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畜不就是从泥土里长出来的么？”主教语气听着比他的朋友还要惊疑不定,其中透露出来的笃定意味着实令人心惊。
他甚至还有理有据地试图反驳：“牧草从泥土中长出，牲畜食用牧草长大。跳过中间那个无关紧要的过程，牲畜直接就能从泥土中生长,跳过牧草汲取营养甚至还能让牲畜长得更快。”
“你不养牲畜所以不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对面，经由教会特殊方式和他进行即时沟通的朋友沉默了许久。
朋友反问：“可是正常情况来说，如果真的把牲畜埋进了泥土里,就像是把人活埋，正常情况下不该只会迎来死亡么？更何况牲畜的一部分，本身就不是一块没有呼吸的死肉么？”
“听说‘长生肉’的特性中,有一条说它会对周围所有人都造成影响。你说有没有可能，你认定的这个饲养牲畜的办法,从最开始起就是它刻意让你认定的一则谎言。”
“或许在最开始,你就已经中招，被邪神的血肉欺骗蒙蔽……”
和主教的情况存在不同，他并未真正与任何一块“长生肉”有过接触，于是也不会在蘑菇“精神控制”的技能下丢弃原本的常识。
在确认主教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这么想后，联系过去达摩北庄园的惨案，以及不久前主教和他说明的“长生肉”的特性与规则后,当即试探着提出了这样的一个可能。
在此时的他看来,也只有那位力量稍逊于原初神的邪神，才有能力如此彻底地更改世人的认知。
主教沉默的一瞬,他最初先是觉得对方的说法有些荒谬,但转而又为自己心里没理由的笃定而感到荒谬。
不过很快,他就没工夫去想这些事了。
伴随着强烈的恐慌感涌上心头，主教看着竟像是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声反驳：“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显然不敢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只是那份深深刻入灵魂深处的认知让他无法接受“牲畜不能在泥土中生长,反而会因此而窒息”的说法，这份固定的认知让他无法接受朋友的反驳，同时，光是最近城镇里发生的这些事，就让他不敢接受“自己已经被邪神蛊惑”的结果。
“长生肉”的每一条特性都有其真正作用，如果他的认知真的是错的，那么邪神最初势必是想依靠这条规则获得什么。
或许邪神想要依托牲畜来传播自己的影响，又或者那些牲畜的血肉本身就是收容物“长生肉”……
一想到自己最近做出的那些安排，他已经不敢去想，有所多少无辜的平民因为他的好意而被邪神的血肉感染了。
“我还保有我自己的理智与思想，我同样还照旧信仰着那位伟大的原初神……你不要胡说八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最后说出口的话语甚至隐隐都额外带上了一份祈求的意味。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这是个玩笑，这真觉的只是个玩笑。
不要和我开玩笑了……现在真的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在精神的巨大冲击下，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恍惚，连带着对面朋友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含糊不清。
“我没有开玩笑……或许你说的对，但这一切都需要额外的验证。”在主教耳中，朋友的声音断续穿过来，夹杂在一阵吵闹的嗡鸣声中实在意外的冷酷。
朋友提议道：“或许你可以试着把那些牲畜的肉带到鉴定水晶前，查看鉴定水晶最后给出的结果。如果它们真的收到了邪神的影响，或许在最后的鉴定结果上也会存在不同。”
“……不，我不。”主教声音尖利，近乎于哭嚎，面对同伴的好心提议也表现出了抗拒的态度，“我没错，我的时间那么宝贵，我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朋友不吭声，只默默等待对方彻底发泄完所有的情绪。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主教的情绪终于勉强恢复了平和。
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喘息，他最后还是哑着嗓子选择的屈服：“好吧，我现在就带着那些牲畜的肉到鉴定水晶前试试。我会证明，你说的都是错的。”
说着，他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对话，独自胆战心惊地提着厨房的猪肉，自己去了鉴定水晶前。
而最后只让人大失所望。
主教站在鉴定水晶前，堪称是绝望地看着鉴定水晶上出现的模糊的字眼。
【长生肉】
哈，这些牲畜居然还真的曾被邪神的血肉污染。
主教久久凝实鉴定水晶上显示出来的结果，以至于眼球干涩出血，才被这阵细微连绵的疼痛惊到回过神来。
它们居然真的是收容物，真的是最开始的污染源。
原来……早在他最初并不知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无知无觉地落入了邪神的陷阱中，踏上了另外一条错误的道路。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双无形的手，强行揉捏成另外一种生物的形状。
四肢逐渐变得短小，身形开始变得臃肿。
是最为低贱的肉猪的模样。
他现在能怎么办，到底谁还能将他从这种绝境中救出来？！
主教第一反应就是教堂内供奉的那座神像，他或许可以向原初神求救。
然而在短暂的期盼过后，随即涌来的却是更大的绝望。
达摩北庄园的惨案至今还历历在目，相比起身上的痛苦被尽数祛除，他更偏向于去相信，就像是他之前所作出的全部决定一样，他们这一整个城镇的人，都会和那些尸体一样被封存在匣子中。
多可悲啊，求救反而会让他们更接近死亡。
……
教堂的库房内。
相比起什么被用来存放收容物的“藏宝室”的形容，如今的库房可能更接近于停尸房。
无数大小不一的匣子被堆叠在一起，他们堆积起来的高度一度让最上层的匣子顶端触碰到房间的天花板。
它们像是一重厚重的墙壁，将房间内本就昏暗的光线遮蔽了大半，在雪白的墙壁上投影出飘忽的黑影。
而就在此时，空荡荡的房间里传出了隐秘的敲击声。
“咚咚咚”
木质的匣子被敲响，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这个无人的房间内突兀响起。
霍克的声音很是干涩，不过他确实也很久没出声说过话了。
霍克：“要一起出去么？”
所幸他此时的声音倒也勉强能让人听清。
其他匣子里跟着发出“哐哐哐”的撞击声。
没人回应，但此时也确实没人能做出回应。
鸡、鸭、鹅、猪、羊……等等牲畜的叫声接连回想在库房里，就好像这个教堂就是狭
窄的畜牧场。
霍克像是从这阵不明所以的杂乱叫声中意识到了其他人的窘境，作为唯一的知情者当即跟着做出了解释。
霍克：“主要信仰全知全能的主，就能在神明的赐福下跟着恢复原本的样貌。”
周围又响起了那仿佛身处畜牧场的杂乱叫声，隐约带着点未知不解的催促意味。
霍克：“祂名为黎明神，祂将赐予我等永生。”
“赞美我主！”此时此刻，嘶哑的声音里糅合了一种奇异的狂热，原本平静无波的声线终于有了改变。
而这一次，在剧烈的撞击声与牲畜尖叫声中，终于传出来了几声同样嘶哑的人声。
“赞美我主！”
“赞美我主！”
“……”
数个声音交叠在一起构建出骇人的音浪。
高高堆叠在一起的匣子也在无数人的挣扎中跟着倾倒，死去的尸体终于得以从棺椁中复苏。
霍克直起身，这一刻他终于重新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重新成为了一名屠夫。
新的灾难自此成型，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并不断扩大规模。
【长生肉种植园】
【这是一个由邪神的狂信徒组建而成的信徒生产线，拥有令所有人都为之惊叹的魔魅能力。】
【1.种植园内存在着无数生产管理长生肉的屠夫，他们会借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来制造获取更多长生肉。无论是泥土还是其他异端的血肉，这些在屠夫看来都是长生肉的原材料。
2.千万不要吃下屠夫递过来的任何食物，身为狂信徒的屠夫只想感染所有异端，在种植园内请时刻保持警惕。
3.屠夫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对黎明神的虔诚信仰会让他们源源不断地诞生于世。于是屠夫不会消亡，而种植园永存于世。
4.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不要靠近！
5.@%&种下一个异端，就会收获一个信徒*@!#$^欢迎来到种植园！】
……
洗漱完毕后，楚黎照旧想找银翼打游戏。
然而银翼显然没有打游戏的心情。
银翼：【抱歉啊，黎明，我真的没有打游戏的心情。最近我
们这边怪事越来越多，现在我们小区整片都黑了，没人敢吭声，我也不敢打游戏。如果真要打游戏，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银翼：【对了，黎明，作为朋友，我劝你最近也别熬夜打游戏了。就我们平时玩的哪个MOBA游戏，看游戏论坛上说好像也出现过灵异事件，要不还是直接弃游算了吧。】
楚黎看对方给出的回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不知道那个大大咧咧的网友怎么成天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过面对网友的转变，居然真感受到了对方关切的楚黎也实在不好说什么，最后只能含糊回复一句“我知道了”的话。
只可惜除了银翼之外，貌似有不少人也跟着开始封建迷信。
之后游戏玩得很不顺利，不只是大厅人明显少了不少，感觉游戏里也多出来了不少人机。
救命，就这个恶劣的游戏环境，这能让他这个正常玩家玩什么？玩起来真的一点游戏的乐趣都没有。
楚黎觉得这个游戏也是真的无聊透顶，索性直接退出游戏提早睡觉。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游戏打得太多了，那些夸张的赞美话语跟着出现在了他的睡梦中。
“父神在上！”
梦中，无数个声音交叠着出现在他耳边。
他好似当真听到了世人的祈祷声。
它们出现在偏僻的乡镇上，出现在热闹的城镇里，甚至夹杂在嘈杂的人潮中。
声音虽轻，但同样不容忽视。
不过这声音还是有点太轻了……作为一心想要把信仰收集进度条推进到100%的游戏玩家，哪怕是在自己的睡梦中，楚黎的胜负欲依旧强烈。
不行，在这局游戏里，他必须要在灾难中获得更多的信徒……
在这最后含糊的想法中，楚黎陷入了沉眠。
而屋外，更多非人的诡异却自此复苏，睁开了眼。！
第八十二章
次日,和以前一样，按照平时的作息，楚黎一觉睡醒起床。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有什么于悄无声息中发生了变化。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一切却又似乎都发生了改变。
楚黎在吃完早饭坐到电脑桌前,出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下意识抬眼看向窗外。
因为所在的楼层不算特别高，楚黎得以透过窗户清楚看到窗外的景象。
窗外，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小区里肉眼可见出现了不少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
是的,就是奇装异服。
楚黎盯着那些人认真看了片刻，许久都没能辨认出他们到底穿了什么。
说汉服又不像是汉服,说是cosplay也不大合理……毕竟CP展也不可能在他们小区开，于是最后也只能尝试用奇装异服一词来简单概括。
只能说是个人爱好不同吧，别的汉服lo服他还能说是为了好看，但眼前这些有些破破烂烂、甚至有部分还带着大片染色红，以此营造鲜血泼溅效果的衣服,楚黎是真的不好评价,大概到最后也只能说是个人爱好不同了。
楚黎见状颇有些无语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回到电脑桌前，开机打开游戏,再度沉浸于游戏中。
得益于他昨晚下线前做好的布置,上线后的信众列表里果然多出了几百个新NPC,手上能用的信仰点再度翻了一番。
楚黎打开地图，看了眼小地图里昨晚一夜之间变成了彩色的可查看区域，转换视角大概了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得益于“同化”的技能，如今这片土地的泥土中，乃至于全城所有的NPC体内,这里到处都分布着蘑菇的菌丝，他刻意随意查看城中任何一片区域的情况。
在这个曾经人类的城镇中，如今已经被有智慧的牲畜占领，除了那些成为蘑菇的信徒变回原本样貌的少数狂信徒，就只剩下在“变形”作用下变成牲畜的NPC，以及一些夹在人类形态与牲畜形态之间的畸形NPC。
此时他们绝大多数都蜷缩躲藏在城镇中的各个角落里，以此来逃脱那些蘑菇狂信徒的追捕。
可以理解
他们此时的惊惶，毕竟楚黎转换视角简单看了几眼后，就看到那些负隅顽抗的异教徒NPC最后的惨烈下场。
大概是狂信徒NPC传教的本能与这座城镇如今的现状结合，发生了定向的改变，在意识到这些该死的异端都会在黎明神的伟力下变成牲畜，并在恐惧中成为自己的同伴后，这些狂信徒NPC也跟着沿袭使用了类似的手段，纷纷成为了屠夫。
……随着这群化身屠夫的狂信徒NPC四处游走，有不少变成牲畜的NPC都受不了这份极极具逼迫感的恐惧，不断给他贡献信仰点。
这些屠夫靠种植牲畜传教扩张地盘，然后用蘑菇的“变形”技能消磨异教徒NPC的意志成功转化信徒，这就让这片区域看着都像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不过楚黎对着倒是没什么意见，虽然另类的传教方式让他们看着都不像是什么常规的圣职者，但作为实用主义者，只要能拿到信仰点获取更多的信徒，管他们实际都做什么来传教呢。
看了眼城镇内最受他关注的教堂建筑，此时整个教堂里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
曾经受无数信徒供奉跪拜的神像已然成了屠夫们用以展示的工作台。
变成牲畜仍负隅顽抗的主教此时就被挂在这个展示架上肢解，鲜血染红了石像不断淌到地面上，然后在这个原初神的教堂里，孕育出更多原初神信徒的恐惧。
教会里的这些神眷者已然变成了各类的牲畜，只有头顶上顶着ID意味着牲畜和牲畜之间的不同。
因为这份极具压迫感的震慑，就在楚黎观察这片区域的同时，他就撞见了不少NPC来教堂求救，结果发现这些神眷者的惨烈下场，跟着在绝望中转换立场给他贡献信仰点的情况。
不过这些狂信徒NPC做得这么过激，直接占领教堂甚至把神像当做是工作台，这样的做法几乎不亚于当着教会和敌对玩家的面骑脸输出，光看着就觉得很拉对面仇恨。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怕死附近其他教会的NPC，甚至于敌对玩家本身，都会在得知现状后跟着愤怒出手吧？
只是转而审视自己现在的境遇，和之前没信仰点没战斗力的情况不同，现在楚黎也有了这么多的信仰点加持，就算是对上敌对玩家，应该也有一战之力。
现在就等敌对玩家到场比试分高下了。
楚黎接连观察了一下城镇周边的情况，大致了解了这片区域的情况，当即趁着这个不用迎战敌对玩家的空档，顺势操控着另外一团化作骷髅菌丝朝着这个被狂信徒NPC占领的城镇靠近。
……这片土地上孕育的“血肉”已经生长到差不多成熟了，应该能合体勉强凑出一个大致的人形了吧？
……
“长生肉种植园”外，在这片曾经隶属于原初神的教区边缘，附近其他神眷者在收到这边教会的求救后，当即朝着这片区域靠近，力求解决这片土地上的所有麻烦，以防危险再度扩大。
站在城镇的城墙外，神眷者们拿来了专门带出教堂的大块鉴定水晶，尝试鉴定这次这个收容物的特性，以便在了解后增加安全性。
神眷者们拿着鉴定水晶不断朝着城镇的方向靠近，当他们和城镇离得足够近后，鉴定水晶上也跟着显示出了收容物的名字——
【长生肉种植园】
通常来说，鉴定水晶能鉴定的收容物，大多都是怪物或是污染物死后，残留的那部分拥有特殊能力的部位。
在最开始的时候，教会的神眷者甚至都不知道，鉴定水晶能鉴定这些邪神引起的异常事件。
直到那件由数十位黎明神狂信徒凝聚而成的第二件“骨仪仗”在意外下，于鉴定水晶中显出其特性，其他人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些危及一整片区域的怪物居然也能算在收容物的范畴中。
和寻常情况下看到的那些收容物不同，邪神残留的收容物还能活动，甚至还保有活人的智慧，甚至于人类的生命体征。
这一切让它看着都不像是什么收容物，而更接近于怪物或是污染物。
但就是在看到鉴定水晶鉴定显示出他们的特性后，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无论是“骨仪仗”还是如今的“长生肉”，这些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邪神身体被打散后残留下来的残肢，符合收容物一词本身的定义。
而之后的同样名为“骨仪仗”的活动仪仗队，以及现在这片覆盖了大半教区的“长生肉种植园”，它们都是收容物影响后的成果，也算在能被鉴定水晶鉴定的收容物之中的某个特殊类别。
……因为以前从未有收容物能引起这么大的影响于恐慌，教会甚至还是第一次得知这条鉴定水晶的使用规则。
这些到场实施救援的神眷者们观察鉴定水晶上显示出来的收容物特性，开始把这些特性掰碎了分析继续，以此来尽可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危险与麻烦。
老实说，在看到最后那条充斥着混乱字符、同时看着有些含糊不清的特性时，这句看着像是以邪神立场说出口的欢迎话语让所有人都觉得一阵后怕，对眼前的“长生肉种植园”无可避免地生出了恐惧。
毕竟在以前，鉴定水晶的鉴定结果通常只是为了警告，所有特性都是为了让神眷者警惕小心。
然而现在这些特性里，不是“让我们一起赞美伟大的主”，就是“欢迎来到种植园”，好像这件本该隶属于原初神赐福的鉴定水晶，也在邪神的影响下开始转变了原本的立场，变得不再可靠，不再值得世人信赖。
在这份隐性影响下，甚至已经有神眷者对此下意识生出的怀疑，即便看到鉴定结果也不敢全部相信，而是必须要在细致分析后才愿意交付自己的信任。
就好比现在，在场这些神眷者都是城镇外，花不少时间细细分析了好一通后，这才接受了鉴定水晶上给出的鉴定结果，跟着开始朝城镇的方向靠近。
就好像“长生肉种植园”最后那条表示欢迎的形容话语一样，城镇的大门并未关闭，而是大敞开对外，像是一张巨大狰狞的嘴，欢迎着所有人的到来。
虽然心底有些发虚，为不远处城镇里那份过于空洞的死寂而感到害怕，但作为神明在人间的使者，作为为信徒们解决困境的神眷者，抱着遇到危险神明一定会回应他们的祈求，他们最后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抱团一起走进了城镇中。
因为周围实在太过安静，以至于附近只有他们前进的脚步声，
所有人下意识放轻了自己的脚步声，打算先朝教堂的方向靠近，看看教堂中是否还存在什么急需营救的同伴，找到那个最先向外求救的神眷者。
也不知道在空荡荡的城镇里行走了多久，在走过又一条空荡荡的大街时，一头手脚长得有些不正常的猪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救……哼哼，救命……救，哼哼，救我
……”
伴随着肉猪平时惯常的哼唧声，那还保留着部分人类说话功能的嗓子结结巴巴地说出了求救的话语。
显然，这头畸形的肉猪过去曾是一个人类，而他现在已经快要在邪神的诅咒下，被同化变成一头猪。
因为他长得不像人也不像猪，在他最开始出现的刹那，即便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即便意识到他可能也是一个倒霉的受害者，所有人还是被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出于这份非人的怪异从而生出了抗拒。
不过在这之后，理智让他们想到这是一个现成的知情者，他们完全可以通过对方问清楚如今城镇中的具体情况。
想到这样的一个可能，他们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拿出了平时同来交际时的礼貌态度，打算直接走上前询问城镇中的现状。
“你好，请问……”有神眷者走上前试图和对方进行交流，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对方越发凄厉的求救声打断。
“救命！救……哼哼……救命！”对方看着似乎并没有停住脚步和他们交流信息的闲情逸致。这个非人非猪的受害者并未停下脚步，发了疯似的想要冲过来，朝着他们身后躲。
也就是在这之后，在场的这些神眷者才知道了对方如此恐惧的原因。
就在这个非人非猪的受害者冲过来的方向，不远处街道的转角处显出了另外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手持剔骨刀的屠夫。！
第八十三章
作为黎明神的狂热信徒,此时他的穿着打扮堪称是不伦不类。
屠夫手里攥着剔骨尖刀，身上却穿着一身宽松的、和圣职者近似的白色长袍。因为过去长久以来的工作，此时那身白色长袍上沾满了深浅不一的红，看着讲究又不讲究。
当他的视线触及这些新到的神眷者时,面对这些异教徒,在短暂的惊愕过去后,正如“长生肉种植园”最后一条特性写明的欢迎语句一样,对面的屠夫很快露出了一个热情的微笑,好像对面站着的神眷者从来都不是他的敌人。
面对对面神眷者的警惕眼神，屠夫像是从始至终都没看到对面的敌视，语气意外得和善：“你们是新来的客人么？欢迎来到我们这边做客？请问您要不要尝试一下我们这边的特色食品？”
“它们结合了各种牲畜肉食的特点，肉质肥嫩细腻,那可是得到我们全城人一致认同的美味，别的地方可都没有类似的商品哦。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听到屠夫的声音,那头躲藏在众位神眷者身后的肉猪当即叫得更加凄厉了。
“哼哼……不要……不能吃……哼……”他近乎是发了疯似得开始尖叫,凄厉的动物叫声糅合着人类尖锐的喊叫声，这离奇的混乱声响让在场的神眷者们很快从意外中回过了神来。
通常来说，寻常普通人要是在路上意外遇到一个手持尖刀、身上还沾血的屠夫，哪怕只是为了稳住对方，遇到这种情况或许大多都不会开口去拒绝。
所幸此时的这些神眷者们还保有人数上的优势，在短暂的犹豫后,回想进入城镇前看到的警告语句，到底还是冒着触怒对方的风险,径直选择了拒绝。
“抱歉，我们并不需要，我们甚至并不喜欢肉食。”说话间，为首的神眷者还不忘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动作。
屠夫闻言面上笑容不变,看着依旧热情：“是么，正好，我们这还有一种特色蘑菇，它鲜美的味道不可复制且让人着迷，同样也是一种不容错过的美味。”
蘑菇？
为首的神眷者先是一愣神，一时间倒是因为担心激怒对方，在最开始的反驳后，闻言下意识想要应声。
然而身后的肉猪尖叫声依旧，转念又想起了过去达摩
北庄园内的惨案，据当时到场的神眷者所说，邪神的出现还伴随着大片长着红色眼睛的蘑菇，这似乎也是祂存在出现的一种标志。
或许此时对面神眷者口中所说的蘑菇，实际就是类似的东西。
为首的神眷者硬着头皮继续拒绝：“抱歉，我们拒绝任何形式的推销，我们对你们这边的食物没有任何兴趣。”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肌肉紧绷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然而对面的屠夫神色未变，依旧好脾气地面带笑容。
“好吧，如果您坚持的话。”屠夫最后只是遥遥指着不远处的那头肉猪，示意对方归还他们的牲畜，“只是您是否愿意将我们的牲畜归还？这可是独属于我们的财产，随意侵占的话我们可同样有权动手反击。”
这也是这位屠夫第一次明确表现出意图动手的念头。
神眷者们身后不远处，那头躲在所有人身后的肉猪这会儿是真的不敢吭声了。
之前明明叫声凄厉提醒这些神眷者不要用食，但到了现在听到屠夫提起自己，却又不敢随意出声，生怕自己的叫声会让对方觉得烦躁。
“抱歉，我们真的挺喜欢这头颇具灵性的猪。”大概是先前的两次拒绝给了他底气，为首的神眷者再度选择了拒绝对方的请求。
在这片种植园里，他们需要一个提醒他们的向导。
而这样一个被他们所救、接受他们恩惠的受害者，正是最好的一个人选。
……当然，如果屠夫坚决不肯松口也不是不行，他们之后也能反悔改口，总归不会让自己太吃亏。
他紧盯着屠夫的反应，眼见对方开始皱眉做出即将发怒的样子，当即结合对方之前的推销话语和鉴定水晶上写明的“屠夫”这一职业，尝试着以顾客的角度给出回应：“当然，我们愿意出钱购买。无论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我们都能为它支付合理的金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面的屠夫在皱眉后，依旧没有做出他们预期中的任何反应。
屠夫：“这样么……看来你们是真的喜欢这头猪？如果你们喜欢，钱就不用了，我们这里什么都稀缺，唯独这些牲畜多到近乎泛滥。”
“不过要说明的是，这些牲畜的性格实在太过偏激，同时
还具有相当的攻击性，实在不建议各位养在身边。”褪去了刚才一闪即逝的攻击性，他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真切的忧虑，好像真的就只是一个为客人真心着想的商人。
出于双方立场上的不同，对方口中的安危险对于他们而言就近似于安全，此时这些神眷者都没把屠夫的这句话当回事。
眼见对方直接松口表现出同意的意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确认对方再没做出其他的什么异常反应，甚至于在说完后直接选择了转头离开，所有人在惊愕中跟着放下心来，目送屠夫离开后开始询问这座城镇中如今的现状。
之后，也就是从这位非人非猪的受害者口中，他们得知了如今这个“长生肉种植园”的现状。
时至今日，因为过去的几次意外，在这些屠夫的阴谋中，所有人都吃下了有毒的牲畜肉，导致这整个城镇都已然化作了种植园，全都隶属于屠夫的活动范围。
而现在，那些屠夫游荡在城市中的每个街区，对他们这些受害者动手，把他们当做是真正的牲畜屠杀宰割。
伴随着身体上每一次被分尸的痛苦，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切割成无数的碎块，零碎分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逃亡。
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灵魂的其他部分长成一头头新的牲畜，互有联系却又相互独立，感官共享带来的痛苦几乎能让人崩溃发疯。
……有些灵魂的碎片因为分得太细碎，像是被剁成了肉末，有几个分/身甚至只剩下了作为生物的本能，无知无觉地被屠夫抓住宰杀，每天大都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
听到这类说辞的神眷者们大致联想了一下对方此时的感觉，听着确实让人头皮发麻。
……
交谈间，一行人倒也遇到过几次其他游走在城镇中的屠夫。
好在就和之前碰到的那个屠夫一样，他们都表现出了异样的友善，全程他们都没有被这些屠夫为难。
很快，这些神眷者就在这头肉猪的带领下，以更快的速度来到了这个城镇内设置的教堂。
而就在他们到场的同时，此时的教堂里也正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同为神眷者，仅靠所有人身上都相同的、属于原初神的赐福，就能看出来对方的身
份。
这位神眷者作为执刀的屠夫，同时也作为被屠宰的牲畜。
他身上同时兼具人类和肉猪的特性。
人类的脖颈边上，一个属于猪的头颅就像是树枝枝丫一样，并蒂共同生长在人头边上。
属于猪的四肢从后背透出来，像是两根交错但又生长在一起的藤蔓。
此时这具畸形的身体上，属于人类的手掌正用力抓着一柄长刀，刀剑对准脖颈上分叉的猪肉，用力一道劈砍了下去。
随着大片鲜血喷涌而出，同等的剧痛让两颗头颅都跟着在剧痛中掉下眼泪。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和我一起侍奉黎明神不好么？不仅能变回原本的样貌，还能彻底摆脱所有近乎死亡的痛苦。”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着呢？”
说话间，他同时也没停下自己肢解分离的动作。
沾满了血垢的尖刀自顾自地剖开柔软的皮肉，那只沾血的手也跟着伸入腹腔不断摸索。
伴随着血肉、内里器官被搅拌后发出的滑腻“滋溜”声，旁人甚至都能通过这个声音想象到手掌与体内的器官摩擦摸索的惊悚画面。
内里血肉被手掌搅拌后滑出的鲜血淅沥沥地从破口处滴出，那毫不留情的力道能让所有旁观者恍惚中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幻痛。
作为当事人，动手的屠夫已然在痛苦中泪流满面，但他同样从始至终并未收手。
他的手掌不断深入内里，大半小臂已经彻底没入了肚腹中。而取代刚才皮肉滑动的“滋溜”声，现在的声音已经过渡到了指甲与骨骼摩擦后的“咔拉”声。
像是终于在自己的身体里找到的动手的目标，屠夫带泪的脸上跟着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随即位于体外的另外一只手跟着持刀塞进了肚子里。
之后就是刀身与骨骼碰撞后脆响。即便以血肉作为缓冲听着迟钝了不少，但光看那只露在外面爆出青筋的小臂，足以想象到此时他究竟手上用了多少力气。
片刻后，像是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一条带血的白色猪脊骨被他从肚子里抽离，跟着被用力砸在了地面上。
而紧随其后的，就是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响动。
“……原来，只要信仰黎明神
，就能获得祂的宽恕变回原样啊。”说话的是那头躲在他们身后的肉猪。
或许最开始还有几声不甚流畅的猪叫，但之后他说得越来越流畅，甚至声音声源的位置也从地面不断升高到了耳侧。
“赞美我主，感谢您的仁慈给予了我新生！”
伴随着这个声音炸响出现在耳边。
新的屠夫就在他们身后诞生。
大概是灵魂上的缺损让他变成了一个疯子，在狂热的喜悦之中，激动之余，他还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
“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人……不，不该告诉他们。是的，那些该死的异端，就该在痛苦中忏悔自己的过错。”
“你们这些该死的异端！为什么就是不认错呢。”
他颠三倒四地这么说着，转而像是野兽进食一样，猝不及防咬住了眼前人的咽喉。
巨大的冲击力一度在把人咬伤的同时，连带着一起把人撞倒在地面上。
周围其他神眷者见状赶忙七手八脚地上前阻拦，合力把那个咬人的疯子强行按住制服。
那位受伤的神眷者这才勉力直起上半身，单手下意识撑住地面，然后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触碰地面的手掌猛地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无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无数菌丝像是成片的寄生虫一样，密密麻麻地吸附在他掌心，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拉出细长形状的同时，用力往他手掌里钻。
也难怪那些屠夫从始至终都没有强制喂食了……
毕竟当外来者进入“长生肉种植园”的瞬间，但他们的肢体开始接触这片土地后，就已然再无逃脱的可能。！
第八十四章
大片厚重的菌丝勾缠着手掌往里钻,这骇人的景象惊得所有人都瞪大眼愣在原地。
片刻后，随着当事人受惊后站直身用力拉扯甩开菌丝的动作,像是从眼前这一幕随之联想到了自己,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自己脚底，唯恐自己也将遭遇这样可怖的场景。
然而不幸的是，“长生肉种植园”平等地对待每一位外来者,在所有人都并未在意的时候，那些遍布了这整片土地的菌丝就早已悄无声息地沿着他们的腿往上爬。
纯白的菌丝爬上鞋面,顺着鞋子的形状向上,并最终没入鞋口和皮肤之间的小片缝隙，于众人无知无觉突破了皮质的靴子,与皮肤完成了接触。
……这些菌丝看着就像是灰尘罩在鞋面上,也就是因为刚才遭遇的那个小意外，让他们得以警惕迅速地审视自己，不然等到一切都结束后,等他们一无所知地带着这些菌丝走出这个城镇,帮菌丝扩张了地盘拖着整个教会一起倒霉，恐怕都不会意识到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这……这要怎么办？我们不会已经中招了吧？！”
“用原初神赐下的法咒能不能净化邪神的诅咒？虽然之前达摩北庄园的那些贵族没能救回来,但我们可是受神明偏爱的神眷者,症状看着应该也比较轻微，应该没问题吧？！”
“我觉得我们现在必须得先离开这个‘种植园’，只要继续待在着，我们的情况就会一直恶化。外面这么多人,这片大陆上存在着那么多能力出众的神眷者，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我觉得，去王都的大教堂求救或许会是个好办法。”
“对，你们说的都对,我们是受神明偏爱的神眷者，只要去王都大教堂作为显灵的神像前供奉祈祷，神明也一定会回应我们的请求！”
此时此刻，只是这开头遭遇的第一场危机，就已然让在场这些神眷者生出了退怯的念头，一度想要扭头离开城镇。
出于自保的自私本能，他们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这么做，极有可能将菌丝带出种植园，并感染更多无辜的人。
“冷静点！”为首的神眷者倒是还有点理智，作为此次行动的带队人，他倒是在进入“长生肉种植园”前就做好了遇险的心理准备，这
会儿看着勉强也能算是镇定。
按照过去惯常应对怪物的手段，他迅速发布了新的指令：“既然作为收容物，即便他覆盖范围是广了点，但只要我们能在彻底融入其中前将其解决，就能在脱险的同时彻底销毁这份邪神带来的罪恶。”
“我记得在‘长生肉’的特性中，曾有人表明它只是和先前的‘骨仪仗’一样，独独在抗火性上尤为出色。我们这次带出来的收容物有着极寒低温的特性，一定能让这团死肉彻底生机断绝！”
“对我们的能力自信点，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充其量也只是邪神残留下来的一部分血肉罢了。就算原初神并未在场，以我们的能力也一定能将其解决。”
这次，为了能解决这场波及了一整个城镇的收容物，在这之前，他们就提前做好了准备。
在教会收录的各个收容物中，神眷者们挑挑拣拣，最后挑选出来了一个名为“冰冻气息”的收容物。
它表面呈现出一个近似于剔透水晶头骨的模样，其某条重要特性也表明了他能在脱离匣子封存后将气温降到接近零下一百度左右的超低温。
在那样的低温下，连钢铁都脆弱得像是玻璃，所有生机都尽数断绝。
……最开始看见这件收容物的时候，只是为了能将这个超低温的收容物取出放在匣中，就曾消耗了无数和“高温”、“火焰”之类的收容物。
尽管每次使用这件高危收容物都伴随着神眷者的伤亡，可这次事关那位邪神，他们也确实得提前做好足够的准备……
说来可能还有些冷血。
当时产出这件“冰冻气息”的污染物本身有“杀死足够多的人食用足够多的人类血肉后，前身为教皇候选役的污染物会短暂恢复理智”的特点。
甚至当初教会就是用不少人命去填这部分空缺，使得污染物恢复了理智后，才动用了感情牌杀死了这个危险至极的怪物。
而在这件从这位特殊污染物体内取出的收容物中，似乎也随着污染物生前的特点，保有“吸食足够人类血肉后会中断停止攻击”的特性。
就今天进入“长生肉种植园”的这些神眷者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因为权限太低不知道“冰冻气息”的特性，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被当
做是祭品，被以“人数太少只能让其他低阶神眷者同行”作为理由，诓骗进这次行动中……
只要确保距离足够远，然后打开匣子放出“冰冻气息”，他就不相信了，邪神这份残缺的血肉，还能再这样的低温下持续抱有活性！
“是么，原来是这样啊。”
然而面对这位神眷者给出的具体计划，率先给出回应的不是周围其他的神眷者，而是另外一个显得有些冷淡的声音。
那声音响亮的过分，在听觉中又给人以在高地大喊出声的感觉，此时在场其他神眷者又出于恐惧像是鸡仔一样扎堆待在一起，听着实在不像是什么正常情况下能听到的回答。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向声源处。
在看清说话的人究竟是谁后，所有神眷者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此时此刻，距离他们此时的位置不到一百米的不远处，一具有几十米高的骷髅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祂在此之前究竟到了多久，是否将他们的对话听完了全程。
作为隶属于大陆最大组织的教会的成员，他们甚至都能说出这具骷髅高度的具体数字。
——二十五米。
此时的骷髅高度已然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五米，这个数字甚至都不是祂能达到的巅峰。
据各地观察报告，随着时间的拉长，祂的高度还在不断增加。
而这，就是那位在大陆引起动荡恐慌的邪神——黎明神。
此时他们即将面对的不是单纯的“长生肉”与“长生肉种植园”，在这具本身同样有用特殊能力、引出“骨仪仗”事件的骨架出现后，此次行动的危险性将再度登上另一个新高度！
……
屏幕前。
楚黎在刚才紧赶慢赶，总算是操控着那具重要的骨架，赶到了他预设中的血肉的位置。
也就是在城镇外的时候，楚黎凑巧看到了那群等在城墙外穿着统一服饰的NPC。
只是在看到这些NPC，楚黎就意识到了，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有敌对NPC进入了城镇中。
精心刻意安排的吓人剧情只有被敌对NPC、敌对玩家看到，这部分才是有意义的剧情。这会儿观众既然已经到场，那他
也能开始琢磨着准备开演了。
这么想着，楚黎没怎么犹豫，当即就操控着这具捏出来的骨架，在所有NPC惊愕恐惧的视线中，跟着走进了城镇中。
也就是在走进城镇后，因为来得太巧，楚黎甚至还顺势听清了这些人的对话，直到这些人打算用低温对付自己的蘑菇。
老实说这个思路并没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就被他这个当事人听得一清二楚。
之前在面对高温时点下的那几个“抗火”的信仰点，这个技能就已经鸡肋到让楚黎不想说话了。
眼见这些NPC在这之后还打算用低温，他可不想把信仰点在点到另一个同样鸡肋的“抗寒”上。
这么想着，楚黎当即操控着地面上这边已然被同化成菌丝的土地，提前在一切发生前制止这些人的举动。
楚黎轻点几下鼠标，以键盘按键为辅，操作着让菌丝变成凝实的血肉，在符合计划主旨的前提下，跟着制住这部分NPC的举动。
【快打开匣子！】屏幕里的NPC这么高喊出声。
“开什么开啊，”楚黎笑着操作着菌丝化作血肉，制住这些人的动作，“都给我安静待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计划夭折变猪猪吧。”
……
“快打开匣子！”为首的神眷者高喊出声。
此时此刻，眼见邪神就这么出现在不远处，他已然顾不上什么和收容物之间的安全距离，只知道大喊着提醒那位手里拿着匣子的神眷者放出收收容物。
然而相比起邪神，他们的动作还是太慢了。
平整坚实的地面开始下陷变形，像是一个出现在城镇正中的沼泽，充满了柔软的血肉。
这些带着浓烈腥味的血肉凝结成众多柔韧的触手，强行捆住了所有人的手脚。
随即，沿着所有当事人的身体轮廓，它们凝聚在一起，最终织就了一只不断蠕动抽搐、几乎包裹全身的茧，像是体外消化的胃袋一样罩在所有人身上。
而在茧中，这些神眷者甚至能感觉到茧内的肉壁上生出无数众多的细小的触手，像是捕猎的海葵一样力求包裹覆盖猎物全身。
这些细小的触手有效控制住了所有人挣扎的动作，它们
顺着皮肤上的毛孔强行往里钻，滑动间仿佛带着浓稠黏液的柔腻触感让人恶心。
“啪嗒”
坚硬的匣子掉落在肉茧底部，与血肉接触后的钝响里还夹杂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水声。
而与此同时，邪神也借着这些血肉，重新组装自己的身体。
透过肉茧上的缝隙，被困的神眷者们最终还是看到了茧外骇人的一幕——
无数血肉像是海浪一样朝着骷髅骨架的方向涌动汇聚，他们顺着骨架的轮廓一路向上爬满了整个骨架，并在最后在骨头的基础上编织固定出了人体。
这些血肉重重叠加，勾勒出明显肌肉形状，其中还夹杂了些许明显的白色油脂，看着就像是一个开膛破肚、被扒下人皮的人体，看着越发显得骇人。
因为没有眼珠填充，此时这具身体的眼眶还是空荡荡的深黑。外人甚至还能通过这两个黑洞洞的孔洞，看到内里厚重肉块抽动的样子。
此时那个没有眼珠填充的眼眶就在静静地和他们对视。
大抵是觉得他们挣扎的动作看着实在有趣，周遭的地面上投下大片阴影，邪神俯身，双手撑着地面像是个好奇的孩子一样凑过来，近距离观察他们的反应。
而在这之后，像是从他们的惊恐与绝望中感觉到了由衷的喜悦，那颗巨大头颅两侧的笑肌大幅度向上拉扯，最终在渗出的血丝溢出白腻的脂肪前，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可怕微笑，表明自己已然被世人痛苦取悦的结果。！
第八十五章
惊恐么？害怕么？
狭小的空闲内,于体表蠕动的细密触手让人头皮发麻。
哪怕透过肉茧的缝隙，茧内被困的人实际并不能看到茧外的具体景象,只能从些许侥幸看到的画面猜测具体的情况,但这份视野被限制后带来的幽闭恐惧感，反而比置身于肉茧外直面邪神还要来得更加可怕。
就好像此刻他们已然身处某个特定的体外消化器官。
随着黎明神低头俯身的动作，那张缺失了人皮的人脸也开始离他们越来越近，那两排整齐分布的牙齿也跟着凑到了他们面前,几乎能叫人看清牙齿光洁的釉质层反射出来的模糊倒影。
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依旧在直直注视着他们,像是在观察哪里更方便下口。
“呜呜呜”
数个神眷者被自己的联想吓到发抖,几声压抑的尖叫从喉咙口里挤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身体记住了这些非人神明给世人带来的痛苦，即便眼前不远处的邪神看着显然没有多少用牙齿撕扯人类皮肉的想法,但随着皮肤被肉茧侵入的细密疼痛,感受着身体里连血液都开始凝固,像是凝结成冰的水一样变成另外一种固体的菌丝，众人在看清那两排锋利巨大、足够轻易咬碎头骨的牙齿后，几乎下意识便生出了类似的联想。
此时此刻，他们甚至连恐惧的情绪都被另一个凌驾于世人之上的存在越权掌控，都害怕的本能反应都不得不加以收敛,唯恐那些仿佛消化器官的触手从自己大张的嘴侵入，并深入咽喉肺腑。
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
原初神在上,请您务必庇佑您的这些忠实信徒！
眼见邪神的骨骼跨越数个城镇，与这方天地的“长生肉”共同构筑成邪神的躯体,所有提前准备好的计划在最开始就毁于一旦，于黎明神随意一击后甚至做不出半点反击的举动保护自己，他们不得不开始祈求神明。
只有神明才能对战神明。
如果最开始还属于收容物的“长生肉”与“长生肉种植园”，还能勉强包括在教会能解决的范畴中,那么现在融合了两个身体部位的邪神出现，他们便也只能祈求原初神的庇佑。
时间门在恐惧中流动得尤为
缓慢。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绝望中祈祷了多久，就在视野即将被蠕动生长的肉茧彻底吞没前，一点圣洁的圣光吸引了他们的所有注意力，突兀出现在了不远处。
明亮的圣光正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凝实的人影。
那应该就是他们的原初神了！
和那位没有人皮、过分赤/裸出现在黎明神不同，祂看着是如此圣洁美好，仿佛其本身的存在就寓意着“希望”一词。
在无数信徒期待的视线中，那个圣光中凝实的人影微微一抬手，包裹住在场所有人的肉茧便凭空爆开。
而他们善良温和的神明甚至考虑到了他们的需求，刻意在他们周遭施放了一层无形的壁障，用以防止鲜血、肉块泼溅，弄脏他们身上雪白的长袍。
“天，我何德何能……”
“这才是神明啊，这才是真正的神明啊！如此圣洁、如此美丽，这才是神明该有的样子！”
这些神眷者踩在地面上。
也不知道原初神在他们不知道时候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在这片化作血肉的湿腻沼泽中，他们彻底摆脱了刚才的困境，凭空站在和地面存在些许距离的半空，满脸崇拜地望向那位给世人带来希望的神明，然后彻底被这幅不同于黎明神神血腥面目的表皮欺骗。
他们并没有看到，无形的壁障在他们周身构建出了一个狭窄的笼子，像是刚才蠕动的肉茧一样将所有人都囚困在原地。
他们也没有看到，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嘴撕扯他们的血肉，贪婪细致地将所有人身上仍属于人类的那部分血肉吞食殆尽。
这些神眷者从始至终都只是望着那位于他们心目中圣洁无比的神明，在无法言喻的感动中彻底失去了作为人类的最后一点证明。
不远处的教堂内，那位作为屠夫惩戒自己的神眷者看向不远处掉落在地面上的猪的头颅。
那是他的一部分灵魂，那也是他曾经的忠贞信仰。
屠夫彻底剥离了自己身上属于异端的那一部分。猪的脊骨、猪的头颅、猪的四肢……这一切都尽数被他随意扔在地面上。
他靠近了这堆猪的零件，抬手将其按照原本的顺序摆出了固定的形状。
他让头颅眼眶中黯淡的双眼
直直对准那些在无知无觉中失去身体血肉的神眷者，语气似嘲讽又像是悲凉。
“看，这就是你信仰的那位神明，这就是你愿意为他付出全部、哪怕饱经痛苦也不愿意改换信仰的原初神。”
“祂过去就是这样吃人的，在你不知道时候，或许祂早已吞服你的大半身体，所谓‘神眷者’的称号可能对祂来说无非是美味食物的另外一个别名。这就是你口中的圣洁么？这就是你口中的善良么？祂哪里比得上那位给我们带来黎明的黎明神！”
“黎明神一定是知道了祂的谎言，从而作为救世主拯救我们这些被骗的可怜人的！”说到最后，他语气越发狂热，擅自给黎明神添加了自己的美好想象，并随之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屠夫的脖颈上鼓起了一个巨大的圆弧，像是即将有什么东西再度突破血肉生长而出。
这是他过去无比熟稔的一个过程，在这个肉瘤鼓起不久后，或许那头蠢猪很快也将再度从他身体里长出。
不过这次或许会有个不同以往的好结果……
在亲眼看着那些神眷者身上凭空出现无数吭食后的缺口，随之涌动而出的肉质触须再度被白色的菌丝填平，表面生出柔软平滑的皮肤后，这不同于过去“长生肉”生长过程的情况似乎也说明了什么被遮盖的事实真相。
那两枚黯淡的眼珠静静地凝望着不远处一无所知的神眷者，脖子上鼓起的巨大肉瘤像是痉挛似地抽动了两下，随即很快重新变得平滑，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这一刻，他终于成为了一个完整的黎明神的狂信徒。
……
屏幕前。
楚黎显然同样也意识到了敌对玩家的出现。
大概是因为先前两次的交锋，这一次双方再度会面，对方甚至直接省略了最开始无意义的寒暄，也没有什么类似于第一次见面时的试探。
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在场这些神眷者将再次成为威胁自身的把柄，甚至都没等楚黎做些什么，对方就直接当着他的面打碎了肉茧的束缚，随后一口咬下了这些NPC身体上的血肉。
楚黎也不是第一次看敌对玩家吃人了。
之前第一次交锋的时候，他就眼睁睁看着敌对玩家咬下了NPC的大半个身体。
只是当时他以为敌对玩家这么做，纯粹只是为了用信徒的血肉临时给自己捏一具能用来打斗的躯体，方便撑到更强的本体到场出现。
但现在眼见敌对玩家都已经早早到场，却还非要在救下信徒后张嘴吃人，这看着就显得有些不大对头了。
不是……
吃人还吃得这么遮遮掩掩，这看着偏偏也不像是整合信仰的操作。
对方没事找事做这些干什么？
考虑到游戏本身的设置，游戏本身的游戏内容无非是“拿到信仰点加点，然后获得更多NPC的信仰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个过程。
目前对方又提前取得了这颗星球几乎所有人的信仰，他只能暂且把敌对玩家的所作所为朝“获取力量然后加点”的方向上靠。
难道说和他的情况存在不同，本轮游戏的敌对玩家用来加点变强的东西不是信仰点，而是这些你破产的血肉？
除了这个之外，楚黎显然想不到其他任何能让对手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做出这种操作的原因了。
……联系敌对玩家的本体显然和他的所有初始选项都不大一样，或许就连这些细节上的小设定也会存在不同，这也说不定呢。
那还真是羡慕，如果真是他猜的这样，这个食用NPC血肉变强的设定明显比他的更有难度、更有意思一点啊。
楚黎忍不住打字问了一句。
黎明：【你的游戏模式是不是和我不一样？你那边是不是必须要通过这些信徒NPC的血肉，才能变强进行加点？】
楚黎自认为自己已经问得很礼貌了。
说到底就是个游戏加点的方式，大家都是游戏玩家，这也只是不涉及游戏输赢的交流，看着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
然而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敌对玩家面对NPC时扮演神明的称职程度。
原初：【什么靠血肉获取力量，胡说八道！！！你以为你这么胡说瞎编，就能动摇世人的信念，用卑鄙的手段取得最后的胜利么？简直痴心妄想！】
原初：【你也别想像上局一样投机取巧，再用我的这些可怜信徒威胁我。这片城镇姑且算是你的领域，这里都是你的信徒。相比我花心思污蔑我，不如好好想想要怎么自保
吧？！】
别说，当着这些NPC的面，他的这个敌对玩家还真是肉眼可见地礼貌了不少。
还记得当初游戏开始时和对方的那次短暂交流，一句话里有一半都是因为骂得太脏从而被屏蔽的星号，这代入感还真是让人敬佩。
不过就冲这沉浸的架势，怕是今天也问不出来其他什么东西了。
楚黎盯着对话框里的这几行类似于人物扮演的字句，差点就要跟着一起代入游戏身份了。
话说这算威胁么？
别说还挺好笑。
用NPC来威胁玩家？恐怕只有对方会被这个威胁到吧。
楚黎忍不住打字逗逗对方。
黎明：【什么叫我的信徒？除了那几个稀少的、直立行走的人之外，其他明明都是你的信徒。至于我的那些信徒，随便你打，打死了都算我的。】
黎明：【对了，我记得你好像一直都很关心你的那些信徒。话说你有那么多信徒被我捏在手里，你应该不想亲眼看着他们变成没有生命的菌丝，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岔了，在他这几行无所畏惧的回应发出去后，对面敌对玩家的角色都有一瞬间门的狰狞。
而这似乎并不是他的错觉。
对面的敌对玩家代入感强到夸张，回应的话语隐隐做出了退让不说，说话间门居然还真操作着角色做出了烦恼的神色。
原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居然都能被他威胁到？
楚黎盯着敌对玩家的角色看了好一会儿，他强烈怀疑，敌对玩家这次把自己捏得和灯泡一样，就是在代入感和繁复操作中找到了平衡，以此来让NPC看不大清自己的动作，适量降低角色扮演难度。
真是称职到让人忍不住怀疑，玩家的演技是不是对信仰点也存在加成……
不过看着这么称职、真把自己代入了这个原初神的身份，轻易就能被他威胁到，还真就给了他一种无论说什么对方都有可能答应的奇异趣味性。
出于自己的恶趣味，楚黎念头一转直接就打出了一句近乎于挑衅的话。
黎明：【我想要看到大家相亲相爱，除我以外的神明能和祂的信徒同甘共苦。要不你也和他们一样，一起变猪猪吧。我要是看开心了，说不定大家都能恢复原样，顺带着作为始作俑者的我也会直接离开这里哦。作为他们信仰崇拜的神明，为了整个世界的和平与安宁，你应该不会不答应吧？】！
第八十六章
楚黎已经能想象到对面之后可能有的反应了。
大家都是游戏玩家,玩游戏就图一个爽。游戏里突然遭遇对手的挑衅，别说现在情况本身就是敌对玩家占优，就是本身在游戏里即将落败,遇到这么个情况,哪怕真的要输了怕是都咽不下这口气，游戏不打了估计都得打字骂人。
毕竟游戏么……游戏可以输,但是骂战必须得赢。
果不其然，那位演技派的敌对玩家当着这么多NPC的面，果然忍不住回嘴了。
原初：【放肆,做出了这么多恶事你还想直接离开？今天我就让你彻底灰飞烟灭！】
……不过别说,可能是过去的游戏理念依旧影响着自己,就算是回嘴也要顾及自己的神明身份,看着反倒显得软弱无力,让楚黎看着有些想笑。
眼见对面真的开始动手，楚黎当即开始准备应战。
打开游戏里“进化方向”的页面，楚黎当即着手加点和敌对玩家对刚。
相比起其他什么不清楚具体效果、也不知道如何操作的其他技能选项，在这个战斗一触即发的危险时刻，楚黎更偏好使用那些过去熟悉的技能,索性把目前手头上剩余的几百个信仰点全点在了“同化”上。
只要菌丝尚且存在，那么蘑菇就永远不会灭亡。
“同化”兼具繁殖扩张以及扩张对战的能力，这两项都是他目前需要的重要能力,也称得上是目前性价比最高的加点了。
把所有信仰点全加在“同化”上，楚黎顺带着改写了“同化”、“变形”的技能效果。
他直接把“同化”技能的技能说明全部删去，确保“同化”技能不被限制能发生在任意时刻任意地点,顺带着更改了“变形”技能的作用，确保“变形”同样能在人身上迅速作用后，楚黎当即操控蘑菇展开反击。
现在就看看,到底谁会在这场战斗中胜出吧！
……反正他还有不少菌丝流落在外，就是这座城市里所有和蘑菇相关的一切真的全被对手尽数销毁了，他同样还有反击的可能。
……
城镇中。
被原初神牢牢护住的神眷者们自然也听到了邪神大言不惭说出口的话。
挑
衅，这绝对就是2十有八九的挑衅！
只是听清了黎明神那阴阳怪气的话，即便作为这场神明之战的旁观者，还是难免因此而生出仿佛感同身受的愤怒。
更别说被挑衅的另一位当事人了。
果然，就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这张狂的态度同样惹恼了原初神。
“放肆，做出了这么多恶事你还想直接离开？今天我就让你彻底灰飞烟灭！”
听着神明隐含怒火的声音响在耳边，作为笃信原初神的力量的信徒，他们已经想象到之后黎明神彻底消亡、世界重新恢复原本平静安宁的场景了。
数道期待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空中的人影，所有人说话的语气中都难免带上了雀跃的意味。
“愿一切结束后，这些无辜的受害者也能在见证邪神的死亡后，也能获得灵魂上的解脱与救赎。”
“是的……哼哼……原初神在上……我们一定，哼……”
“哼哼哼。”
然而就在此时，随着双方的正式交战，异变却率先发生在了他们身上。
在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说出口的语句中便悄然多出了几声理应不该从人类口中发出的猪叫声，并最终连成一片，使得原本交谈对话的言语反而显得不大正常。
他们身体的四肢开始缩小变成猪的四足，脊骨末端的尾椎开始异常伸长穿透皮肤，最后长成了一条蜷曲光裸的尾巴。
逐渐开始意识到不对的神眷者们开始看向彼此，而那一颗颗深黑的瞳孔正中，唯一倒映出来的却只有蒲扇一样的耳朵、拉长正对前方的鼻子。
就像是一场怪异而疯狂的传染病，只是被那曾化身为猪的屠夫咬了一口，双方仅存续了片刻的接触，所有人都被感染变成了同样一个名为猪的物种。
即便在神明的庇护下，他们的结局似乎也没有任何改变。
看到彼此如今的样貌，难以想象他们居然在原初神的庇护下，居然还无知无觉成为了邪神的俘虏。
那对像是玻璃球一样深黑的眼珠表面蒙上一层泪光，绝望在此刻逐渐蚕食他们先前的所有自信。
……而这似乎同样也隐隐预示了这场双方交战最后可能的结果。
不远
处，一场神明之间的战争自此拉开序幕。
此时此刻，在面对原初神如疾风暴雨般的攻击时，那个肌肉裸露在外的扭曲人形表现出了远比过去更加邪恶肆意的姿态。
在祂的感染下，这个“长生肉种植园”自此终于展露出了它原本的狰狞面目。
抛却了过去伪装出来的“普通小镇”的表现，楼房、甚至于原本坚实的土地都表现出了其原本没有的柔软特质，开始变换原本的形貌。
它们像是翻滚后的水波一样，整个城镇在无外力的前提下开始变得平缓。
原本耸立的房屋建筑像是柔软的面团一样开始下陷，它们在重力的作用下平摊在地面上，而随着这些建筑高度的每一次缩减，其表面属于房屋的深灰颜色也在不断减淡，并最终化作一种出于另一种颜色极端的白。
“啪”
像是泡泡被吹大到极限后破裂的细微响动，这些原本的房屋建筑摊开扩张到了极限、乃至表面维持形体的张力突破极限后，当即迅速破裂爆出内里的菌丝。
而其他原本建筑内里的空气此时也像是岩浆里的泡泡，在菌丝内里鼓出一个明显的气泡，然后浮出上升到表层炸裂，顺势逃离菌丝的追捕。
相比起这些没有具体形状的空气，其他存在于这座城市中的活物在面对此情此景后，却是无计可施只能小心去看神明的脸色，等待自己最后或死亡、或侥幸得以存活的未来。
大片建筑化作菌丝淹没了这座城镇，连带着那些在城镇各个角落的人都无法从中幸免。
成千上万的牲畜发出尖叫，各种各样的叫声充斥着城镇的么每一寸土地。
而不用于这些牲畜的叫声，城镇中另外一个疯狂的群体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喜悦。
“原来像我这样卑贱的人，居然也能成为构建神明躯体的材料……太好了，太好了，如您所想如您所愿，我愿献上我的全部！”
“赞美我主，感谢您赐予了我等与您融为一体的机会。”
“哈哈哈哈……你们哭叫什么？你们难过什么？！这可是我们的荣幸，我主甚至给了你们这些该死的异端触碰神明的可能，庆幸吧，庆幸你们这些该死的异端居然也能为我主所用。”
无数声音交错在一起
，连带着逼退了那些等在城镇外的人。
他们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数公里，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无菌丝翻滚后生出的响动，这才停下脚步心有余悸地往回看。
此时此刻，在这片再无任何障碍物的“长生肉种植园”中，他们轻易便能看到那位为世人所恐惧的邪神。
浑身赤/裸的黎明神堪称是张扬地站在这片菌丝构建而成的汪洋中，脚踩无数的疯狂的尖笑与绝望的哀嚎。
这整个城镇，便是邪神置身的地狱。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在整片“长生肉种植园”彻底失去原本形貌后，在无数菌丝、无数“长生肉”的补充下，连带着废墟之上的黎明神的身形，都再度拔高了不少。
相比起身高足足有几十米的黎明神，那位位于不远处的原初神就显得格外迷你了。
在双方体型的巨大差距下，以至于浑身充斥着圣光的原初神被映衬得像是一颗反射阳光的灰尘。
难以想象，这个看着体量并不算多大的原初神究竟是如何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的。
和上次交手时几乎差不了多少的招式，大概是意识到了把对手打散、撕成碎块，这对眼前的这位黎明神来说并没有多少实际的用处，反而会让祂的躯体分散落到大陆各个角落招致更多的灾难，原初神打出的还是那个能吞没一切的黑洞黑球。
……除了这次动手攻击的数量更多，几乎覆盖邪神的全部身躯吞没所有之外，看着和上次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无数黑球在黎明神体表爆开，留下无数密密麻麻的空洞，把这具庞大的身躯吞没到只剩下几块碎肉。
所幸黎明神的生命力向来强悍。
哪怕在黑球爆开后，祂的身体只剩下几块位于夹角缝隙的碎肉，但在脚下无数菌丝得以用来补充的前提下，无数菌丝迅速爬上祂的身体修复所有残缺。
在无数接连的炸响中，黎明神依旧安然站在原地，就好像对手从未对祂发起过进攻。
而不同于对手猛烈快速的攻击，黎明神的动作更加缓慢，也更加隐秘。
细到仿佛蛛丝一样的菌丝被专门从地面抽离，缓缓接近了不远处的那团圣光。
无数纵横交织在一起
的细微菌丝织就出一张巨大的、同时在空气中难以辨认出具体轮廓形状的网，它在缓慢接近到某个特定距离后，迅速从下到上弹出捕获场中唯一的猎物，连那本该无形的光束都被他强行切割出了一个裂口。
连这些本该无形的圣光，此刻都难以逃脱它们的追捕，被强行纳入了它们的食谱中。
这些菌丝就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刀，强行切开了外层朦胧的光，深入内里强行勒住了光团里的人，不断尝试同化内里的对手。
双方的交战并不复杂，招式甚至称得上是简单。
但就是这简单至极的手段，就足以用来判定这次交战的胜负！
……
屏幕前，楚黎无比细致地从大堆菌丝里抽出了几根，连成网靠近捕获自己的对手。
而他最后显然也成功得手了。
现在蘑菇的菌丝触碰到了敌对玩家的角色，敌对玩家又不停歇地对他轰炸攻击，就看最后是谁先把对手磨死了。
楚黎一边狂点技能“同化”敌对玩家的角色，一边强行给那些变成牲畜的异教徒发出恐怖威胁，表明对方要是拒绝屈服他会直接把构建成灵魂的菌丝稀释到接近于无，或者说直接融入本体消灭所有其他属于人类的意志，用彻底的死亡来换取对方的屈服。
不得不说，手段很无耻，但却很有用。
就靠这种威胁的手段，楚黎又获得了不少信仰点。
唯一可惜的是，此时敌对玩家在场，这些NPC对他们信仰的神明同时也有不少信心，径直表明了自己绝不屈服的决心。
没办法，为了杀鸡儆猴，同时也算是为了满足这部分NPC的心愿，楚黎直接把这些不听话的NPC直接揉回菌丝原本的模样，然后将其强行掰碎汇入这片广阔的菌丝汪洋中。
就像是蚯蚓被切成碎末后再不可能留有生机，他们的魂魄被碾成碎末，彻底崩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也算是满足了他们宁死不屈的宝贵品格。
在这一连串操作后，楚黎很快把这部分新得到的信仰点全都一起加在了“同化”上，和敌对玩家僵持消磨。
而在又一波信仰点的加持下，显然对面也感到了压力，急需更多的力量。
于是敌对玩
家也跟着做出了自己的行动。
楚黎亲眼看到，位于菌丝波及范围之外，那些惊恐等待最后交战结果的神眷者被吞没了大半身体，畸变的触手瞬间蔓延至全身，最后变成了一群没有理智的疯狂怪物，哀嚎着说自己饿要吃肉。
……这个情况，这些不会就是那些教会口中的怪物污染物吧。
楚黎好奇看了两眼，不过还是很快把注意力放回到敌对玩家身上。
而之后，大概是因为敌对玩家本身也点了和“同化”类似的技能，在又一波力量上的加强后，两边的“同化”技能凑巧达到平衡，双方力量再度平衡陷入僵局。
楚黎看着敌对玩家连续不断的攻击，强烈怀疑对方的用作加点的NPC血肉数量，会是个随时间增加而减少的消耗品。
不然就这会儿双方互相僵持的情况，看不见半点成功的希望，换他来估计都懒得额外操作动手。
估计对方就是下意识把自己的情况套用到了他身上，误以为他用来换取力量的能源不是信众的信仰，而是信众的血肉，抱着不用就是浪费，或是想要打消耗战的念头，这才从始至终都战役昂扬没有停手。
何必呢，最后说不定还会先把自己耗干……
楚黎没有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的喜好，在意识到自己这次十有八九打不过对方后，当即准备带着这具集好了血肉、骨架的人形角色跑路。
然而就在此时，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颤动了两下，表明手机收到了短信。
楚黎下意识打开看了两眼，一条奇葩的诈骗短信当即映入了他的眼帘——
【[特异处理局]如果遭遇怪异，或是其他什么难以理解、常理之外的怪事，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点进链接播放该视频，以此来震慑所有心机叵测的鬼怪，并趁着视频播放的空挡逃生求救。但同时，该视频不可连续重复播放三次及以上，不然同样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请千万谨记！】
下面附上的就是短信中所说的这段视频的链接。
楚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不把人当人的诈骗短信，就好像在诈骗犯心里，收到短信的人都没有脑子一样。
这和以前那种“我，秦始皇，打钱”的诈骗信息有什么区别？
反正看着都是一样的离谱。
不过别说，可能是编辑这条短信的人智商成迷，内容离谱到了某种程度后反而让人生出强烈的好奇心，楚黎还真有点想顺势点开链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不巧的是，电脑屏幕中，就好像他之前想的那样，坐拥大半NPC的敌对玩家真的开始不耐烦这局僵持良久的对战，估计是又吃掉了不少自己的信徒NPC，打出来的攻击当真越来越强了。
楚黎眼看现在敌对玩家一招下去都能打掉自己角色的大半个身体了，当即忍不住惊讶出声：“天，这么多菌丝不会真的全都报废在他手上吧？！”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游戏内容再度吸引，原本点开链接看看视频的想法也因此很快消失殆尽。
相比起游戏，诈骗短信简直不值一提。
想想也是，像是这种诈骗短信附带的链接，点进去开头十有八九会是什么输入账号密码的界面，来回就是骗取账号密码的老套路，看不看估计也没什么差别。
但游戏就不一样了，这要是再这么僵持下去，他估计真的会错过带着NPC跑路的机会。
这么想着，楚黎很快按灭了手机的屏幕，把这个无关紧要的诈骗短信放到了一边，转而继续盯着屏幕准备应战。
也幸亏他没有点开短信附带的这串链接……
不然在点开链接后，祂将看到自己发出去的那段熟悉的游戏录屏。！
第八十七章
一个小时前,特异处理局总部。
位于整栋办公楼顶层的办公室内，特异处理局总局长看到了一份特别的报告——
【因全国各地诡异爆发，特请重启“绝望录像”,基于所有人自保的机会与可能,希望局长批准……】
报告开头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书写者的想法，在这之后就是大片用来说明自己观点可行性的论述。
通常来说，特异处理局的专员想要运用这种收录的天灾用以战斗避险,这也不是不行。只要遵守天灾的杀人规则合理进行规避，这确实也能成为专员们对战诡异时的助力。
但如现在报告上所写的那样，将某个规则无法确定的天灾公开给全国范围内所有民众使用，这就有些过于出格了。
要知道,那些对诡异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显然没有运用天灾进行自保的素质，由于过去从未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对待天灾时的态度里难免会带上轻慢，这反而会让那些普通人更容易陷入危险中。
更别说，这个名为“绝望录像”特殊视频，同样是一件记录在册,没有一个完全的解决方法，只能让人类主动选择避让的A级天灾——
【名称：绝望录像】
【等级：A级天灾】
【地点：虚拟网络某视频网站】
【概述：一条来自于用户“黎明”上传到网络的游戏录屏,同时游戏内的玩家ID同样显示为“黎明”。伴随着视频上传到网络，所有看见视频的人和怪异或多或少都会受到视频的影响,并因为视频生出浓烈的恐惧敬畏抑或是狂热信仰。】
【杀人规则：当视频循环播放三遍后，将有不可思议的事降临到观看视频的人身上，所有观看者都会生出强烈的恐惧，并随之涌现出难以理解的狂热。】
【解决方案：谨记视频循环播放次数，尽可能减少视频播放的时间，并将循环播放的次数其约束到三次以内。】
【注意事项：截至目前为止,“绝望录像”并未显示出真正的致死性，中招的对象呈现出与“迷失村落”近似的反应。当然，因为缺少数量足够多的参考对象，仍无法尽数排除“绝望录像”致命的可能性。】
虽然就以现在“绝望录像”表现出来的特
性，它目前并未发现致死的可能。
违背杀人规则的人最多只是失去了原本的部分特质，而唯一一位记录在册的受害者甚至已经再度回归校园、回归原本的正常生活，和过去的唯一区别仅在一份对于“黎明神”的信仰上。
但这种无法处理、无法被解决的A级天灾，一旦真正中招就再没逃离的可能。
人类对怪异的了解何等浅薄，在无法真正确认其危险性的前提下，所有等级为C级天灾以上的天灾，都无法被专员取出使用。
C级天灾——即具备合理的解决方案，可以合理运用其杀人规则规避危险，甚至能在触犯杀人规则后让专员反杀的天灾。
像是这种有合理解决方案，甚至于天灾本身都被专员拿捏在手里的诡异，才是真正能被取出运用的东西。
只有C级天灾极其以等级以下的怪异才能尝试被专员运用，如今这种等级为A级天灾的“绝望录像”被申请大范围使用，这要是放在以前，特异处理局总局长光是看到位于第一行的离谱请求，恐怕就会直接把这份报告放进碎纸机。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在确认了这份报告申请推广使用“绝望录像”后，即便心里下意识就因为其A级天灾的等级而生出了抗拒，可总局长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私人情绪，继续往下审阅这份申请报告。
原因无他，因为真正的天灾彻底降临了。
也不知道在不知道的时候，这颗星球上究竟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巨变。
自打今天早晨天亮后，当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清醒过来重新准备开始工作时，相比起民众和往常一样，去往自己的工作岗位进行照常的工作，更多的反而是随着天明后被出门工作的人发现的尸体，以及源源不断朝着警局涌来的报警电话。
太多离奇的死亡案件出现在了民众的视野中，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人表明了自己遇到怪事，疑似正处于诡异案件中的情况。
像是有什么人猛地推开了某扇禁忌的门，无数诡异从门内倾巢而出，使得这片本就不平静的土地上，跟着涌现出了更多的灾难。
就以他们特异处理局如今记录在册的专员人数，显然不足以应付这些几乎密密麻麻遍布全国、覆盖每一个大小城市的诡异数量。
不得已，他们只能尝试另辟蹊径，用其他方法保证全国人民的安全。
这份与“绝望录像”相关的报告，就是因此而出现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哪怕这个离谱的天灾等级显然不便于大范围应用，但在目前束手无策毫无办法的前提下，特异处理局总局长也只能耐着性子去看，去思考具体方案的可行性。
别说，如果忽略“绝望录像”的等级，这份报告上写得还算挺合理……
因为“绝望录像”目前发现的“中招后只会转变部分对信仰的看法成见，所有过去的记忆乃至于自身人格都还能保有过去的完整模样”的特性，也让这份报告的可行性跟着有所增加。
而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在自身性命受到威胁的前提下，牺牲掉一些可有可无的信仰也不是不行。
要不是不能确认那位传说中的“黎明神”对人类是否存在好感恶意，不能确定对方对人类的看法，疑似推广使用“绝望录像”存在吸引更加危险的怪异降临于世的可能，他恐怕现在就会批准使用“绝望录像”。
不过不得不说，写出这份报告的人确实很是用心。
应该是也考虑过类似于“播放‘绝望录像’吸引那位被称为黎明神的怪异”的可能性，后续对此也有相关的解释说明。
特异处理局总局长皱眉往下看，很快就看到了这部分内容。
只是报告上的文字并不是表明了书写者笃定“黎明神绝不可能出现”的结论，而是从另一个看着甚至有些悲观的角度，说明“是否大范围推广使用‘绝望录像’都不会对未来的结果造成影响”的事实。
报告上明确写明了，这个名为“黎明神”的教派，已然早早便在西方国家推广了开来。
在这个发源于某个偏僻小镇的教派成立起初的信徒成员中，有一名名叫艾克的信徒，他过去甚至还是一位无信仰的警局警员。
也不知道具体都发生了什么，据网上能查到的艾克本人所说的话，对方表示自己在最初看到神明在人间的化身后，很快就被那极具神圣的圣物所吸引，心中虚化的“神明”代称跟着落到了实处、有了真正的形貌，于是自此献上了自己卑微的信仰。
而那些人供奉的黎明神似乎也真显出了神迹。
在神明遗落人间的圣物前日夜祈祷后，这些黎明神的教徒还真获得了异于常人的特殊能力，就像是一些超能力电影里主角一样，拥有了堪称神异的超能力。
也正是因为这份不同于普通人的超能力，自打那些诡异接连降临后，他们就成了全国上下无数人崇拜的英雄，连带着他们共同的信仰也被越来越多人得知，一同信奉。
怪异都有一个固定且特殊的名字，这个国外的黎明神，与“绝望录像”里的黎明十有八九是同一个东西。
当然，这个现实案例不是用“国外的黎明神赐福众人、赐予了所有信徒保护自己的力量”来说明黎明神的无害，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冰冷现实地表明，国外这些数量众多、同时仍在随着灾难的发生而不断增多的信徒，显然同样能吸引那位名为“黎明”的怪异。
如果发出这段“绝望录像”的“黎明”真的存在，那么就算他们禁止了“绝望录像”的流通，除了为此而死去更多的民众外，最后可能的结果都不会有所改变。
如果发出这段“绝望录像”的“黎明”并不存在，那么现在直接启用“绝望录像”，反而能救下更多人。
——这么看来，提前启用A级天灾“绝望录像”，对他们来说反而更占优势。
特异处理局总局长看着那段关于国外流通的黎明神教派的叙述，相比起启用“绝望录像”，反倒是更想遏制这份信仰的扩张。
只是那些西方国家显然不可能听取他们的提议，拿出手机上网一搜，类似于“某政员公开表示自己信奉黎明神”的新闻更是比比皆是。
因为世人对力量的渴求，这份信仰已然浸透了整个国家。
劝不住的，停不下了……特异处理局总局长叹了口气，只能继续往下看。
而报告的最后，相比起冰冷的论述，反倒是透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意味，表明了除却启用“绝望录像”外，他们再找不到其他任何符合要求的方案。
“绝望录像”兼具能大范围传播、震慑绝大多数怪异，以及并不致死的温和特性，是截至目前为止最符合要求的解决方法。
如果拒绝使用“绝望录像”，那么纵观其他所有收录在册的天灾，更是难以找到其他任何可行的办法。
除了“绝望录像”，他们还能用什么办法呢？
就像是报告上说写的这样，他们已然再找不到其他拯救世人的可能。
特异处理局总局长认真思索了许久，再找不到其他任何更加稳妥的办法。
眼见来自全国各地求救电话越来越多，他只能咬牙如报告上所写的这样，做出启用“绝望录像”的选择。
特异处理局总局长开始联络其他相关的部门，开始探讨计划实施的步骤，并在最后选择发出了那条写明网址信息的短信。
……
位于特异处理局总部建筑的另一个角落里，属于鉴定部门的办公室内。
书写这份报告的当事人——鉴定部门部长，此时正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挤压的繁复工作，尽可能将全国各地汇报上来的诡异汇集到数据库中，方便未来的取用。
键盘打击的声音接连响起，整个鉴定部门都在全力工作中，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确保未来更多人会因为他们输入数据库的这些信息而获救。
只是在键盘敲击的同时，填补在敲击声的间隙中，却是一声声诡异的低声尖叫。
朝着声源处看去，在鉴定部门部长的桌面上，一只播放着视频的手机正在竖立摆在那里。
简单观察手机屏幕，只是左下角写明的视频作者ID——黎明，就足以证明这段视频“绝望录像”的别名。
音量被调至接近于无的视频持续播放，但却因为播放这段视频的手机的数量而显得有些明显。
它们作为工作的背景音存在于办公室中。然而从始至终，整个办公室里却没有任何人觉得这里面存在问题。
“绝望录像”不断循环播放，直到轮播三遍后也依旧并未停歇……！
第八十八章
楚黎把自己的注意力再度放回到了正在进行的游戏中。
屏幕里,眼见敌对玩家的攻击被再度加强，看着一击下来就能直接打掉自己角色的大半个身体，只剩下半条孤零零的腿和半颗可怜兮兮的头。
两只幸存的脚因为贴近地面得以侥幸保留,半颗只留下两个空洞眼眶的头因为失去了连接的部位,在重力的作用下直直往地面上落。
好在蘑菇的再生能力一直不错，在那半个带着脂肪肌肉的头盖骨落到地面上前，再生的身体便很快重新连接上了这几块零碎的零件,恢复了原本整体的样貌。
只是这样继续僵持下去总归还是不大合适。
他真的有必要在这浪费时间，继续和对手在这为一场没有意义的胜负继续僵持么？
可能对方以己度人，误以为他的蘑菇也存在一个“死后就会让一切都至此结束”的本体，楚黎倒是无所谓对方怎么想他,或者说这么给他的蘑菇打标签、认定蘑菇存在弱点的想法，本身也对他有利。
但这片区域附近压根没剩下半个活人,除了被他藏匿在菌丝中的狂信徒外，剩下的要么在受到威胁后被掰碎分散成了真正的菌丝，要么就已经被敌对玩家提前吃干抹净，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的血肉直接变成了一团没有理智的怪物,这个可怜的数量显然不值得他额外花费太多时间。
……毕竟，像是这种痛苦的、绝望的怪物,随便在他们身上花点时间、给那么一点若有似无的希望就能解决。
如果对方都到这份上了还对敌对玩家忠心耿耿，那他还是趁早死了这份从对方身上拿信仰点的心思得了……
楚黎已经想操控这团菌丝带人跑路了。
想想是真的没必要继续在这个没有观众的地方和对方一起往下演,而且他既然已经确定没办法用蘑菇“同化”技能同化对方，那他本人也没多少继续留在这单方面挨打的爱好。
虽然蘑菇不会死，但这个挨打的场景要是哦看得多了，他也会觉得憋屈。
玩家玩游戏就是图一个爽，楚黎玩游戏也不是上线挨打来的。
眼见自己的“同化”技能还差一截信仰点，才能对敌对玩家的本体造成伤害,楚黎当即果断地选择了撤退。
原本构建成人体的菌丝迅速散落，化作近乎于液体的菌丝水流。
楚黎操控着菌丝朝着那几个浑身上下遍布肉质触手的NPC靠近，同时双手快速敲击键盘打出来一连串询问的话。
黎明：【痛苦么？绝望么？在这之前，你们一定没想过，你们信仰的那位神明会这么对待你们吧？】
黎明：【想要恢复原本的样貌么？如果你们愿你献上你们的所有，我倒是不吝啬于赐予你们神迹。】
当然，就目前来说，楚黎也不清楚他的“同化”“变形”连招能不能在这些人身上精准产生用处。
他现在甚至忘记了这些NPC原本的样貌，更别提用“变形”让这些NPC变回原来的样子。
不过这问题不大。
狂信徒么，但凡在对上自己信仰的那位神明后，自身还存在哪怕半点理智，这都不能算是狂信徒。
最后就算是被换了张不同于过去原本样貌的脸，就算是发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深渊跳进另外一个深渊，从肉质触手变成白色的菌丝，恐怕也只会对着他喊，“感谢神明赐下的恩典”。
……话说回来，他现在这么难用“魅惑”和“恐吓”攻下这些NPC的信仰点，这全是那位敌对玩家的锅。但凡没有原本的那份信仰碍事，这些NPC早成了他的信徒。或许他得再额外想办法多赚点信仰点，提早直接把这局游戏的对手先清出场。
楚黎这么想着，眼见那几个倒霉变成怪物的NPC果然拒绝不了他的提议，在原本的信仰动摇后很快被他的蘑菇侵占所有原本的神志，当即转头把这几个新的狂信徒NPC也化作菌丝，顺带着一起带着跑路。
构成菌丝的单独真菌本身就不算太大，他直接把菌丝捋顺变得更小，透过泥土间的细小缝隙，深入土壤借此来跑路。
在“变形”和“同化”技能的共同努力下，楚黎很快就把敌对玩家甩出去了一大截。
如今的这个加点虽然攻击性不是很强，但要论跑路却也称得上是合适。
可奈何对方像是真的认准了这团菌丝是蘑菇的本体，过去编出来的邪神鬼故事，更成了这团幻化成骨架的菌丝重要性的佐证，使得敌对玩家一直追在自己身后。
越是意识到
了蘑菇对这片大陆的危险性，越是发觉明白他对自身信仰的威胁性，就越是想要趁着邪神并未集齐身体所有器官、实力并未抵达巅峰前，趁早把黎明神斩草除根。
楚黎看着敌对玩家这幅不死不休的样子，一度想把残酷的真相告知对方，让对方意识到自己刚才废了这么大功夫对付自己，实际都是无用功。
只是在动手打字前，转念一想又逐渐意识到，这个对方紧追在自己身后的情况，实际都能算作是他用来发育自己的机会。
眼见敌对玩家本尊都操控着原初神的角色追在自己身后了，换个角度来看，这不同样意味着对方被他一直拖着留在这里，反过来就等同于对方同样没工夫去管其他信徒、去理会其他信徒的祈求与祷告。
这就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抱着这样的想法，楚黎当即在短暂给菌丝的“变形”技能设置了“朝敌对玩家攻击方向反向进行拓展延伸”，给这团蘑菇的菌丝临时弄了个应付对手拖延时间的技能效果。
随即，楚黎迅速切换了主视角，将自己的主视角换到分散落到世界各个角落的那些菌丝中，开始疯狂设置蘑菇的技能效果。
考虑到天底下所有蘑菇的菌丝都隶属于同一个整体，蘑菇的技能改变会波及到所有分散在世界各处的菌丝，为了获得更多的信仰点，楚黎大致设想了一下蘑菇未来可能的技能效果。
因为如今本身正在出于被追击的状态下，他不能时刻观察位于星球各个角落的菌丝的状况，只能像是先前设置邪神血肉一样，尽可能设置出一套无需玩家额外操作就能自动驯服NPC的连招。
而就目前情况来说，如今他急需信仰点，像是之前一样“被蘑菇同化后变形成牲畜”的威胁看着还是太和缓了。
楚黎把“变形”技能安排设定为“在没有玩家操控的前提下，在保持原有外形的同时朝着附近所有有智慧的NPC靠近”，以此来确保那些菌丝能在无人操纵的前提下逼近NPC。
……不过由于这会儿蘑菇的某团菌丝还在被敌对玩家追击，在提前构思好未来变形的技能效果后，他暂时也没有去尝试更改“变形”技能。
相比起设置“变形”技能，楚黎反倒是先把蘑菇“同化”技能设置为“被同化后，非信
徒的NPC身上，所有被同化的身体器官、部位，都变成分散的菌丝脱离NPC的体表”，以此来让这些NPC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菌丝变得残缺，作为现成的威胁来获取NPC的信仰点。
当然，由于如今蘑菇的“同化”技能足足有了成百上千个信仰点，这样威力巨大的技能足以在靠近NPC后于顷刻间杀死所有被蘑菇同化的NPC。
在设置了类似技能效果的同时，楚黎还不忘减弱蘑菇的“同化”技能的威力，确保未来那些中招的NPC能像是之前那些变猪的NPC，能有足够思考反悔的时间，缓慢崩溃的身体同时也能作为威胁胁迫NPC配合自己。
只是这样设置后，或许那些NPC在用鉴定水晶鉴定得到蘑菇的特性，发现其危险性后，就会选择远离，导致计划在最开始就直接破产。
也算是为了引诱其他NPC靠近蘑菇的菌丝，楚黎扫了眼加点后的技能，最后给“精神控制”额外编写了合适的技能效果。
就好像之前给NPC更改常识，使得所有人毫无疑惑、无知无觉地吃下那些从泥土中长出来的牲畜，楚黎这次再度尝试编写“精神控制”的技能，以此来引诱那些NPC主动靠近蘑菇的菌丝。
【在鉴定蘑菇的菌丝时，所有NPC都会看到一串虚假的收容物特性，具体为……】
后面就是一串楚黎花心思编写出来的假特性，所有规则都在引诱那些NPC与蘑菇的菌丝进行亲密接触。
只是同样，考虑到假规则看多了，那些NPC同样存在不知道具体自救方法，不清楚用自己的信仰换取保命机会、为他献上信仰点的机会，就憋屈走向死亡的情况。
楚黎思索片刻，最后在精神控制的技能效果末尾，添上了一个适宜的前提条件，以此来作为补充条件。
【……随着鉴定次数增多，精神控制的技能会不断削减至无，使得NPC看清蘑菇菌丝真正的特性。】
只要这样，那些NPC就会被假规则所欺骗，并在眼睁睁目睹身体化作菌丝不断溃败后，跟着逐渐从“精神控制”的技能作用下清醒过来，并在绝望中成为蘑菇的信徒。
整个获取信仰点的思路都很完整。
确定这整个过程没有什么逻辑上的硬伤后
，楚黎当即将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菌丝捏出人体器官的模样，以此来让自己编纂的邪神鬼故事继续延续。
考虑到“精神控制”技能产生作用的前提，是必须要在鉴定水晶前进行鉴定。相比起之前远离教会偷偷发育，楚黎这次直接操控着菌丝朝附近的教堂移动，以此来确保计划的顺利进行。
……反正这会儿敌对玩家本尊就追在自己的某团菌丝身后，估计没心思去理会别的事，那些NPC就算是意识到问题后再怎么哭爹喊娘，恐怕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安排。
楚黎这么想着，很快就操控着把这些变作器官的菌丝都安排放置在各地的教堂附近。
现在就等这些NPC在技能的作用下转变自己的原本的立场了。
确定没有其他需要处理的事情了，直到这最后，楚黎才按照自己刚才的设想更改了“变形”的技能，确保这些菌丝会自动朝周围活物靠近后，这才将主视角转回到那团被敌对玩家追击的菌丝上。
所幸他的操作足够快，在“变形”技能设置短暂更改的这段时间里，这部分蘑菇的菌丝同样并未遭受重创。
现在就轮到他用键盘操控这段菌丝拖时间，把敌对玩家的注意力强行留在自己身上，确保其他区域的菌丝顺利进行行动了。
……由于蘑菇的“同化”技能有了别的特定设置，他现在只能操控蘑菇变形躲避对手的攻击。
希望依靠他的操作，这团菌丝能在对方手上多拖延一会儿时间吧……！
第八十九章
罗德里克意外捡到了一件收容物。
通常来说,收容物大多都专门存放于特制的匣子中，随着每一只怪物、抑或是污染物的死亡，被登记收录进教会的库房中。
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在一个没什么特殊的寻常日子里,被人轻易在教堂外的墙角发现。
发现收容物的时机可以是惊险的、刺激的，独独不可能如此平静。
因为它出现得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以至于罗德里克最初甚至都没把这当做是收容物来看待,只觉得这是其他人不小心落下的珍贵书籍。
就像是一些上等羊皮经过复杂精细处理后才能得到了珍贵纸张，它表面柔软光滑又细腻，拥有着令人惊叹的纤薄外形。
纸张整体甚至呈现出夸张的半透明，内里书写的文字甚至透过纸页隐约传出来的些许。
难以想象这张羊皮纸的制作者究竟耗费了多大的精力,历经多少道复杂又精细的工序，才最后用这足以当做是家族传承的做法,制造出了这样品质上乘的羊皮纸。
哪怕罗德里克在这方面称得上是外行，过去成为神眷者前贫寒的家境显然不足以支撑他培养出这方面的鉴赏能力，但光是伸手触摸羊皮纸后感知到的丝滑触感，就足以让他这个外行人瞬间意识到它的价值。
——这一定是城中某个贵族来教堂做礼拜时,不小心遗落在教堂附近的东西！
当罗德里克伸手捡起这卷位于墙角处的羊皮纸时，类似的想法几乎是理所当然地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担心失主四处搜寻失物,因为遗失了这卷羊皮纸而着急难过，同时也是担心东西坏在自己手里没办法解释,罗德里克甚至都没敢打开羊皮纸从内里书写的内容确认其主人的身份，便火急火燎带着羊皮纸找上了教堂的主教。
和他这样接触不到权利的普通神眷者不同，主教与城中不少贵族交好，关系也算得上是不错。
如果是主教，对方或许能认出这卷羊皮纸真正的主人。
抱着这样的期待，罗德里克最终找上了教堂的主教大人。
而对方也确实认出了这份羊皮纸的来历。
不是什么贵族的私藏。
这卷“羊皮纸”浑
身上下充斥着异常的力量,它就是件不折不扣的收容物！
……和罗德里克不同，主教的实力更加出众，对力量的感知也更加敏锐。几乎只是照面后打眼一看，就看出来了这卷羊皮纸的真实来历。
主教：“这恐怕不是什么贵族遗落在教堂附近的羊皮纸……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就是件特殊的收容物。”
在听到主教说出这句话，言简意赅直说这就是收容物时，罗德里克的大脑都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收容物？！”罗德里克不可置信道，“可它是我在教堂外捡到的东西。”
“收容物不是都放在库房里统一存放，每次使用收取都要专门登记？在这样的前提下，它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教堂外？”
这样的事实对罗德里克来说还是太过离奇了。
而离奇往往会与危险一词挂钩。
联系大陆最近邪神肆虐、以及污染物怪物倾巢而出的情况，很难不让人往其他可怕的方向去猜测。
主教冷着一张脸，从罗德里克的质疑中，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主教：“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就是一件收容物！如果你要是不愿意相信，大可以直接拿到鉴定水晶前去进行鉴定。”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我记得教堂的库房内并不存在类似的收容物，这很有可能是什么人故意放在教堂外的。”
说到最后，大概是这方面的记忆实在太过模糊，他说话的语气里也难免带上了一点困惑和忌惮。
……无论这件收容物究竟是什么来历，但它突兀出现在教堂外的事实，就足以让所有人生出警惕的想法了。
“这样，你现在就拿着它，把它带到鉴定水晶前进行鉴定。”看着面上随着他的话语露出惊惧神色的罗德里克，主教说话的语气至此温和了不少，很难不让人往“临终关怀”的方向去想。
主教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不要太害怕，我也会陪你一起去。”
罗德里克强烈怀疑对方是怕出事，同时担心收容物的来回转手导致最终受害者增多，所以才会专门嘱咐这么一句，让他专程把这件收容物带到鉴定水晶前。
既然说了自己想知道最后的鉴定
结果，那倒是自己把收容物拿去鉴定啊……
罗德里克很想这么说，但想到对方作为这片教区的主教、不容许任何人忤逆的尊贵身份，最后还是忍下了回嘴的欲望。
他小心地用两根手指拎着这卷“羊皮纸”，哆哆嗦嗦地把它拿到了鉴定水晶前。
而最后的鉴定结果也很快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人皮书】
【这是一件霍纯斯尼死后留下来的特殊收容物，因其生前与教会交好的关系，于是哪怕在变作污染物死后留存的收容物中，也依旧保有其生前某些令人心惊的特点。】
【1.它不喜欢待在狭窄的匣子里，它更喜欢与神眷者、城镇居民待在一起。相比起封印的匣子，与人类待在一起反而能让它更快安定下来。
2.它的存在从某种程度来说也会震慑怪物，保护附近的所有人类。大概是生前作为神眷者为了保护平民厮杀至死，于是哪怕变成收容物死后也依旧遵循生前的遗愿。
3.值得注意的是，因为它并不是人类，并不能体会人类的情感。在有些时候，它表达自己喜好的方式往往会十分过激，呈现出人类所不能理解的形式。】
可能是这件名为“人皮书”的收容物本身并不算太强，于是最后显示出来的特性也只有简单三条。
鉴定水晶前，罗德里克和主教显然也看到了这最后的鉴定结果。
最开始，在看到这件收容物唬人的“人皮书”的名字时，罗德里克显然是有些慌张的。
一想到自己就这么捧着其他人的人皮，一直捏在手里捏了这么久，之前甚至还觉得手感好摸了好几下，就觉得有些难受恶心。
但随即，在看清“人皮书”的具体说明和特性后，那点最开始的不舒服很快就跟着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事难以言喻的感动。
天啊，这位名叫霍纯斯尼的神眷者是有多伟大，他的事迹多让人觉得动容啊!
只是看着这份关于“人皮书”的特性规则，罗德里克就已然能想象到一个即便堕变为污染物，也依旧出于那份对神明的敬重、对教会的热爱，在死后留下了这么一份堪称与人为善、称得上是善良的收容物。
和其他存在危险，时刻可能反噬的收容物不同，
“人皮书”并不具备任何致死的特性，死后仍庇护着其他人不说，最为危险的特性居然也只是“不懂人类情感，表达喜好的方式可能会显得有些过激”。
罗德里克甚至都能想象到，这位名为霍纯斯尼的神眷者在堕变为污染物后，出于对这个世界的和善，在理智和疯狂间数次挣扎，并在死后为世上所有自己爱的人遗憾留下“人皮书”的画面了！
……通常来说，越疯狂的污染物往往能留下更加危险、同时规则特性更多的收容物。现在只是看“人皮书”的这三条特性，就已经能想象到其过去的主人该有多温柔了。
虽然不知道霍纯斯尼究竟是谁，罗德里克甚至都没听说过类似的名字，但从此刻起，就冲对方那份宽广博爱、哪怕化作污染物也依旧保有难得真心的对世界的善意，他将这个特殊的名词永远铭记。
霍纯斯尼，你死后，你留下的收容物再度回到了教会，再度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你就放心地走吧！
罗德里克轻叹一口气，看向“人皮书”的眼神满是感动。
而和罗德里克的情况不大一样，主教在看到后，反而露出了一脸深思的神情。
和罗德里克这种年轻神眷者不同，作为这片教区的主教，他见识过不少特殊的收容物，知道得显然也更多。
眼前这件名为“人皮书”的特殊收容物，无论是从特性规则、还是具体说明上来说，看着都显得有些不大正常。
通常来说，收容物的说明就算是清楚写明了过去生前的名字，也不会出现这种近似于解释说明、像是在完善逻辑的字句——
“因其生前与教会交好的关系，于是哪怕在变作污染物死后留存的收容物中，也依旧保有其生前某些令人心惊的特点。”
要放在以前，可能只会保有最后那半句话。
难道说这位名为霍纯斯尼的神眷者，所作所为甚至感动了伟大的原初神，于是才导致额外出现了这样一句繁复的说明？
还有具体特性看着似乎也存在问题。
像是这种甚至保有些许生前喜好的收容物，类似于“喜欢”、“讨厌”这类的情绪说明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说明了生前污染物灵魂力量的强大，另类表现出了收容物的强
大。
而强大的收容物，不可能只有这三条看着无关紧要的寻常特性。
越是强大的收容物会被更多规则所限制，更别说眼前这件收容物甚至没表现出明确的危险性。
刻意到就好像是专门设计，专门只为了让人觉得它无害。
……这种感觉总让他忍不住想起那两件来自于邪神的“长生肉”与“骨仪仗”，它们最开始也都是这样含糊其辞地将具体危险模糊说明，给人以并不危险的假象，诱骗世人使用上当，而不是像其他寻常收容物那样具体说明。
主教定定地看着鉴定水晶上显示出来的鉴定结果，越看越觉得不大正常。
只是眼前这件收容物的说明偏偏又和“骨仪仗”与“长生肉”不同，后者因为其邪神身份，只有一串“某不知名生物”的说明，眼前的这份“人皮书”却是直接说明了其原本神眷者的名讳身份。
认真思索片刻，实在想不出来具体的疑点和困惑，思及鉴定水晶也是神明的造物，它过去甚至能鉴定出同属于神明的黎明神的特性，如今的这个鉴定结果应该不会有问题。
或许生命就是这样神奇。
出于对伟大的原初神的崇敬与热爱，这件收容物生前的主人——霍纯斯尼，他就是这样突破了过去规则的限制，打破了以前世人默认的常规，最终创造出了这样的一个奇迹，即便死后依旧保有对世界的友善。
生命是能创造奇迹的！
主教想不到其他，只能姑且这么认定了。！
第九十章
尽管这件新发现的“人皮书”浑身上下都是迷,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它出现在教堂外的原因，可这到底是一件存在危险的收容物，相比起就这么随意放在手边,不管怎么样还是收在盒子里存放在库房里比较方便。
虽然心下还是有些疑惑,但显然，这会儿更重要的是显然是如何将其收纳存放。
主教出声命令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把它登记入册、放进库房里吧。至于别的什么想不通的问题,之后再慢慢琢磨也来得及。”
出于对鉴定水晶的信任，他这会儿倒也没把自己与“人皮书”的这个短暂间接接触当回事。
然而和他想象中该有的反应不同，对面，往日里总会因为身份地位而无条件遵从他的命令的神眷者并未应声。
罗德里克忍不住皱起眉,他看着鉴定水晶上显示出来的“人皮书”的特性，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这会不会有些不大合适？鉴定水晶也写明了,‘人皮书’并不喜欢狭窄的匣子。就像是它生前的主人一样，它更喜欢和我们这些作为同类的人待在一起，这甚至能让它更快安定下来。”
“既然它有震慑怪物的能力，也会保护附近的人类,如今怪物因为邪神的存在而骤然增多，要不我们直接就把它放在教堂里、放在匣子外吧？这对我们来说反而还会更安全。”
罗德里克看着那卷被放在鉴定水晶前的“人皮书”,只是看到鉴定水晶上显示出来的第一条特性，看着它并不喜欢匣子的结论,心里那点不合时宜的怜悯便尽数涌了出来。
理智上清楚，主教是他绝对要遵从命令的上司。
可不知道为什么，鉴定水晶上的文字好像在这一刻化作真实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他好像看到了这卷“人皮书”在黑暗的匣子里颤抖、蜷缩在角落的画面，就好像一条被主人丢弃的狗。
这样的联想转瞬间便让他改变了原本的惯性想法，甚至为此反过来劝说主教。
不过这应该就只是那位名为霍纯斯尼的神眷者太让人哀叹生出同情心，以至于哪怕只是一件死后留下的收容物,都能叫他轻易移情生出好感。
罗德里克抱着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他甚至都不知道这部分情感大多来源于黎明神的“魅惑”
能力，只能想当然地这么解释。
不过他说的也确实很有道理啊……
因为邪神的出现，最近怪物、污染物都在持续增多，就是他们这个并不算太繁华的城镇里最近都多出了不少这样的麻烦。
普通的平民因为这些怪物而惶惶不可终日，就是他们这些神眷者也烦腻了那些过于频繁的战斗，担忧自己未来会不会也同样因为意外堕变成污染物。
既然现在遇到的这件名为“人皮书”的收容物存在“保护人类”的能力，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特性规则，那倒不如直接放在教堂里时刻使用。
起码在“人皮书”的保护下，在教堂里的所有神眷者都知道其特性的前提下，晚上睡觉都能睡得更安稳点。
也算是合适。
大概是确实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罗德里克在短暂的慌乱后，很快就跟着恢复了镇定，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主教劝告出声，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立场。
而这样直白的拒绝否认也着实把主教气得不轻。
理应听命于自己的下属转头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这给了他一种近似于权利被挑衅、自己被无视的错觉。
在愣了几秒后，转而涌上心头的则是更加激烈的愤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刚才说了，把它放到库房里，收容物就是得放在匣子里，这也是从几百年前流传至今的规矩，你是没听清？”主教冷笑出声，“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比我聪明，所以否定了我的提议？”
这话说出口，哪怕不看主教此时脸上难看的表情，就光听他话语的内容，就足以明了对方此时的不满。
罗德里克看着这样的主教，心里那点原本的坚持和勇气很快消失殆尽，再度变回了原本那个听话的下属。
“……我怎么敢。”罗德里克只能讪笑两声。
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出声解释，无论他这会儿说什么，恐怕在对方眼中都将等同于辩解。
罗德里克含糊道：“我现在就把它放到库房里去。”
说完，他拿起“人皮书”，当即便朝着库房的方向小跑赶过去，唯恐自己在这多留一会儿，就会又听到一句不满的斥责。
不过他刚才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就算是觉得主教说的有些不大合适，那也不能用那种像是在教人做事的语气反驳啊，还真是忙得昏了头了。
罗德里克陪着笑，一边在心里反省自己，一边赶往了教堂内存放收容物的库房。
所幸，因为他过去一直表现得足够好，主教在这之后也并未再说些别的什么责备他，也算是让人自此松了一口气。
……
在处理了来自其他平民的报案，甚至期间还不辞辛苦专门跑了趟城外，将对方上报的怪物铲除后，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深夜。
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罗德里克和其他一起出任务的同伴在解决怪物后，就着夜色终于赶回到了教堂。
而等他们回到教堂时，时间显然已经很晚了。
疲惫中，罗德里克甚至都没时间打理清洁自己。
在写完整理好报告后，罗德里克困顿地打了个哈切，直接脱鞋上了床准备休息。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的工作实在太过繁忙，再加上睡前还额外做了一份费脑的工作，即便这会儿已经疲倦地躺在床铺上，但活跃的思维还是让他在困顿中长久保持清醒。
哪怕强迫自己闭眼，大脑却还是一直在想东想西死活停不下来。
也不知道就这么煎熬闭眼了多久，好不容易酝酿出了些许睡意，然而一片寂静的房间里却陡然传出了一些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很快再度惊动了床铺上躺着的人。
那阵细微的窸窣声算不上多明显，它听起来像是纸页翻卷时的响动，实际算起来甚至都没有翻书声来得响亮。
换做平时，这点细微的响动怕是不经意中就会让人下意识忽略掉。
只可惜这会儿是在无比安静的深夜，时间又正好卡在罗德里克将睡未睡的时候，即便这阵窸窣声算不上多明显，还是把他那点好不容易酝酿出的睡意驱散，让他违背意愿很快清醒了过来。
啧，好烦……罗德里克只觉得这阵窸窣声是什么凑巧的意外，可能是窗边书桌上的纸张被夜风卷动发出声响，倒也没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正想翻身继续闭眼睡回去，明天还有的是他要忙的事，然而那阵窸窣声却反常地开始变大。
不，实际可能也不是声音变大……
罗德里克的听觉模糊感觉到了移动的声源朝着自己的方向不断靠近，距离的缩短才是声音变大的实际的原因！
就像是有什么人潜入了自己的房间，同时朝自己的方向不断靠近，那阵异样的响动越来越大，同时也跟着开始发生了改变。
那声音越来越近，已然来到了他的床边！
罗德里克当即被自己的联想吓到冒出了一身冷汗，右手当即伸手抓住了自己放在枕边的吊坠。
无论之后即将出现什么，作为一位被神明赐福、拥有特殊能力的神眷者，他都将动用教会的术法，让那个该死的侵入者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罗德里克紧紧攥着吊坠，很快从这份神明赐予的力量中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
他左手撑住床板很快直起身，双眼猛得睁开警惕地看向床边。
然而和他想象中可能出现的小偷窃贼都不一样，夜色中，就着朦胧的星光，床边空荡荡的没看到半个人影，反而是看到了自己的床铺上突然多出了一卷柔软的纸页。
罗德里克小心拿起认真盯着看了片刻，最终从手上那份熟悉的柔软触感中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人皮书”。
这绝对就是今天那份被他专门拿到库房里去的收容物“人皮书”。
手上的“人皮书”呈现出与最初看见时截然不同的平铺状态，像是一块柔软的布一样被他拿在手里。
不过“人皮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回想刚才全程听到的声音，似乎就是“人皮书”朝自己靠近的整个过程。
像是这种只剩下某个特定部位的收容物，居然还有自己的活动能力？
罗德里克不免觉得惊愕。
联系今天经历的一切，他似乎也知道了“人皮书”突然出现在教堂外的原因。
没有什么可以把收容物放在教堂外的人，实际可能就是“人皮书”出于生前对神明的爱戴，自己专程赶来了教堂。
何等可敬，何等令人敬佩感慨。
那位霍纯斯尼的神眷者对于教会的情感实在太过真挚，于是死后留下的“人皮书”中也保有了这部分的特质，只要存在就会不断朝着神眷者乃至其他活人靠近。
这哪里会让人觉得过激恐惧，只要联系那位名为霍纯斯尼的神眷者的生平，一切都能让人轻易理解。
反而更让人觉得动容。
罗德里克露出感动的神情，看向“人皮书”的神色不免变得更加柔和。
至于对方到底是怎么库房封存的匣子里跑到这里来的……
这应该就只是匣子没放好的缘故吧。
匣子能封印收容物的力量，却能被外力轻易打开。
“人皮书”的特性里不是同样也写了么，“它不喜欢待在狭窄的匣子里”。
应该就只是匣子里的“人皮书”厌恶狭窄的环境拼命挣扎，这才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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