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疾风(9)
楚若颜像炸毛的猫, 咬碎牙掰断笔:“风见安!”
断开两截的木笔被楚若颜甩回桌上。
风见安早猜到这支笔的下场,他重新从盛满腌萝卜的盘子边拿出藏起来的雕花银笔,蘸了点墨,慢条斯理在砚台边刮去多余的墨汁, 递给她。
“开始吧楚大小姐。”
“……”楚若颜看了两眼, 没接。
“这毒?”风见安挑眉道。
“…………”
很想一巴掌呼他脸上,奈何无力反抗, 她还不想秃着头流口水, 变成丑八怪。
楚若颜接过笔, 开始认真打量红纸上的金字, 蹙着眉头, 一个字都看不明白, 这写的什么东西?
风见安伸出手臂:“就从这里开始吧。”
紧实的肌肉暴起,在小臂内侧有一道细线般浅色凸起的疤, 从手腕延伸到臂弯消失。
她的目光定在上面, 他下意识翻过手藏起来,过了片刻,想了会儿,又翻了回来。
“楚若颜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
楚若颜挪开视线, 盯回手上红纸。
风见安低笑威胁道:“嗯?毒。”
“…………”楚若颜从红纸后抬起眼皮,假惺惺笑道:“想知道,是什么小秘密呢?”
风见安:“我告诉你秘密,你呢?要不告诉我个秘密?”
楚若颜:“我没有秘密。”
“那不行, 没有秘密,那就得欠我一件事。”
“…………”
她要欠一屁股账了。
楚若颜:“什么事?”
“欠着啊, 刚刚那话没听懂啊。”
楚若颜:“无聊, 爱说不说, 我不想听。”
风见安:“不可不听,这是我的命令。”
她横他一眼,拽过他的手腕,探过身,第一笔落在肩上。
力道没有控制住,墨汁往下流了两条,一条经过胸侧,一条在楚若颜慌乱松开他手腕去找帕子时,顺着手臂滑下。
墨汁冰冰凉凉划开温热的体温,手臂上的墨流向轨迹明明是朝伤疤去,却在差之分毫之处短暂停留改变方向,弄脏了他喜爱的白绒兽皮。
那滴墨在一片雪白中晕染开,顺着毛尖往下深染。
楚若颜并未注意到,在桌上寻帕子无果后,视线锁住垂在地的绣花桌布,拎起一角就要往他身上擦拭,即将碰触到时,风见安抬手抓住她手腕,从她手中抽走桌布。
“楚大小姐就想拿这种粗糙料子为我擦身?”
楚若颜推开他的手,随后一巴掌呼到他胸前,用手抹开墨,看了眼沾到自己手心的墨,思考了片刻,三两下往他身上把自己手里的墨蹭干净,导致他身上还没开始写字就已经黑一块白一块,像画了个丑花脸。
“话真多。”
她拿起红纸,认真打量着上面的鬼画符,落笔时扫见他胳膊上还有一滴墨,掌腹粗略一抹,开始下笔。
“先画个半圆,然后……是个波浪?还有半个星星,外面加个点……”
风见安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蹭到的黑爪子印,又移向毯子,喜爱的白绒毯染上一滴又一滴甩出来的墨,他忽然噗呲大笑,笑得浑身颤抖。
楚若颜因他抽动,无从下笔:“你笑什么?”
风见安看着毯毛不均匀晕出的墨,莫名觉得有趣:“没什么,我应该找块黑绒毯给楚大小姐垫屁股才是。”
楚若颜迷茫看着又抽疯的风见安:“???”
他手指向下一指:“它可是白色。”
楚若颜撇了眼,白色的毯子快被墨汁染成斑点狗了。
“…………”这笔很重,不好控制走向和力道。
风见安抬起胳膊歪头看自己的手臂:“写了十个字,就洒了一圈墨。”
他点点头道:“不错,这张纸写完我的小白毯将会华丽变身,楚大小姐很厉害。”
楚若颜:“那我不写了,或者你把毯子移开,我坐地上。”
风见安眯眼笑说:“我的屁股说它坐不了地板,太硬,硌得慌。”
“…………”
她懒得管他,爱咋咋地,抬笔继续写:“你也是小白变小黑。”
笔头柔软的毛刮在风见安肌肤,带过阵阵凉意,面前的少女满脸惆怅,好看的秀眉拧成麻花结,一笔一画在他胳膊写着,其中写错几次,也不问他意见,大笔一挥,划掉重写。
风见安现在整只胳膊真像鬼画符般无法见人。
虽然这只胳膊写废了,但楚大小姐好歹顺手了。
她嫌举手拎纸太累,直接将纸摁在风见安身上省力。
楚若颜全然忘记在他身上写字这事,眼里只专注着剩下还需写的字,毛笔在他身上游走,从脖颈到肩、从扬起滚动的喉结到突起的锁骨、从呼吸起伏的胸口到因凉意刺激.微颤的腹部。
不知不觉间,风见安已经朝后半躺靠手肘支起身子,楚若颜为了方便动笔,微伏在他身上,低垂着头,全神贯注研究红纸上的符号,她披下的发尾扫在他的肌肤,挠红了一片,也染上了墨汁,弄花了还未干透的字。
楚若颜看着红纸已经抄了大半,开始走神,思考一会儿叫左大将去街上吃点啥好。
正面已无处可写,落笔最后一刻,面前的人坐起身,掌心贴上她后腰,迅速滑到腰侧捏了把。
“楚大小姐对着我美丽的身体还能走神?”
“风见安!安分一点!”
楚若颜腰部一痒,不受控制瑟缩,怒视他,抬手一挥,往他脸上甩了一道,他侧过脸躲了下,一道墨痕只画了一半,从耳垂挑起、经过脸颊、停在高挺的鼻梁。
脸上一阵凉意,风见安指腹在耳垂摸了下,垂眸盯着指腹的墨汁,危险的缩起眸子。
楚若颜看着他僵在嘴角的笑,拿着笔的手愣住。
好像……把他惹毛了……
完了,忘记这混球也是个疯子。
心里欲哭无泪,她要掉光头发了。
下意识往后移了点,想逃,哪知圈在腰上的手猛然收紧,风见安沉着脸,眉眼间顿时薄凉起来。
楚若颜被他往前一带,没反应过来扑到他身上,笔不受控制从他脖颈滑过,闷响一声掉到毯子上。
他仰着头,目光诡秘打量她的五官。
楚若颜被他盯得发毛,咽了口唾沫,屏气敛息,别开目光去看那支笔。
“还……写吗?是你先动我的。”
她去扒他的手指,却无论如何都掰不开。
“还有一半没写完,要写就快放开我,我还要去找左将逛街呢。”
过了会儿,他的戾气收敛,忽然低声一笑,惹得楚若颜疑惑扭头,刚与他对视上,他指腹上那滴墨就捏在她的耳垂。
“扯平了。”他松开楚若颜,回头重新拿起笔塞她手里:“蠢东西真是吃不饱的猪,居然在想吃的,快写,不然就饿死你。”
楚若颜得到自由,飞速移动到他背后,拨开他的发,在他后颈再次下笔。
风见安碰过她耳垂的手指,轻抚在毯子绒面:“那道疤是他用刀划的,皮肉翻出见了骨,白色的骨,很白,和这毯子一样。戎蛇王族左臂会有继承印记,自印上后会随着时日渐渐融入血肉,印在骨面,哪怕死后一具白骨也能靠这一点分辨是否是王族,从而厚葬。”
“在血肉里时,它会是一条蓝色的筋,活在我的身体里。”
他语气平淡,没有波澜,好似不痛不痒述说着别人的过往。
“印记是我刚出生他亲手印上的,也是后来他亲手抽走的。或许,我该庆幸它还未入骨,否则这条手臂……”
他云淡风轻笑道:“……怕是写不上这么丑的字。”
楚若颜笔下一顿,望向那条浅疤,皮开肉绽……是什么感觉,筋被抽走是什么感觉,亲眼看着他父亲下手又是什么感觉,很疼吧,疼到近乎忘了挣扎吗?
她没有再去问那道经过多年好不容易淡下的疤,而是扯开话题,嘟囔怼了句:“写上我的丑字,是你胳膊的荣幸。”
风见安眼角挂起笑意,躬下背,方便她下笔。
楚若颜继续抄着剩下半张字:“一会儿去逛街吗?”
风见安:“你有钱吗就邀请我逛街。”
楚若颜:“我要有钱还会邀请你逛街吗?”
风见安:“哦?看出来了,我是付钱的冤大头。”
楚若颜点头道:“是的,不愿意去算了,左大将也会为我付钱。”
风见安:“她的钱不是我发的?她才几个钱,找她不如找我。”
“所以我这不是在找你?”
“那你找对了。”
楚若颜终于在手抄断前,把字写完了,笔往桌上潇洒解脱一甩,蹦起来道:“逛街!”
风见安满身都是墨字,他站在镜子前看了会儿:“字写得真丑,鬼画符。”
楚若颜:“你洗澡快点,我还要去逛街呢,或者,我想了一下,你给我一袋钱,我和左大将逛去,她虽然不爱说话闷了点,但还是句句有回应,会给个建议。”
风见安拎起垂掉在腰部的衣裳,套上袖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洗澡?”
楚若颜:“你就打算这样出门?”
“是啊,让大伙看看你的丑字。”
“你可是王啊,这样出门?会被笑话死。”
风见安理好衣裳,看着自己脖子和大领口露出的字,满意道:“我可是王啊,你看看有人敢笑吗?”
“……”楚若颜两手一摊:“随便你。”
风见安走到门口,拉开门,想起什么,扭头道:“记得穿鞋。”
楚若颜急急忙忙套上鞋,追着他出去。风见安腿长,跨一步她得跑三步才能与他平齐。
阳光明媚照入长廊,在地面打上一帧又一帧摇晃的树影。
少女脚步凌乱蹦在少年旁边,身上的金饰叮叮当当响动,反射着阳光。
她疑惑问道:“脸也不洗?”
这半张脸上的墨痕,下笔干净利落,带着锋芒,让风见安本就因立体而美的五官,更添了一分韧劲。
风见安无所谓道:“我又看不见,不影响我心情。”
楚若颜:“……”
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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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疾风(10)加更
他们刚拐角就遇见了左将, 左将见到风见安这副样子顿时怔住,她又望向楚若颜,在两人间来回看了两眼,就欣然接受了自己两眼珠子看到的奇怪事。
左将对风见安行了个礼:“王。”
她抬眸看了眼楚若颜, 犹豫了会儿道:“楚小姐, 我今日来正想同你说,今日事务繁忙无法陪你去逛街去。”
楚若颜微笑道:“嗯, 没事。”
转念一想好像又哪里不太对, 她昨天明明问过左将, 她说今日清闲可以陪她出去玩的。
肯定是她们约好后, 左将才出门就被这个风见安威胁了。
他早计划好, 非要让她抄一身丑字出去逛街!就算她不开口邀请, 他也会硬要跟她出去。
想干嘛?让大伙知道她就是个只知道吃的饭桶吗?!
简直太坏了!
以风见安那混球的命令绝对是让左将直接消失,她肯定是觉得违约消失过意不去, 这才出现想解释, 结果又迎面撞上了风见安这个坏人,没办法只好扯谎。
楚若颜斜了他一眼:“风见安,你这人太坏了。”
风见安傲着张脸,耍无赖道:“我怎么坏了?我可是楚大小姐亲自邀请的。”
楚若颜:“那我也邀请了左将。”
风见安:“你没听她说吗?她今天忙, 陪不了你。”
“…………”楚若颜:“你就闲了?”
风见安:“我是王,王只需要逛街。”
“……”
左将拉了拉袖口,默默藏好为楚小姐准备的鼓鼓一袋钱。
这袋钱派不上用场了。
……热闹的街上,前方正议论着什么,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我听说王要成亲了。”
“什么?!”
“这是什么重磅消息?”
“整个中原都传遍了,哪个角落还不知道呢?”
“我这个角落还未知。”
“你是刚从山里出来吗?”
“我告诉你, 这消息这几天传疯了, 从中原皇室贵族, 到各大门派,乃至鬼界,到处都在扩散。”
“王的身份不是一直隐藏挺好的吗?”
“嗐,他们都只是知道西域的主子要娶妻了。”
“全邀请来了?”
“当然没有!邀请?王的热情谁受得住啊?过来找死呢?但尽管如此也一点不影响他们对这神秘的西域主子娶妻一事好奇,所以一传十,十传百,什么版本都出来了。”
“王要娶妻!!!震惊!足够震惊我几百年!千年疯花什么疯都抽过,成亲这还是第一回 。”
楚若颜眼皮一跳,预感这人要完蛋,她瞥了眼身边的风见安。
疯子确实是疯子,现在这个笑容别提多“和善”。
尊贵的王被说成疯花了……这称呼,长得美还疯,还行,挺合适。
这是什么发自内心精准的吐槽。
她憋着笑,嘴角强行往下压。
风见安扭过头:“楚若颜好笑吗?”
楚若颜抿着唇,碍于自己被下毒受到威胁,边憋笑边摇头。
风见安冷笑道:“笑得真灿烂,呵。”
前方两人走到银器摊,边选物品,边继续闲聊。
“那这王妃是谁啊?”
那人拿起银壶,思考了会儿:“王妃是谁……这没说啊。”
“没说?什么意思?”
他尴尬一笑:“我也刚从山里出来,这王妃……可能选妃?选个十个八个上百个,那……王也是说不定……对吧,也是可能做的出来的。”
楚若颜听着这两人在那越聊越夸张,突然开始同情,这周围的人,怎么像看不到风见安似的,也不提醒那两个人一句。
她扯了扯风见安的袖子,结果谁知道他今日衣服穿的松垮,这一扯写满字的“香肩”露出。
她扭头准备问话,瞧见此景,欲言又止:“……”
真不是故意的,她把他们王的衣服扒了。
风见安垂下眼帘:“楚大小姐垂涎我的身子?念念不忘?大庭广众之下想占我便宜?”
楚若颜极其无语,丢他一个眼白,两指甲尖掐起衣服给他拎回去。
风见安:“说吧,引起我的注意想问什么?”
“……”
“快点,又在憋什么坏屁呢。”
“这路上的人怎么像不认识你一样,都无视你啊。”
风见安顿了会儿:“憋半天就问这个?”
“那不然?”
楚若颜有些困惑,不像是不知道王的模样啊,倒像是刻意无视?
风见安:“从前下过令,除宫里外,其他任何地方,任何时候见到我不用行礼,当没看见。不然这街上人人下跪,跪一片啊,干脆趴地上走算了,会影响我逛街。”
他指着自己的腿道:“人,有两条腿,是用来走路的,不是用来跪的。”
他手指弹她脑门上:“真响,空心呆瓜。”
楚若颜捂着脑门,怒视他,忍了又忍,深呼吸深呼吸,不生气不生气。
他弹脑门!还骂呆瓜!
她一口怒气憋得难受,蹦起来也要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
“真闷,全是臭水!”
风见安捂着脑袋,痛嗷一声。
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在他被打的那一下,像被摁了暂停键,全部停下脚步,足足定了两秒,这两秒在那些人脑海里,像是把所有是否需要做的事情都快放了一遍。
犹豫该不该出手,该不该望过去,该不该替王打抱不平……
最后,一个个选择了逃命,脚下生风跑的飞快怕引火烧身,毕竟疯花心难测,还是遵从命令的好。
风见安捂着后脑勺炸起来:“楚若颜!你居然打我!”
“跳起来我也得把那一下还了,你个臭妖精!”
风见安恶狠狠瞪她一眼,走到方才议论他的人旁边,盯着别人手中的壶。
那两个人额间冷汗凶猛往下流,僵在原地不敢动。
风见安友好一笑:“这壶挺好看。”
一层阴沉笼罩,温度直线下降,周围像拉飞的进度条,一个个脚下生风,闪得飞快。
两个人话也不敢搭,低着脑袋,手心冒汗,看着那壶要从手里滑落。
风见安怒斥一声:“都看不见孤吗?!!”
“…………”楚若颜心里不由骂了句神经病。
命令喂了狗。
所有人骤然止步,停得太过突然,自己都脚都没反应过来,差点把自己绊倒。
风见安:“眼睛没长?”
热闹的街市忽然间噤若寒蝉,空气像凝结一层霜,让所有人都为之寒颤,众人屏气凝神,机械的扭头望向王的方向,赫然瞧见敞开的领口与脖颈露出的墨字,皆是莫名一愣。
“哐当。”
银壶从手里砸在地上,当啷弹了两下。
拿银壶的男子膝盖一软,朝风见安跪了下去。
众人一瞧,准备齐刷刷跪下去。
风见安冷漠抬眸:“让看过来,让跪了吗?”
众人曲了一半的膝,硬是又掰直,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瞪大双眼目不转睛朝王的方向看去。
风见安:“哑巴了?”
“王。”
“王……王……妃?”
众人不约而同后半句疑惑一顿。
楚若颜:“???”
王……王什么?王妃?喊谁?
她眨巴眨巴眼,疑惑不解指着自己。
她?
周围无人敢再多看一眼,又开始各干各的事,恢复原先状态,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楚若颜转头一瞧,身边已经空了,他们的王长腿一跨,双手一背,昂首阔步,高挺着胸脯往前走了。
“风见安!”
风见安傲着张脸没搭理她,悠闲穿梭在人群里。
等着吧,蠢东西兜里没钱,她禁不住这么多诱惑,要来求他付钱的。
自认为身后的小短腿会追上来,谁知,她喊了几声,没声了,他回头一看,蠢东西和一个卖糖人的老头聊起来了。
聊得还挺开心,还顺了人一颗糖!
小嘴叭叭叭的,吃白食?
他掉头回去:“楚若颜!”
“你居然吃白食!”
楚若颜:“呵,想让我求你付钱?就不,爱给不给,我和老板说好了,我帮他叫卖,卖十根就送我一根糖。”
“就你腿长,你走吧走吧,快快快别回来,你一在这我一根都卖不出去!烦死了。”
风见安:“嫌我烦?!你不想活了?!”
楚若颜:“刚那么短时间,我就轻轻松松卖出去了十根,你站在,你看看有人来吗?”
风见安两手抱臂靠在一边:“那我还就不走了。”
“……”楚若颜假意惋惜道:“不走啊,那算了,唉,我还说给老板卖到一百根,分你一颗糖呢。”
“那我换下一家。”
风见安:“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楚若颜耸肩道:“我不走?那你走。”
风见安斜眸看向卖糖人的老板:“你在赶人?”
老板:“……”
不敢说话。
他求助看向楚若颜。
楚若颜:“…………”
混蛋又开始抽疯了。
风见安对她一笑:“你走啊,你怎么不走了?”
楚若颜不禁骂道:“简直就是个混球。”
风见安对老板道:“一百根,守信用。”
楚若颜:“……”
她就随口一说,这个臭妖精!真让她卖一百根啊!刚刚她和老板商量的是三十根啊!|y
楚若颜此时欲哭无泪,她自己就要了个边角料尝尝味,本来是商量卖三十根麦芽糖,找老板讨个糖人转卖给风见安,讹他一袋钱,她就可以把他甩了,去自由自在买买买。
这个人怎么老不按套路出牌。
烦死,把她自己给坑了。
风见安:“楚若颜你准备送我什么样的糖?”
他目光在摊子上晃了圈,有平铺的图案麦芽糖,还有捏的糖人。
平铺的麦芽糖平平无奇,他不喜欢,他对那糖人感兴趣。
楚若颜:“糖人。”
风见安:“不错,深得我心,去卖糖吧,我等你。”
楚若颜:“我刚刚和老板商量的是三十根。”
风见安勾唇一笑:“没有哦,一百根,送礼要有诚意,不然毒死你哦。”
“……………………”
歹徒歹毒。
风见安这么大尊神坐旁边,这摊位是彻底没人敢靠近了。
楚若颜没办法只要拎着糖往人群里扎。
这方人群对王的行为十分迷惑,一个两个不知怎办,买的人极少。
少女一身红衣,两手拿着麦芽糖,穿梭在人群中,身上金饰随她奔跑不断晃荡着,可惜,她待了半个时辰才卖出去一根。
风见安眯起眼,笑脸盈盈看着人群中犯愁的楚若颜。
忽然,有两人猜不透王的心思,因太过慌乱撞到了她,一颗麦芽糖从她手中掉到地上,碎了。
楚若颜愣了下。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步步往后退,突然又猛得扑到地上要去捡碎掉的糖。
楚若颜:“别,掉地上脏了。”
风见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垂着眸,面容上笼罩阴霾。
楚若颜侧身挡住风见安,急忙去扶那人:“要不你买一根糖吧,掉的就算了,买了快离开。”
那人瞥了风见安一眼,不敢接也不敢买,颤着手拾起地上一块碎糖塞嘴里。
风见安看穿楚若颜挡住他这意思,怕他弄死人?
他讪笑:“西域的地板很脏吗?”
那人:“没……没有。”
风见安攥着楚若颜手腕,把人从自己面前拉开,蹲下身去。
那人浑身抖得停不下来:“撞、撞到王妃,仆、仆不是有意的。”
楚若颜眉头一皱:“喊谁呢???瞎喊,快滚。”
“快点快点。”她无论怎么催促那人是一动不动,埋着个头颤个不停。
风见安手在一点点朝那去。
楚若颜眉角不安一跳。
一根小狗形状的麦芽糖拦在风见安手前。
她对那人道:“那把这个买了,快走吧,我还要继续卖糖,不然照这样下去,我今天这街还逛不逛了,不逛我干脆回去算了,一点意思没有。”
语气故意不耐烦,有些暴躁。
风见安的手换了方向,他拾起一块碎糖,丢嘴里嚼了两下,卡蹦脆:“挺甜。西域地板不脏啊。”
说罢,他又捡起一块塞嘴里。
楚若颜呆了片刻:“臭妖精你干嘛呢?”
王捡垃圾吃?
那人见王都在吃,自己更是不敢不吃,伸手就要去抓,风见安手背给他挥开了:“你是在和孤抢吃的?”
楚若颜看那人要哭了,眼泪在眼眶打转。
“……”
你们的王,脑子好像真的有点问题,不怪你们猜不透,纯属是他脑子有病。
风见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撑着脑袋,一块又一块拾起糖片,他抬起眼皮盯着你那人:“快买了,滚。”
那人给完钱,拿着糖,撒丫子跑得飞快,楚若颜看到他一个粗胡子壮汉,转头的时候,两行眼泪直接飚了出去,眼里感激扫了她一眼,把糖塞嘴里,边哭边吃。
楚若颜:“…………”
她一扭头,风见安都快把糖片吃完了:“别吃了,掉地上了,我去多卖一根,给你买糖人。”
“嗯。”
风见安起身跟她回到摊位。
楚若颜:“老板,我掉了一根,多帮你卖两根吧。”
老板撇了眼风见安。
看不明白啊!!!
王这眼神杀气腾腾什么意思啊?!
他小声含糊道:“那……那一百零一根。”
风见安:“九十九。”
他取出银珠放老板摊上:“掉的那根我买了。”
老板不敢拒绝,只好收着。
楚若颜道:“风见安,你这么大杵在这,我一根都卖不出去,要不我去旁边街卖,你在这等我。”
她一次带出去十根,风见安就坐在糖摊边,像个留守儿童,时不时盯着来往人群,时不时望着戳在枯草藤编中的戳着的一根根糖人。
她卖得很快,每次去每次回都气喘吁吁几乎用跑的。
起初风见安猜测,她肯定会拿着糖人卖的钱不管他去逛街,以为她会觉得反正他坐这就算她跑了,他也会替她还钱。
第一次她离开,他似乎有预料她不会回来,但还是坐在原地没有动,直到她推开人群奔过来。
他发现自己的猜测不对,每一次,她都不会让他等太久,那身红衣会挤开人群,一次次带着满满当当的钱,笑脸盈盈跑回来,又会带着十根糖再次钻进人群。
风见安拖着腮,嘴角的笑是扬得一次比一次高,周身戾气早消失不见,一双幽暗的眸子被阳光照亮。
“风见安!!!我卖完啦!”
她最后一次跑回来,骄傲着高举一袋银珠对他挥舞,明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飘扬的发丝透着光。
她把钱全部放到老板面前,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急忙指着风见安道:“给我来一个糖人,捏他的模样。”
风见安两手抱臂挑眉道:“我要她的模样。”
老板眼神在两人之间晃两人。
楚若颜摆摆手说:“算了算了,都行。”
最后,风见安心满意足拿着楚若颜模样的小糖人,走在街上,满脸都写着高兴,就连脚步都缓了不少,刻意慢下来与楚若颜同频。
他嘚嘚瑟瑟在手上拿了半天,不知道是炫耀还是干嘛,就这么举着走在街上。
由于之前他让众人看他,所以现在路过的人,人人都会晃他一眼先,再继续装看不见。
楚若颜:“风见安你再不吃要化了。”
“嗷呜,一口咬掉蠢东西的脑袋。”
咯嘣———咯嘣———
“……………………”
糖人楚若颜脑袋被咬掉。
“这比蜜饯好吃。”风见安:“改天要左大将绑个卖蜜饯的老板来,专门在西域卖蜜饯。”
“……”
这颗糖人确实将风见安收买了,不枉费她叫卖的那么辛苦,她现在不管走哪想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风见安看起来都心情大好,自愿当冤大头给她买单。
还行……虽然没按她的想法讹他一顿,不过他现在付钱不叨叨,也挺好,讹他说不定还讹不到这么多。
糖人吃完了,风见安舔了舔唇,卷走最后一丝甜味。
他忽然低笑一声,莫名其妙说了句:“从前的西域没有糖。”
楚若颜怔了会儿,正想安慰他,谁知道,疯子的感伤一晃而过,大笑道:“只有黄沙哈哈哈哈哈。”
但楚若颜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洒脱的笑里,有他翻出记忆的苦涩。
他尝过甜,感受过被偏爱,肆意妄为也无人责怪。也感受过一夜之间一张张冷脸,被唾骂被欺负,为了母亲忍气吞声,再到后来母亲死后的癫狂冒出苗头,是奄奄一息,是埋在黄沙里又自己爬起来,是为了复仇忍受的一切,是仇恨无限的放大,是杀了一人后再无法回头。
是多年后,他有了无人敢多言的身份,可以沉默着坐在街上一块块拾起碎掉的糖。
不知不觉,天黑了,街道顶挂起的金莲灯笼亮起暖光。
整个街道被灯笼照亮。
夜里似乎比白日还要热闹。
楚若颜放眼望去,赏着高挂的灯。
风见安:“西域有莲花灯。”
她问:“可以许愿?”
风见安:“它只是个亮光的灯笼,见到什么都想许愿。”
楚若颜难得没怼他,而是望着一盏盏灯笼。
半晌他问:“怎么?你有愿望要许?”
楚若颜静默了会儿:“愿望,算有吧。”
她在这里待了多久了,系统一直没来,想回家了,一天比一天想。
风见安:“灯笼不能许愿,不过有其他东西可以。”
话音刚落,一阵风从楚若颜脚底卷起,将她整个人包裹住飞往天空。
“啊!风见安!”
风见安环着她腰:“喊什么。”
楚若颜几乎整个人都扒在他身上,脚下空荡荡的。
“慌什么,掉不下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信了这话,脚尖在空中踏了两下,踩得实实的,脚底的风如纤丝流动,宛如踩在一块结实的玻璃上。
肩膀被人一摁,她居然坐在风上,柔软的像靠在棉花里。
夜色里,低头是散发暖黄光的一片灯火,仰头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他们乘风望月。
“小时候都是黄沙,雾蒙蒙的天什么也看不见,我娘说天上有星星,可以许愿,原先我不信。”
“现在信了吗?”
“……没有……”
曾经憧憬,想见无法见,后来抬头可见,却无愿可许。
过了片刻,他又道:“我不信是我的问题,我娘……不会骗我。”
他娘……死的那日她为什么不见了,因为她知道被下之毒无人可替她解,她支开他,让他出宫买糖,最后孤零零死在了迷宫外。
……她往宫殿去,是不是其实……对那个男人还抱有一丝希望,她看到的是什么,灯火阑珊夜夜笙歌,她最终转头走了,一个人悄无声息孤独死在凉夜的黄沙下。
“楚若颜。”
“嗯?”
“嫁给我。”
“???”楚若颜震了下,这个疯子又想干嘛?
她骂道:“有病,我不和蛇生蛋。”
风见安眉角一抽,咬牙切齿道:“楚若颜!!!”
美好的风景还没持续太久,两人就在天上吵了起来。
“臭妖精!!!”
“我们是合作关系!”
“鬼和你是合作关系!”
“没给你选择!”
“混蛋!又是通知!”
原来之前逛街听到的王娶亲一事,又是这混球故意让人说给她听的。
风见安坏笑威胁道:“不然你觉得你能下去吗?”
“臭妖精!!!这次又是什么破计划!”
第63章 暖珠(1)
成亲这事不知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一夜之间传遍整个世界,从西域到中原,楚若颜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
那夜回去宫里早已挂满婚宴装扮,原来左将说的事务繁忙是真有事而非搪塞。
夜里, 后花园摆满了点着暖烛的琉璃盏, 一路铺到迷宫里。
她不用再迷茫找路,暖色的烛光已经做出指引。
月色很美, 温柔的月光洒落一地银白, 迷宫中心的蔷薇花坛喷泉依旧涌动, 高高溅起的水花在月光的照耀下, 仿佛夜空挥洒的星点。
粉色的花坛上坐着一座雕像, 被风吹起的衣裙雕刻生动, 飘扬的发,舞动的金饰……
少女手撑两侧, 仰头对着天空露出天真烂漫的笑, 发丝被风吹起,碎发挂在鼻梁,一双赤足晃荡着,仿佛周围的蔷薇是一池春水。
鲜活灵动。
这夜楚若颜愣了许久, 最后她是把风见安骂了一顿还是一言未说,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晚风很凉,吹得脑袋发愣。如何回到卧房落锁, 如何转身丢他一人,如何窝在被子翻身睡去……
次日, 屋门被扣响, 左大将站在门口, 身后跟着两排端着衣裳首饰的侍女。
楚若颜被她们摁着捣鼓半天,终于开口:“左将。”
左将为她别发的手怔住。
楚若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一笑,左将看不明她的笑何意,里面有着苦涩无奈,无力又茫然。
“楚小姐……”
唤了声后左将也不知要接着说什么,她似乎仅仅是想打断她复杂的情绪。
楚若颜的情绪消失得很快,她对新环境新事物的适应能力很高,此时,她已经若无其事吃起早点,悠闲撑着额头,随便她们摆弄。
她鼓着腮帮子吐字不清道:“臭妖精有病。”
不知道昨天骂了没有。
侍女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忙碌,似乎已经习惯冷冰冰的宫里有个不怕死的少女,天天追着阴晴难定的王骂。
前往主殿时,楚若颜脑子一抽,转了个方向往迷宫去。
她的雕像不知道拆掉没有,昨天难道没骂他吗?
路边的烛光早已燃尽,空留无数个琉璃盏,她走进迷宫……花坛上的雕像还在,月色下的笑动人,阳光下的笑明媚。
楚若颜欲言又止,就像昨日那般,站在出口处远远盯着看了会儿,最后转身走了,自然少不了甩一句骂。
“有病。”
她走出迷宫,左将等人在原地等她。?l?
楚若颜:“你们那王又在搞什么鬼?不用想,说是成亲,他肯定不在。”
这成亲一事怎么可能一夜间传遍各地,除非他早有计划,居然计谋中有她,那么他肯定不会在,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前不久他去了南华宗,莫非和南华宗又做了什么交易?那和她成亲有什么关系?非得把她扯进来做什么。
楚若颜猜的脑袋疼,索性顺其自然,懒得理会。
左将没有回话,一直到主殿前,金碧辉煌的殿门被推开。
缓缓推开的缝隙间,有蔷薇花香弥漫出来。
沉默半天的左将才说:“王……在。”
楚若颜疑惑看向她:“嗯?”
再一扭头,门向两侧打开,充满威严的巨大银蓝蛇图腾前是一座金造的王座,戴着银面一身红衣的人散漫抬起眸,望向她。
大殿两侧是西域大臣,不止如此,还有不同的妖族,九尾狐、魅惑花妖有些眼熟,似乎当初巫师山寨中锁着的妖族,都到齐了。
众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点伤。
楚若颜缩起眸来晃了圈。
莫非,风见安的野心不止在西域,杀除九毒蛇族后,他想统治整个妖界?
祭师站在王位下,他身旁画了一个阵,阵中摆放着一盆水。
楚若颜预感不妙,生出想跑的心思。
这看着不像做做样子,倒像想把她弄死。
直觉告诉她,这殿要是进去,她怕是这辈子再难脱离风见安的魔掌。
转身就要跑,左将攥住了她。
楚若颜呆住,这些时日左将对她几乎有求必应,她们和谐相处都快成朋友了,怎么忘了这可是风见安的得力助手。
“左将,这婚我成不了。”
左将:“楚小姐,这是在救你。”
楚若颜:“救我?这看着不像救我,像杀我。”
左将:“救你,救王,救西域。”
楚若颜:“我没什么需要救的,救你们王救西域,那是你们的事,为什么要扯上我。”
左将沉默了会儿,挽住她的胳膊走进主殿:“对不起。”
两侧的大臣跪下,异口同声:“王妃。”
楚若颜手脚凌乱,欲哭无泪:“我不是我不是,快快快别跪,折寿啊!”
王座的风见安听此一话,噗呲大笑:“孤的王妃,长命百岁。”
楚若颜怒视他。
“看着我做什么?”
风见安并没有因为自己在王位上而摆出一副王的姿态,居高临下藐视万物,他依旧如平时对她那般,语气轻松。
楚若颜被生拖硬拽站到了阵前。
“这婚,成不了。”
风见安从王座上缓缓走来:“王妃真会说笑,孤的衣服都穿上了,说不嫁就不嫁?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听过没有。”
“”楚若颜倔脾气,低下头就开始去扯腰带。
风见安玩味褪去,冷着张脸,喊道:“楚若颜,我没给你选择。”
左将攥住了她:“楚小姐,没时间了。”
楚若颜被风见安吼得一愣,扭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疑惑问左将:“什么?”
左将趁楚若颜愣住,在她肩膀推了把,楚若颜一脚跨进了阵里,“嗡——”一声阵发出金色光芒。
风见安神色凝重,身为王本是可以不容她反对,不必解释,但他还是道了句:“楚若颜,成了王妃,一世唯你。”
楚若颜被困阵里,突生怒意:“你经过我允许吗?!”
这场婚约不仅仅是表面形式那么简单了!
这是一个契合阵,契约若成,她这辈子都会和风见安捆在一起!
风见安不管不顾割开他的手腕,早已淡下的浅疤再次被划开,鲜血淋漓,全部流入银盆中。
他握着匕首去握她的手,被她躲开。
“风见安!我真的会讨厌你!”
她不想被困在这里。
风见安怔了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是西域禁术,我们共血,只要有一个人不死另一个人就不会死。”
楚若颜眼泪在眼眶打转:“你问过我的意见吗?经过我的允许吗?擅自作主,定我生死!困我自由!凭什么?!一声不吭,所有人都知道,就我最后一个知道!站在这里才知道!”
风见安:“楚若颜,我发誓日后都听你的,唯你是从。”
众目睽睽下,他们的王居然一改常态没有用强,反倒带了点哄的意味。
楚若颜觉得荒谬极了,一瞬间怒气上头:“给我滚!誓言?呵,像你母亲一样,信一道誓言?!困自己一辈子!这画面真是眼熟,你有你的野心,是不是为了你的野心,日后也可以娶一个娶两个,随随便便的誓言,那我呢?死在这里?永远被困在这里!哦不对,我要是签了这契约,我还死不了!”
风见安的脸色一寸寸变黑:“楚若颜!!!”
楚若颜被他吼得一哆嗦:“你母亲他们有过爱意,我们有什么?!一道契约?!凭一道契约,你一个王会甘愿为了一个女子困自己一辈子吗?”
风见安浑身被阴沉笼罩:“你以为不签,程今生就会放过你吗?!你签!我们合作,你不签,我们两个有一个就会成为替死鬼!我这是救你!”
“救我?你那是救你自己!”楚若颜心凉了一半:“我不属于这里,不想被任何东西困住,你们有你们的斗争你们去斗就是了,为什么偏要扯上我。”
风见安冷哼道:“扯上你?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楚若颜苦笑着:“是我自己凑上来的吗?”
她声音越来越弱:“是吗?是吧,或许吧。”
“禁术。既然是禁术就会有代价,代价是什么?嗯?!也要签完契约再告诉我吗?风见安”
她望着周围的阵,看着鲜血淋漓的手中握着的匕首,环顾周围无人会出手救她,心灰意冷别开了目光。
好像自从穿进了书里,她就活在别人给她布的一个又一个阵里。
风见安握起她的手,她没再挣扎,他推开她的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沾着他血的匕首定在她手腕上,刀尖抵着她的肌肤,只需轻轻用力就能划破,他的血染红她的腕。
楚若颜放弃挣扎,无奈轻笑一声,平淡道:“我会恨你的,风见安。”
风见安:“代价不会反噬你,月圆之日万火焚身,我会替你受。”
楚若颜觉得可笑:“替我受?可我本无需承受。”
刀尖刺入,血顺着她的掌心滑至指尖,一滴又一滴融进水里。
下刀没有太深太长,多是他的血。
风见安望着血,却不知为何心被揪了一下,他裁了一节衣裳,只入了两滴血她的血,便急忙为她止血:“对不起。”
楚若颜眼中暗淡无光:“满意了吗?”
风见安示意祭师开启法阵,他为她包扎着:“程今生的心思没人赌得起。”
“风见安你会为了西域,为了种族利用我,也会放弃我对吗?你想壮大妖界,你想让你的子民得到自由,却选择牺牲我。”
风见安握着她的手,顿住。
楚若颜苦涩道:“书里怎么没有描述你这号人?不然我肯定避得远远的。我是看不透程今生,但如今我看明白了你,种族对你而言大于一切,甚至大于你的命,对他们而言你确实是一位伟大的王。”
“楚若颜”
“嗯。”她对他越来越冷淡,甚至不想再和他做过多争吵。
银盆开始异动,法阵即将开启。
“嘭——”
主殿大门被外力撞开,守在殿外的侍卫被扔进殿中,倒了一片。
殿内立刻做出反应,却始终不敌外来者。
一股鬼烟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祭师要害去,风见安反应及时,捕捉到了轨迹,却因握着楚若颜的手在是否甩开时愣了一秒,而这一秒让他忽视掉了另一道鬼烟,直接击打在阵上,阵出现裂痕。
随后,噗呲一声,祭师身体被贯穿,当场倒地一命呜呼。
本是躁动的血水因阵的破裂失去作用,平静下来。
又一道鬼烟朝阵袭击。
“嘣!”
一声巨响,阵直接破裂炸开,楚若颜受不住这股力被掀飞出去,风见安将她往怀里一捞,两人双双滚地。
右大将走进殿内取下帽子,金色的半面面具露出,裂开的嘴角露出惊悚的笑,毕恭毕敬的模样对风见安行了个礼:“陛下命仆前来传话。”
殿外涌入更多凶鬼,他们抓着从街上虏来的皇室贵族摁在地上,鬼烟而制的刀抵在脖颈。
右将指尖一曲,凶鬼受令直接抹了一人脖子,丢垃圾一样将人甩在地。
“王说下次来西域让仆多带些人,仆谨遵戎蛇王令。”
风见安扶楚若颜起身,将她护在身后,神情自若:“是吗?右将是归顺孤的意思?如此听孤旨意。”
右将笑答:“戎蛇王是陛下的人,仆自然也是王的人。”
“陛下多次下令,令戎蛇压罪人楚若颜前往悲喜殿,这旨意王可收到了?”
风见安淡定道:“不曾。”
右将:“是吗?前往戎蛇传令的仆全都了无音讯死了,那恐怕真是未收到此令。”
“陛下命仆亲自前来传达,如今王收到了。还请王,放人。”
风见安背在身后握着楚若颜的的手不由收紧,低笑道:“一个罪人,陛下何必大动干戈,派十万鬼军前来。”
他抬起眸子,翘起眼角:“就不怕全军覆没吗?”
右将道:“王错了,是三十万。”
风见安面色沉了下去,三十万,这个数字……
右将语气始终“和谐”,咬重几字:“陛下正是怕、宫、内、的十万大军覆没,特命仆将西域达官显贵为王寻来殿中,让王清点清点。”
风见安浑身紧绷,本就立体的五官显得冷硬。
楚若颜惊了下,不由缩在风见安身后盯着那群凶神恶煞的凶鬼看。
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指骨苍白。
右将道:“陛下指令,王要违抗吗?”
风见安将她往后又扯了扯:“孤的殿内没有陛下说的罪人,只有孤的王妃。”
成亲这事是如何在西域外发酵的?!
有谁把消息传了出去。
南华宗?!
南华宗……查到他身份的被他用珠子杀了,看样子有漏网之鱼。
右将:“是吗?那是该为王清点人数了,王能忍受几个人头落地?”
鬼烟卷入殿内,将金碧辉煌的殿拉进黑暗中,猛然间,周围响起惨叫。
楚若颜站在风见安身后,她感受到身前的人在颤抖。
手腕上握着的手越来越冷,她就着黑暗摸索过去,去掰他的手指。
起初他握的依旧很紧,但随着周围惨叫一声接一声,手指慢慢松了。
她听见他从喉咙深处哑声道了句:“对不起。”
祭师死了,禁术无法继续。
楚若颜轻笑道:“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被你弃的那样快。”
手腕彻底被松开,她看不见他,但却感受到了他的低落无奈不舍。
鬼烟从后盯住了楚若颜,猛得向她袭去。
“咳……”
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他说:“早知如此不该逼你,不该伤你。”
浓烟褪去,大殿中只有一具尸体,是最开始杀的那人。
右将对他鞠礼:“陛下有令,不可将王逼得过紧。”他瞥向地上那具血流不止的尸体:“此为,送王之礼。”
风见安望了眼那具尸体,站在大殿中开始止不住的疯笑。
…………
昏暗的卧房内,窗外月色朦胧,月光侵入,血色的帐凌乱飘着,将地上一层白花撩飞在空中。
屋里静得骇人,充耳的是帐与花的摩挲,还有低微不安紧张的喘气声。
大床之上跪坐一名女子,一身白色薄衫,月光下曼妙的身姿藏在白衫里若隐若现,双手被一根白绫捆住,举过头顶高吊着,迫使她绷直了腰脊,高挺着胸脯,身前傲峰高耸。
楚若颜恢复意识时,便是这样,困住有半个时辰了。
她的眼睛蒙了一层白纱,除了飘舞的赤红再望不见其他。
脖子往下凉嗖嗖的,身上的繁琐不知何时被褪了干净。
“滋啦——”
门被推开,风迎面侵袭而来,夹杂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风一吹而过,红帐从她身前一抚,撩过她的唇,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寒颤。
半透的衣裳一点不经风,穿了像没穿。
脚步跨进屋,门被带上,随后再没了脚步声。
很静很静,在夜色里,她的呼吸更沉了些,胸前起伏频繁。
没有开口说话,静得可怕。
她看不见,似雪铺地的白花缓缓升起飘在空中。
也不知晓,有一朵小白花停在她心口前,像在犹豫。
屋里的温度直线下降,冷得像待在冰窖里。
楚若颜慌张不已,说出来的话都打哆嗦:“程……程今生,我知道你来了,有话好好说。”
话音刚落,胸前的白花起了怒意,骤然贴去,灼烧心口。
整个屋里都是滋滋啦啦的响声。
胸口的疼痛使得楚若颜含在眼中的泪,直接浸湿眼上蒙着的白纱,顺着眼角在银白的月光下顺着脸颊滑落。
灼烧感消失了,疼痛依旧在蔓延,疼得楚若颜直冒汗。
她慌张的喘气声夹杂疼痛的闷哼,更大了些。
楚若颜低声抽泣:“程……程今生……”
屋里没人回答她,脚步声……“哒……哒……哒”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面前,抬手轻撩半面红帐。
她感受到他的气息,感受到一双炽热的眸子居高临下俯视她。
不安的低喘,杂乱的呼气,她感受到脖子上似乎戴着什么,垂荡在胸前。
冰冰凉凉好像是一串……珠子。
她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程今生!等、等一下,我可以解释。”
还是没人回答她。
熟悉的气息在靠近,他俯下身将她圈住,从眼开始游走,最后停在了上腹。
忽然……他毫无征兆挑起一颗没有血纹的翡翠珠,拎了起来,珠子从山峰一掠而过。
楚若颜一颤:“我……我真的可以解释,你别这样。”
“求求你了,说话好吗?”
“至少……至少让我确认是你,至少不要是别人……”
眼里流得更加汹涌。
身前的人顿住,指腹为她抹去了泪。
他缓缓抬起身,温柔抹去泪的手滑到她的手腕,指腹摸了摸手腕上的伤口,又继续顺着往上,将白绫在手里缠了一圈,随后一只手禁锢住她的两只手腕,猛然向后压了一节,楚若颜半仰,难受得僵直脖子,手腕被扯得疼。
“疼!”
手腕上的力收了些,腰上多了只手,握住她的腰用力往前捞,她整个人挺胸扑前,被迫扬起下颚,下一刻,翡翠珠串渡到嘴里。
“!!!”
楚若颜登时愣住,脑袋里的思绪乱成了麻绳。
那颗珠子隔在两人间,他吻的越来越深。
直到她气息凌乱,缓不过气来,他才放过她,退开时他咬破了她的唇,血腥味与暖暖的珠子纠缠在她嘴中,珠子离开时滑过她的唇,垂回胸前。
面前的人从她身前退开,终于开了口,声音沉哑:“解释?楚姐姐想解释什么?”
“解释你与风见安成亲的消息四处蔓延,解释妖界向我宣战?”
“还是为你自己解释?说你那一刀迫不得已?”
“楚若颜,真要解释,你三言两语可以说清吗?”
“说得清,我也没耐心再听。”
他取下她眼前的白纱,视线变得清晰,程今生浑身是血,他的脸颊脖颈手上都是血,就像刚杀完人,赶回此处。
“楚姐姐,匕首的位置下的不对啊,应该下这。”
他丢开白纱,指尖压在她胸口灼烧的白花痕迹上,赤血染在花芯,他双眸幽冷,嘴角隐隐笑着。
楚若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恐怖骇人:“程……程今生。”
程今生端起一旁摆放着的碗,捏起她的下颚,将碗中水如数灌了进去,灌得太急,从她嘴角溢出不少。
“你送我一碗鱼汤,我也该送你些什么。”
他眸色阴鸷,染血的手抚摸她的脸,在干净的面容上留下与他一样的血迹,牵起狐狸眼,“友好”一笑。
“这回把我送你如何?”
“!!!”
楚若颜浑身发软没劲,身体里像被点了把火,燥热得慌,脸一瞬变红了。
“你……你给我下了什么?”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哔哔哔———]
死了多年的系统再次出现。
[系统“欠揍”提醒您:恭喜宿主,已开启断更后剧情。]
“等等!”
楚若颜晴天霹雳?!
系统逃跑:[剧情未知,祝好运!]
【作者有话说】
开启断更后剧情啦!!!
TAT快把我折磨了,改不下10几遍了能不能行行好,呜呜呜呜
改吧改吧人已经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亲不行吻不行,撩拨不行……好吧,以后抄佛经吧,唉,阿弥陀佛
第64章 暖珠(2)
楚若颜宛如被丢进火炉中, 从内至外燥热不止,胸口印上的花纹仿佛在燃烧着。
额间的汗珠冒出,她目光迷离,屋子里飘荡的红帐, 卷起的白花, 还有满身鲜血的程今生,鲜红的血染红他内衫露出的白领边。
她好像要喘不过气了, 一声比一声沉, 缩起眸试图聚焦注视他。
他垂着长睫, 整个人沉在阴影中, 指骨泛白死死握着碗, 低眸冷漠盯着她。
楚若颜喉咙干涩, 她咽了口唾沫,汗液顺着脖颈滑下, 往下再往下, 滴在那颗珠子上。
她知道他的目光追随着它,忽然,他戏谑地冷笑:“楚若颜,太拙劣了。”
“落几滴泪再说一句‘至少不要是别人。’”
他耻笑着:“真有意思。”磨着后槽牙, 字带着恨意溢出:“这一举一动,可真是信手拈来。”
“叫人怜惜?”
他捏住她的下颚,恨不得将骨头都碾碎,指腹摩挲她的丹唇, 带走因咬破而溢出的血:“这张嘴对多少人说过这话?嗯?”
“要不,毒哑吧, 你觉得呢?楚姐姐?”
程今生拉过她, 俯下身, 在她嘴角蜻蜓点水般“温柔”一吻。
楚若颜双手被吊着,无法动弹,惊恐望着他危险缩起的眸子,深邃的黑眸再没了她的倒影。
那只手一碰触到她,身体就像刚出炉冒热气的螃蟹,红得不成样子,甚至奇怪生出想要贴过去的想法。
她被下了什么药?!!!
程今生看着她细微偏头,像在回味他随意又戏耍的吻,不由嗤笑,指尖如羽毛沿着汗滑过的轨迹一路剐蹭,最后停在珠子上,抹去汗与血。
“弄脏我的珠子了。”
她不受控制的颤栗使得他莫名兴奋,带着报复和征服的兴奋。
“青石县高高在上的楚大小姐,也会有自己无法主导的一天。”
他低笑着:“捆得紧吗?嗯?曾经游走在寻欢作乐之地,抽身自如的楚大小姐有想过今日这报应吗?”
程今生怎么感觉变了,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曾经的他绝对不会做这事,她随意一撩拨就脸红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月未见,他真就如书里说的那般,睚眦必报,疯狂骇人。
恨意和疯狂侵占他的脑子,他恨得在颤抖,面容上的鲜血很好盖住他的神情,她看不到他是不是曾经那个撩拨一下就羞涩脸红的尘尽。
究竟是鲜血盖住了,还是恨意盖住了?某种情绪彻底冲垮堤坝,嫉妒、占有、仇恨犹如惊涛骇浪彻底撞翻从前偶尔浮动的小船。
“程今生……”
程今生:“骗我的都死了,你呢?”
他不太想听见她这般娇气的声音,又或者不想听见她的谎言,那一声声一句句的假意。
他低吼一声:“楚若颜,你靠近我的目的是杀了我。”
咬牙切齿道:“正如,我靠近你的目的,也是,杀了你。”
“在西域玩得开心吗?我再去晚些是不是就要和他结契?嗯?”
楚若颜眉头紧锁,捏着她下颚的手随着话语越来越重,恨不得将下颚卸掉,疼痛让她逐渐浑浊的脑子醒了几分。
一时委屈涌了上来。莫名的成亲结契,好不容易逃过以为能离开,却被系统告知任务继续,无法离开,现在……她落到了程今生手里,生死难料。
她强压着身体里那团燥热不安的火,眼泪大颗落下,真诚看向他:“程今生,我可以解释,只要你信我……”
程今生没有为她拭泪,厌恶丢开她:“信你?可笑,你真的太可笑了。楚若颜,你让我也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自言自语嘟囔着:“我凭什么相信你,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放松警惕相信你。”
他平淡道:“禁术?呵,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想弄死我?谁给你的胆子?”
“契约?只要一人不死,两人可活,真好,我就该死,成全你们?!亦如他们一样!我就该死!成全所有人!”
“我告诉你,妄想!你想杀我,我想杀你。我们看看谁先死!你和风见安一个也别想逃过,至于最后我先弄死谁,看我心情。”
“开心吗?楚姐姐?现在,你想死也死不了!你的命在我手里!”
楚若颜彻底跪不住了,身体软向一侧,彻彻底底靠白绫吊着。
呼出的气滚烫:“你给我……下了什么?”
程今生面无表情看着她:“云听给你下过什么,我就给你下什么。”
高举着的手,轻薄的袖子早已叠在一块,露出白白净净的手臂,手腕割开的伤口被一直扯着,并未愈合,血在手臂上流下细细的一道红线。
他眉宇间怒气不减,碗中还剩了些未灌干净的茶,将冰凉的碗抵到手臂,从下而上缓慢掠去。
血沿着壁融进茶中。
他弯唇浅笑,再次将碗抵在她唇前,准备将余下一口茶灌进去。
“风见安给过我一瓶药,说于云听那瓶相合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我不知是什么,不如,让他的王妃替本尊试试?这究竟是个什么毒?”
手臂上的血依旧流着,披散的发被汗浸湿贴在脸旁,浑身难受,拧着眉,看着真是可怜极了。
她不停吞咽着妄想压下烧起来的火,双唇贴在冰凉的碗边,那点微弱的凉意像救命稻草,她侧过脸去蹭了蹭,却感受到一双轻蔑的目光,此时像吃了一颗苦果,吐不出咽不下,只觉屈辱又难过。
泪水模糊视线,她抬起眸去看他:“程……程今生……”
可不可以不喝了……真的,快被折磨死了。
程今生对她那副可怜魅.态,无动于衷轻笑,淡淡吐出二字:“求我。”
楚若颜愣了一秒。
他在说什么?!
程今生:“哑巴了?”
“程……程今生……”
“谁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楚若颜双颊通红望着他,脑海中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呼吸沉重,这房间让她感到闷热,她得出去找个凉爽的地方冷静冷静。
目光涣散,已经失去焦点,身体倒向一侧,垂下头来,半阖眼,发丝挡住面容。
程今生似乎发现了不对劲:“楚若颜?”
面前的人没有反应,他愣了片刻,又唤了一声:“楚若颜。”
“程今生……我热……它要把我撕裂开了……”
她楚楚可怜低喘,眼泪挂了满脸,身上有他蹭上的血迹,有他伤害的伤口。
胸口处的白花印记尤其刺眼,流出的血将附近的薄衫染红。
程今生蹙了下眉,整个人定在原地,像在犹豫是否救她。
她喘出的气一声比一声奇怪,仿佛挠在他心窝里,引得一阵酥.麻。
究竟是什么毒?让她如此难受?
“楚若颜?”
她没再回应他,好像她也觉得自己这声怪得不行,浑身仅有的力气都去死死咬着唇,一声不敢出,血顺着唇流到下巴,疼痛让她醒了几分。
程今生心莫名揪了一把,拿碗的手微微一颤,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蓦地,端起碗将只剩最后一口染上她血的茶,仰头喝了,唇齿间血味晕开。
什么毒?哪个毒?他尝过西域所有毒,只要感受便能知晓,除非……新毒。
这个想法让他入坠冰窖,头皮发麻,脊背突生凉意,有些慌乱。
他抬手解开她的手腕,手腕被勒红,流淌的鲜血刺目,理智回来一些,他环住她的腰,她浑身烫得怪异。失去支撑,楚若颜浑身无力软绵绵倒在他的怀中,双手被他挂到他脖子上,她依在肩头,喘气声贴在他的耳朵上,一瞬整个耳朵肉眼可见通红。
双手挂不住从他肩膀滑落。
“楚若颜?”
他托着她,紧紧抱住,可身前的人却如一摊水。
挨得太近,他的味道刺激她的神经,想推开却无力,欲.望大过一切,彻底侵占理智,她去蹭他脖颈。
程今生彻底僵住。
忽然,滚烫的水滑落,从脖子滴入领口。
是泪,是汗,还是……血?
“楚若颜。”他一声声唤着她,一直得不到回应。
他只能仰着脖子由她猫一般软绵绵、不满足的蹭个不停,她的唇挨上了他,落了一吻。
顷刻间,那股炽热宛如朱砂,泼洒全身。
身体里的毒开始起反应,他也感受到了怪异,但因用量少的原因,他大多数是因她撩起,而非毒。
他在感受着究竟是何毒,屏气凝神感受着,直到一股热气朝下腹某处去,只觉站在火盆里,僵在原地。
不太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他没见过这毒。
“程今生……”
“楚若颜?”难得有了回应,他心慌却又因恨意言语加重:“楚大小姐这副魅.态从前也在其他男子面前展露吗?”
“程今生……非得这样欺负我吗?”
程今生怔住没有回话。
“给我……下情药……”
情药二字如当头一棒挥在他脑袋上,嗡嗡作响,碗从手里掉落,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楚若颜苦笑着,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贴上他,羞耻感让她难以接受:“为了让我出丑吗?”
程今生慌乱地一掌推开她,她侧倒在床上将自己缩成一团,抽泣得厉害。
他难以置信掐着自己的喉咙:“情……情药?”
楚若颜难受得抽搐,双目通红盯着他,她目睹他往后退了半步。
突然,他又将她从床上拽起来,往外走,走没两步楚若颜就因为腿软跌在地上,他望着狼狈的她,终是倾身抱起。
屋外的夜风在一片黑暗中吹刮着,没有一盏灯,不似在西域,夜里再怎么黑长廊都会亮着弱灯,焚着淡香。
风在寂静的夜里呼啸而过,身上的火烧感被一点点降下来。
她缩在他怀里:“去……去哪?”
头顶传来嗤笑:“去哪?楚姐姐不是一向喜欢男艺?自然得想办法给你找解药,不是吗?难不成死我屋里?晦气。”
楚若颜浑身僵住,周围一片黑暗,看不清他把她带去哪里。
对这样的程今生,她真觉得他会找一堆男艺报复她,并且还很有可能坐在一旁冷漠观赏。
她鸡皮疙瘩竖起,头皮发麻,在他怀里挣扎。
“程今生,我可以道歉、我真的可以道歉,我让你刺回来,我让你刺回来行吗?”
“不行。”
力量悬殊,她根本无法从他怀里挣脱。
楚若颜心脏剧烈跳动:“程今生,我知道错了。”
“楚若颜,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你……你不想动手,我可以自己刺自己,放过我行不行,我也不要解药,你把我丢下吧,随便丢哪都行,熬一熬就过去了,放过我行吗?”
程今生:“不行。随便丢?这副样子想给别人瞧见?我还没允许呢,楚姐姐。”
“程今生!”
“扑通——————”
楚若颜毫无预兆被丢进水中,砸入水底,实实在在呛了口水。
她费劲的从水中冒出头,猛咳着。
胸前垂挂的珠子离开她,飘向空中在周围点起星光,泉水里只有她,周围是摇晃的树影,还有站在岸边目光戏弄望着她的程今生。
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他没给她找男艺?
程今生抬腿淌入池水。
寒泉池冰凉的水只能平复身体里小部分的火,风见安这药下的计量真不是一般重,身体里比没泡在冷水里还要煎熬,冷一阵热一阵,像被蒸发,极其缓慢、反反复复,灭着火。
他朝她而来,披散的发浮在水面。
“很失望吗?”他嘲笑一声,掐住她的脖子,将人抵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从屋中带出的药瓶,摆在岸旁。
楚若颜斜眸看去,以为又是那药,她去掰他的手指:“程今生,放过我放过我。”
她真的难受死了。
程今生:“闭嘴!”
楚若颜被他吼得一愣。
不能唤他的名字。
“放过你?你和风见安合起伙来给我下毒,放过你?!”
楚若颜被他掐得面色涨红:“程……”。她将话又咽了下去:“我不知道匕首上有毒。”
程今生:“是吗?你不知道,千年九毒蛇的毒你不知道?可不可笑!他陪你去罚跪,他带你来梨园。匕首不是在你身上吗?难道不是你亲手给他,让他抹上毒的吗!”
楚若颜:“我要是知道匕首有毒,我会想抹自己的脖子吗?!”
“是!我居然还想救你!我脑子有病!”
“程今生,你别这样。”
程今生气笑了:“楚若颜,那几日你枕着匕首睡去,是什么感受?我就在你旁边,你每日每夜看着我,是什么感受?是在打量从哪入手吗?”
“但是你太笨了,匕首位置不对啊。”
他垂下眼帘,湿漉的白衫贴在身上,他死死盯住自己印上的花纹。
指腹用力压下去。
“记住了吗?下次,往这捅,别再错了。”
楚若颜浑身一抽,吃痛一声:“……对不起。”?
他手指波开她的领子,眸子幽暗:“风见安让你穿成这样勾引我的吗?”
“什么?”
他的手滑到她的腰,再一路往下,像一条水蛇在水里畅游。
“还是说,你自己穿上的?”
“这是我的内衫。”
楚若颜震了下,缩起身子去躲他的手指:“别……”
那个程今生怎么变成这样了!!!
“穿着我的衣服,跪在我的屋里,还把自己捆起来,楚大小姐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根本不像西域送来的俘虏,我倒像是被你玩弄的男艺。”
“你以为,我的悲喜殿是你游刃有余、来去自如的风月之所吗?!”
他松开她,楚若颜推了他一掌,趁机想跑,被他反手一扯,翻过她身,压在岸旁石头上。
“我不知道!衣服不是……不是我换的,也不是我主动投怀送抱的!”
这话不知道那一句刺激到了他,让他越发不受控制的浑身颤抖,折磨死她的想法,在气愤的脑子里像个无限涨大的气球,随时爆炸。
楚若颜被吓得喘不过气,她很害怕这样的程今生,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她放声大哭:“放过我,放过我,求你了,别这样这样。”
“这样,是怎样?嗯?”
手依旧不安分游走撩拨着,架起她的腿,让她只能靠他站稳身。
她说:“我让你捅回来,一刀不够就两刀,两刀不够就三刀。”
“十刀也不够!”他突然掰过她的脸,吻了上去,怒火攻心:“亲一个人代表很喜欢,那恨一个人呢?!”
楚若颜脑袋发愣,他真的是疯了!!!
他捏着她的下颚,低哑道:“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她挣扎想甩脱他,水声哗啦作响,飞溅的水花打在两人面容上,挣扎间,本就流血的手腕,在锋利的石尖划了一道,伤口变大,鲜血融在池水。
楚若颜倒吸一口凉气,程今生则是滞住,松开她,往后退了半步。
触目惊心的血染在石壁上,她被他压着的手臂全是血,沿着石头滑入水面。??
她整条手臂麻木,背对他贴在石壁,埋头抽泣。
“程今生,怎么样才能让你满意。”
“楚若颜!!!明明是你对不起我!”
楚若颜哑声,锋利的石头膈在胸口,好像在心脏上划了无数道,搅得血肉模糊,痛之入骨。
原书里只道程今生不会信任任何人,她原以为确实如此,可少年的心不受自己掌控,他对她的信任生起小苗又被她亲手掐断。
‘恨一个人呢?方式是什么?’,他一直有答案的,杀了她。
两人一动不动在凉风中平静了许久,水面掀起的波澜只剩细微纹路。
她不敢回头看他。
他亦是没动。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树叶被风吹得窸窸窣窣,光影洒在池面。
血滴答滴答落在水中。
身后的人动了,握着她血流不止的胳膊,将她翻过身,她垂着头始终不敢去看他的神情。
他没有多言,指腹拭去手腕的血,用池水为她将血清理干净,露出一道长口。
阴影打在他身上,程今生长睫下的眼眸深邃,看着伤口怔了会儿,指腹轻轻抚过,半晌,他伸手去拿岸上的药瓶。
楚若颜哆嗦看着药瓶被打开:“我会自己捅自己的,你满意为止,陛下……我不要男艺,不要……不要灌我这药……”
那冷冰冰二字吐出,程今生也不知怎么的,呆住了,心像被人挖出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我真的……求……唔?”楚若颜的唇再次被堵住,直到难以呼吸,才得到自由。
程今生低下头,把药瓶里的药倒在了她伤口处,指腹抹开,又掀起白衫,小心抹在她心口处。
“这瓶药是风见安塞你身上的,我猜是疗伤膏,他对你真好。”
自嘲一笑:“他说的没错,确实是个诅咒,你和他们……或许……没有区别。”
他犹豫顿了会儿,加上或许二字。
他没看她一眼,转身走了,留她一个人和满天冒光的珠子。
楚若颜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心揪痛。
诅咒……程今生说的那个他是谁?
玄色衣服贴在他身上,显出结实的肌肉。
宽厚的肩膀和背,可能再也不属于她,那个背影显得寂寥冷清。
她就这么在池子里泡着,也不知道泡了多久,身上的燥热反反复复,难以缓解,低沉的气喘在深夜里,湿发贴在身上,她仰头望着天,浓雾散去,皎洁的弯月高挂,树枝摇摆。
眼泪就这么放肆流着。
程今生拖着一身湿衣回到悲喜殿,殿中跪着一排鬼臣。他发丝与湿衣滴下的水,在深色地板上留下一条他走过的痕迹。
脑海中,她的痛苦频频浮现。
凶鬼龇牙咧嘴跪上前道:“陛下西域包庇的罪人已送来……”
“闭嘴!”
陛下二字让程今生脑子里无处可发、积压许久的怒气彻底爆破。
那人“咚”一声鬼头落地。
大殿里顷刻噤声,一丁点声音都听不见。
他平静了会儿,回忆起她哭着说不知道谁给她换的衣裳。
瞬间,那股火冲上头顶,比方才积压的怒气还大。
他勾起狐狸眼,双目赤红在大殿里晃了一圈,阴冷一笑:“你们间出了一位功臣,有人来领赏吗?”
“是谁,将西域送来的罪、人送到吾的房中,又是谁如此有眼力见怕人跑了把人捆上了,又是谁如此聪明为她换了衣裳?嗯?”
他缩起眸子,“明朗”笑着:“做得很好,吾很满意,该赏。”
有鬼从鬼群中颤颤巍巍上前一步:“仆……仆……”
程今生一瞬闪到他身前:“是你啊。”
他一笑:“该赏!”
“噗呲……啊啊啊啊啊啊!”
那鬼被白花席卷,记忆消散,两眼珠子被活生生刨了出来,丢弃,滚咕噜在地上。
惨叫并未在此截止。
悲喜殿里是兴奋的笑意,噤声的鬼臣,痛苦的惨叫。
不知何时截止,只知道鬼烟褪去,地上一摊血流往殿外。
殿门打开时,程今生在池子里洗净的衣服又染上了血,抬腿往外走,一步一血印。
“把后殿所有的利器给吾收起来。”
【作者有话说】
佛经是不可能抄的……抄不了一点!请给我安排一个年卡停车位。
深夜发疯!叛逆心理!一身反骨!啊对对对,啊是是是,就是发疯!!!!
【敲黑板——————】!!!请听题,认真审题,选出(上一章)最正确的答案。
·第一题:请同学们用下列给出的词,完形填空。
1.手撑在两c 2.w热的q息 3.上腹的w置
熟悉的气息在靠近,他俯下身,*****,将她圈住,*****从眼开始往下游走,一路往下再往下,最后停在******。
·第二题:请同学们用提供的英文实行翻译,以及给出的词,完形填空。
1.lip 2.覆 3.tongue 4.尖 5.勾 6.e作剧 7.轻轻
忽然……他的*毫无征兆*了上来,***起一颗纯粹的碧珠,拎了起来,甚至***在山峰**滑过。
·第三题:请同学们用给出词汇的重点词,完形填空。
1.海底捞 2.冰凉粉 3.唇膏 4.百渡
手腕上的力收了些,腰上多了只手,握住她的腰用力往前*,她整个人挺胸扑前,被迫扬起下颚,下一刻,**的*贴上,珠子被他*到她的嘴里。
很好!恭喜同学们!获得满分!
请保持沉默!!!
获得满分的同学请保持沉默!
【跟我念】:“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保持沉默吧,且看且珍惜……我也不知道它为啥不行。)
(TAT,十几次改得乱七八糟,但记忆里差不多是这样,保持沉默,不然以后真的只能抄佛经了,阿弥陀佛……)
(扭扭捏捏)能求点营养液安慰么……嘤嘤嘤
第65章 暖珠(3)
头顶的天似乎一直这样, 弯月短暂显身又被黑雾遮挡,周围一片黑暗。
楚若颜也不知在寒泉池中泡了多久,身体里的热气逐渐在煎熬中散尽,只剩冰冷。碧珠在空中起伏催促, 她才从水里起身, 往珠子指引的方向回到原先的卧房。
这才发现,屋子里, 仅有他的衣裳, 一件她的都没有, 没办法, 只好将湿漉漉的衣裳褪下换上他的内衫, 关好门窗, 窝被子里去。
一夜,程今生都没有回来, 珠子带她回来后就熄灭了光, 她陷入黑暗,红帐在地板上摩擦,窸窸窣窣,屋外的风中总是夹杂鬼嗷卷来, 阵阵阴风拍打门窗,滋啦躁响。
楚若颜及其不安缩在角落,在害怕中不知不觉睡去,再次醒来时, 风已平静,只是天依旧黑。
她小心打开门缝, 瞧了眼外头, 还是那般伸手不见五指。
鬼界不分昼夜?
她试探唤了两声:“系统?”
「哔哔——」
「系统“欠揍”在此。」
这不靠谱的系统终于再次出现了。
“之前不是说只要达到仇恨值, 就能放我回家吗!”
「」
“别装死!”
「宿主,捅的位置不对啊。」
“滚!你只说捅一刀,达到仇恨值!没说我非要对准心脏。全是借口,是不是压根没想带我走!这根本就不是离开的方式,是把我拉进断更剧情的套路!”
「」
“我猜对了。”
「」系统不敢吱声。
四周鸦雀无声。
楚若颜叹了口大气,仿佛对现在的一切已经妥协了,她道:“我想知道程今生人物线索。”
「抱歉,宿主已错过最后一次机会,系统将不再提供有关程今生的任何线索。」
果然!还是不靠谱!
“那剧情呢,剧情总要提供一点吧!”
「抱歉,已开启断更后剧情,剧情未知,系统无法为您提供任何剧情线索。」
“”
“所以,我自生自灭?”
「温馨提醒:请勿做出不符合人设的行为,将会扣除生命值,并且无法恢复。」
“???”
“什么都没延续下来,就扣我小命值延续下来了?离谱啊!”
「系统数据还在更新中,将会为宿主开启好物配件。」
楚若颜眼皮一跳,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怎么能兑换?”
「程今生仇恨值每抵达十万可兑换一次,仇恨值单次最高数值可达一万。」
“十万!这得怎么达到啊!到十万都够他把我千刀万剐了,我还换个屁啊,呜呜呜。”
「祝宿主好运。」
“等等,那我怎么才能离开?”
「未知」
“等等!那我之前加起来的数额能不能换一次?!”
[哔哔——————]
“能不能……”
[数据更新完成,已清除统计。]
“”
……给盏灯。
“叮——————”
那颗纯粹的小绿珠子像是听见她心中所想,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随后往前飘去。
“诶,等等。”
楚若颜想把它捞回来,奈何它溜得飞快,像条滑溜的鱼从她指间逃脱。
周围唯一的光亮就是它了,楚若颜望了眼漆黑的屋子只好跟上去。
程今生的内衫穿在身上大了一圈,垂拖在地,袖子也松松垮垮,她把衣摆抓成一团赤足跟在它身后。
小珠子溜得很快,偶尔又会等等它,带着她四处转悠,却怎么也不然她抓着。
楚若颜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这是带我去哪啊。”
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日起来只剩这颗珠子躺她枕头边,其他全部消失。
小珠子时不时停下步子定在一处地方,欢快抖动。
楚若颜:“这是什么意思?”
它很着急打着圈。
楚若颜看着黑暗,不明白,大胆猜测:“是在带我参观?”
小珠子开心了,在空中比划着什么,随后又去往另一处地,又开始介绍一番。
楚若颜欲哭无泪,没办法,这是她唯一的光亮了,她只能附和它。
像是在玩你画我猜,它玩得很高兴。
黑暗中,她自言自语着:“我猜这是湖?”
它摇摇头,上下起伏着。
楚若颜:“不是湖?”
绿光如丝在空中划出缕缕光影?
“是溪?”
它点点头,又跑去另一边比划。
楚若颜本是害怕这黑暗,不知道怎么的注意力被这小珠子吸引去了。
她低笑着:“我猜那是亭子?在溪边的亭子。”
小珠子像水流飘动。
“这又是什么?亭帐?”
“那是桥?还有大树?”
珠子画了个房子,咚一下,倒了。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危房?”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楚若颜盯着眼前的黑雾。
这么它比划的和醉消庭这么像?
忽然,身后的雾团中传来对话声。
“咳咳咳,西域送了不少美人来。”
“前几日不是才送来一位?怎么又送来了?”
“谁知道?西域的王说不定是发现潜伏在里面的一万大军了,这才送一堆美人来求和。”
楚若颜回头盯住那团雾,小珠子的光慢慢弱下来。
潜伏的一万大军?所以那天一共是三十一万?
“嗯?”
“上次那谁好惨啊,他好好的给那小妮子换什么衣裳,听说还绑在陛下屋里,陛下一怒之下把他记忆消了、眼睛挖了、舌头割了、手指一根根砍的。”
这小鬼打了个哆嗦:“太恐怖了,所以陛下为什么生气?是因为小妮子闯进他屋里了?”
“从前西域就常送美人来,一个个看着像个美娇娘,实则功夫了得在悲喜殿里四处打探消息,一个两个最后都没落得个好下场。”
“这次,我猜是那蠢货自己把人绑了,省的陛下再费劲杀人,多麻烦,为陛下分忧结果把自己分尸了,啧啧啧,惨啊。”
小鬼呆呆一问:“所以……陛下为什么生气?”
“脏了陛下的床呗。”
“可是我听说,她昨天还去了陛下的后院,进了陛下修养的寒泉池,晚上还睡在陛下屋里。”
“那完了,她这不是找死吗?”
楚若颜转头一看,小珠子跑了,她急忙追上去。
跑了许久许久,耳边常能听见鬼的说话声,但它刻意带她避开了。
突然,眼前出现一座桥,她伸手去触,眼前好像是个打开的结界,结界口是一个小洞,像狗洞一样。
系统在脑海中出现。
[宿主,这是离开鬼界的结界口]
什么?!
她盯着那颗飘着的珠子。
瞬间明白了,此时她要做一道选择题,究竟是从程今生留给她的漏洞离开,还是违背人设,扣除生命值,去赌一份程今生的信任。
如果是原书楚若颜,她必定会离开。
楚若颜愣了许久,最终她望了眼珠子回了头。
[系统:宿主!警报!警报!]
警报拉响在脑海中,楚若颜跑了,一头扎进了黑暗里,珠子怔在原地,疑惑看着她转头跑走的背影,光慢慢熄灭。
她在警报声里朝黑暗之处狂奔。
[做出非人设行为!做出非人设行为!扣除生命值——————哔——————]
“咚———”
楚若颜膝盖像扎入一根针,疼痛使得她飞奔的步子,骤然一顿,倒头栽了下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选,像是一时冲动,又仿佛这一时冲动是她无比坚定的答案,所以她义无反顾回了头。
缓了许久,她脑袋浑浊坐在地上,面无表情望着黑暗,若不是原先有珠子的光亮,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恐怕会认为自己双目失明。
突然,她手臂被人挽起,楚若颜吓了一跳。
“谁?!”
“楚大小姐真的很不喜欢穿鞋。”
这痞子一样的笑。
“风见安?!”
“正是。”风见安从怀中掏出一颗白色夜明珠。
亮光照起,楚若颜这才看清他的面容,青一块紫一块。
“你这是什么了?”
风见安指腹抹过嘴角,无所谓地笑说:“当然是被胖揍啦,蠢东西这都看不出来。”
“你怎么来了?”
风见安:“来送美人啊。”他偷偷说:“我给你说,程今生这个人很坏的,别看他那副不近女色的样子,他玩得可花了,天天都要美人陪吃陪喝陪睡,逗得那些美人一个两个都不愿意回西域。”
“…………”楚若颜:“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事勿扰。”
风见安:“没事勿扰?你找的到路吗?没我给你点光,你等下摸黑摸着摸着摸到只鬼啊!”
他一惊一乍,吓了楚若颜一弹,她直接丢了记白眼给他。
风见安:“看来我给你带错东西了,鬼界一双鞋都没有吗?要不我去死人身上给你扒?”
“………”楚若颜:“不能是活人的吗?”
“不能,活人那叫抢,是不对的。”
“…………”
楚若颜懒得理他,起了身径直往黑暗里扎。
才走两步,人就被风见安打横抱起。
“!!!风见安!”
风见安指骨收紧,占便宜,在她发端一吻,悄摸摸凑到她耳边说:“别动,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在我怀里,你掏一掏。”
“不掏。”
“快点!”
“不掏!”
“等下程今生发现我们就完蛋了,快点的。”
“不掏。”
“不掏我把你扛着走你信不信。”
话音没落,一只小手就伸到他衣襟中摸索着。
楚若颜摸到了,拿出来一看,小狗形状的麦芽糖。
“麦芽糖?”
风见安勾唇一笑:“我一猜呢,楚大小姐没吃早饭,这不,给你带来了。”
风见安一身风尘还未消散,因是才到鬼界,这才到就挨了一顿揍,这糖放在怀里没融没碎,保存极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
第66章 暖珠(4)
“风见安, 你好歹给我带个肉包啊,一大早吃糖腻死了。”
楚若颜边吃糖边含糊不清说着。
风见安抱着她,看她吃的津津有味还嫌弃,手臂故意颠了下。
“楚大小姐现在可是个罪人, 有得吃不错了。”
“咔嚓——”
糖嗑着牙, 碎在嘴里。
“风见安!”
“嘣!”闷响一声,什么东西砸在风见安后脑勺。
风见安吃痛一叫:“啊!”
“楚若颜!我给你带糖不报恩就算了, 你还偷袭我。”
风见安一气之下把楚若颜丢下来。
楚若颜吃着糖, 脚步颠了两下站稳, 一脸懵看着蹲地上抱头嗷叫的风见安。
“你咋了?”
“当当——当当——”小珠子从他身后弹出来, 跳到楚若颜怀里。
风见安疼得眼泪直飙, 听见声音扭头怒视过去, 看清物品后,臭骂到嘴前来了个急刹车。
“………”
杀人珠。
他疑惑一问:“这珠子怎么跟着你了?”
楚若颜拎起珠子左右看:“跟着我?什么意思?”
风见安揉着脑袋站起身, 凑过脑袋去:“程今生最宝贝的一颗珠子, 他这个人脑子比较有病,身上所有的灵器都因杀戮过重化成鬼器,唯独这颗珠子还是个仙品,之所以养珠就是为了保存这颗珠子不受污染。”
他顿了会儿:“心有不甘啊, 当年程今生可比如今的夏玉澜还要厉害,名气大噪、仙骨自成、百年难一遇的修仙奇才,得到成仙那是必然之事,却不是众所期待。摊上那么个师父, 最后染上杀戮,成了个鬼, 这颗珠子是他仅剩的一丝仙气所在, 若是也沾染了杀戮, 那程今生就彻彻底底成了鬼。”
“这仙珠保管极好,只不过后来仙气退化,现在的灵识跟个三岁小孩没区别。”
“它跟着你?你的血是不是碰到它了?”
楚若颜回忆了会儿,好像之前程今生将它渡给她时,咬破了她的唇,珠子沾到了她的血。
“好像是。”
风见安震惊道:“你成了养珠器体,你居然还能养珠?!这下好了,他彻底没弱点了,以前还能趁虚而入,现在,呵,完了完了。”
楚若颜:“这是,他唯一守护的东西?”
“是啊,唯一的。”
“那他为什么非要放我这。”
风见按搓搓下颚,思考了会儿:“他从前时常需要养珠,现在放你身上,其他珠子无论沾了多少血,都不会伤到它,或许是省事?可以放肆大杀特杀。再说了,跟着你有什么不好的,关键时刻还能保护你。”
楚若颜观察了会儿:“保护我?它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力的样子。”
“你说对了,不过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
“关键时刻有用?该不会是染上戾气杀人吧。”
“没错。”
“那岂不是就成鬼器了。”
“是啊,多好,省的程今生还养珠,多麻烦。”风见安手贱想去摸珠子:“不过,现在就是颗小废珠,哈哈哈哈哈。”
那珠子一听见他骂小废珠,咻一下从楚若颜手里跳出去,弹在风见安脑门上。
“啊!蠢珠子,脾气还挺臭!”他捂着脑门退了几步。
小珠子回到她手里,在她手心蹭了蹭,讨摸摸。
楚若颜被逗笑,指腹轻轻揉搓:“还挺可爱。”
“这珠子和程今生一部分微弱的神识相连,如此幼稚!丢人!”风见安骂不了程今生就开始骂一颗手无寸铁之力的珠子。
楚若颜瞪回去:“你骂什么骂,它很可爱的,还会亮光,才不是废珠子。”
“它亮光?它光有我的亮吗?!”风见安掏出他那颗堪比“月亮”的夜明珠。
小珠子不服输,也用力憋出光,可惜光亮比不过,它的光在那颗夜明珠面前显得过于渺小,但它还是费劲撑着光。
楚若颜看它气愤的在空中抖动,绿光亮一下熄一下,一闪一闪,一次比一次强行让自己撑亮。
她抬手把它捞回来,边摸边道:“不跟他斗,我们就蹭他的光,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抚摸着平复它的情绪。
所以,离开鬼界的漏洞是程今生留给她的,却还没想告诉她?小珠子有灵识,是它想带她去的?
可是,这小珠子又和程今生的神识相连,所以……是不是可以看作是“小程今生”想带她离开。
“风见安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带颗糖?”
风见安理了理衣裳:“当然不是,本来还想带你出去玩的,现在看来不行了。”
“为什么?”
“为什么?!楚大小姐,你这双小短腿跑得真是快,难找死了,时间都花去找你了,哪还有时间出去玩。”
“……”楚若颜:“那我怎么知道你来了。”
风见安再次顷身抱起她,斜眸瞪了珠子一眼:“你敢打我,我就把她丢去喂狼。”
楚若颜:“……”
和珠子吵架可以不要带上她吗。
风见安继续和珠子对话:“鬼界真寒颤,一双鞋都没有,回去告诉你主子,他这就是个破地方。”
“……”
“………”
楚若颜:“鬼界一直这么黑吗?”
风见安愤愤不平:“当然不是,仅仅是因为程今生脑子有病,他就喜欢待在阴暗里,浓烟滚滚,一盏灯都不给楚大小姐。”
“……”?y
楚若颜的糖吃完了,她抿了抿唇,将最后一点甜味卷走:“你这次来是做什么?”
“给程今生送美人啊。”
楚若颜冷笑揭穿他:“来送间谍吧,还送美人。”
风见安:“怎么?我不能是单纯送美人?”
他低头道:“我还给你也送了一份。”
楚若颜:“哪呢?”
他胳膊颠起她,往怀里揽,坏笑道:“这呢。”
楚若颜:“……”
“当当当——”小珠子蹦起来疯狂弹他脑袋。
风见安惹烦了:“安分点!烦死了。”
楚若颜:“来给程今生解毒的吧。”
风见安怔了会儿:“楚大小姐还挺聪明。”
楚若颜若有所思垂下眼睫毛,盖住暗淡的瞳仁:“程今生最近很暴躁,身上都是血。”她顿了会儿又道:“你是以为他又要养珠才趁机送美人来打探消息的吧。”
风见安毫不吝啬吹捧道:“哇,蠢东西居然这么聪明!”
楚若颜横他一眼。
风见安:“不过,你真的有点讨厌。”
“我又怎么了?”
“自从遇见你,我的计划没一次实现,全在意料之外。”
当年为了能借程今生之力翻身,程今生让他奉上西域所有毒、解药、蛊术,一个不剩,程今生全都掌握着,九毒是唯一没有归顺西域,也是他最后一张底牌。
偏偏,这楚大小姐把毒扎程今生身体里了,他这不,被威胁来配解药了。
原来打算弄死楚大小姐,把她变成鬼,现在好了,两人头上都悬着把刀不知道扎谁,金日一瞧,她还能养珠,等死的显而易见不就变成他了么。
想趁机派人打探消息,结果,程今生都不需要养珠了。
“惨啊惨啊。”
楚若颜:“你惨什么?”
风见安叹息道:“摊上你,我真的是好惨。”
他们走了一段距离,风见安把她放下:“接下来的路自己走了,我要去找程今生给他配解药了。”
楚若颜被他随意松手,脚下不稳,手下意识去揪他领子稳身。
风见安环住她的腰帮她稳住,得意扬眉:“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了?”楚若颜扭头准备骂他,他在她脸侧迅速一吻:“舍不得我直说,改天来找你玩。”
猝不及防挨了一吻的楚若颜:“………”
她一掌推开他:“滚。”
扭头就要走,风见安攥住她手,将夜明珠塞给她:“悲喜殿里黑,送你盏灯,不用谢。”
“我有……”她话都没说完,风见安就转头走了,渐渐融进黑暗里。
她低下头一看,这才发现地上有他留下的泥血脚印。
方才,他们走过的地方,有湿泥和血?
她蹲下身,把光拿过去,地上不止有泥血还有尖锐的瓷渣。
这血……?
怎么像刚从身体里面留出来的?
[系统:他把鬼杀了。]
“什么?!”
[西域送来的信鸽,多是有来无回,以一命换万全,保全西域。]
“你知道的挺多啊。”
[系统支支吾吾:……隐藏信息。]
“把我套路进来,你就不隐藏了呗。”
[嘤嘤嘤,宿主不要生气嘛。]
“他为什么杀鬼?”
[西域送来的人,难道杀了那么多,那些鬼臣不会盯着吗?明目张胆送人来,十只眼睛盯一个人,你难道不是西域送来的?]
“所以,我刚刚……”
[是啊,我都不敢吱声,你玩挺开心,都不知道周围多凶神恶煞,要不是珠子带你跑了,宿主呜呜呜,我就要换人了。]
“………”l?
“风见安早找到我了。”
他帮她把那些对她露出獠牙的鬼全杀了。
楚若颜赤足往屋的方向走,不知道为什么珠子带路却不敢亮光,像是感受到一股压迫的怒意,它瑟瑟抖了抖。
凉风刮在长廊,白衫被吹起,令她也不由一颤。
把夜明珠的灯也熄了,摸着黑往前走,整个黑暗无光的长廊中回荡她不安的脚步声。
珠子停下来了,地方到了。
楚若颜心脏砰砰直跳,揣测不安,推开了门。
刷一下,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屋子里冒着杀气腾腾的绿光,红帐飘起,床边坐着一身染血的少年,衣领有些凌乱,碧色耳坠还滴流着血,他缓缓抬起眸子,盯住她。
楚若颜心里咯噔一下。
跟着她的小珠子躲到了她身后。
“程……陛、陛下。”
程今生缩起眼,意味不明浅笑:“过来。”
楚若颜拽着衣摆慢吞吞挪过去,站在他面前,莫名心中一紧。
现在的程今生才是真的他,是原书里说的那般,杀人不眨眼。
“我……”
床边稳坐的少年突然腾起,一掌掐住她的脖子,翻身将她甩在床上。
“楚若颜,屋子住不惯是吗?!”
楚若颜此时心蹦到嗓子眼,她很清晰听见自己求生的心跳震在耳边,满眼惊恐望着眼前人,他垂下的耳坠那滴鲜红的血落在她的脸上,炸开了花。
她睫毛一颤:“程……陛……下。”
程今生双目猩红:“屋子住不惯就住牢里去!”
他动作粗鲁,就像刚杀完人还处于兴奋状态,下手控制不好力道,没轻没重将楚若颜掀下床。
楚若颜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咚!”巨响一声,撞到了架子上,架子上的东西全部撒了出来,淋了她一头,又有什么东西滚下来。
还没等她缓过神,架子倾倒,朝她压下来。
“楚若颜。”
她还没看清,自己从架子下被拽了出来。
架子砸在地上。
楚若颜惊魂未定,看过去愣住了。??
蜜饯……还有肉包子,热腾腾的饭菜。
“程今生。”
程今生没看她一眼,嗤笑道:“真厉害,从西域来挨了顿揍也要爬去找你。”
他掐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扬起头来:“在悲喜殿就给我安分一点,这可不是你的醉消庭!”
楚若颜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
这画面看起来怎么怪怪的,像她出去勾三搭四还被发现了。
他指腹用力搓着她的脸颊,将那揉红了一大片。
火辣辣的疼,她不敢吭声,只能这么望着他。
说起来,是她的不对,骗了他伤了他在先。
程今生见她脸被搓破皮,红的要滴出血来,也不吱一声,疼也不喊,解释也不解释,一股怒气直冲。
他一把攥住她往外走,一路把人拽到了牢里。
牢中阴潮,血味弥漫,鬼哭狼嚎。
楚若颜缩起脖子不敢说话,唯恐把他惹毛了,下场更不好,脚下已经踩了不少污秽,就连白衫都染了一圈血。
她被丢到一间空牢里。
程今生眉心猛跳对看守的鬼说:“这间给我看紧了!用雾填满!”
他扭过头来,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楚若颜!屋里住不惯,就住牢里!喜欢跑?”
楚若颜可怜兮兮站在一旁望着他。
鬼将牢中填满了黑雾,她逐渐被雾吞没,看不见外面一幕幕恐怖的场景。
程今生掐住她的脖子把人摁在墙上,冷冰冰的黑烟笼罩,他忽然拥住她,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那股暴戾之气散去。
声音酸涩:“楚若颜……一声都不解释吗?”
楚若颜有些懵。
解释……什么?
她脑袋还在发懵的时候,程今生退开了,失魂落魄似的,宛如被抽走了魂魄,自嘲淡笑道:“挺好的……挺好的……”
他的温度退去,一片黑暗里,独留她一人。
楚若颜顺着墙滑坐下,脊背还阵痛,耳边是牢外传来的惨叫。
“他给我……带了早饭。”
现在回想,整个悲喜殿都见不到光。
唯独她待的地方有光,屋里有月光,白日有珠光。h
她抬手摸了下火灼的脸颊,这个位置……?是风见安亲的位置。
他看见了?!
完蛋,原来让她解释这个!
她光顾着害怕,都忘了自己经历过什么了。
“程今生。”
当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黑暗中已经没人理会她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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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暖珠(5)
黑雾外, 血如源源不断的溪流,伴随一声声惨叫,闯进她的耳中。
楚若颜把头埋膝间缩成一团,害怕抖动, 月白色的夜明珠和碧珠一同亮起来。
碧珠在她手背撞了两下。
她抬起头来, 碧珠往黑暗里飞去,来来回回几次, 像是让她跟上。
楚若颜背上还火辣辣的疼。
她在黑暗中无奈叹了一口大气, 揉了揉脊背, 慢慢扶着墙站起来。
哐啷。
墙挂着的铁链被碰触到, 冰凉又沾了血的粘稠感沾在指尖。
她浑身哆嗦, 跟着珠子走进黑雾里, 竟然站在了牢门前,蹲下身仔细瞧了两眼发现门没上锁。
“这是?”
[系统“欠揍”:门没锁啊!快走快走, 这地方的嘶吼听着我都害怕。]
小心拉开门, 牢外同样被黑雾迷绕,好像没人发现她。
“故意没锁的吗?”
[系统“欠揍”双手抱臂,做起恋爱大师分析道:可能想看看你会不会克服恐惧选择去找他。]
“……”楚若颜:“你的分析靠谱吗?”
“别等下是故意放我出来弄死我呢?”
[亲爱的宿主,你还想继续在这待着吗?这鬼叫太吓人了, 这么大雾,那些刑房的鬼官知道去哪间吗,别等下走错地我们就完蛋了,你听听外面的声音多吓人。]
[何况小珠子还在给你带路呢。]
楚若颜在它一声声教唆下, 跨出了牢笼。
小珠子一瞬间跑得飞快,她也顾不上其他紧紧跟上, 鬼叫从耳边呼啸退去, 脚下踩的地也从溅起的血变成软泥。
耳边静了一段时间, 忽然,前方传来流动的瀑布声,周围的空气也腾起热气。
雾变得稀薄,视野开阔了些,眼前洒下一缕阳光,飞流的瀑布下是流动的温泉,石岸边一双鞋袜、一件崭新的白衫,整齐叠放着。l??
楚若颜愣了会儿,看了眼面前的场景又盯住欢快跳动的小珠子,它不断砸在白衫上弄出响声提醒她。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脚,还有占满污秽拖在地的衣摆。
舒适的温水,温暖的阳光,干净的衣裳。
她这个养珠器体似乎还是有点用处的,不然真是会被暗无天日关牢里。
泡了个舒服的澡,换上新衣,珠子又开始为她带路,也不知道带去哪,总之就跟着它走。
一段距离后珠子停了下来,她站在一间房外,屋里的东西被摔在地上,噼里啪啦不断的响。
话语声传出来。
“千年九毒蛇的毒是那么简单能解的吗?”风见安在摆弄瓶瓶罐罐,不对的药就直接摔地上。
程今生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他:“风见安那是你该想的事,耽搁一日,吾杀一人。”
风见安:“………”
程今生神情淡定把玩珠子:“西域有不少人,你可以慢慢找解药。”
他敞开的衣裳,胸口处是匕首刺破的痕迹,乌紫色的毒素狰狞蔓延在洁白的肌肤上,伤口并未完全愈合,还在溢血,顺着肌肉线条流下。
而额间已然浮出一层薄汗。
他是死不了,但痛不会减,这九毒属于阵痛,每发作一次都如万根荆棘扎入身体,再绞痛,这月他都是靠杀鬼带来的兴奋缓解。
风见安:“我怎么知道她想捅死你。”
程今生盘珠子的手顿了片刻,语气寒了几分:“一日十人。”
“………”风见安:“草菅人命。”
程今生:“放心,他们会成鬼,究竟是妖还是鬼就要看他们的王如何做了。”
风见安:“有一味药可以一试,不过……”他扯唇勾起狡诈的笑意:“……在南华宗。”
他挑眉道:“陛下放人吗?放了我现在就去取。”
配的药无法成功,只能让小蓝往他身体放毒,用新毒暂时平衡旧毒,缓解疼痛,但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式也不易久用。
程今生隐晦不明半眯眸子,仿佛看透了他的计谋。
风见安手臂上缠绕的小蓝蛇溜出袖子,突然窜出张大嘴朝程今生脖子去,这方法风见安已经为他用过一次,他捕捉到了蛇的动作,没有动作,正想开口让风见安自己想办法弄来药材。
屋外突然传出异响。
程今生怔了一下,抬手一掌把蛇扇飞出去,那飞在半空的蛇压根没反应过来,吱溜摔滑出去,被扇进了黑暗无光的角落里,它泪眼婆娑、委屈吧啦肿着个脸望着风见安。
风见安:“…………………”
宝贝蛇被扇了出去,风见安直接跳脚打抱不平,愤怒的朝异响处抬手打一记风出去。
“噗———”
闷响一声,风被程今生手中玩的珠子拦住,炸在屋子里,反弹回去的放把桌上的药瓶全部震掉。
风见安僵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屋外的不是鬼,应该是另外一个人。
程今生没抬头:“你打算在外看多久?”
“………”楚若颜攥紧衣侧犹豫了会儿,缓缓推开门:“我……是不是出现的时间不对?”
风见安炸毛:“你有病啊!躲那干嘛呢,差点弄死你!”
听他骂人,程今生眉头微蹙,抬眼盯住他:“吾想了会儿,这毒非解不可,南华宗……”
他侧首盯住楚若颜:“你一同去。”
风见安顿了下:“嗯?我和蠢东西一起去?”у
程今生:“是我们三。”他手指一抬,飞出的珠子乖巧回到手中,指腹摩挲珠面:“耽搁一日,杀十人,那味药最好存在。”
楚若颜沉默了会儿:“我会帮你取。”
程今生脸色骤然一变,森冷地望着她许久,忽得嗤笑:“楚姐姐何时这么好心了?不再刺我一刀?”
他说话句句带刺,楚若颜望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
见她一言不发,程今生拢好衣服起身抬腿从她身旁路过摔门走了。
楚若颜和风见安被晾在一间屋子里,四目相对,小蓝蛇从黑暗中苦着个脸慢悠悠蠕动出来。
她余光撇见什么蓝色的东西,转过目光一瞧,整个人僵在原地:“蛇!蛇!”
“我知道!”
风见安把小蓝捞起来,抱在怀里安抚,这可是唯一一只九毒蛇了,怎么掌握这毒全看它了,差点被程今生一掌拍死。
楚若颜:“我想起来了,你刚刚想放蛇咬死程今生!”
风见安看着楚若颜边骂又因为害怕步步后退。
他朝她走过去:“你怕什么?小蓝很可爱的。”
“何况,它是在帮他缓解疼痛。”
楚若颜看他拎着蛇走来,提着衣摆往后退,连忙道:“等等!你站那别动!”
“我们保持距离。”
风见安手指点点蛇头:“保持不了。”他目光扫视她,发现拎起的衣摆下露出一双鞋。
“嗯?他给你穿鞋了?”
“不过这一身实在是寡淡,楚大小姐还是更适合花花绿绿的衣裳,我带你去逛街吧,反正现在也没事干了。”
“臭妖精!”
楚若颜看着那蛇毛骨悚然,加快速度往后退,突然,背后撞上“一堵墙”,她的手腕被攥住。
程今生不知何时掉头回来了,站在她身后,目光锁定风见安玩着的蛇。
小蓝蛇感受到“杀蛇”的目光,灰溜溜缩回了袖子里,弃它的主子而去。
风见安:“………”
“明日。”程今生甩了一句话给他,拉着楚若颜走了。
“程今生……”
他没理她,一路给她拉回卧房,房子还保持着一地狼藉没有清理。
[系统“欠揍”摇头道:宿主安分点吧,暗牢一日游我受不住了,精神攻击太大。]
楚若颜:“………”
她咋了?
行吧,现在怎么样都得先讨好程今生才行。
她憋了半天,声音放软:“陛下………”
程今生眉头一皱,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闭嘴,目光打量她片刻,病态又阴狠一笑:“楚姐姐,怎么这两字从你嘴中说出来那么难以入耳呢?”
楚若颜下巴被捏疼,秀眉微微皱起。
程今生甩开她,寒声道:“脱了。”
楚若颜脸被他手腕的力,甩侧过去,愣住了。
“嗯?陛……”
程今生平声道:“闭嘴。”
他拉着她坐在床上,抽过被子丢她怀里,命令道:“背对我。”
楚若颜抱着被子,抬眸不明所以望着他。
程今生无动于衷:“需要我再说一次?”
楚若颜唯唯诺诺犹豫再三背对他转过去,褪了衣服捂在被子里,露出撞红的后背。
她抱膝缩着,后背凉飕飕对他敞露。
“程今生……”
很奇怪,她试探性轻轻唤了一声,这次他没暴躁,反倒淡淡回了她一声。
“嗯。”
楚若颜:“还有饭吃吗。”
程今生以为她会说其他的,他想了上百种可能,来鬼界这才几日她就已经伤痕累累,他以为被众星捧月的楚大小姐多少会责骂抱怨,偏偏没想这种可能。
他一言不发,目光紧锁着她背后撞出来的大片红迹。
楚若颜老实交代:“前日没吃,昨日没吃……今日……风见安给我带了一根麦芽糖。”
她解释道:“早上起来屋里没有光,小珠子引我往外走,有光我就跟着去了,它很高兴带我参观,虽然眼前是一片黑雾,但它热情比划着,我一时玩过头了,不知道你给我带了早饭……”
“你要是不想我跨出屋门,我就不出了……”
身后的人没有回话,他的呼吸沉了些,忽然,背后覆上一片温暖,在一点点抹去火烧的感觉。
楚若颜呆滞住,药膏不是凉的吗?
“程今生……”
没应答。
“陛下………”
背后的劲突然加大,楚若颜倒吸一口凉气,疼呼道:“程今生。”
力道又缓了下来。
“………”
这人好怪。
楚若颜思虑了会儿,问道:“叫你程今生可以吗?”
半天不吱声的人:“嗯。”
“那……还有饭吃吗,我饿了,一根糖没有肉包子实在。”
[系统“欠揍”提醒您:程今生仇恨值增长1000+]
楚若颜:“???”
第68章 暖珠(6)
这仇恨值怎么突然涨了?
楚若颜攥紧胸前的被子躬着背, 他将冰凉的药膏搓热后覆在她身上,为她缓慢揉去红肿。
她有点看不明现在的程今生,对她愤恨的同时却也会做出矛盾之事。
“程今生,你还在生气吗?”
[系统“欠揍”嗑着瓜子, 记着帐,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响:距离十万还差99000,再接再厉!]
[你看我就说他把你关进去, 又弄一堆烟, 肯定是想让你克服困难来找他, 我猜对了吧!仇恨值一次涨了1000点啊!大数据!]
楚若颜:“……”
“我发现自从开启断更剧情后, 你这个破东西有事没事出来冒个泡, 聒噪得很。”
[本系统与宿主同在!克服困难勇往直前!]
“看明白了, 唧唧呱呱的嘴闲不住,这要是以前天天出现, 你怕是要把套路我的事情说漏嘴。”
“你憋挺难受啊。”
[系统戳戳她:你攻略对象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 阴冷的吓人,这话刺激到他了吗?]
楚若颜还没思考系统的话,一只沾着冰冷药膏还未搓热的手伸到她心口处,指尖碰到了灼烧印上的花纹,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抖。
还没开口,那只作恶的手随意留下豆粒大小的药膏,往上游走至锁骨,随后猛然滑到脖子掐住她, 捏住下颚让她扬起头来。
耳畔一阵温热,危险的气息逼近,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缓缓勾起嘴角。
“楚姐姐不过是我用来养珠的器体, 没什么特别。珠子好生养着, 它若是出了点事,我确实会生气。”
他指腹如抹唇蜜一抚而过她的红唇,气息贴在她耳垂,浅笑道:“印上的花这辈子都消不掉,下一次可不是肌肤这么简单,它会越入越深,直到将你……杀,死。我想,你应该不想再体会一次肌肤被灼烧的痛感,那就安分一点。”
楚若颜心脏剧烈抽搐,整个人紧绷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身后的人转身离开,周围再次陷入黑暗,她才如溺水之人爬上岸,劫后余生接触空气大口喘息。
[系统:有点……恐怖,宿主你没事吧?]
楚若颜扯开被角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处印上的痕迹,是一朵白色的花,还有丝丝血溢出,药膏聚集在一朵花瓣上,她慢慢揉开涂抹伤痕,还能感受到细微的疼痛。
程今生的报复直截了当。
“一辈子消不掉……”
[落白花,毁无痕,它的威力你应该见识过,顷刻间将人啃食成一具白骨,甚至可能白骨都不剩,这印子和以前那些比起来,就如猛虎嗅蔷薇,小心翼翼屏气凝神才能印上而不穿透你。]
抹好药拢好衣裳,楚若颜将发扫到身后,翻身下床,淡淡道:“感谢你的讲解。”
面无表情不带一丝谢意,倒是有着嘲讽。
[…………]
要是不捅那一刀,她也不至于多个印。
楚若颜看了眼一地狼藉,可口的饭菜泼在地上,蜜饯全撒了出来。
沉默了会儿,肚子叫个不停,她把地上的蜜饯和包子捡起来吃了。
一个人费劲把倒塌的架子支起,屋子收拾干净,期间右大将来过两次,给她送两肉包。
‘一根麦芽糖没有肉包实在。’
他真就只给她肉包吃。
次日,楚若颜被拽起来,睡眼朦胧人还没清醒一个肉包又塞到了面前。
楚若颜:“………”
他们三人从鬼界离开,程今生似乎有意为之,没走鬼界正常的出口,而是走了珠子带她去的那处地,就连风见安都质疑了两声。
上次她没从这出去,这次他亲自带她出来了,跨过界,越过桥,眼前是一片焚烧后留下的灰烬。
平巷村……梨花园。
他在这做了个鬼界入口。
程今生走在前方带路。
楚若颜望着被风卷起的尘灰,一时哽住,瞥了眼风见安,恰巧他也在惊讶中转过眸子。
风见安眼里除了震撼外还有佩服之意。
这刀是捅得多深,深到一向入鬼界仅可走正口历十道鬼关,违令者死的下令者,破例做了个出入口,避开一切血腥之地。
前方的程今生一眼也没望周遭,一步未停留,从一片烧毁的林子穿过阴森的荆棘丛,走回原来风见安带她来时的近路。
三人都沉默着,气氛有些诡异。
风见安率先打破僵局:“南华宗最近举办猎会,程今生,你看我们是伪造个什么身份前去?”
楚若颜转头看他:“南华宗的一举一动,你还挺清楚。”
风见安顿了会儿,怼回去:“我知道的多着呢,蠢东西。”
楚若颜自从那天看到他的小蓝蛇后,现在走路离他八丈远,生怕那袖子里突然窜条蛇出来。
“潇潇应该可以帮我们想办法。”
风见安双手抱臂,眉角抽动,冷呵道:“夏玉澜?你确定?”
先不说他杀了人师弟嫁祸给程今生这事,就说前不久程今生当众人面杀入莲府嚯嚯了两条鱼暴露武力,这夏玉澜早怕是已经有所察觉,南华宗现在组织猎会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还有,那记药他也只是有所听闻,却从没见过,更不知藏在何处,只知是个百年前就存在的镇山仙品,是南华宗开山掌门偷来的。
三个人坐在街上,思考用何身份前往。
又开始啃肉包……
楚若颜盯着肉包全然没了食欲,快吐了,他真的是除了肉包什么也不给她吃。
“我能不吃肉包了吗……”
摊主老板两条耷拉下的黑眉须一飞,连忙走上前:“这、这位姑娘,可是觉得哪味不对?还是姑娘想吃馄饨。”
“要不,我给您现做一份,作为补偿。”
不等她开口,程今生抬眸道:“她只配吃肉包。”
这画面看起来像是虐待个姑娘,姑娘穿得一般,一身宽大不合身的白衫,披头散发,而那两位公子穿着矜贵打扮得体,看着衣冠楚楚却是个人模狗样,再结合现在这场面,两公子一个在慢条斯理吃面条,一个在急不可耐吃馄饨,姑娘却愁眉苦脸吃着个肉包,像遭人绑架似的。
楚若颜摇头拒绝摊主,浅浅微笑说:“不、不用。”
摊主对她挤眉弄眼像是在暗示什么,奈何楚若颜没看明白,只道不用那么麻烦,甚至起身要走。
他一把攥住她:“姑娘,很、很快的。”
楚若颜蹙眉盯着他死抓不放的手。
这摊主搞什么?
程今生:“放手。”
风见安:“撒开!”
旁边异口同声炸起两道不悦的声音。
楚若颜这才意识到街上氛围有些怪异,从他们入座开始就有窃窃私语入耳。
摊主方才也在和人谈论什么,转眼那人就不见了。
她还脑袋发懵着,摊主把她往身后一扯:“楚小姐放心,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先前与摊主交谈过的那人,带着一队人马从街头急急忙忙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楚若颜:“………”
明白了,她消失太久,她爹开始贴赏令了。
程今生脸色不太好,他与风见安两人脖子上都架着一把刀。
风见安那个缺心眼情绪倒是不错,还在吃他的馄饨。
程今生握着双筷子像一把利器,楚若颜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回头杀人。
楚若颜抽出摊主禁锢住的手,走上前推开程今生脖子上的刀,挡在他身后。
“那个……一场误会,我正打算回府呢。”
侍卫没有因她一句话而离开,他们护送楚若颜回到莲府,准确说是押送回去。
被塞一辆马车里,三个人手腕都带着镣铐。
风见安轻轻一扯就掰开了:“蠢东西,回去要被你爹打了。”
楚若颜往右边一看,程今生已经将镣铐分尸几块甩在地上,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冰冷的“手镯”,欲哭无泪。
这哪是抓“绑匪”这分明是帮“绑匪”抓她啊!
风见安:“走了。”
说完他就准备起一阵风,借机让他们逃脱。
程今生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耐人寻味轻笑道:“楚姐姐这么久没回家,应该是想回去看看了。”
风见安起风的手怔住,想起西域信鸽来报,程今生把醉消庭给拆了,侍郎一个不留全部赶跑。
他又想做什么?借此警告楚若颜安分守己?不然捏死他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那她见了不得伤心死,听说那院子她下了不少功夫,喜欢的紧,他默了会儿,想扯开这事。
“这九毒的毒每日都会发作,疼痛难耐,依我看还是先去南华宗找药一事为重。”
程今生侧首微笑,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我能不能忍受,戎蛇王很清楚吗?”
风见安:“……”
楚若颜还不知道自己的院子被搅成了个什么样,也不知道那满院对她喜笑颜开讨好的侍郎一个不留。
她只是单纯道:“确实是解毒要紧。”
程今生别开目光,淡淡道了两字:“到了。”
马车停在府门前,程今生率先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帘子还没放下,楚若颜就听见外头一阵兵器出鞘利声刺耳。
她赶忙跟下去,着急扯谎,为他辩解:“他的手铐是我打开的。”
周围气氛滞了片刻,随即又是一阵兵器划空而响。
“等等!”
[系统“欠揍”无语叹息道:宿主,你扯谎也要睁开眼好不好,你自己手上还戴着呢。]
此时,风见安也悠哉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旁边侍卫的神色紧绷,均是你看我我看你。
这时,寒着脸的程今生扬起眼角:“怎么了?楚姐姐想回家,要拦路?还是,想让楚大小姐戴着副镣铐踏进家门?”
楚若颜:“………”
侍卫上前帮她将手铐打开,莲府大门紧闭着,像是许久无人居住。
楚若颜手腕得到自由,拉过程今生躲避他们立起的刀剑:“我……那个,只是出去玩了几天,没遇到什么危险。”
推开大门后,楚若颜盯着正厅地上的狼藉愣了一下,牌匾摔成两半,桌椅东倒西歪。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么么
修了下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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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暖珠(7)加更
侍卫一个个亮着刀剑把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也不多言什么,像是受到命令只让她自己去看。
他们身后跟着几十个侍卫一同入府,一双双鹰眼警觉着风见安和程今生的一举一动。
府邸徒留废墟,连个丫鬟侍郎都没看见, 楚若颜多少也猜到这是谁的杰作, 看来她捅他一刀,溜走之后, 程今生的怒火无处宣泄, 杀入了莲府。
此时从脚底攀爬上一股寒意, 她看向神情淡定的程今生, 他的黑发披在肩前, 手里盘的碧珠啪啦啪啦的响, 漆黑的眸子微眯,嘴角勾起浅淡又残忍的笑。
楚若颜心像被人拎在悬崖边凝望深渊, 掩盖不住的惊慌之意, 她机械的移开眸子,看向风见安,沙哑道:“杀、杀人了吗?”
风见安瞥了眼程今生那张阴鸷又略狠戾的脸,在听到她问出口的话后, 程今生的神情突然愣住,睫毛微不可查一颤。
风见安噗呲仰头大笑,整头光泽的卷发都在抖动,一丝一缕都带着嘲笑的意味。
气势汹汹杀入人家府里, 就杀了两条鱼,这说出去, 以他这身份, 在鬼界都够那些小鬼偷偷笑一年的。
楚若颜额间的汗直流, 一脸紧张又茫然盯着风见安看。
该不会是全杀了吧。?
程今生脸已经黑了,嘴角的笑僵住抽搐着。
风见安全当没看见,笑得眼泪直飙,别人笑不笑他不知道,他先笑为敬。
本想借此来警告楚若颜,没想到却是自己先丢了人。
程今生阴沉沉对他道:“你会是这府邸第一个死的人。”
楚若颜怔了会儿,还没回过神来思考这话,风见安的笑戛然而止,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家陛下,心存善意,为人慈悲。”
他立起两根手指,硬憋着笑:“就死了两条鱼。”
楚若颜听到后,眉毛一跳,嘴角抽搐,倒是松了口气:“你在这里笑什么?”
她快被吓死了。
风见安强压嘴角:“我?我没有笑啊。”
楚若颜横他一眼:“笑那么大声。”
她走过去挽住程今生的胳膊往醉消庭方向走:“两条鱼罢了,我这府里又不是没有,他喜欢,抓去吃就是了。”
风见安:“???”
醉消庭的门还没推开,身后就传来楚县令怒气冲冲的嘶吼:“楚若颜!!!”
吓得她后背发凉,一个哆嗦。
风见安看热闹不嫌事大,捂着嘴低声掺和:“完了完了,你爹拿着扁担来了。”
楚若颜扭头看去,她爹哪是拿着扁担,那分明是提着关公大刀啊!
楚县令:“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就仿佛是瓮中作弊,让他们自己走进这布下的天罗地网里。
在楚县令一声令下后,周围的侍卫腾空而起握着大刀朝他们冲来。
“等等!等等!”
楚若颜左逮一个程今生,右抓一个风见安,迅速一脚踹开醉消庭的门把两个人塞了进去,自己拦的门外。
醉消庭里的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程今生:“…………”
风见安:“???”
楚若颜的辩解声隔着院子门传进来。
“爹!一场误会!一场天大的误会!”
楚若颜欲哭无泪,干不得干不得,里面那两位惹不得啊!
“楚若颜!你看看你带回来的什么人!早让你看清身边的人偏不听!”
“你瞧瞧这府给搅成什么样了!”
“都给你留着呢!你自己看!”
楚县令两眉毛吼得飞扬,上下凌乱跳动着,手里的大刀在空中边骂边舞。
门内,风见安双手抱臂缓缓移过目光,看向程今生,小声复述道:“看看,搅成了什么样子。”
他晃了眼更凌乱的院子,惋惜的摇摇头。
“啧啧啧,还有更乱的呢。”
程今生扫了他一眼,径直走向还算完好的溪亭。
楚若颜缩着个脑袋,生怕楚县令舞的大刀脱手削她脑门上。
“爹,真是场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啊!你以往带回来的侍郎没有武力没有危险,由你去了。”
“这次带回来个什么人?不对两个什么人!你可知他们武力深藏不露!”
楚若颜大吼着,试图盖过楚县令回荡在空中的声音,让他听见她的话,道:“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他们武功了得削铁如泥。”
风见安眉角一挑,也往能放屁股的亭子去,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确实是知道的,当着程今生的面把他骂了一顿能不知道吗?怎么说得来着?杀人如麻!不折手段!睚眦必报!恐怖如斯!异常危险!”
楚若颜堵在门口,赔笑道:“那个……以往的侍郎都不会武力,所以我这才特地找了两个会功夫的贴身保护嘛。”
楚县令气得一把刀高高举起又甩出去。
“哐当——”
“保护!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你看看这府里,就是被你捡回来的乞丐毁的!”
楚若颜:“这个……这个是,我出去玩遇到点危险,他以为那个什么,我被人拐了,对就是这样!才担心的杀进来。”
她说的一点逻辑没有,楚县令完全不信。
“楚若颜,那是个乞丐!”
楚若颜紧忙道:“不、不是乞丐,他就是……额……就是……就是,是个非常有钱的富商!被人偷了钱财,这才流浪至此,还被人陷害失了功夫。”
脑子飞速旋转,她掏出身上的碧珠:“爹你看,我救他一命,他送了我一颗价值连城、无价之物啊!这可是他的传家之宝,都送给我了,你看看阳光下,这碧珠,这成色,要不是感谢,会送给我吗。”
“还有还有,他说喜欢我呢,这是定情信物!怎么可能会害我,他就是担心我才会冲进来,把府里掀个底朝天也要找到我。”
她痛哭流涕,一出戏越演越上头,哽咽着:“这样的感情,真是天地可鉴,爹他豁出性命救我,哪能是害我啊。再说了,真要是害我,他怎么会送我回家呢。”
风见安散漫坐靠在亭边,指骨有一下没一下敲击木栏:“这么多侍卫,她怎么不借机甩脱我们两个?”
“奇了怪了,居然还在帮你找补。”
程今生脸色越来越沉,这和他预想的效果截然不同,她不该是怒恨而又不得不向他妥协吗,受了羞辱的楚大小姐不该向他爹述说多日的委屈吗。
他沉默了会儿,随后冷声回道:“逃脱?那几个侍卫顶用?”
风见安瞥视他:“楚大小姐说你喜欢她无法自拔,把自己的无价之宝送给她当定情信物呢。”
程今生:“……”
风见安眯眼笑笑:“她还真是满口胡言呢?你说是吧,程今生?要不,等下你直接弄死她算了。”
程今生没理会他,手中一颗颗盘着的珠子,换了个方式,缠在指间揉搓着。
楚县令看了眼周围杂乱,又看了看楚若颜手里价值不菲的碧珠,再看了看她这宽大的衣裳。
莫名开始动摇,最后质问道:“他个富商没钱给你买衣裳?”
楚若颜怔了一下:“啊?”
“啊,这个……我们一脱离危险就着急赶回来了,这是他的衣服,我的衣服那个……滚泥里脏了,他知道我爱干净所以把他的衣裳给我穿了。”
楚县令:“他没穿?”
楚若颜:“啊?……”硬着头皮点点头:“嗯,里面没穿。”
楚县令还是有些不信:“你要不要看看你心爱的醉消庭成何样了?”
楚若颜:“?”
她刚刚只顾着塞人进去了,都没瞧里面怎么了。
缓缓推开门,她跨了进去,瞬间整个人呆住,土被翻出来,树砍倒在地,屋子倒塌,溪……溪被黄土填严实了。
风见安阴阳怪气道:“完喽,她看到院子了,程今生,可能真要如你所愿,你的目的达到了,让她回来看到满府狼藉来彰显陛下的威严,她以后肯定安分了,不然照陛下这展露的意思,下次院子就是乱葬岗,是这样吗?”
楚县令捕捉到她惊讶的神情,刚生起的一丝信任她的话,顷刻间烟消云散:“把那两个人给我抓起来!”
“等等!”楚若颜一把拽住他,眼皮跳动,露出抹笑:“做……做得真好!”
她这一声震惊了一片人。
程今生玩珠子的手指颤了一下,那串珠子的细绳莫名啪一下断了,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风见安蹙眉:“???”
他可是听说了,楚大小姐当初为修这个醉消庭近乎掏空家底。
既然一个两个侍郎都是经商之人,说明这是个爱财的主,这么费劲修出来的院子毁成这样,不生气?!
楚若颜:“我那个……早早就想给这院子翻新了,拆了重建正好,爹你是不知道,我原来这院里好多房子年久失修,都塌了,万幸没出人命。”
“之前尘尽就住了一危房,吓死我了,我那时就同他说了,等他恢复武力帮我把这院子修整修整。”
“我觉得做挺好的,那溪是深了点,上次他还掉水里了,还好没事,填了也好,以后我种点花花草草。”
楚县令眉毛一横:“你可知你的侍郎都去哪了?”
楚若颜一时噎住:“各干各的事嘛,大伙都忙。”
楚县令:“他把你的侍郎全弄走了。”
楚若颜抬眸放眼看向溪亭中坐着的人,他垂着头盯着满地洒落的碧珠发愣。
无奈叹了口气,下句话说出去,这生命值必扣不可了。
她拍拍楚县令后背给他顺气,平淡道:“早前就想解散这醉消庭,之前也和爹说过,爹不是早看不惯我整日沉迷其中么,我改邪归正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侍郎也是我让尘尽帮我驱走的,我自己总是会多少不舍,留恋,所以让他帮我快刀斩乱麻,放他们走了。”
[系统:警报!警报!警报!]
[不符合人设!不符合人设!受到惩罚!扣除生命值!]
楚若颜突然间,小腿肚像抽筋似的肌肉猛烈跳动,让她站不稳,疼痛瞬间蔓延,她死咬着唇硬是没吭一声,索性没持续太久,很快便恢复如常,只不过额间的汗水还是滑了下来。
这生命值扣除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了。
楚县令感受到背后的手异样缩了下:“你怎么了?”
他瞥眼扫到她鬓旁滑下的一滴汗,颦眉道:“若是他威胁你,这么多侍卫在,爹还不能护你周全了吗?!”
楚若颜扯出抹笑:“才没有。”
楚县令疑惑看了眼她的衣裳,像是去证实最后一件事,他冲到溪亭,走到程今生面前。
楚若颜像是猜到楚县令准备做什么,准备跑过去,却因小腿肚肌肉抽痛才有缓和,腿脚无力,而仅仅向前移了小半步。
在所有人困惑时,楚县令突然扯开了程今生的衣领,玄色的外衣被拉开,凸起的锁骨暴露出来,里面……真的没有内衫。
“…………”
风见安:“???”
出门时不还穿着的呢吗?
他注视着一脸淡定的程今生,他仿佛早预料到这一幕。
风见安后知后觉望着僵在原地的他们,楚若颜扯了那么多谎,楚县令怎么样也会找一件事来确认,他能不能够相信她说的话,楚若颜主动说的话不易确定,那就看程今生是否能证实。
楚若颜踉踉跄跄,慌慌张张挤到他们之间,将程今生挡在身后:“爹,你看我说的吧,没什么问题,快让侍卫退了吧。”
楚县令:“那你给我说说,你跑出去玩这趟遇见什么了?!”
楚若颜:“平巷村啊,最近那闹鬼,要不是他们救我出来,我可就葬身火海了……”
楚县令厉喝道:“知道危险你还去!”
楚若颜:“我……不知道危险,去了才知道的,这……这不是回来找夏玉澜去除恶么。”
楚县令:“夏公子早回南华宗了!”
“嗯?回南华宗了?”楚若颜呆滞片刻,随后脑瓜子一转,顺势道:“那正好,此事紧急!我们得去南华宗一趟。”
“楚若颜!”
“爹,我改邪归正,弃暗投明,重新做人,这将是我洗心革面,为民除害,在众目睽睽下证明自己的一次机会!”
楚县令命令道:“你们三个先把这府给我收拾干净!你敢跑,千里之外我也会把你抓回来打断腿,不信你就试试看。”
楚若颜噤声,只忙点头。
楚县令冷呵道:“南华宗我也会把你逮回来!”
他甩袖转身走了,府外的侍卫一个没退,把守得密不透风,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程今生拢好领子,理好衣裳,楚若颜回头时就发现他内衫又再次神奇出现。
他抬手收起满地的碧珠,垂着羽睫,眸子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冷嘲一声:“楚若颜,满口谎言你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
楚若颜更是语出惊人,她努嘴一笑:“哪是谎话?全是真言,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她指尖戳戳他的肩膀:“不是吗?我爹都信了。”
程今生知道她在指他的内衫,低笑道:“当然不是,楚姐姐。”
风见安抓住她的手腕,拉过来:“走了走了,该去南华宗了,这毒还解不解了,不解我回西域找美人了。”
楚若颜望着这“破烂不堪”的院子:“还是得修整一下,毕竟……不是我的院子。”
风见安:“嗯?你说什么呢?”
楚若颜撸起袖子:“要不,我去找人来修,这毒每日都要发作,确实不易久拖。”
程今生静默了会儿,转身离开溪亭:“无碍。”
风见安:“?”
楚若颜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得看向风见安:“嗯?他说什么?”
风见安耸肩道:“他说让你先修整院子,不然啊,没你爹允许,我看真是会杀到南华宗把你腿砍了。”
楚若颜:“……”
第70章 暖珠(8)
程今生去到院子, 看着之前侍郎砍树而砸落的树叶沉思了会儿,轻车熟路走到角落找到扫帚开始扫起树叶。
时间过得好快,之前他也是站在那个位置,穿着侍郎轻薄的衣裳, 束着高马尾, 别的侍郎都在摆弄琴画吸引她的注意,唯独他专注扫着那片枯黄的落叶, 阳光下动作简单, 扫帚摩擦草地的声音偏偏就是比那些琴音悦耳, 引得她挪不开视线。
“楚若颜。”风见安犀利的眸子染上薄冰, 他转过楚若颜的肩,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 勾开她的领口,一朵白色的花渗着血丝撞进他的眼中, 瞳仁一震, 字几乎是从咬紧的唇齿间挤出来的:“他给你印上了落白花!”
楚若颜拍开他的手,捂紧领口:“什么毛病,老掀人衣服。”
风见安瞪着她:“你居然允许他给你印花,也不和我结契!”
楚若颜被他莫名其妙的生气整懵了:“什么?有没有可能你们两个搞的破事我一个也没允许?”
她理好衣裳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手腕被他攥住,扯了回来。
“你可知道这印一辈子消不掉!”
楚若颜没有一丝波澜,平淡地望着他,道:“知道, 他和我说了。他说我若是不好好替他养珠,伤珠一分他会生气, 下一次这朵花就不是简简单单印在肌肤上, 而是会彻底穿透我。”
她挣脱他的手:“你还想听什么?”
风见安:“楚若颜你似乎不知道这花代表什么。”
“代不代表什么, 纠结那么多也没意义,反正也消不掉了。”
楚若颜淡然的模样放在风见安眼里极为扎眼,她满不在乎,他们就像那满院子的侍郎,四处留情的青楼男艺,都是她的来去过客,或许连名字她都不记得。
楚若颜之所以淡定却不是他想的那样,她仅仅是放弃了挣扎,确实如此,事已至此,她去哭天喊地这印就能消失了吗?
“风见安,这个印就像你当初胁迫我签契一样。是我费力挣扎你们就会放过我的吗?”
她扶起溪亭中的椅子,侧首道:“院子毁成这样,和你没有多大关系,你若想帮就搭把手,不想……”她拍了拍椅子上的灰,推到他面前,微微一笑道:“……就坐会儿等等我们。”
风见安开口留住她:“那朵花不一样,那是他的魄。”
楚若颜掀开帘子的手一顿,像是没听清,机械的转过头:“你说什么?”
风见安:“三十万朵落白花是三十万大军的魄,你心口上那一朵是他的。”
“那是他的魄,一朵双向花,你要是没动过心,花会刺穿你。他印上去的时候应该犹豫过,哪怕力道下的再小,再小心翼翼,它也会杀了你。”
楚若颜怔住:“魄?”
风见安似想到什么,恍然大悟疯癫大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楚若颜疑惑看着他:“知道什么了?”
风见安:“我给你下了毒。”
楚若颜也想起来了:“对了!你还没给我解毒,你这个混蛋!”
这段时间光顾着程今生都忘了被下毒这事了,不过,身体好像并没有异样。
风见安敛笑说:“我的毒,程今生轻轻松松就能解。更何况……我没有下毒。”
“当年我把西域千百种毒作为交易全奉给了程今生,楚若颜,你可能不知道,九毒……是我最后一张底牌。”
“现在没有了。”
没有下毒?
楚若颜:“怪我?”
风见安摇摇头:“倒也没有,只是天意弄人,又或许命运如此。”
“避不开,躲不掉。”
他叹气道:“消不掉的印,大概我也是凶手。”
楚若颜蹙眉:“凶手。”
她没想到他是这般看待这事,她一直觉得这是她该受的,所以也看开了。
风见安越过她,掀开帘子,在溪亭外伸了个懒腰:“他的魄可以附鬼身。”
他活动筋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怪异的情绪一扫而空,随风而散,生龙活虎吼道:“好!我来收拾院子啦!”
“???”
空留楚若颜呆滞在原地。
白花附鬼身?在西域第一次遇见气息熟悉的右将……是他吗?
不得不说风见安的能力在这个时候非常好用,一人顶百人,挥手抬指间溪里的土刨了出来。
没两个时辰院子恢复如初,正巧这时几人找上了门。
楚县令推开醉消庭的门,看着恢复原状的院子足足愣了几十秒,就连那颗砍掉的大树都接了回去。
到嘴的谩骂噎在喉咙。
云听跟上前也是一怔,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没看错。
他臂弯搭着件云蓝锦缎衣裙,在看到院子里玩水逗鱼和扫地那两人后,怒火攻心。
楚若颜正刨土把风见安救活的花种回去,云听径直走向她,递上衣裳:“楚姐姐。”
他这一喊,惹得两人齐刷刷回头看过去。
楚若颜抬眸惊喜道:“云听!”
云听委屈撇着嘴:“程今生把我们轰走了,没护住你的院子,对不起。”
楚若颜接过衣裳,笑道:“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
云听:“楚县令去云布坊让我给你带件衣裳来,薄衫容易着凉。”他瞪着风见安和程今生,不满道:“他们穿那么厚实,却给你穿这么薄,一点都不懂得体恤你。”
楚若颜尴尬一笑,腹诽道:能给她穿没把她弄死算不错了。
“我先去换衣裳吧。”
程今生闻言道:“这衣裳颜色不好看。”
楚若颜准备转身去换衣,脚尖才点地,又转了回去,朝向他。
程今生浅浅笑着,声音低柔:“楚姐姐穿那衣裳不好看。”
楚若颜:“?”
他移眸问到风见安,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些:“你觉得呢?”
“…………”风见安继续逗鱼,不沾火星子,默默点点头。
云听本就压了一肚子火,立刻骂道:“程今生!你毁她院子,驱她侍郎,绑架她,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楚若颜看向云听,他胆子这么大?!
她急忙摁下他指着程今生的手:“没、没绑架,我这不是好好站这吗。”
程今生诡谲低笑,揶揄道:“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院子难道不是你们毁的吗?砍了树埋了溪,拆了房子,我这还在帮你们修建呢。哦对了,怎么说我赶你们走?不是你们自愿离开的吗?”
云听噎住,脸气得涨红。
程今生:“还是说,需要我把人再找回来挨个问清楚?”
云听:“程今生!”
程今生眼神冰冷凝望过去:“怎么?”
楚若颜:“…………”
两个人的视线火花带闪电,程今生单纯就想气死云听。
云听没来之前他一句不辩解,云听来之后倒打一耙,这不是想气死他是什么。
云听:“楚姐姐你相信我!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程今生:“楚姐姐为什么要相信弃她而去的你?”
云听:“楚姐姐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我们相处这么久,难道你不了解我是什么人吗?难道你不知道我的你的忠心吗?难道你要相信一个不过相处数月的外人吗?”
“……”楚若颜被几连问抛过来,砸懵了,正回头露笑点头,程今生那方又抛话来。
程今生气压极低,说出的话都带着冰碴子,冷嘲道:“日久未必见人心。”
“……”楚若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谁也不看,盯着风见安不知道从哪卷入池子,摆着尾巴游得欢快的鱼看。
什么情况?这两怎么吵起来了。
程今生没等来回应,顺她视线斜眸锁定置身事外的风见安:“我让你做的衣服什么时候给我?”
风见安划水的手一顿。?
想起来了,蛇洞里他让送件碧色料子给云布坊制衣来着。
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这两吵成这样,云老板不把料子一把火点了他都不信。
“…………”
憋了半天,硬是挤出两字:“……很快。”
程今生沉色道:“是吗?二十人。”
拖一日,二十条蛇命。
风见安:“………………”
歹毒。
程今生:“今日应该送来了十人,什么时候能从暗无天日之地离开呢?还是,永远都无法离开?”
楚县令截话道:“够了,换完衣裳过来吃饭。”
楚若颜巴不得快点离开这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之地。
回来后发现院子里那几人还保持原位,你瞪我我瞪你。
云听等她出来后,跟在她身边朝楚县令去。
程今生阴沉沉的声音从后携带一股寒风刮来。l
“楚姐姐现在吃饭也不带我了吗?”
楚若颜:“……”
最终,在楚若颜又一通胡言乱语给楚县令洗脑后,火光四射延续到了餐桌上。
楚县令摆了一桌好菜好饭:“最近吃的什么?出去一趟都饿瘦了。”
楚若颜低头扒饭,碗被砌出山尖。
最近吃了什么……
萝卜、烤鱼、烤鱼、烤鱼、肉包、肉包、肉包。
风见安几个时辰前吃的馄饨像不顶饱一样,此时就他吃得最起劲,鼓着个腮帮子,含糊不清道:“我可没不给你饭吃,好吃好喝供着你,都快把我吃穷了,饿瘦关我什么事。”
程今生:“那就是我的事?”
云听:“不然?反正不是我的事,我掏空家底,上街乞讨也绝不会饿着楚姐姐。”
“咔嚓——”
木筷子拦腰截断。
楚若颜冒着汗,侧头看向程今生啪嗒掉地的半截筷子,陷入沉默。
“我……正好……减肥。”
楚县令压根没管那几个人,满眼都是这个皮猴子宝贝女儿瘦了一圈,一个劲给她加菜:“我听说你今日就吃了个包子,不对,只吃了半个。那哪够啊,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快快快,吃啊!”
楚若颜:“……”
面前堆成山的碗已经摆第三个了。
要不,干脆破开她的肚子一股脑倒进去算了。
云听赢回一局后,整个人眉眼舒展,心情愉悦不少。
程今生扫视一桌子各式各样的菜,没再动筷子,甚至转眸盯住认真吃饭的风见安:“你很饿吗?”
风见安一听,这语气不太对,几乎仅用了一秒思考,他放下碗筷,起身道:“想起来了,我先去帮楚姐姐修整府邸,平巷村的事不宜久拖。”
那声楚姐姐从他嘴里说出来,楚若颜一口饭差点没“仙女散花”喷涌而出。
楚县令语重心长道:“你把那些侍郎找回来,去什么南华宗,在院子里玩玩得了。”
楚若颜刚咽下去的饭呛了一下,立马道:“不、不行,我下定决心了,平巷村这事不能置之不理,况且去南华宗又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见见世面看他们腾云驾雾御剑飞行,沾沾灵气,也能防止心悸病复发不是。”
楚县令有点动容,这时走到门口的风见安骤然顿足,眸光暗了暗。
来人肌肤略黑,浓眉锋利,眉至眼角有道刀砍的浅疤,整齐冠发,身穿南华宗派服。
面相看着有些恶煞,这样的人怎么会穿戴南华宗的服饰?
他一开口楚若颜好像就知道南华宗会何会收此人为徒。
“云老板!”
他很喜悦唤了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傻呵呵的笑着。
与他整体形象完全不符。
像是没看到门口杵着的风见安,视线都没瞟一下,特别自来熟走到楚若颜身边。
“这位就是楚大小姐吧。”
楚若颜愣了一下,狐疑看向云听。
云听解释道:“前几日这人突然来云布坊找我,说想认识认识楚姐姐。”
“他起初未穿这身衣裳,我看他长的不像好人就把他赶走了。”
“再后来我听店里的小二说他又来了几次,只不过我不在,没想到他自己找上门了。”
楚县令缩起眸子打量这看起来呆傻的人,衣服倒是合身,冠发也整齐,一举一动似乎都像南华宗出来的人,许是这样侍卫才放行进门。
“你找楚大小姐何事啊?”
南华宗弟子道:“掌门派我来寻人,说大师兄道侣之友。”
楚若颜:“潇潇?”
南华宗弟子点头道:“正是。”
楚若颜半信半疑:“正巧,我们也要去南华宗处理平巷村一事。”
南华宗弟子当即道:“平巷村?”
楚若颜眯起眸子。
夏玉澜收到过平巷村被九毒蛇妖迫害一事,不可能不将信息传回南华宗,难不成面前这人不知道?
没想到,下一刻此人就道:“平巷村之前遭千年蛇妖毁害一事,听闻大师兄已将蛇妖斩杀,前不久我去查看平巷村,却不想突如其来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楚小姐说的可是这事?”
可能确实不该以貌取人。
楚若颜点头回道:“是。”
那人接着道:“我受命下山查找是否有漏网之鱼,前几天受到师父传信说,大师兄道侣整日郁郁寡欢无聊的很,让我来找楚小姐去坐坐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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