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迎来暑假, 安怀一中高一高二的学生走得差不多,现在只剩下高三的学生还在奋战备考。
咚——
遥远古老的钟声响起,这是学校晚饭点的提示铃, 果然没过一会儿,学生从教学楼倾巢而出, 地面轰轰震动。
远在篮球场的周聿白和余伟都感受到了。
他俩今天回母校打球玩儿。
“以前自己当学生的时候理解不了班主任为啥骂我们是饿死鬼,现在旁观者一看, 还真是,这地面都要踩踏了吧。”余伟跳起来抢过一个球,运到三分线的位置。
起跳, 扬手臂, 准备进框——
一只手砸空中截住, 打落在地。
球在地面弹两下,回到那只手的臂弯里, 周聿白运着球到另一边,“你跟他们比有过之无不及。”
“靠,你他丫的抢我球,还骂我。”
对此, 周聿白只说一个字:“菜。”
“是可忍孰不可忍,”余伟冲上去抢球,放狠话, “今天赢不了你我叫爸爸。”
周聿白笑,眼神里写着“爷等着”。
两个人在球场打得不可开交, 篮球框时不时碰撞出砰砰响声。
岁淮刚去小卖部买饮料回来, 还没往球场看,就听见余伟一声哀嚎:“周聿白这兄弟没法做了!”
“又怎么?”
“你老抢我的球,”余伟不情不愿, “就不能让让我?”
岁淮一口汽水差点喷出来,随手掏出一包纸巾丢过去,正中余伟脑袋瓜,“余猪猪你要不要脸,你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周聿白跟你谈了。”
“呸,别他妈胡说八道,小爷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余伟牛逼轰轰,伸手就要抢岁淮袋子里的汽水,“我渴了。”
岁淮一个白眼翻过去:“贱。”
余伟威胁:“小心我跟盈盈告状啊。”
“去呗去呗,搞得谁怕你似的。”
余伟这人嘴贱,岁淮跟他待在一起不能超过十分钟,丢给他一瓶水后,自己拽着周聿白去了看台坐着休息。
岁淮摊开袋子,“买了很多种,你喝哪个?”
“苏打水吧。”周聿白伸手去拿,手指快要碰到瓶子了,忽然一顿,然后突然转了个弯,伸向岁淮的口袋,眼疾手快地抽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来,在手心里一转,他挑眉,似笑非笑地说,“这什么啊女朋友,也不交代交代?”
那是一盒浅绿色包装的烟。
“……”岁淮轻咳几声,“刚在小卖部看见的,觉得包装好看就买了。”
周聿白手里不停把玩着那包烟,他不说话,就盯着她看。
岁淮最受不了周聿白这要笑不笑的眼神,他这人一双眼好像能看破人心似的,看得她有点心虚,又有点激动。
这么看来,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一想到拉着周聿白做坏事,她就觉得有点爽。
“好吧,说实话,”她懒懒托腮,眼尾上扬的弧度明媚动人,“我就是突然想尝尝这什么味道。”
周聿白身上那股运动过后的血劲儿还没散去,整个人看上去像杯烈酒,偏偏他五官长得冷淡锋利,有一股矛盾感。岁淮觉得这种矛盾感像钩子,天天钓着她,忍不住想要去扒开这人表面的冷淡皮囊,去窥探他最真实的样子。
比如抽烟;
比如失控;
比如做.爱;
比如眼泪。
后三种她都看见了,第一种还看得不真切。
周聿白几乎不抽烟,唯一看到还是在阿姨做手术的时候,他满身倦怠疲惫扛不住才抽了一次。
虽然岁淮很不想承认,但那样的周聿白,有点帅。
“哥,”她故意喊这个称呼,刺激他,勾他,“要不要一起抽烟玩儿?”
小时候岁淮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个人胆小,就会撺掇周聿白一起。那会儿小姑娘还把周聿白当哥哥,嘴特甜,哥哥长哥哥短,哄得从小性质就偏冷的周聿白都心软了。
但是等岁淮情窦初开以后,她就没再喊过周聿白哥。
一开始周聿白还郁闷过,问她,是不是最近惹她生气了。小姑娘眨着大眼睛摇头,说没有啊,周聿白有点傲娇拉不下脸,但还是闷闷不乐地问她,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哥了。
那时候的少年像条被主人冷落的小狗,看的岁淮心特别软——于是她决定以后再喊周聿白名字的时候,要比喊哥更更更更更甜一点。
长大后的岁淮偶尔有事儿拜托周聿白,也会狗腿地跟着余伟章盈他们喊“哥”,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昨晚。
昨晚在床榻间,岁淮搂着周聿白的脖子,随着他动作力度的加重,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哥”。
那种时候小姑娘的声音很软很甜,还有点别样的味道,直接听得周聿白一愣。
随后升起的一股隐秘刺激感。
要不说人就是贱兮兮呢,越刺激的越上瘾。
岁淮那声“哥”直接把这个字叫变质了,导致现在这个字一出现,连带着空气中的因子都开始沸腾,继而随着两人交错的呼吸变得潮湿粘腻。
周聿白转着烟盒的手停下,另一只手伸过来捏住岁淮下巴,捏的小姑娘脸颊嘟起来说不了话,才跟解气了似的笑:“给你能耐的。”
她动了动脸,唇往下,一寸一寸地缓缓滑过周聿白的手指,最后停在掌心,说话时的温热的气息扑过去,“敢不敢?”
周聿白淡笑,“有什么不敢的。”
他两根手指轻而易举扣开烟盒,下巴点了点。
岁淮会意地抽出一根,而后在他的注视下,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一个两块钱买的黄色塑料打火机,有点寒碜。
啪,小小的一撮火焰燃起。
烟蒂燃烧,蔓延出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岁淮就爱玩儿,烟在指间转了几圈才停下,衔在唇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
朦胧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轮廓。
长相清纯的小姑娘,在此刻,格外明艳耀眼。
周聿白凝望着她,视线从眼,到鼻,最后落在含着烟的唇珠。
他亲在她的嘴角。
与他眼里浓烈的感情不同,这是一个极轻极轻的吻,写满了珍重和小心翼翼。
岁淮有些意外,她想说话,却忘记了唇边衔着的烟,于是那根燃烧的烟落在了地上,随之代替的是周聿白吻上来的唇。
少年的吻开始很温柔,有一搭没一搭地啄吻,渐渐地变得来势汹汹,攫着一股狠劲儿,岁淮被亲的眼睫直颤,有些承受不住。
她推了推周聿白的胸膛,“不……”
周聿白松开她几秒,唇角勾起,露出一个特坏的笑,而后在岁淮不可思议的眼神下,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不让她动,这下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给她留。
他再次吻了上去。
夕阳西下的学校,绿油油的草坪,金灿灿的眼光,肆意奔跑的少年,一切都祥和美好。
一个几近要窒息的吻完毕,周聿白放开了怀里的人。
岁淮捂着嘴巴,一阵过度接吻后的疼和胀,她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巴掌,“有病。”
周聿白笑得没心没肺,舌尖抵了下被她甩一巴掌的侧脸,她劲儿笑,没多疼。
他一手揽住她肩膀,“长记性了没?”
这是教训她偷偷抽烟,还勾他一起干坏事儿。
“混蛋。”
“混蛋喜欢你。”
“……”
章盈和余伟这俩要说能成一对儿呢,站在旗杆儿下面听墙角听得可欢了,没有一点电灯泡的羞愧。
章盈用食指戳戳余伟的胸膛:“你听听人家,这恋爱谈得多带劲,谁跟你似的,天天跟海绵宝宝一样阿巴阿巴。”
余伟:“……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我怎么了?!”
“我上次要亲你,是谁脸红,不好意思躲开的?”余伟挑眉,“是你吧章盈?”
章盈理亏地眨眨眼,她就是一嘴泡,口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说归说,但要是真让她干出点什么来又怂了。
顶着余伟幽幽的眼神,她脸发烫。
过了好一会儿,她梗着脖子说:“……那也没说不让你亲啊。”
她话没说完,少年青涩的吻凑了过来。
赤诚而热烈。
两人第一回接吻,亲的难舍难分,丝毫没察觉此刻位置早已调换。
岁淮两条胳膊撑在栏杆上,懒洋洋地靠在周聿白肩膀,饶有兴致地盯着正在接吻的两人看。
岁淮:“真纯。”
周聿白瞥她一眼。
“不像咱俩。”
“……”
他搭话:“咱俩怎么?”
岁淮给他一个“自己心里没点逼数”的眼神,“但凡你昨晚不做,这话你问的都没那么禽兽。”
第72章 “办你。” 岁淮觉得这男人在勾她。……
晚饭点一过, 学生陆陆续续回教学楼晚读,没一会儿嘹亮清脆的读书声传过来。
夜幕渐暗,教学楼一眼望过去全是明亮的灯火, 还有几个学生的脑袋摇摇晃晃,少年们的青春气息四溢。
虽然高三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但是那段时间的记忆对岁淮来说同样是难忘的。
她长久地望着,忽然说:“咱们补一场毕业旅行吧。”
周聿白停下玩手机, 章盈和余伟的小打小闹也停下来,全都看向她。
高三毕业那会儿,岁淮因为临时更改志愿跟周聿白决裂, 闹得很僵, 而程清池也因为母亲去世回了老家, 原本约定好的毕业旅行不了了之。
遗憾吗?
当然。
过去的十八岁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刚毕业时的欣喜和疯狂也不会再有了。
但要问想不想补一场, 章盈第一个举手:“我同意!”
余伟觉得都行,问:“咱们去哪儿,总不会跟网上那样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他掸掸裤子, “就我这老头汗衫,这大裤衩,总得换身帅的吧。”
“你们有想去的地方吗?”
“大海。”
“草原。”
“瘫着, 打游戏——”余伟受到章盈的一记眼刀,闭上嘴巴, 改口道, “草原吧,你们想啊咱们安怀市虽然能看长江,还能爬山看湖, 但是没草原啊。就网上那呼伦贝尔大草原,那牦牛,那羊,老酷了。”
这么一说,他们确实没见过草原。
岁淮软塌塌的身子从栏杆上支棱起来,双手后撑,一跃,坐上了栏杆。白嫩嫩的两条腿晃了晃,她问周聿白:“男朋友,你的意见呢?”
周聿白眼睛望着远处的红旗,听见声音转回头,表情比刚才深沉,他说:“都可以。”
只有她在,去哪里都可以。
那是一种些许悲伤的眼神。
在一起后他总会有几秒露出这样的眼神。
岁淮移开脑袋,整个人面向操场吹来的风,张开双手,大声喊:“那咱门就去大西藏看草原!”
趁着年轻,疯狂一次又何妨-
去西藏前的两天,周聿白和岁淮一起回了趟兴城,祭奠岁淮的母亲。
岁淮记忆中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李蔓原本也是科考队员的一员,在科考时意外受伤,伤好后落下了哮喘后遗症,被迫退出,结婚怀孕后成为一个家庭主妇。李蔓从不打骂孩子,说得最重的话大概是“你再这样,妈妈就要生气了”,所以小时候的岁淮很调皮,无所顾忌,导致李蔓意外去世时,小小的她孤苦无依,茫然无措。
早些年,岁淮对李蔓是有怨的。
怨她走得早,怨她一味妥协、忍让、纵容才造成岁全亮的狼心狗肺,怨她一走自己就再没有妈妈了。
于是被周聿白捡回周家的几年,岁淮没有来看过李蔓。
怨。
还有逃避。
午夜梦回时,岁淮一个人蜷缩在被褥里,身上穿着钟晴给她备好的小裙子,枕头边摆着钟晴给她拍的照片,头发的公主辫也是钟晴盘的,她迷迷糊糊地想——妈妈会不会怪她。
怪她依靠钟阿姨,怪她亲昵钟阿姨,怪她恨不得把钟阿姨当自己的妈妈,而忘了她,不去看她。
岁淮上一次来看李蔓,还是收拾行李离开安怀的那天。
那天她买了一束花,放在李蔓的墓碑前,一边擦去墓碑尘埃,一边跟聊家常似的说:“妈,我要走了。”
“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南方城市上学。”
“说不定以后在那儿工作,定居。”
“很长时间不会回来了。”
“你会怪我吗?”
墓碑上的女人笑得温柔,面容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岁淮明明都快要把这张照片看的背下来了,可是走了几步,不经意回头时,看着母亲那双眼睛,仿佛在问:我的女儿,这些年受委屈了吧?
她心口忽然一酸,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岁淮今天把周聿白带过来,两个人站在墓碑前,一齐鞠了一躬。
“妈,你看谁来了。”
周聿白心里有点紧张,理了理板正的衣领,上前一步,“阿姨好。”
“岁岁说您以前最喜欢的花就是百合,所以给您买了一束,希望您喜欢。”他将花放在墓碑边,屈膝半蹲下来,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抽出一条干净的白手帕慢慢擦着墓碑上的灰尘,“阿姨,以前来看您,我都是以我妈儿子的身份,那会儿我每次都跟您说我把岁岁当妹妹,一定会照顾好她,但是这一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认清了自己对岁岁的感情。”
周聿白站起身,牵起岁淮的手,语调虔诚:“阿姨,这次来看您,我是以岁岁的男朋友的身份。”
他又鞠了一躬。
“我想请你放心,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会一辈子照顾好岁岁。”
岁淮弯了下唇,“话说得那么好听啊,男朋友,你今天还蛮正经的嘛。”
“见岳母呢,”周聿白笑,“高低得装一下吧。”
就知道他的混球德行。
岁淮给了他一拳,突然正经地喊了他一声:“周聿白。”
他收敛起随性,也跟着正经起来:“嗯。”
“我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你随随便便冷落我一点,或者瞒着我点什么事,我心里就特别慌,很害怕。我也不喜欢频繁变动生活的地方,我没法儿很快的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所以如果你以后有什么决定,比如去京市、沪市,或者任何一个城市乃至国外工作,学习,都请你事先跟我说没明。第三,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但谁都知道真心瞬息万变,所以今天我当着我妈的面儿跟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你有分手或是离婚的意愿,请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瞒着我,我不想跟我妈一样经历一次背叛,也不希望我以后的孩子跟我一样漂泊流浪。”
没有哪对热恋的情侣想要听到爱人说出这样一番话,周聿白也一样,但整颗心都是被一股名为“酸胀”的情绪包裹,四肢百骸都是心疼。
他的岁岁吃了太多苦,已经快到不再相信感情的地步,但她为了他,愿意再信一次。
再把她的心掏出来一次。
“岁淮。”他喊她。
周聿白表情很淡,只有他自己和岁淮知到,紧握的掌心出了汗,声音像是喉咙里挤出来的,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今天当着阿姨的面,我可以敞开了跟你说,你不在,我没法儿过。”
看着岁淮震惊的眼神,他低下头,鼻尖对着她的鼻尖,复述一遍:“你不在,我没法儿过。”
岁淮没说话,只是手掌放在他胸膛时,感受着那颗心脏的剧烈跳动-
出墓园已是傍晚。
兴城是一座小城市,路边不少叫卖的摊贩,空气里散发着浓郁的糖炒栗子香。
岁淮最终还是没抵过馋嘴,买了两斤糖炒栗子,边走边吃。
周聿白擦了下她嘴边沾到的碎屑,无奈,“吃太多上火。”
“吃点雪糕西瓜冰淇淋中和一下,不就不上火了。”
“……”
兴城这里是一座老房子,有段时间没人住就落满了灰,岁淮拿出一套被褥铺好床,之后就二郎腿一翘,瘫在沙发里挖冰淇淋吃,顺便指使周聿白干活。
“桌子腿摆正了,我想架腿。”
“我渴了。”
周聿白挽到腕肘的白衬衫沾了点灰,他拍了拍,洗完手,去客厅给她到了碗热水:“喝点热的,过几天肚子疼。”
“不会,生理期还有几天。”
“岁啊,咱不能这么造,”周聿白苦口婆心地坐在她身侧好言相劝,声线淡淡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管教的意思,但岁淮看在眼里觉得心痒痒的,尤其是周聿白手摸了摸她的头,嗓音带笑地哄了哄,“听话,嗯?”
岁淮觉得这男人在勾她。
她懒懒地倚在沙发里,朝他勾勾手指:“过来。”
周聿白挑了下眉,眼睛里写着“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不敢过来,”她煞有其事地啧一声,“不行了啊你,怂了?”
周聿白不吃她这一套,单手揣在兜里,靠坐在桌沿,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他的右手自然垂落。
岁淮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挪到他的手上。
周聿白的手是很好看的,冷白皮,手指修长白净,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延伸至小臂,稍微动了动,就让人不自觉想歪。
想他四处作乱,最后精准找到最敏感的一个坐标。
岁淮从来都不清心寡欲,相反,她重这档子事儿。她一手拽过周聿白,将人牢牢摁在沙发里,跨坐在他腰腹间。
周聿白还保持着理智,还有点好笑,“干嘛啊你。”
“废话,”她嚣张的不行,“办你。”
他笑,“能不能正经点儿,打扫呢。”
他在那插科打诨,岁淮懒得跟他周旋,红唇咬了下他的鼻尖,身体跟着一起动作。
整个客厅只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还有细细密密的啄吻声。
到底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血性滚烫,经不住撩,周聿白躲了几下又被岁淮拽回去后,跟着她一起沉沦。
突然,原本亲的正起劲儿的小姑娘眉头一皱,手捂着小腹,“嘶”了一声。生理期就这样,疼痛就跟一道闪电似的,连着那根筋儿,时不时抽搐几下,大气都不能喘
周聿白脸色一变:“怎么了?”
岁淮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暖流,不可置信地说:“……我来姨妈了。”
周聿白怔了怔,很快抽过一张薄毯垫在沙发上,将人搂怀里,低声问:“很疼?”
“也不是特别疼,就是这会儿来的不是时候——”岁淮眼睫轻颤,直呼她罪恶啊,太过分了,火都撩成这样了,结果关键时刻整这么一出。她睨了眼周聿白裤子,看他脖颈那儿充血的红色,不用问都知道他这会儿难受得不行,“失策了,你得遭罪了。”
周聿白还算冷静,拍了下她的臀,淡笑:“我遭的罪还少了。”
第73章 愿望 流星,希望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岁淮这次的生理期来势汹汹, 折磨了她几天,西藏之行也随之耽搁。等小分队踏上旅途的行程时,一年一度的高考也落下帷幕, 盛夏时节到来。
飞机远航,抵达西北。
一望无际的旷野, 绿油油的草坪,尽情奔跑的牛羊, 来到草原的游客每个都为风光旖旎的景色停驻。
不远处有拍照打卡地,有几个女生自费做了妆造,坐在一个挂满红缨的牦牛身上张开双手拍照。
“岁岁, 这儿有牦牛!”章盈穿了一身波点裙, 戴着沙滩帽, 在那儿招手。
待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奇怪,章盈一走远, 混在背景中的一群牛里,怎么看怎么滑稽,岁淮噗嗤一声笑出来,“斑点牛。”
波点裙是余伟给章盈挑的, 说穿起来亮眼,章盈觉得他这男朋友虽然平时不太靠谱,但眼光还是不错的, 也就信了。现在看岁淮笑得那么贱,她才后知后觉地打量自己一身衣服, 一阵无语:“……”
丫的。
死余伟。
敢情他说的亮眼是这个意思!
“这余伟给你挑的吧?”岁淮边笑边走过来, 肚子都笑疼了,“余猪猪缺心眼儿他,给你挑这身衣服, 他安得什么心?”她哦一声,欠嗖嗖地说,“不会是公报私仇吧?”
章盈幽怨地看着她:“你还笑。”
岁淮倒是想不笑,奈何忍不住啊,越想憋越憋不住。章盈恼羞成怒,给了她一拳。
俩人闹了一会,岁淮揣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打开看,是周聿白发来的消息:过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要多拽有多拽。
他们来的这片露营地是附近游玩景点里最大的一片区域,听说这几天还会有百年一遇的流星雨,一下车,周聿白和余伟就去找最佳露营地了,这会儿应该在哪里搭帐篷。
岁淮逡巡周围,没看到人,刚要打电话过去,左上角的一处小山坡站着一个人。
天边的火烧云绵延不断,云卷云舒,太阳被地平线遮去一半,折射出来的金色光辉全部落在少年一个人身上。
周聿白扬起手挥了挥,蓝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身后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他朝她笑了一下,很随意的动作,笑得却特别帅特别好看,淡声喊:“这里!”
草原的风将他的声音带到岁淮的耳廓边,心脏跳动。
这一幕乃至许久以后她都记得,每次一回想,都觉得这男人太会了。
岁淮和章盈根据周聿白发来的实时定位走过去,帐篷已经搭好了,棚顶有一处延伸的防雨布料,外围用两根伸缩杆撑起,形成一个临时小餐厅。
余伟蹲在那儿捣鼓烧烤架,论吃,他最积极,“你俩回来了,草原有什么湖能钓鱼不?”
“有个小水坑,目测到脚踝,”章盈记着衣服的仇,“你要想去就去,鱼竿也不用了,直接用手捞。”
岁淮问:“周聿白呢?”
发完定位人就不见了。
“前面吧,他不是带了三脚架和摄影机吗,估计在前面找摄影位置。”
“我去看看。”
“啧啧,”章盈打趣,“一秒都快离不开,出息。”
“你不懂,是他离不开我,”岁淮拍拍手掌,扬眉,“姐这叫善解人意。”-
平地人多,搭建的帐篷很容易挡住视野范围,拍摄效果不好,周聿白找了一个位置偏高的小坡,架好三脚架,调整摄影机的角度和位置。
“你好,”是个烫着卷发的女生,挥了挥手里的摄影机,“我不太懂摄影机,你能帮我看下参数吗?”
周聿白直起腰,单手撑着三脚架,闻声转回头,“有想调整的数据范围吗?”
女生举着手机靠近,“这个,你看看。”
周聿白视力好,扫了几眼便记下来,捣鼓一阵摄影机的按键,调整成一定数值,把摄影机还了回去,“好了。”
“谢谢……”女生有些脸红,接过摄影机后没走,问他,“你也是来旅游的吗,今晚有流星雨,我们那里比你的位置还要高一点,要不要一起看?”
周聿白蹲下来,拿走三脚架边的碎石头,确保拍摄时不出差错,听完道:“不了。”
女生不死心,在旅行途中碰见这么个极品,谁愿意放过啊,而且她在一边盯很久了,都只见到他一个人。
单身,帅,够带劲儿。
“大家都是成年人,交个朋友也没什么啊,”女生话里的暗示昭然若揭,“玩玩嘛。”
天下男人都一样,玩玩就不分。
她都不觉得吃亏,他也不会拒绝吧。
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周聿白看过去,眼神冷淡,那句“有女朋友”的话没说出口,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喂。”
但听声音,也知道是谁。
周聿白低头笑笑,望向声音源头。
岁淮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把玩着,她跟余伟周聿白这群混球呆久了,身上也沾了点野,一边走过来一边打量过来搭讪的女生,“你哪位。”
女生皱眉,“你谁啊。”
抢人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你别管我是谁,”岁淮走到周聿白身侧,一手把人拽到身后,“这帅哥我刚来就约过来,今晚跟我一起,你来迟了。”
周聿白:“……”
风评被害啊。
女生先是一愣,目光来回在周聿白和岁淮身上扫荡,再是嗤笑一声,“果然男人都一个样。”
她悻悻地拎着摄影机离开。
岁淮还在好奇女生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你说她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问了几遍,身边人跟哑巴了似的不说话,岁淮抬头看过去。周聿白两手抱臂,眼神睨着她,扯了下嘴角:“怎么着,害完你男朋友风评,爽了?”
这是气她乱说话。
岁淮憋住笑:“你自己沾花惹草还怪我?”她摆着指头数数,摆出一副跟他算账的样子,“你看看我才离开你身边多久啊,你就招蜂引蝶,你罪过啊,我这是帮你,为你树立一个渣男形象,还不谢谢我?”
“过来。”
“干嘛——”岁淮靠过去,话没说完,被他一个吻堵住嘴。
周聿白这人真就难以揣测,面儿上老神在在的,谁也不知道那层冷淡皮囊下的一颗心在想什么。岁淮跟他开玩笑那么久,看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还以为他知错了,以后走哪儿都捂得严严实实的。谁知道他吻上来的动作竟然带着一股醋意。
他哪来儿的醋意?
“你干嘛……”岁淮的唇被攫取撕扯,舌尖也没放过,一阵麻意,她有点儿想笑,还无语,趁着换气的空挡从周聿白怀里跑出来,一手挡住,“你给我站着,你这人喜怒无常啊,我抓包你沾花惹草你还吃醋?你吃哪门子醋啊。”
“我吃醋在于你不吃醋。”
“?”
“……”周聿白刚也就情绪上来失控了那么一小会儿,现在冷静下来觉得有点儿傻逼,不说话了,又转过身自己捣鼓摄影机拍照,将远处的旷野和随风摇摆的劲草全框进小小的一个镜头里,拍了下来。
“不是,你话说一半几个意思?”岁淮用食指戳他胳膊。
他还真就不搭理她了。
一副可怜兮兮生闷气的小狗模样。
岁淮一手撑住下巴思考,忽然间脑海里闪过什么,疑惑散去,她眨眨眼,明白了周聿白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他吃醋在于她不吃醋。
女生搭讪她,她不仅不吃醋还看戏,他心里不舒坦了,觉得她不够在乎他。
娇啊,太娇了。
岁淮当即就笑得不行,“周聿白你就这点出息。”
被骂没出息的人:“也就在你这儿没出息。”
周聿白是骄傲的,背景家世样貌能力,哪一样都不需要他向任何人低头。
向来只有别人仰望他的份儿。
直到失去岁淮的那天开始,那身傲骨弯了,在看到她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根傲骨生生折断。
他这人是傲,但在她这里,就是没出息了,跟之前说的□□一样,舔狗了-
仲夏的草原白天阳光充足,穿件短袖不觉得冷,到了晚上凉风一吹,冻得人瑟瑟发抖。
岁淮没带外套,从周聿白行李箱里扒拉一件衬衫穿,出帐篷的时候,余伟已经串好食物准备点火,看她出来,问:“打火机有没?”
“有,”岁淮折返回帐篷,左掏掏又翻翻,找出一个塑料打火机,还是前几天在安怀一中买的那支,“只有这个,将就着点吧。”
余伟扑哧一声:“岁啊,你这品味下降的不是一点半点。”
“盈盈呢?”
“上厕所去了。”
难得看余伟这么正经的样子,岁淮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手托着下巴,无聊地点着脸蛋,“余伟,你要天天都那么正常,保不齐盈盈更喜欢你。”
“什么叫正常,怎么着,爷平时不正常?”余伟点着火,没来得及往后退,被烟呛了下,他哽着喉咙都要说大话,“爷平时很帅的好不好,盈盈喜欢我喜欢的不行,我俩都商量好了,法定年龄一到就去扯证,你跟周聿白就羡慕吧。”
岁淮切一声,“我跟周聿白比你俩大一个月。”
余伟愣了愣,骂了声“操”。
岁淮如愿以偿地获胜,不地道地笑,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冷不丁地说一句:“其实我特羡慕你跟盈盈。”
这是真心话。
在岁淮整个高中生涯里,唯一一个可以成为没有遗憾的事情,大约就是章盈和余伟。互相喜欢,关系好,没有任何第三者的介入,刚开始父母不愿意但也慢慢相处和谐,学校不同却在同一片城市,想对方的时候可以随时奔赴,没有失望,没有分离,一切顺心如意。
这约莫是青涩的少女时代里,岁淮最幻想的一种感情。
所以在流星雨到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摆弄着摄影机拍照,章盈和余伟你一句我一句地争着拍几张照片,周聿白默默地调好自己的相机角度时,岁淮什么都没做。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仰着头,看着星空。
在璀璨梦幻的光束滑过夜空时,她双手合十,许了一个愿望。
如果还有下辈子。
她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来的早一点。
岁淮虔诚地许愿,所以她也不知道,还有一个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星河璀璨时,摄影机的镜头只有她一个人。
流星流星。
如果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希望你能实现这个女孩的愿望。
第74章 宝贝 我的宝贝受委屈了。
没能体会一次早恋的感觉, 岁淮这种本身性格就带点野的人,觉得有点可惜,再加上九月份开学返校后, 她跟周聿白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京市到南洋几乎要跨越一个中国, 想见一面都难。
每次看见学校小情侣亲亲抱抱,她就特别想周聿白, 特别想亲他抱他。
宿舍楼下是小情侣的集结地,亲的难舍难分,岁淮冷漠无情地从他们中间穿过:“不好意思。”
男生:“……”
女生:“……”
这人有病吧。
回到宿舍, 岁淮刚进门就听见林晓甜腻腻的声音, “我也想你的。”
她在打电话。
手机里是个男生, 听到后笑了笑,说:“那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好呀。”
两个人商量完看什么电影, 还有明天的约会行程,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林晓一转头就对上岁淮幽怨的小眼神。
“?”
“羡慕嫉妒恨。”
林晓坐的转转椅,不用走,两脚一蹬直接划了过去, 一手搂住岁淮的肩膀,知心大姐姐样:“女孩儿,是什么事情让你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
“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挺羡慕你跟你男朋友的,想出去约会可以直接去。”
她这么一说, 林晓想起来岁淮的男朋友在京大上学, 见一面很难,怪不得她这样无精打采。
“恩……”林晓想了想,“你要是真的那么想他的话, 直接跟他说啊,让他飞来见你。”
这就是岁淮发愁的原因,她跟周聿白从之前的每天一个视频电话,降到现在一周一个电话。聊天频率也直线下降,有时候她发消息过去,那边要过很久才回。她不怪周聿白,她知道要是条件允许,周聿白几乎是秒回她的消息,从不让她等。
前两天岁淮跟周聿白打了最后一个视频电话,刚开始打过一次,那边没接,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周聿白才接通。画面起初是白色的天花板,岁淮猜应该是电脑室,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周聿白像是去了走廊才跟她说话。
镜头对准他的那一刻,眼下是淡淡的乌青,整个人还有点倦怠,但对面是她,两个人又隔得远,不想她操心,周聿白几乎是强撑着有精神地说话,还笑。
岁淮心想这狗男人累成这样都笑的那么好看。
想看啊,当然想看。
但是看他这么累,也不想她操心,就没捅破窗户纸,随便找了个借口挂了。
“他最近有比赛,是团队赛,还挺难的,”岁淮垂头耷脑,趴会桌子上玩鼠标,无聊地按着,“我不想打扰他。”
闫晶晶泡在图书馆一整天,背着书包回寝室,推开门就是岁淮那个霜打茄子的死样儿,“这是怎么了?”
林晓转椅子:“得病了。”
“什么病?”
“相思病。”
闫晶晶笑得不行,拍了两下岁淮的肩膀,“没想到啊,你还能得这病,怎么着,想男朋友了?”
“废话,”岁淮睨她一眼,很没有气势地威胁,“警告你现在别招我啊,小心我晚上报仇。”
闫晶晶越看她这样越想笑,在岁淮好一顿幽怨的眼神谴责之下,才敛住笑意,“啧,我看你就是闲得慌,没事干,成天想你男朋友。这样,跟我出去浪一圈,保准你脑子里连男朋友的影子都没了。”
岁淮支棱起来一点劲儿,“哪儿玩?”
林晓也把脑袋凑过来。
闫晶晶抱臂,挑眉,在两人的注视下,神神秘秘道:“酒、吧。”-
师大附近的学生街新开了一家酒吧,据说很新潮,主打一个追求刺激,里面应有尽有,打台球,唱k,组团游戏,派对等等,比起酒吧更像一个会所。
“晶晶,你不是从来都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吗,你怎么知道这里的?”林晓贼兮兮地笑,“难道你在这里有什么奇遇?”
闫晶晶一把推开她的脑袋,“上次一个部门的学姐带我来的,哎呀,就是外面装修看着很浪,其实里面环境还是很不错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乱。”
岁淮在安怀的时候,跟章盈两个人偷偷去过一次酒吧,好奇心害死猫,但是正好被周聿白抓包,被一顿教训,之后再没去过。要说乱,酒吧里面确实乱,当时那会儿就算周聿白没训她,她一个人也估计不敢去,坏印象太彻底。
不过听闫晶晶这么一说,她还有点好奇,“进去看看吧,要是不对就走。”
酒吧外面是深蓝色装修,进去之后倒是灯火通明,不是刻板印象里的黑暗色调。
有光,宽敞,有秩序,这种地方会让人自动放松下来。
岁淮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由衷赞叹:“我高中的时候跟我闺蜜去过一次酒吧,环境特别差,还有男人动手动脚,之后我就再没去过酒吧,以为全天下的酒吧都长这样。没想到啊,看走眼了,这家酒吧还挺不错的。”
“我说的吧。”闫晶晶得意洋洋,打了个响指,点了三杯酒。
林晓别看她长得文静,酒量倒是不错,据说她爸妈都是能直接灌二两白酒的酒仙。一听到酒,她来劲儿了,“多少度?”
“挺低的,三四度吧,上次学姐点的就是这个。”
这么一说,岁淮放下心来,她酒量不好,这里还是酒吧,多少得注意一点。
三杯低度数的酒上来,岁淮捧着高脚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她没喝过酒,所以不敢入口的是什么口味,舌尖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一阵涩意,缓过那股酒精的烈劲儿之后,才是慢慢的回甘。
“还不错,”她又抿了一口,“比想象中的好喝。”
林晓调过酒,她晃了晃酒杯,“这里面加了点果饮,所以有点儿甜滋滋的,这酒吧的老板很懂女孩儿啊,知道不少女孩子喝不了酒精,就加一点甜的。”
三个人光在卡座坐着有点儿无聊,找服务员开了个唱k的包厢。
闫晶晶自称麦霸,点了一首“套马杆”直接开唱,一声比一声嘹亮。林晓对她竖中指,让她换个年轻一点的,别到时候别人路过还以为这里在开老年人夕阳红茶话会。
“哪里老了,小时候这歌还挺火呢,”闫晶晶怼她,“不然你唱什么,喜羊羊与灰太狼啊?”
“不。”
“那唱?”
“巴啦啦小魔仙。”
“神经。”
两个人在点歌台辩论,岁淮与世无争,她对唱歌没什么兴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桌面的筛盅发呆。
闫晶晶说错了,不管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玩的什么东西——
她都不可能忘记周聿白。
这人长她心坎儿上了。
来前岁淮在寝室吃了好几块面包,干巴巴的,刚在卡座喝的酒也有点齁嗓子眼儿,口干舌燥的。她看向桌角摆的饮料,转了一圈,拧开瓶盖,到了小半杯,抿了一口。
甜甜的,还有橘子香味。
确定是饮料。
她无所顾忌地喝着,顺带看一眼手机时间,打算再过半小时就给周聿白发消息。
不,十五分钟。
十分钟。
五分钟。
岁淮罪恶地一再降低底线,直勾勾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五分钟一过,杯子里的饮料也喝完了,她迫不及待地编辑一条短信过去。
女王陛下:在干嘛呢(小兔探头jpg.)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
应该还在忙。
岁淮欣喜期待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变淡,眼尾耷拉下来。
眸底闪过一丝失落。
其实岁淮也不是一定要随时联系到周聿白,只是她比常人更加缺乏安全感。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一直得不到百分百的安心,就好像两只脚一直都是悬空着的,踩不到平地上。她明白周聿白对她的感情,也相信他,但是这个年纪的他们总是冲动,总是会忍不住为一点小事胡思乱想,尤其是每次岁淮一想到她跟周聿白之间的差距,原本那点微不足道的失衡和害怕就会被无限放大。
就像很久以前暗恋周聿白的那段时间一样,他太优秀了,优秀到身上的光芒足以掩盖周围的一切。
而她只能算是芸芸众生里平凡的一个。
京大,全国的顶尖学府,在那里就连周聿白都不是最最优秀的,还有比他更优秀更耀眼的人。
女孩儿也是。
那里的女生每个都很聪明,也漂亮,懂得多,身上的才气不是岁淮这种半肚子的墨水能比的。
虽然她从没说过这些事,但免不了自卑害怕啊。
她只有一个周聿白。
岁淮关掉手机,放回桌上。
她怕自己忍不住又因为他没及时回消息,而胡思乱想。
那边的林晓和闫晶晶还在点歌,岁淮原本没兴趣,但也不想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刚要站起来,眼前眼前突然一片天旋地转,她捂着脑袋啪地一下倒在沙发里。
是一种很熟悉的眩晕感——
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她直呼完蛋了。
那是酒!
闫晶晶和林晓听见“哐当”一声响,不约而同地回头,一眼看见岁淮直愣愣地栽下去,吓得一跳。跑过去才发现,岁淮的双颊通红,浑身烧得烫。
闫晶晶没见过这场面,着急问:“岁岁怎么了?”
林晓让她别着急,伸手拿过桌面的饮料瓶,闻了一下,瞬间无语:“……”
“不会是把酒当饮料喝了?”
林晓回她一个生无可恋的肯定眼神。
闫晶晶哭笑不得,轻拍了下岁淮的脸,“呆瓜,你什么眼神儿啊哈哈哈哈……”
她卯足了劲儿嘲笑。
忽然听见一声很小的抽泣。
闫晶晶和林晓一僵,看向歪倒在沙发的岁淮,小姑娘紧闭的双眼颤个不停,她意识不清醒,没有思考能力,只是下意识地做出压抑很久的事情。
闫晶晶怔怔地问:“……我就笑笑你,就哭了?”
“不是你,”林晓唉一声,“她最近想着她男朋友的事儿呢,好像是有比赛,没怎么联系。”
话音刚落,桌面的手机嗡嗡响动。
来电人:A男朋友
“要死,偏偏这个时候来电话了,”闫晶晶拿不准主意,“咱是接还是不接啊。”
林晓看着岁淮昏死过去的醉样,估计话都说不清楚,根本提接电话了,“算了不接——”
想到什么,她一顿:“等等。”
林晓拿过手机,看了眼岁淮,接通:“喂。”
电话那边的气氛几乎是刹那间变化。
话筒里传出一个冷淡男声:“你是?”
“我是岁淮的室友,叫林晓,之前咱们在岁淮看视频的时候见过的。那个今天我们出来玩儿,岁淮不小心喝酒喝醉了,正好你打电话过来,我就接了。”
那边的人很有耐心地听林晓讲完,然后才问:“她怎么样?”
“还好,就是醉的太厉害。”林晓纠结一会儿,磕磕巴巴地替岁淮说话,“那什么,岁淮最近吃不好睡不好,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声音靠的近了,“能跟我说说原因吗?”
“我听她说你最近有比赛,她也不好老是联系你,”林晓弯下腰,把手机贴着岁淮泛红的脸颊,替她说出憋了许久的心里话,“——你女朋友想你了。”
周聿白似乎能听到小姑娘清浅的呼吸,唇角扯了扯。正准备喊她的名字,话筒里的人忽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啜泣。
“周聿白……”
女孩儿失落的声音委屈极了。
霎时周聿白的心紧紧揪在一起,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他让他的宝贝受委屈了。
第75章 痛并爽 这儿也想,那儿也想。……
十分钟前, 京大数模竞赛小组刚结束小组会议,梁博和高天祈收拾资料,打算去火锅店搓一顿, 问周聿白去不去。
刚会议的时候只讨论了一些数值,方法还没有聊完, 周聿白想了想,点头:“嗯。”
“诶老三, 你不是说晚上给你女朋友打视频吗,”高天祈笑得欠嗖嗖,“跟我们俩大老爷们吃火锅, 你女朋友知道不会有意见吧?”
周聿白其实也没打算吃, “聊完就回寝室。”
梁博啧啧, “看你这样儿,想女朋友想的没边儿了。”
“不过说起起来, 你跟你女朋友的情况想也正常,京市跟南洋隔得太远了,你们想见一面都难。”高天祈问,“你上次说比赛完就飞南洋, 真的假的?”
周聿白打开手机,“真的。”
“牛逼,这么累都不休息直接飞四五个小时。”
周聿白扯了扯嘴角, 那笑里写着“爷体力好”,看的高天祈和梁博一阵唏嘘。
三个人收拾好东西, 关寝室门, 周聿白忽然停下来,目光落在手机上。
“等等,”他朝着走廊尽头走, “跟女朋友回个消息。”
微信时间显示是十五分钟前发送的,那会儿他在开会。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干嘛”,加个表情包,再没有别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周聿白竟然能从窥探出一丝失落来。
仔细想想,两个人最近确实联系的少了。
周聿白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等了会儿才接通,露出一个陌生女孩儿的声音,他愣了愣,问对面是谁。
对面说是岁淮的室友,说她傻傻分不清酒精和饮料,说她喝醉了,说她最近吃不好睡不好,说她很难受,说她——想他。
电话被室友用手贴在岁淮的侧脸,女孩儿呼吸很轻,醉的挺厉害。
像个小猪。
周聿白笑了一声,想喊她,看她什么反应。
只是话没说出口,电话里传出一声很小很低的哽咽,像是压抑了很久,实在憋不住了才小心翼翼地泄露出的一声。
周聿白握住电话的手一紧。
……她在哭。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心疼涌上来。
梁博和高天祈聊了会儿待会点什么锅底,想问问周聿白,却发现他脸色很沉,“怎么了,打个电话脸色都白了?”
“我女朋友出了点事,”周聿白在手机上迅速定了一张机票,“我现在回南洋,比赛的事儿先耽搁一晚上,我的部分我明天自己补齐,对不住。”
“害说这些干什么,你快去机场吧。”梁博作为老大,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拍了下周聿白的肩膀安慰,“没事儿,先别担心。”-
岁淮脑子晕沉沉,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浅灰色的天花板,半开的落地窗,阳台隐约站着一个人。
只是一个背影,她就能认出是谁。
周聿白。
这好像是上半年周聿白在南洋买的公寓。
她不是在酒吧喝酒吗,怎么在这?还有周聿白,怎么突然从京市回到公寓了?
是在做梦吧。
阳台的人侧身靠着栏杆,看着大厦间的车水马龙,手指间的烟蒂燃烧着,一点火光半明半暗。抬手,衔在唇间,吐出烟雾,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中。
岁淮看着他抽完烟,往卧室走来。
周聿白看见她睁着眼,有些意外,“醒了?”
“头疼不疼?”他伸手从她脖颈后穿过,将人抱起来揽在怀里,“还有哪里难受吗,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岁淮愣愣地看着他。
他问的那么多问题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只有脖颈后触碰到的温度,太真实了,还有他的表情,语调,活生生的像是站在她面前。
“周聿白?”她尚留一丝醉意,试探性地喊了声。
“怎么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摸摸他的喉结,顺着肌肤纹理摸上去,手心贴在他的下巴上,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是我醉的太厉害出现幻觉了?”
他望着她:“嗯?”
轻轻的一声气音,特温柔,特耐心,特有安全感。
岁淮确定了,这不是梦。
压制了好多天的思念,没跟他联系上的失落,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委屈全部如潮水般涌来。
她一下子红了眼:“混蛋……”
周聿白心疼的不行,将人仅仅扣在怀里,手轻拍着她的背,“我在,我在。”
明知道他忙,他有原因才没回她,但岁淮就是委屈,她被周聿白宠坏了,哭着朝他发脾气,“不是忙吗,不是比赛吗,不是不回消息吗,别来看我了!你他妈王八蛋!我不想看见你,你来干什么啊……”
她手劲很大,落在周聿白身上的拳头挺疼,周聿白不躲不闪,照单全收,只低声跟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岁淮混蛋两个字骂完,整个人像被戳瘪的乞求,偃旗息鼓地把脸埋在他脖子里,“——我就是想你了。”
“嗯,”周聿白给她顺毛,“我知道。”
对她,他向来毫无底线,一降再降。
岁淮发泄完情绪,酒也醒的差不多了,窝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窝囊!我打你都不还手的吗?”
周聿白老神在在地笑,“还啊。”
她抬头,寻思着他怎么还?
周聿白将人压进床褥里,吻在纤细的锁骨,向下,再向下。岁淮感觉到牛仔裤拉链被拉下来的时候,抖了抖,那刺激的感觉就是过一百年都忘不了,“你要干什么?”
周聿白轻而易举地扣住她两只手,交叠锁住,另一只手把牛仔裤拽下来,抬起一条腿,放到肩膀,他笑得很淡,声音也淡,眼神却笑得格外坏,“小狗喝水。”
分开那么久,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这个也想。
那个也想。
恨不得把人揣兜里。
周聿白是个很理智的人,只有碰见岁淮的时候,所谓的理智随时能出走。他的左手紧紧扣着岁淮的两只手,姑娘家的指甲长,还坐着亮晶晶的美甲,被刺激的不行了五个指头瞬间收紧,指甲深深陷进周聿白手背的皮肤里。
他跟她一起,痛并爽着-
岁淮酒没完全醒,又被周聿白压着做了两次,特别累,一觉睡到傍晚五点。
穿着睡裙去浴室洗漱,冷水浇到脸上,一抬头,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睡裙是吊带款式,细细的两根带子挂在肩膀上,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细细密密的红痕,看起来有点涩气。
吻痕布满各个隐秘角落,但岁淮的脖子永远都是没有痕迹的,以前她以为是周聿白的癖好,不爱亲脖子,后来做多了,才知道周聿白是不敢亲脖子,种草莓也是一种潜在的危险行为,脖子上有大动脉。那会儿岁淮笑得直不起腰,说混球还有怕的事情呢。
十一月份的天气,就连南洋市也开始降温了,一件短袖穿得冷,岁淮在主卧的衣柜扒拉出一件假两件连衣裙,掐腰款。
下楼,客厅就能闻到饭菜香。
岁淮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下去,“番茄鸡蛋面?”
周聿白端来两碗面,色香味俱全,旁边的白瓷碟里摆放着一块新鲜的牛排,中间是切好的新鲜水果。
“来吃吧。”
“你做的?”岁淮好像看见世界十一大奇迹,“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男朋友你不诚实啊,我都不知道呢。”
“妈病的那段时间做的。”
“不错嘛,”岁淮搬着椅子坐到周聿白旁边,“有进步,我很欣慰。”
“对了,那个……”岁淮这会儿才想起来昨天酒吧的事情,后知后觉有点心虚,“你不是在京市准备比赛吗,怎么突然来南洋了?”
周聿白把酒吧电话的事情说了,岁淮震惊,没想到啊,林晓竟然闷声干大事啊。
她有点担心:“会不会耽搁你啊?”
岁淮三两下吃碗面,鼓着腮帮子咀嚼,说话也模糊不清:“那你快点回去吧,我已经没事儿了,我一个人回学校也可以的。”
周聿白细嚼慢咽,头低着,这个角度岁淮有点探不清他的脸色,只觉得他突然的沉默有点奇怪。
半晌,他看了她一眼。
岁淮原本焦躁的心忽然静了下来。
他看见周聿白放下筷子,从冲锋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黑色的四方盒子。
小巧,精致。
他说:“来南洋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事情,异地,大学,工作,阶层,三观,还有很多说不出来的东西,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担心什么。你怕学校阶层不同,四年的异地恋足以改变很多东西,比如交际圈,生活观念,还有一离开手机就联系不上的关系。我想说你不用担心,别胡思乱想,我周聿白这辈子就认定你一个人了,除了你,谁都不行。”
“但我在飞机上想了想,觉得不够,”他打开盒盖,一枚碎钻戒指出现在灯光下,散发着璀璨银色的光泽,“我得让你安心。”
在万家灯火的高楼大厦间,周聿白单膝下跪,眉眼笑的温柔,他牵起岁淮的手,“岁岁,你愿意嫁给我吗?”
岁淮怔怔地看着他,视线渐渐朦胧。
原来每个人在经历巨大的冲击和喜悦的时候,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她想说话,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只是喉咙哽咽着,她又哭又笑地挤出一个字:“好。”
冰凉的戒指圈入手指,掌心握紧,那枚没有温度的戒指从此有了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