴,请他吃关东煮,还跟他聊了好一会儿。
“以澄哥,我现在就你一个朋友,你下班了能经常来看我吗?”
“我有时间就来。”
“太好了!”
“你现在住哪儿?”这边的酒店可都不便宜。
“跟我上对班的那个哥哥看我年纪小,收留我跟他住一起。”其实他本来是想住酒店的,可是看了一下价格,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钱就心慌了。
以前他卡里几百万,随随便便花,住酒店也是最豪华的套房,从未如此小心翼翼,连最便宜的都不敢订。
他又了解了一下租房,这才知道原来都是要押金的,而且还要一连交几个月,水电燃气费还要另算。
交完他就身无分文了。
他以前住着家里的豪华大房子,享受着锦衣玉食,鼻孔朝天,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很了不起。
如今脱离了家跑出来,又没了钱,才切身体会到世道艰难。
辛苦站着打一天工,还不够他以前在外边点一盘菜。
同事好心让他一起住他很感激,但是说实话,他跟去看过了,那里环境太差了,而且还有蟑螂。
他最怕虫子了,可能去了也不敢睡觉。
不过,他并没有对周以澄诉苦。
这是他自己选的,咬碎牙齿也要坚持下去。
“欢迎光临!”店门口的感应器响了,有人进来买东西。
乔灼言连忙转身跑过去,定睛一看,进来的顾客长身玉立,面容俊美,竟然是裴轻淮。
他顿时呆在原地。
裴轻淮黑眸上下打量起他,穿着蓝色的短袖制服,头上戴着帽子,腰上还系着一个黑色的短围裙,差点都没认出来。
“有人告诉我你在这儿,我还不相信呢。”裴轻淮语气是长辈的那种关切,“怎么了?跟家里闹翻了?”
这种委屈的时候最害怕见到亲近的人。
乔灼言终于反应过来,眼睛瞬间控制不住地湿润了,压下哽咽,努力正常地道:“嗯,他说我不配当他儿子……我就跑出来了。”
裴轻淮也知道他跟乔易天之间的关系僵硬,轻叹一声,摸摸他的脑袋。
“几点下班?收拾一下跟我回去。”
乔灼言却摇头:“我不去你那儿了。”
“怎么?之前不是都往我家里跑吗?”
“这次不一样。”乔灼言倔强地梗着脖子,“反正不一样,我不跟你走了。”
裴轻淮目光露出欣赏:“不错,很有骨气嘛。”
乔灼言挺起胸膛。
裴轻淮很清楚,就算不跟他走,这孩子应该也不至于来这里打工。
他现在这情况,有且可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卡被停了没钱用了。
裴轻淮十来岁就开始掌家管理公司了,裴凌云就算被他气个半死,也不敢且没那个能力停他的卡。
乔灼言不一样,他就是完完全全什么都不操心的小少爷,所有一切都靠家里。
一旦惹恼了家里的掌权者,那就是眼下的后果。
裴轻淮掏出手机:“我先给你转三万,不够了再……”
“不用了。”
裴轻淮再次惊讶了,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你确定吗?”
乔灼言其实很想要很需要这笔钱,这样他今晚就能躺在酒店豪华干净又柔软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的睡觉了,可是他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就是这口气撑着他坚定地回答:“确定。”
这孩子是来真的了。裴轻淮欲笑不笑地望了他一会儿,点点头收回了手机。
“行,就听你的。”
他不经意抬起眸,一眼看到了坐在橱窗边座位上的周以澄,眼神惊讶。
“是你。”
周以澄在他进来时就发现是他了,但是他们两在说话,就没有出声打扰。
见他望过来,周以澄淡笑着起身,走过去:“裴总你好。”
“轻淮哥。”乔灼言很意外,“你认识以澄哥啊?”
周以澄认识裴轻淮不奇怪,毕竟是自己老板,但是公司那么多人,老板是不可能每个员工都认识。
“嗯,认识。”裴轻淮挑眉道,“你们又是怎么……”
“昨天我快饿晕的时候,多亏了以澄哥给我买吃的,也是他借手机给我用,他真是人美心善,帮了我很多。他不放心我,下班后还特地过来看望我。”乔灼言挽着周以澄的手臂,满脸感激之情,“轻淮哥,这么好的员工到时候一定要给转正啊!”
裴轻淮道:“人家自己有能力,不需要你说也能转正。”
乔灼言哼了一声:“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亏待他。”
裴轻淮目光转向周以澄,微微颔首道:“这是我亲戚家的孩子,算是我弟弟,多谢你帮忙了。”
“裴总你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周以澄笑容内敛。
听裴轻淮说到亲戚,他才想起来,之前他在裴家千金的订婚宴上打工时,依稀是见过乔灼言的,不过只是擦身而过的一面之缘,他有印象但是不深,经过裴轻淮提醒才勾起一点回忆,而乔灼言说好像跟他见过,应该就是那次吧。
乔灼言扯了扯裴轻淮的衣服:“轻淮哥,你想吃什么?”
“我不吃,我就是来看看你。”
“不,你要吃,我要请你吃关东煮。”说着不由分说地一手挽住一个,将他们按到座位上坐着了,然后去柜台边拿了杯子取食材。
裴轻淮不想扫这孩子的兴,只好坐定。
周以澄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侧脸。
又是自己预感中的场景,不过,内里情形却完全背道而驰。
察觉到视线,裴轻淮也转过脸去看他。
于是在一种不尴不尬的氛围中,两人相视笑了笑。
乔灼言很快拿了吃的过来,三人做坐成一排。
周以澄没怎么吃,托腮望着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街道,目光放空地想着什么。
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个人正在路边停了好几辆车的地方躲着,暗中观察着这边的一切。
何兮还有点看不清,打开了手机的视频拍摄,对准那边的玻璃橱窗,将画面放大。
“我去,好温馨好般配!坐那么近还相视一笑呢,磕死我了!”何兮啧啧称叹,不亏是本书的两位男主,坐在一起就像一幅画一样。
他本来是打算回家的,但因为有了新任务,就跟着裴轻淮过来了。
原书里,原主发现裴轻淮下班离开公司的时候没有开车,有些奇怪,于是暗中尾随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温馨一幕。
这对原主来说,无疑于是晴天霹雳。
乔灼言竟然和周以澄遇上了,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两人才是亲兄弟,没想到才解决了项链问题,又来了新的风险,他被搞得心烦气躁。
而且裴轻淮也在,还对周以澄笑得那样惊喜温柔。
他这天找裴轻淮约饭狠狠被拒,本来就心情不好,眼下又看到这种状场景,他面目都狰狞了,恨不得当场冲上去将周以澄撕碎!
不过他当然没这样做,他如果跑过去,乔灼言的反应就会暴露他,周以澄也会知道他干什么事了。
所以,他强行忍下了,决定换个策略。
他意外乔易天那里得知,裴轻淮明天要去疗养院探望裴老爷子,他打算今晚就出发,先他一步过去。
这个老爷子是定下裴何两家婚约的人,也是坚持这个婚约的人,只要讨得他的欢心,在他的助力下早点把婚结了,一切问题终将不是问题。
有人进便利店买东西,乔灼言回到柜台后结账。
等他忙完,何兮便按照原剧情,给他打电话。
原主给他打了七遍他才接,把原主气的够呛,但是令何兮意外的是,他看到乔灼言拿起手机,只稍作犹豫两秒就接了。
居然这么快?难道是没存他的号码不知道是他打的吗?
何兮都有些猝不及防,匆匆忙忙地开口便道:“你怎么跟周以澄在一起?”
其实原主是直接威胁他,说他现在在四海实习,要保持神秘,让他在外面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否则就要他永远回不了乔家。
乔灼言满肚子邪火,话都没说就把他挂了。
可是他接得太突然了,何兮情急之下脑子里闪过周以澄的名字,一下就脱口而出了。
乔灼言一听十分错愕,握着手机跑出门,四下张望。
“你怎么知道以澄哥在我这儿?你认识他?你在哪儿?”他一连串的问题。
“你别找我了,我在垃圾桶里。”何兮说着赶紧蹲下身往后面退了退,退到车屁股后面蹲着。
“……”知道他在找他,一定就在附近。
乔灼言也是脑子抽了,竟然真的朝不远处路边的那个垃圾桶望去。
“我听人说你在便利店打工,准备过来看你笑话的,没想到,看到部门同事了。”
部门同事?乔灼言以为他们同公司已经很巧了,没想到还是同部门。
何兮言归正传,语气严肃道:“告诉你啊,我在四海实习是没暴露身份的,所以你以后不要在任何外人面前提起我们的关系,就算看见我也当从前不认识,否则给爸爸招惹麻烦他要不高兴的。”
乔灼言默了默,生硬地道:“知道了。”
他答应了。果然还是要换换话术,把被惹麻烦的主体从自己换成乔易天,他便会有顾忌。
何兮还没说话,乔灼言抓着手机的手收紧,吞了口口水,又道:“你……”
可能是他突然跑出来,裴轻淮觉得奇怪,起身朝外面走来了。
何兮看见了忙道:“还有,不要说是我给你打的电话,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哼!”
“我……”那边已经挂了。
“灼言,怎么了?”裴轻淮走到他身边问。
乔灼言回神,忙道:“没事没事的,我这手机信号不好,出来看看。”
裴轻淮锐利的眸子朝着某个方向扫去。
乔灼言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拖拽着他一起进店了。
第三十七章
周六的早晨,天空阴沉沉的,看着快下大雨了。
裴轻淮开车来到了旗山疗养院。
这里并非普通的养老院,住进来的也不是普通家庭的老人,而是一些想找个山清水秀环境好的地方养身体的有钱人。每个人都有独居的院落,专人伺候一日三餐,专属医生调理身体,闲时练练字,看看书,也可以到活动大厅相聚,找人一起下棋,看电视,搞锻炼,总之远离尘嚣,想干什么干什么,日子过的很清净舒服。
裴颂老爷子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裴轻淮跟他关系最为亲近,经常来看他。
停了车,从后备箱里拎出几盒补品,还有老爷子爱吃的栗子糕,往里面去。
穿过院子,径直走向里屋,还没开门,裴轻淮就听到里面传来老爷子乐呵呵的笑声。
“现在也没几个年轻人会写毛笔字啦,你这还算是不错的了。”
“老师找对我就成功了一半,还是爷爷你教的好!嘿嘿!”
裴轻淮听到后面那道年轻的声音,脚下猛然一顿,是他!
他竟然也来了。
裴轻淮眼低一阵涌动,推开门进去。
布置简单的客厅里,摆了一张木质的长案,何兮手里握着毛笔,微微躬身,正在老爷子的指导下,在宣纸上一笔一画地勾写着,看他那凝眉严肃的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完成什么大作。
“嗯……不错。”裴老爷子等他写完,赞赏地点点头,“进步很快,很有悟性。”
何兮颇受鼓舞,兴高采烈道:“我还要再写一遍!”
裴轻淮把东西放在了桌上,听到动静,原本专心的两人同时望过去。
裴轻淮唤了一声:“爷爷。”
“轻淮来了。”裴老爷子抬手招呼他过来,“快来看兮兮写的字。”
“轻淮哥哥,你快看我写的。”何兮眼睛一亮,揭起那张宣纸,向他展示。
白纸黑字,正是“裴轻淮”三个字。
出乎意料,写得还挺端正,像模像样。
裴轻淮一看他那得意洋洋的神情,却张口道:“不怎么样。”
何兮嘟嘴,转头向陪老爷子告状:“他不懂得欣赏,爷爷。”
“就是,咱们不理他了。”老爷子很配合他,果真不理睬裴轻淮了,继续教他写字。
裴轻淮注视着眼前这一幕,觉得有几分意外。
他这爷爷的脾气又直又硬,小辈里除了对他和颜悦色一点,其他的都不甚太亲近。
但是看起来还挺喜欢这家伙,不是他以为的因为婚约才愿意亲近,而是打从心里喜欢。
没一会儿,医生过来给老爷子日常量血压了。
老爷子转身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裴轻淮则走到何兮旁边,盯着继续写字的他,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果然跟原剧情一样,一上来就质问。
本来心情极佳的他过来看望爷爷,却遇到阴魂不散的他,必然是很生气的。
“我跟爷爷都是电话联系,想过来看看他嘛。”何兮提起笔,扭过头对他灿烂地笑,故意道,“你昨天早上特地跟我提到周末要来看望爷爷,就是想让我知道了和你一起来嘛。我悄悄的来给你一个惊喜啊!怎么样看到我是不是很高兴?”
裴轻淮果然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到无语,眼睛都立马看向别处了,表情生硬不说话。
裴老爷子那边刚好测完了,听到了何兮的话,起身笑呵呵地对裴轻淮道:“既然这样,怎么不开车跟兮兮一起来?你们一起来我更高兴。”
“爷爷。”裴轻淮终于出声了,“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可没叫他一起。”
“啊?”何兮满脸失望,“轻淮哥哥,原来你不想我来啊。那我继续待下去,会不会烦到你?”
每天恨不得上天入地的折腾,你居然也会有考虑是否烦到我的一天?裴轻淮觉得颇为新奇地打量他:“你觉得呢?”
何兮低下了头,将最后一个字写完,也不去看裴轻淮了。
绕开长案走到裴老爷子面前,闷闷地道:“爷爷,今天跟你一起写字我很开心,不过我还是先走了。”
裴老爷子被他这突然一出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了孩子?怎么就要走了?”
裴轻淮见状,也错愕住。
这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人平常关惯会死皮赖脸,好像什么话都打击不到他,没想到今天也没说什么重话就要跑了。
“嗯,我还是回家吧。等下次轻淮哥哥没来的时候,我再过来看你。”何兮说完极其幽怨地瞥了一眼裴轻淮,然后真的迈开大步走向门口,跑着离开了。
何兮动作极快,裴老爷子没能拦住他,对着裴轻淮愠怒道:“看看你干的好事。人家大老远的跑来看我,却被你气跑了!”
裴轻淮发懵地收回视线,见他动怒,上前搀扶着他坐下。
裴老爷子喝了两口他递来的温水,缓了缓,叹气道:“我看这孩子挺好的,开朗机灵又还真心喜欢你,你就算不喜欢他,看在我的份上也该给他留几分面子,说话不要那样直接。”
裴轻淮心里堵了堵,才不解道:“我平日里也是这么跟他说话的,都习惯了,哪里知道今天他气性这么大。”
裴老爷子瞪他一眼。
“我可不管,你把我的客人气走了,马上去给我找回来。”
裴轻淮回想起刚才他那抹故意埋怨的眼神,冷哼一声道:“爷爷你不知道,他花样多得很,说不定此时就在院门口躲着等我去找他呢。”
“那你还不快去?”老爷子直接上手了,在他胳膊上责怪地狠狠拍了一下,“要是找不回来,你也别再来了。”
“好好好,我去。”这老爷子手劲儿大,打人还怪疼的。
然而裴轻淮这边还没动身,外面黑云压顶,豆大的雨滴凶猛地砸落下来。
下暴雨了。
“哎呀下雨了!”裴老爷连忙从旁边的柜子里抽了一把大伞给他,“我看那孩子好像是骑车来的,要是真走了,这下肯定全淋湿了,赶紧的!”
不用他催,裴轻淮的表情也变了。
他皱着眉,撑着伞大步匆匆走出院子。
“何兮!何兮!”裴轻淮在院门口四下寻找,但没有看到他的身影,难不成真的因为他一句话下山了?
裴轻淮胸口陡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雨下得太大了,他就算撑着伞,身上都被溅湿了不少。
不再犹豫,他收了伞,打开车门,启动车子,沿着下山的路找过去。
按理说,没多久,他骑车应该没走远,更何况还下起了大雨。
他不傻的话应该找个地方避雨才是。
可是当他开到第一个公交站时,可以勉强遮挡风雨的候车亭下并没有他的身影。
裴轻淮强忍着心烦气躁,继续在大雨中开车前行。
终于,到第二个公交站时,他看到了停在候车亭下的灰色小电动车。
裴轻淮经常看到他懒洋洋地骑这个车来公司,怎么会不认识?
裴轻淮迅速靠边停车,下车撑着伞四下张望,跑哪儿去了?怎么人影都没看见。
该不会路太滑又骑车摔了吧?
“何兮,何兮!”裴轻淮大声叫他的名字,可是雨太大了,声音被冲得破碎了,也没有人回应他。
又叫了几声,他呼吸发沉,一边继续环顾周围,一边取出手机来准备给他打电话。
号码还没拨出去,身后一阵哒哒的脚步声靠近。
裴轻淮怔了怔,猛地转过身去。
一个湿漉漉的人影裹挟着满身的水汽飞快地钻入他的伞下,惯性地扑进他的怀里。
这一扑仿佛瞬间狠狠撞到了他的心脏,裴轻淮一阵强烈的心悸,下意识里伸手扶住他。
这个浑身湿透的人正是何兮。
裴轻淮的车灯没关,灯光穿透浓重的雨幕,刚好照着何兮身上。
何兮自己站直,小狗似的甩了甩脑袋的上的水,扬起脸冲着他笑,眼睛如同纯净的黑宝石那般亮晶晶,仿佛眼前之人就是他的全世界。
裴轻淮一手撑着伞,一手揽在他的腰侧,失神地望进他眼底。
“轻淮哥哥,你来找我吗?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知道下雨了来找我!我好开心呀!”何兮清楚,是裴老爷子叫他来找的。
原主早已经预料到来这里后裴轻淮不会给他好脸色,担心自己来了也留不了多久。
果真裴轻淮见到他第一句话质问,第二句话冷漠,第三句话就要发火了。
于是原主将计就计露出,满脸委屈受伤的神情,向裴老爷子告别离开。
裴老爷子觉得是自己怠慢了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将裴轻淮训斥了一顿,支使他将还没走远的原主给请回来。
裴轻淮没办法,只能跟出去。原主故意放慢了脚步,才走到院门口,被他叫住,就跟着回来了。
原主得逞,顺利地在这边度过了周末。
何兮觉得只走到门口就回来太假了,于是特意给自己加了个戏,跑远些了。
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简直就是为他造势啊!
果然裴轻淮碍于老爷子,赶过来接他了。
他受了这样的委屈,回去后老爷子一定会更加心疼他,他再卖个惨,表达一下想结婚的意愿,老爷子还不得给他把婚约提上日程?
当然了,裴轻淮一定会更烦他就是了,嘻嘻。
“你……”裴轻淮把伞朝他那边倾了倾,沉声问道,“刚才躲哪里去了?我没看到你。”
“哦,刚才啊,我在站台后面的草丛里,那里有好多蚯蚓!”
裴轻淮这才注意到他两只手一直藏在身后,一种不妙的预感袭来,脑袋一点点地开始往后仰,迟疑道:“你该不会……”
“我抓了一条蚯蚓,你看!”何兮霍然将左手伸到他脸前。
裴轻淮脸色都变了,但是强撑着没躲。
何兮的左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何兮大笑:“哈哈哈哈!骗你哒!”
裴轻淮刚暗暗松口气,何兮又朝他伸右手:“看这里!”
已经卸下防备的裴轻淮身体都控制不住哆嗦了一下。
“…………”
哪里有什么蚯蚓,面前分明是一把沾满了水珠的紫色小野花。
裴轻淮屏息盯着野花看了片刻,终于开始呼吸了,而且呼吸声越来越重。
不是吧?捉弄过头了生气了?
何兮赶紧放软语调:“哎呀,这么大的雨人家特地摘了想送给你的,轻淮哥哥不要生气嘛。”
裴轻淮又接着沉默一会儿,抬起手,动作不太温柔地擦了擦何兮脸上不住滑落的水珠,然后,接过了那一束小野花。
“走吧,先上车。”语气听不出喜怒。
“啊?”何兮扭头看向候车亭下的小电动车,“那我的小车车怎么办?”
“放那儿,雨停了再来取。”
何兮噘嘴不干:“不要!我怕有人偷我的电瓶。”
裴轻淮语塞得笑出了声。
“……放心,不会有人偷的。”
“不会有人偷你的豪车,但是一定会有人偷电瓶!”何兮振振有词。
“如果被偷了我赔你行吗?”
“不,就算你赔了也是不一样的!这是我最心爱的小车车,我不允许它遭受丝毫的危险,失去任何的零件!我就要完整的它!否则我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会忍不住想哭……”
“那请问你想怎么样呢?”裴轻淮无奈。
何兮想了想道:“这雨一看就下不久,我们去车里等,等雨停了就好了嘛。”
裴轻淮属实拿他没办法了,点点头:“行,就听你的。”
裴轻淮撑着伞把他送到车后座,打开车门,让他进去。
见他没有要上车的意思,以为他不想跟自己共处,何兮故意纠缠道:“你来跟我一起坐嘛。”
“你旁边座位上有个行李包,包里有干净的衣服,你先换上吧。”说完,裴轻淮将车门关上了。
何兮回头一看,果真有个包。
当初衣服湿了找他借一件衣服磨了好半天,今天倒是肯主动地给他衣服换了。
应该是怕他待会儿回去的样子太狼狈,被裴老爷子骂吧。
自己装换洗衣服的袋子搁在车上都被淋湿了,不管怎么样,现在有衣服换比湿着好。
何兮打开拉链,手顿了顿,他突然想到一个很问题。
裴轻淮没上车,就持着伞在车门边站着。
不到半分钟,何兮滑下车窗,双手扒在窗户上,眼巴巴地望住他:“轻淮哥哥,我的内裤也湿透了,怎么办?”
裴轻淮闭了闭眼,才咬牙道:“里面的那个拉链打开,有新的,自己拿。”
“哦!!”
他骨架相对小一些,个子也矮一点,裴轻淮客观地陈述了一下事实:“就是我的码号你穿可能有点大。”
何兮愣了一愣,皱着脸目露凶光:“你怎么还瞧不起人呢!过分!”
说完就愤愤地把车窗关上了。
“我……”裴轻淮哑然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失笑地摇了摇头,这人脑瓜子里想些什么东西呢?
雨水噼里啪啦敲打着雨伞,裴轻淮手里握着那一把在风中簌簌颤抖的紫色小花,眉眼含笑,低头轻轻地嗅了嗅。
第三十八章
何兮换好衣服之后,裴轻淮收了伞,没有坐到前面,而是拉开车门,坐到了何兮的身边。
何兮身上穿着一整套他的衣服,衣服果真大了,显得有几分松垮,但是就是这几分松垮,穿着有种别样的味道。
裴轻淮目光极其短促地扫了他一眼后,又不由转过头去看他。
何兮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凌乱地支楞在脑袋上,冲着他呵呵的笑。
他也不知道裴轻淮怎么真的坐到后面来了,不过问题不大。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哦,轻淮哥哥,我们俩说说话吧。”
所谓的两人一起说说话,其实就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他发挥起自己的特长,开始张嘴不停地叽叽喳喳,说话不讲逻辑不讲内容,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东一句西一句,吵死人不偿命。
裴轻淮一开始开侧耳听,十分钟后闭眼,二十分钟之后开始揉捏自己的额角,半小时后,犹如老僧入定。
“……口渴吗?”裴轻淮拧开一瓶水递给他,“喝点水吧。”
果然被他烦到了,何兮得意洋洋地接过水喝了两口。
裴轻淮接过他喝完的水瓶拧上盖子,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继续啊。”
何兮其实想趁势歇一歇,可他这般鼓舞,自己怎么能不努力呢?
“我们一起听歌吧!”何兮抓起放在旁边的手机,虽然雨水泡湿了,但是很坚/挺,还能正常使用。
他打开音乐软件,搜索到动次打次的DJ音乐,随便点开一首,调到了最大声。
喇叭那里都不停地有小水珠被震出来。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何兮便跟着边唱边挥舞着双臂,晃动着身体,每一个字都唱得铿锵有力,唱的好不好听没法评价,但那架势仿佛将他这车顶都给掀翻。
裴轻淮没想到他还能来这一出,脑瓜子都嗡嗡的,两眼都要发直了,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向他。
“轻淮哥哥,一起嗨啊!”何兮抓着他的胳膊,使劲的晃了晃,“蹦起来!”
裴轻淮还是第一次看坐着蹦迪都能蹦出即将飞出宇宙的激情热烈,被迫身体跟着他摇了两下,但还是很快恢复了理智停了下来。
“你还是自己蹦吧。”
何兮也不勉强,笑着松开他,还打开了手机电灯晃动,自己嗨起来。
他连嗨了两首,裴轻淮就在旁侧着脸一直注视着他。
虽然自己无法做到他这样全身心释放自己,可是光看着这样的他,心里那些晦暗的东西好像也跟随着一起散去了。
他竟突然生出些许的羡慕。
第三首唱到了一半,何兮突然关掉了音乐,打开他那边的车窗。
一股雨后清新的气味迎面扑来,何兮开心地大声道:“哇,雨停了!”
这么快停了吗?
裴轻淮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世界突然清净,他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何兮说完又突然叹了口气。
刚才还好好的,又怎么了?裴轻淮盯着他圆圆的后脑勺问:“叹什么气啊?”
“本来还想多跟你独处一会儿的,可惜天公不作美啊。”
裴轻淮唇动了动,语气漫不经心:“你想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就可以呆到什么时候,没人拦你。”
何兮一听他这话,以为他在阴阳怪气地表示再不回去就不让他回了,立马扭头来委屈巴巴道:“好嘛好嘛,我们现在就回去。”
“……?”裴轻淮面上不显,内心疑惑。他这是怎么了?
何兮却已经推开车门下车了。
裴轻淮也跟着下车,往前走了几步,刚好跟绕到车头前的何兮碰上。
裴轻淮本来还想说什么,何兮一跟他眼神对上,脚底冒烟似的,跑得更快了。
他胡乱擦了一下车座上的水,坐上去,掉了个头就一拧油门先走为敬了。
裴轻淮站在原地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看了片刻,摇摇头,也上车启动车子回去了。
两个轮子到底跑不过四个轮子的,裴轻淮的车很快就追上他了,但是也没超他太远,甚至偶尔落后他一截,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疗养院。
裴老爷子已经在院门口望着了,看到他们一起回来,总算是露出点笑容。
何兮脸皮厚,自己跑了又回来,脸不红心不跳,也丝毫不觉得尴尬,下了车就跑过去亲亲热热的挽住老爷子的手,一句一个爷爷叫的别提多亲热了。
“下这么大的雨,淋坏了吧?”
“没有没有,轻淮哥哥能来找我,就算刚才下的是冰雹我都觉得值得。”
裴老爷子已经注意到他身上换了衣服,和蔼地笑了笑:“我让人备了姜汤,赶紧来喝一碗,当心感冒。”
“好,谢谢爷爷!”
两人一起进屋了,裴轻淮就这样被无视在后面。
喝了姜汤,他们没再练字,而是坐在一起下围棋。
裴轻淮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个细口的小瓷瓶,在里面装了水,将带回来的那小把紫色的野花插进去,稍作整理,摆在了阳台的窗户边。
雨过天晴,阳光照射上那小朵朵紫色小花上,色彩愈发明亮好看。
只不过根都折断了,估计存活不了多久就会枯萎。
裴轻淮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柔软细嫩的花瓣,心底竟不由升起一丝浅淡的伤感。
裴轻淮不由失笑,也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因为几朵野花伤春悲秋起来。
裴轻淮回到客厅去看他们下棋。
出乎意料的,何兮不是摆架势,是真的会下,两个人还有来有回的。
何兮下的专心,根本都没留意他,表情认真专注得裴轻淮差点都不认识了。
“轻淮,你别在这里碍事了。”最后还是裴老爷子在意起他的存在,指使他道,“今天中午我就不让他们来做饭了,你去准备午饭,厨房里有食材,你看看缺什么就打电话让人送,刚好让兮兮尝尝你的手艺。”
何兮立马抬起头,十分捧场道:“哇,可以吃到轻淮哥哥做的饭了!”心里暗暗感叹,这年头,主角人均都是会做饭的好男人啊。
也不知道这两人在一起后,是谁掌厨呢?不过他们都那么有钱,估计是请厨师了,偶尔亲自做做,可以当做情趣。
哎呀呀怎么又想远了,管他们呢,反正那时候他已经美滋滋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老爷子发话了,裴轻淮就算不想做给他吃,也得去做了。
不过等下完棋,何兮才发现,裴轻淮准备的是火锅。
鸳鸯锅,一边麻辣,一边清淡,闻着很香,新鲜的食材摆满了一桌。
“哇,我那天说想吃辣火锅,轻淮哥哥原来你记在心里,今天就特地做给我吃!”何兮故意惊叹。
“我才不是……”裴轻淮本来还是跟以前一样下意识里就想否认,但很快憋回去了。
何兮当然也知道他不是特地为自己准备的,或许是食材刚好适合吃火锅,又或许是老爷子之前说过想吃火锅,反正绝不可能是因为他。
裴轻淮从前对他说话的基调已经深深定下,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太温柔的话,只对他道:“你快吃你的吧。”
老爷子也赶紧招呼他道:“兮兮,快尝尝看,爱吃不爱吃。”
“好,爷爷你也吃啊。”何兮开始积极的下菜,等煮好了,夹起来吃。
裴轻淮默默地、目不转睛看着他吃东西的表情,老爷子也停下来,望住他:“味道,怎么样?”
“嗯,好吃好吃!”何兮使劲点头。
那天他特别特别想念辣火锅的时候,晚上周以澄做给他吃了。也不知道他放的什么酱料,差点把他给香迷糊了。
今天虽然比不上那天的味道,但确实也很不错。
裴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喜欢吃就好,以后让他经常给你做。”
何兮顿时来劲儿了,眼睛朝裴轻淮觑一下,扭扭捏捏道:“哎呀!爷爷,这没名没分的,怎么好意思麻烦轻淮哥哥经常给我做啊。”
裴轻淮呵一声,很快接一句:“你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裴老爷子悄然瞪他一眼,又笑盈盈地对何兮道:“有名分,怎么没名分!你们两个当初的婚约还是我当初亲自跟你爷爷定下的呢。现在你回来了,这事儿也该拿出来我们两家商量一下了。”
裴轻淮夹菜的动作几不可察顿了顿,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继续吃着东西。
何兮偷偷瞟他一眼。
原剧情里就是这样的,老爷子一根筋,太看重跟老友之间的约定,连自己亲孙子的意愿也顾不上考虑了。
原主吃饭的时候故意提了婚约,老爷子就顺势说已经准备要两家商议这个事了。
裴轻淮心里的人是周以澄,极其厌恶原主,怎么可能会想履行这个婚约?
但是他没有当着原主的面反驳爷爷,而是在饭后跟爷爷谈话坚决表明拒绝的态度。
当然,老爷子的思想是真的很固执,最后的态度仍然是让他再继续跟原主相处相处,并没有答应他要取消婚约的请求。
果然,裴轻淮这时候脸上都没表情了,心里一定是被他烦的不行了吧。
午饭之后,何兮打算把自己被雨水泡过的衣服都洗了,这样趁着太阳大晒干之后,明天才有得换。再找裴轻淮要衣服换,他恐怕是要翻脸了。
老爷子说这里有专人帮忙洗衣服,要给他送去那里洗,何兮表示不用,自己随手洗洗的事,很简单的。
主要还是要给他们爷俩创造单独说话的机会。
他简直太体贴了。
裴老爷子的院中开辟了一小块菜地,平常还会种点青菜小葱西红柿这些的,刚才火锅的食材就有这地里来的。
平日里就爱自己倒腾,不让别人插手。
老爷子穿上雨靴,一边蹲着整理大雨过后的菜地,一边对站在一旁的裴轻淮说:“我看兮兮这孩子挺好的,我很喜欢。你成天只知道工作工作,他这么活泼好动,你们若是结婚,日子一定要有趣的多。”
“有趣?”裴轻淮说,“我看是鸡飞狗跳。”
老爷子一听他这语气,不由抬起头来,望向他。
裴轻淮原本微微不自觉弯起的嘴角迅速收起,眺望别处。
老爷子打量他一番之后,笑了笑,继续捣鼓菜地了。
不再说婚约的事,而是问:“阳台上的野花是你放的吧?哪里来的?以前怎么没见你有这种兴致。”
裴轻淮很快回答道:“就是放着好玩儿。”
老爷子呵呵地笑了两声,片刻,才低声道:“年轻人啊。”
裴轻淮又跟他聊了聊公司里的事儿,朝屋里的方向瞄了一眼。
“他洗个衣服怎么洗这么久?该不会掉进桶里了吧?”
老爷子说:“那你赶紧进去看看。”
“好。”裴轻淮拔腿往里面走去。
老爷子为人挺讲究,没有给那些用过的盆给何兮洗衣服,而是特地找了一个崭新的,特别结实的大桶给他。
何兮在洗手间里都洗的差不多了,衣服都拧干了,打算多坐一会儿再提出去外面院子晾,结果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站起身,往旁边走了走,拿起架子上的手机一看,是周以澄打来的。
咦?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何兮刚接听喂了一声,一转眼却看到裴轻淮走进来,他出现的无声无息太突然了,何兮吓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可地上全是水,脚底一打滑,没能站稳。
伴随着他一声惊叫,结果没摔倒也没受伤,而是好死不死的……一屁股坐进了衣服桶里,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被卡住了。
裴轻淮这边没能来得及伸手去扶,以为他会结结实实摔个屁股墩,也是没想到,还能长这种见识。
睁大眼睛惊愕了半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你好像笑得太开心了点!
看他出糗就这样开怀吗?
何兮试图将自己的屁股拔出来,可是屁股好像被一股力道吸住了,没有成功。
在哪里卡住,就在哪里住下。何兮也不急着要起身了,手机还在手里,就以这样的奇葩姿势继续接电话。
“找我嘛事儿?”
周以澄电话那头也听到了他惊天动静的叫声,连忙问:“你刚才怎么了?”
“我刚才怎么了?”何兮呵呵一笑,掷地有声道,“我的屁股被吃了!”
周以澄:“…………???”
第三十九章
他说话向来都不太着调,周以澄很快恢复冷静,试探问道:“你摔跤了?”
“对啊,就是你突然打电话,害我摔得一屁股坐进了桶里,现在卡住都起不来啦。”何兮指责他。
“……”原来屁股被吃了是这个意思,听他还能咋咋呼呼的应该是没什么事,周以澄不由松口气,轻笑道,“好吧,我向你道歉。”
“哼,你打电话找我干吗?”
“上次吃火锅的时候,你不是说周末还想吃吗?东西我都买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啊这个,我这两天没时间。”何兮想起来确实是说了,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周末有任务,“等下次吧。”
周以澄顿了顿才温声道:“好,那我等你”
“那不跟你说了,我得起来了。”
“你现在在哪儿?旁边有人能帮到你吗?”
何兮忽视第一个问题,只回答第二个:“有。”你老公!
“那就好,你让人帮你吧,我们晚点再联系。”
挂了电话,何兮掀眸,看了一眼走到面前,朝着自己伸出手的裴轻淮,连忙握住。
裴轻淮却没有立马拉他起来,而是问:“谁打的电话?”
你老婆!
“同事啊,怎么了,你吃醋啊?”何兮笑嘻嘻地问。
裴轻淮不搭腔了,正要用劲儿拽他起来,何兮却突然甩开他的手。
裴轻淮满脸不明所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老爷子的声音。
“哎呀,兮兮你这是怎么了?”他也是听到里面的动静才进来的,没想到入眼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爷爷,你看他!”何兮委屈巴巴地指了指裴轻淮,告起状来,“他突然无声无息地跑进来,害我摔得一屁股坐进了桶里,现在卡住都起不来了。”
裴轻淮:“……”这句话你刚才是不是已经说过一遍了?
怪别人打电话,怪他突然进来,反正一个都不放过。
“怪他怪他。”老爷子附和他,又见他这个样子实在好笑,乐呵呵地笑了两声,道,“爷爷进来扶你。”
“你别进来!地上太滑了!”何兮忙道,“轻淮哥哥扶我就好了。”说罢朝着裴轻淮伸手,冲他使劲抛媚眼。
“你眼睛抽筋了?”裴轻淮说着用力拽了一下,竟然没拽动。
“你手抽筋了!都没有力气的。”何兮不错过还嘴的机会。
裴轻淮无奈地看他一眼,索性松开他,直接伸出两只手,像抱小孩那样,托住他的咯吱窝往上提。
在何兮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屁股终于脱离了水桶,就像一根萝卜一样被拔出来了。
拔完了还不松手,何兮站起来后被迫困在裴轻淮的怀中。
何兮懵了两秒,望进他沉黑的眸子,赶紧扒开他的手,羞赧道:“你干吗!爷爷还看着呢。”
裴轻淮挑眉反问:“你还怕被看?”
裴老爷子转身就走:“我什么都没看到。”
何兮朝着裴轻淮做了个鬼脸,拎起拖把三下五除二地把地面给拖干,然后拎起水桶绕开他,跑出去晾衣服了。
下午何兮没怎么闹腾了,陪着老爷子下了会儿棋,看了一个小时电视,晚上吃过晚饭又一起出去散步。
老爷子的休息时间比较早,散步回去就洗了澡,九点就回房睡了。
客房已经被人收拾好了,刚好何兮和裴轻淮一人一间。
不过何兮这么早可睡不着,洗完澡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玩了一会儿,裴轻淮穿着深色的睡袍拎着笔记本走到练字的那个长桌边坐下,然后开始啪啪啪地点鼠标。
何兮悄然地朝他那边瞟了一眼,忍不住问。
“轻淮哥哥,大晚上的还工作吗?”
裴轻淮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小游戏界面,头也不抬道:“是啊,不然呢?”
“好辛苦啊。”还好他不用这么辛苦。
何兮觉继续拨弄了一下手机,坐起身来。
裴轻淮掀眸,视线追随他:“你去睡的?”
“我回房间,不吵你了。”何兮表现得极其体贴乖巧,然后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裴轻淮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半晌,手指继续心不在焉地点了两下鼠标,无趣地合上电脑,也回房了。
何兮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看微信。
平常就算他不回家,晚上乔易天也会给他发微信聊上几句,今天倒是奇怪,从下午开始就没回音了。
没道理啊,今天周末,他工作上的事一般都不多的。
陈新奇一般都睡得比较晚,何兮想了想,给他拨了一通电话。
“陈管家,我爸爸呢?”
“呃,他……”
听他说话这样踟蹰,何兮就觉得有些不对了:“他怎么了?”
陈新奇叹气:“乔先生身体不舒服,七点多的时候来医院了。”
何兮一听心都沉了沉:“他哪里不舒服?现在怎么样?”
“头晕的厉害,不过现在好多了,在睡着。”
何兮动作快于想法,人已经坐起来打算下床了。
可是下一秒,脑子里却突然进了一段剧情。
他表情僵住。
这熟悉的感觉……来任务了。
不是,怎么任务还叠着任务呢?
原剧情,老爷子去睡了之后,裴轻淮也进自己的房间呆着了。原主回到房间兴奋的给乔易天打电话,想告诉他老爷子这边已经表态了,让他赶紧地定时间,跟裴家商量婚事。
谁料,接电话的却是陈管家。
陈新奇告诉他,乔易天突然晕倒进医院了。原主一听脸色都变了,他变脸色不是关心乔易天的身体,而是因为这种时候不能催他商量婚事了,他觉得很扫兴很恼火。
但嘴上还是关心了几句乔易天,叮嘱陈管家好好照顾他。
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回去看乔易天,反正不管今天回不回去看望,乔易天都会对他无条件的好,回去了之后嘴甜两句哄一哄就行了。
他打算继续留下来巴结老爷子,只要把他哄开心了,就能有压制裴轻淮的筹码。
而且因为过于专注这边,第二天他甚至都忘记打个电话慰问乔易天,直到周一晚上才去看他。
乔易天一直没等来他,虽然没有怪他,其实心底还是有几分失落的。
这种失落于现在来说肯定不会有什么,毕竟乔易天真的疼爱他,但是在以后原主的真实身份和意图暴露的时候,原主平常这种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的冷情忽视一点一滴累积起来,会愈发地放大他的那种感情错付的心寒和愤怒,导致他和原主之间的关系几乎没有缓和的余地,崩裂得相当彻底。
所以,这次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导火索,也是原主无情无义的一个象征。
他的任务格外简单,就是——不能回去看望乔易天。
“小少爷,你是要过来看乔先生吗?”
“我这时候……位置有些远,可能赶不过去,你帮我好好照顾爸爸。”
“好的,你放心。”
这几乎是有史以来最简单的任务了,简直是送分题。可是何兮却躺在床上心神不宁,辗转反侧。
“其实这个任务不是不能去看他,而是让他不知道我去看他就行了。我悄悄地去看一眼不行吗?”
“你觉得他身边会没人守着吗?况且你这时候回去,他也睡了,实在没必要。”系统道,“他在医院里躺几天就没事了。”
何兮撇撇嘴道:“那不一样。”
乔易天对他那么好,知道生病了却不去看,他心里着实有点难捱。
“这就是你的人设!”系统继续给他增加压力,“你别忘了还有百分之十二的债没还完呢,你不会是想再欠一点吧?”
何兮却像是被他提醒了一一般,睁大眼睛,突然道:“你说的对。”
系统激动:“知道我说的对,那你赶紧地睡觉!”
何兮却直接坐起身来,开始穿鞋。
系统那种不好的感觉又来了:“???你干吗你干吗?”
何兮没有睡衣,洗完澡换的是自己下午晾干的衣服,这时候衣服都不用换了,拿起手机,打开房间门就往外走。
“我是还欠着债呢,但是有句话听过没?债多了不愁!反正我得去一趟。”
情景重演,系统崩溃:“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啊啊啊!”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何兮心里其实是仔细想过,不算一时冲动。
从开始到现在的规律是只要不涉及两个主角的任务,其实浮动的进度条都不大。
就算他这个任务被判定失败,其实也欠不了多少进度条,下次再一并挣回来就是。
虽然没问陈新奇,但是剧情里有具体的医院地址。
因为赶时间何兮就不骑车了,手机上预约了一个网约车,在燥热的夜风中悄悄地走出疗养院的大门。
第四十章
乔易天半夜忽然醒过来了。
病房里亮着床头灯,他以为是陈新奇守在旁边,刚要开口叫他帮忙倒点水,定睛一看,正坐在床边椅子上托腮发呆望着他的人竟然是何兮,顿时又惊又喜。
“兮兮!”
何兮本来都有几分失神了,一听他的声音,身体陡然坐直了些。
“爸爸,你醒了!”
“兮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旗山?”
“我打电话听陈管家说你头晕,过来看看你。”见他想坐起来,何兮忙站起身来扶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打完针已经好多了。”乔易天欣慰地望住他的脸,胸窝里滚烫滚烫的。他看到何兮其实特别的高兴,身体都感觉瞬间恢复了力气,可是嘴上却佯装责怪,“我都没什么事,你何必这么晚了还特地赶回来看我,路上也不安全。”
何兮只是抿嘴笑笑,没说什么,在恒温水壶里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转身递给他,“爸爸,要不要喝点水?”
乔易天正好需要,接过来喝了半杯。
何兮把他手里的杯子接过,放到柜子上,抬手自然而然地整理了一下乔易天有些睡乱了的头发。
人不管保养得再好,一旦上了年纪一生病,都会看起来特别憔悴。
他刚才来到病房,看着乔易天躺在床上,头发凌乱,脸上毫无血色,心里酸酸的十分难受。
乔易天感受何兮在他脑袋上轻轻整理头发,小孩子一般乖乖地一动不动,就怕自己动一下,他就不好弄了。
直到何兮开口说:“好了,爸爸你继续躺着休息吧。”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来了高兴,还是因为头发理整齐了,这时候瞧着精神了许多。
乔易天听话地躺下去。
他抓住何兮温热的手,道:“你不用在这里守着,让陈管家给你安排个睡觉的地方。”
“你不用操心这个,我都是个大人了,会自己安排自己。”何兮给他拉上薄被搭上,
乔易天闻言笑了笑:“强调自己是大人的,其实就还是没长大的个孩子。”
何兮也跟着笑了一下,昏黄的灯光笼罩在他干净无暇的脸上,看起来暖融融的。
“快睡吧,爸爸。”
“好。”
何兮身体伏在床边,反握住他的手。
等他睡着了,何兮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将就地躺了几个小时,直到闹钟震动提醒,他又探头看了眼正熟睡的乔易天,放轻脚步出了病房,离开了医院,打车回旗山疗养院。
路上,系统冷酷地告知,进度条掉了百分之三,剩下百分之三十九了。
因为早已经预料,加上之前掉过百分十二,这次的何兮简完全波澜不惊,往座椅上一靠,闭目养神。
回到山上,刚好清晨五点半。
天都还没大亮呢,疗养院的健身广场就有好多老人在那儿锻炼了。
何兮没有钥匙,连老爷子家院门都进不去,索性一撸袖子,加入了锻炼的队伍。
这里是疗养院,就算平日里有年轻人过来看望,也绝对不会这么早起来锻炼,七八个老头老太太瞧他这个小年轻觉得新鲜,都问他是谁。
何兮回答说是裴家的小辈,大家都了然,原来是老裴家的,一个两个都非常热情地教他各种器材的使用方法,何兮很快跟他们打成一片。
裴老爷子和裴轻淮都是六点多起床,裴轻淮见何兮的房间门敞开,朝里面瞥了一眼,竟然没人,不由疑惑。
裴老爷子也奇怪,问他何兮去哪儿了。
裴轻淮当然不知道,不过估摸着就在附近,这是山上,他也跑不远。
洗漱换好衣服之后,裴轻淮陪着老爷子出去溜达,边走边张望,最后在健身广场看到了正在跟一群老人打太极的何兮。
一点突兀都没有,完美混入其中。
裴轻淮哭笑不得。
裴老爷子笑呵呵地看着。
何兮发现了他们,但还是打完了一遍才跑过来。
裴轻淮端详他,也不知道已经出来多久了,脸颊都是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汗珠。
何兮先挽着裴老爷子的手,兴致勃勃地跟他细数自己今天早上已经做了多少运动,还说这里环境好,他以后也要来这里养老。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仅老爷子被逗笑了,旁边还有不少老人搭腔调侃他的,裴轻淮对此感到意外却又不意外。
他也不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但是来这里好多次了,遇到别的老人,都是互相礼貌地问候几句,打个招呼。
可这才一个早上,何兮就好像已经跟所有人熟识,而且大家跟他说话的语气明显不一样,好像把他当自家小孩。
不过,这人确实特别擅长不知不觉释放自己的能量,都愿意亲近他也不奇怪。
老爷子跟何兮说了几句话,也去锻炼身体了。
何兮身体靠在广场边的一棵很粗树干上,微微弯腰捶着自己的腿,对面前的裴轻淮说:“我刚才就是在这根树干上撞背五十下,衣服都快撞烂了!”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比说的内容还要生动。裴轻淮嘴角弯起,由衷地发问:“你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起得这么早,还跑来又是撞树,又是单杠,又是太极。”当然,他锻炼项目并不止这些。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被关在门外了没法进去。
其实我好想睡大觉。
“我就是跟大家都打好关系嘛。”何兮歪头冲他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只要努力让你身边的人都喜欢我,那大家都会在你这里帮着说我的好话。到时候我们结婚的事就可以顺利一点呀。”
裴轻淮怔了怔,冷声道:“歪理。”
“只要有用,管它什么歪理正理呢。”何兮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我好饿啊。”
折腾一早上能不饿吗?裴轻淮无语地瞥他一眼,道:“我带你去吃早饭。”
这里的中餐晚餐都是送到各自的院子里,早餐一般是在餐厅吃,当然如果有特别需要的,也会给送上门。
何兮想去餐厅看看,于是回去洗漱一番,跟着裴轻淮一起去了餐厅。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跟人关系打得太好了,两人正吃着,竟有个锻炼时认识的大爷坐过来,要把孙女介绍给何兮当女朋友。
裴轻淮搁下手中的勺子,脸上的表情变得冷肃起来。
何兮很坦然:“爷爷,我喜欢男人的。”
大爷也是个爽快人,立马道:“那没关系!我还有个孙子,跟你也差不多大,应该很谈得来的。”
裴轻淮余光锐利地扫了一眼身边笑眯/眯的何兮。
“爷爷,我也想啊。”何兮语气十分之惋惜,“只是我从小就定了婚约,未婚夫很喜欢我,虽然我对他感情没那么深,但是,唉,我得对他负责。”
大爷一听有婚约,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叫他以后常来玩,然后两人畅快地对饮一杯热豆浆,大爷端着餐盘撤走了。
何兮立马向裴轻淮嘚瑟:“看见没?我果真很受欢迎吧,你要是再不抓紧我,我可就要去喜欢别人了哦。”
何兮以为自己这样颠倒黑白胡说八道,裴轻淮会叫他滚。
谁知,裴轻淮只看了他一眼,道:“再不吃,蒸饺就要凉了。”
“哦。”何兮夹了一个饺子往嘴里塞,悄悄地又朝他看了一眼。
奇怪了,是怕他在这里跟爷爷告状吗?怎么这么反常。
何兮继续在这里跟裴老爷子一起呆了一天,跟他一起种菜,打麻将,还去钓了鱼。
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晚上八点多,跟乔易天打了个视频之后就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一早,何兮爬起来就听到来自系统的好消息。
由于他在这里的两天非常成功地加固了裴老爷子要履行两家婚约的念头,所有任务很圆满地完成了。
而且进度条加了百分之十八!
原本的任务其实只加了百分之三,但是两次欠债累计的十五竟全都加在这次上了!所以现在一共有百分之五十七了,成功过半。
不得不说,这真是意外的惊喜啊。昨晚他去找乔易天的时候,哪里会想到呢?
系统也松了口气,但还是给他劝告:“任务失败归失败,但以后千万不能像前天晚上那样完全无视任务,否则被主系统察觉你消极怠工,被清零的风险是很大的。”
清零也就相当于噶掉了。
何兮心情好,也不跟它抬杠,满口答应:“行行行,我知道了。”
但系统也很清楚,他这句“我知道了”并没有多少含金量,不过遇上这样的宿主,它能有什么办法呢?
何兮跟老爷子告别之后,坚持要骑自己的车去公司。
他先出发了,裴轻淮过了会儿开车跟上。
今天山道上车多,裴轻淮没办法跟他保持速度,就先开走了。
下山进入了主干道不多时,就开始堵车。
堵了好久才往前挪了一点距离,裴轻淮眼睛时不时地看向道路旁边的电动车专用道。
那是何兮的必经之路。
果然没几分钟何兮骑车出现了,他骑过去了才不经意转头发现了裴轻淮被堵在道上,正在车里看着这边,又赶紧倒回来一点,冲他做了个猪鼻子的鬼脸,得意洋洋地拧油门跑了。
裴轻淮好笑低语一句:“幼稚。”
旗山疗养院离公司挺远的,何兮的小车轮子都快冒烟了才赶到。
刚停好车,正取下墨镜整理自己的头发,身后传来周以澄清亮悦耳的声音:“何兮。”
何兮闻声回头,只觉眼前一亮。
周以澄剪头发了,虽然可能剪得不多,但何兮就是察觉了,特别是额前的头发短了一些,漂亮的眉眼全部露出来,犹如一朵盛极绽开的水莲花,清纯又鲜妍,好看得动人心魄。
而且今天他还穿了一件款式比较时尚休闲款的白衬衣,气质干净纯粹,简直沁人心脾。
何兮还没走近,仿佛都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幽幽冷香。
何兮憋了半晌,朝他走近了酸溜溜问一句:“你今天,怎么这个打扮啊?”
明明记得他以前都是穿T恤比较多,虽然他那张脸穿什么都无所谓了,但是现在突然换了个风格,还这样惊艳,明显就是有了喜欢的人之后开始的小心思。
周以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问他:“你不喜欢我这样穿?”
“要我喜欢干吗?你是穿给我看的吗?”赶紧穿去给你的老公看吧,何兮鼻头重重哼了一声,“孔雀开屏!”
周以澄目光柔和,冲着他展颜一笑。
“你周末没回家。”周以澄展开手中拎着的深色袋子,让何兮看里面的餐盒,“我做了点好吃的给你带来了。”
“什么吃的?”何兮直接把脑袋扎进袋子里去看。
周以澄被他逗笑了:“麻辣牛肉干,你可以当小零食。”
何兮脑袋从袋子里出来,很不客气地接过揣进自己怀里。
两人转身一齐朝着公司大楼走去。
何兮垂眸特别留意了一下他走路的步伐,脚步很顺畅,看上去脚伤应该是已经彻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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