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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 71 章 每一处都是他


    安乐言又在水里泡了好一会儿, 才缓缓爬上台阶,回到房间去换衣服。


    因为泡水的缘故,小裙子轻薄的蕾丝都软塌塌地黏在身上, 甚至还勾到了几棵小小的海藻,悬在布料边缘,一晃一晃。


    而后背和腰间的布料,早已被傅识沧揉得皱皱巴巴, 精致的蕾丝花纹被刮得起毛,又被缠得一塌糊涂。


    安乐言叹了口气,这衣服是没法还给酒店了,还是赶紧下单一套寄来比较合适。


    他抓起手机, 在平时常用的店家下了单, 对方的服务小妹立刻跳了出来。


    【金牌客服丽丽:不好意思呢亲,这套裙子今晚卖疯了,库存可能不够, 我先给您登记。】


    安乐言:……


    【TT:怎么会这样, 我记得昨天看还有好多。】


    【丽丽:是的呢,可是今晚言言开直播了嘛, 这套凌由香战袍就直接卖断了,好多粉丝都是下单寄到他经纪公司的,您这边我看看……】


    客服沉默了一会儿。


    【丽丽:啊啊啊啊, 您是寄到南星豪华酒店, 难道, 难道是安乐言本人?】


    安乐言吓了一跳,这女孩,直觉也太准了吧!


    【TT:不是不是,我只是刚好也在岛上, 想买套小裙子亲自送他,拜托让他经常穿出来直播。】


    他硬着头皮拍自己的彩虹屁:


    【TT:言言很适合扮演猫猫呢,但既然大家都买了我就算了,你帮我换一套雷幻的吧!】


    【丽丽:哦吼好眼光,拜托你一定要劝言言穿这套,我就坐等直播啦~[爱心眼.jpg]】


    安乐言一愣,才发现自己订了一套露肩、露脐、露腿的小裙子。


    要是真穿上的话……


    或许,沧哥会喜欢?


    啊啊啊,我在想什么!


    安乐言红着脸下线,用力脱掉粘在身上的湿衣服,转向一旁的梳洗镜。


    热气蒸腾的浴室里,少年的身体完全袒露在镜子之中。


    白皙的皮肤因为蒸汽而微微泛粉,依靠在锁骨上的“红杏”颜色又淡了少许,花枝蜿蜒而下,却长出了几片小小的“叶子”。


    那是几枚淡淡的吻痕,却像是本身就有的一样,在花枝旁轻轻舒展。


    是沧哥……


    方才在水里,他被傅识沧举起来,全身都紧绷着,生怕被导演看出端倪。


    当时只感觉到腰侧一片温热,还有潜水镜抵着肋骨的凉,没想到……


    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几片“叶子”,却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


    刚才,坚硬而滚烫的东西……


    他猛地把自己埋进浴缸的热水中,沧哥怎么会……那么大!


    他不由得摸索了一下自己。


    这,这怎么放得进去?


    不,不对,我不是1吗?可在沧哥面前……


    没法再往下想了,安乐言匆匆把自己洗干净,筋疲力尽地上了床。


    监控室里,张茂一直看着傅识沧安全回到帐篷,又狠狠唠叨了他一顿,才终于放他去洗澡睡觉,自己却苦恼地在桌边坐下。


    他就知道,傅识沧那个人,傲气都在骨子里,怎么可能就那么放弃?


    但这两人,这进展,也太快了点吧!


    这一段要是播出去,大约后面一期就不用拍了,直接表白大结局得了。


    但如果一点都不涉及,誓言粉闹起来,那也不是好玩的。


    傅识沧啊傅识沧,你怎么这么会给我出难题呢?


    思忖半晌,张茂把刚才无人机拍到的片段全部都拷了出来,放在自己的私人电脑里。又删掉了无人机里的内容。


    如果减掉两人亲热的镜头,只给观众一个夜间会面的期待倒也可以,但时间太短了,素材不够。


    唉,等到了要剪这一集的时候再说吧,他无力地想,好歹这两人还知道躲着,或许并不会破坏目前的气氛。


    第二天早上,嘉宾们照常到主岛集合,张茂早就坐在了沙滩椅上。


    傅识沧也来得早,脸色一切如常,仿佛昨晚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


    安乐言第二个到,上岸的时候却似乎有点情绪,看了眼傅识沧,并不理会,而是来到张茂身边。


    “张导,昨晚……”


    “没事,”张茂赶紧说,“昨天摄影师们都先撤了,目前只有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咱们的节目没有剧本,但毕竟恋综还有一期,你们按照最自然的状态来,不要太过破坏节目效果就行。”


    他其实挺忐忑的,万一这两人坚持要公开……


    但是,说没有剧本就是没有剧本,如果节目毁在这里,那他也只能认了。


    “不,不是……”安乐言的脸上涌起了一片红,“张导,您别这么想,我会配合您的安排。”


    他顿了顿,找回了原来的话题:“我是想说,昨晚我看到了网上的一些评论,沧哥他,是用这期的约会权换带我去疗愈馆的机会是吗?”


    没想到他说这个,张茂还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对,当时他提出来的时候,我们都很震惊,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大家经过讨论也同意,这期就按照他说的那样安排了。”


    “所以,”安乐言轻轻咬了咬嘴唇,“前两次的约会和工作,他和你们都是故意的?”


    上岛后约会权的争夺,傅识沧原本可以划水,却在计算出最后的得分后,力压安德森,成为和他一样的挑选者,杜绝了被他选择的可能。


    工作日则是节目组直接打破了以往的规则,把两人排除在外,让安德森来选择其中一人,同样没给他任何选择的机会。


    可傅识沧又偏偏不甘心,为了和他见面,夜游了两次来找他。


    真是……大傻瓜!


    张茂还有点忐忑,说实话,这个宝贝要是闹起情绪来,昨晚的那点烦恼就真的不值一提了,他还巴不得把那些都播出去呢。


    安乐言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今天的安排肯定也不用说,一定会是个奇奇怪怪的结果。”


    “不不不,”张茂倒是正色起来,“你没发现吗?因为你俩注定不能分到一起,傅识沧反而更积极,也更有创意,对你和对我们而言,都是惊喜连连。节目效果好得不得了,可见,人都是逼出来的。”


    “那您跟他说,别再游到我那儿去了,”安乐言低声说,“每天游好几公里,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张茂:!昨晚居然不是第一次吗?


    有救了有救了,等会儿就回去把水屋的周边摄像头都仔细筛一遍!


    这下素材应该够了!


    张茂连连点头,一脸义正辞严:“怎么能这样呢?这多不安全啊!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两人谈话的时间里,其他嘉宾也来到了岛上,纷纷招呼着安乐言去吃饭。


    “昨晚你怎么想到要直播的?”安德森就坐在他身边。


    “我这个月的直播任务没完成,”安乐言小声说,“过几天可能还得播一次。”


    “那我俩一起?”安德森兴奋起来,“没想到你女装那么好看,我们可以找一对合适的角色,做个互动。”


    安乐言笑着看他,和他咬耳朵:“你不怕你哥吃醋?”


    “我哥说了,是你就不怕。”安德森也在他耳边回答。


    这是对我有多大信心啊!安乐言无语。


    早餐后,照常是张茂的表演时间。


    “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安排有意见,既然是恋综,为什么要你们单独住,那是因为,我们每天都会安排约会。”张茂瞪了一眼傅识沧,意有所指,“你们白天体力精神都有很大消耗,晚上就要好好休息。”


    他说着拿出平板,指着上面的一个小岛:“我们今天安排的是偶遇约会。和上次在植物园一样,只不过,因为小岛并没有那么多岔路,你们是一定会遇上那么一次两次的。”


    “每遇到一个人,就有半个小时的约会时间,然后继续出发,去见下一个。”


    “那如果碰到同一个人很多次呢?”聂长星问。


    “那就可以约会很多次,”张茂回答,“但是不许守株待兔哦!每个人都要动起来!”


    在他说到守株待兔的时候,安乐言扫了眼桌前的嘉宾们。


    果然,穆为他们的眼里都露出了希望破灭的神情,只有傅识沧始终平静如常。


    他大概是会拖时间拖到最后,也不会来和我见一面吧。


    为了那一次疗愈的机会,这么折腾自己,值得吗?


    安乐言别过头,不再看他。


    偶遇岛是南海集团新近开发的商业区,岛上做了十分科学的规划,只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到底,就能让大家逛遍岛上所有的店铺。


    环境也非常优美,隔着老远,嘉宾们便能看到那座绿荫成片的小岛上,各色花枝招展的店铺,将时尚与自然融合得十分和谐。


    安乐言在码头下船后,过了一会儿,才被一辆封闭的小三轮送到了商业街的小路上。


    “好了!”小李帮他打开车门,“外面挺热闹的,快下来吧。”


    今天的人不多,商业街的老板们却各个都喜气洋洋。


    门口的招牌也擦得干干净净,欢迎《美味关系》节目组的到来。


    “这边的招牌都好好玩啊,”安乐言对跟拍小李说,“你看!”


    他指着一家糖水店门前的招牌,却突然一愣。


    小小的黑板上,用粉笔画出了可爱的简笔画,而黑板隐蔽的角落里,却有个国际象棋的标志。


    小巧的“皇后”棋子上,顶着的是那个简单而传神的戒指。


    这是什么混搭?


    安乐言低头笑了一下,走进那家店。


    糖水店里都是各色瓶瓶罐罐,今日的主推名叫“繁星密语”,深蓝色的瓷盘中,糖水荡漾,白胖胖的西米在其中沉浮。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看起来那么像他之前趴过的安全围栏。


    这……安乐言看了眼柜台后的老板娘,收获了一脸的姨母笑。


    真是的……


    他低头走出糖水铺,再次漫步在小街上。


    走出不远,便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标志,这一次,是水果店,主打甜心果,还贴了个巨大的标语:甜心甜心我爱你!


    安乐言:……好土!


    下一个是烘焙店,今日推出新品:想你的形状。


    再接下来……


    安乐言有点无语。


    沧哥不是也才上岛,怎么会有时间安排这么多?


    总不可能,是上岛前就安排好了?


    他终于有点明白,沧哥那天为什么那么晚才来了。


    “乐言!”有人在路旁轻喊。


    安乐言赶忙扭头。


    白景辰兴奋地跑了过来。


    “总算是遇见你了,”白景辰跑出了一头的汗,“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好呀。”安乐言扭头看着一旁的一间冰激凌店,“这里?”


    他仔细地看了看店子的招牌,没有棋子,没有戒指。


    两人在店里坐下,店员拿来了菜单,给他们讲解今天的新品。


    “前段时间有国际象棋大师来店里做宣传,所以我们推出了新品的国际象棋冰激凌,名字叫我和我的宝贝,两位可以尝试一下。”


    安乐言无语地看了眼菜单上的“棋子国王和王后并肩而立”的图样,有种想要质问的冲动。你们这里真的有大师来过吗?


    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店里的大屏幕还播起了象棋大师来店里吃冰激凌的图像。


    沧哥怎么这么细心啊。


    “我们就来主推套餐吧!”白景辰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菜单上,兴奋地聊起了几天后的行程。


    “乐言,你这次拍摄结束后有工作吗?”他一脸兴奋,“我家的叔叔最近想发展餐饮业,看我们这里风景好,打算过来投资开店。会在这里逗留几天的样子,我们可以留下来一起玩。”


    下一期的恋综本就是从南海出发,一路开着餐车回海市,中间的几天留给嘉宾们处理工作。白景辰的安排看起来挺合理的。


    “可能要看看吧,”安乐言吃着冰激凌,“经纪公司可能会给我安排游戏宣传,但我还没看到通告。”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还没登上过漫展的舞台呢,到时候给你做助理。”


    安乐言笑了起来:“我才请不起你这么大牌的助理呢,要不你也扮个角色好了,体验一下coser的生活。”


    “那行,你要负责我的化妆!”


    两人又随便聊了点其他的,时间就到了。


    安乐言在冰激凌店门口和白景辰分手,继续踏上他的寻宝之路。


    一路上,王后棋子若隐若现,而有棋子的店里,推出的新品名字各异。


    但说来说去,左不过是三个字:我想你。


    不能出现的那个人,一直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用了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思念。


    想到他为什么这么做,安乐言突然有点难过起来。


    他没有再去寻找那个标志,而是漫步走进一家糖果店。


    老旧的木板招牌,传统的大玻璃罐子,花花绿绿的糖果安静地挤满玻璃罐的大肚子。


    而店铺中间的水晶展台上,店主用可食用彩色糖果打造了一座豪华岛。


    柔和而梦幻的色彩,堆砌出漂亮的山水和森林,描绘出豪华岛上的美丽风景。


    安乐言站在糖果岛前,细细辨认。


    这里,是豪华酒店,我上次就住在这间房。


    这里,好像是银心画日出的方位,他们那天,就住在那里吗?


    目光随着彩色的糖果,慢慢挪动到酒店前的小路,到酒吧前的摊位,到酒吧,再慢慢落在酒吧后方那个隐蔽的小门前。


    他似乎能看到,储藏室的逼仄空间,两人挤在一起的样子。


    他似乎能感受到,胸膛的起伏与呼吸带来的麻痒,还有身体紧贴的温暖。


    “这位小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安乐言慌忙回头,随手指向糖果海前客串朝阳的马卡龙,“这个有单独卖的吗?”


    “当然啦,”小姐姐从柜台拿出小盒样品,“近期售卖的是升级版,做成了爱心的形状,送恋人最合适了。”


    她一抬头看见安乐言,突然哎呀了一声:“是乐言啊,那刚好,我给你拿七个,凑足彩虹的颜色?”


    她刚才说恋人,安乐言还有些为难,但现在一人一个,似乎也不错?


    他点了点头,小姐姐便开始往盒子里裝新鲜的心形马卡龙。


    “这个给穆为,这个给白景辰,这个给银心……”她装一个就说一声,把七个一盒包装好后,又拿出一个最大最漂亮的,单独包装,递给安乐言。


    “这一个,就送给你选定的人吧。”小姐姐笑得两眼弯弯,“要幸福哦~”


    安乐言拎着蛋糕盒走出糖果店,小岛上阳光灿烂,海风舒爽,让人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他突然有点不想沿着街道再逛,干脆脱了鞋,走到临海的沙滩上,慢慢走,慢慢感受微风。


    沙滩上很少有人踏足,在他前方,只有一串脚印,仿佛引领一般,和他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这位领路人的步子比他大一点,可以想象出,那是个比自己略高的人,悠悠闲闲,从这里缓缓走过,和他一样,欣赏着大海的美景。


    安乐言沿着沙滩缓缓前行,过了一会儿,那脚印似乎停顿了一会儿,拐弯向街道延伸而去。


    我也该回去了吧。


    安乐言轻轻笑着,跟着脚印拐回商业街。


    那是一条深邃的小巷,两旁的店铺高耸,巷子就显得特别阴凉。


    长长的巷子另一头,有一面手绘的影壁,阳光洒满那副活泼的画,像是通向神秘世界的大门。


    打开那扇门,会看到什么呢?


    安乐言兴致盎然地向前走去。


    隐隐的呼喝声传来,似乎还有拳拳到肉的闷哼。


    安乐言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快步转到影壁侧面。


    沧哥!


    此刻的傅识沧,依然穿着一身考究的高定衬衫,袖子捋到了手肘,发型稍乱。


    他低头躲过一个大汉的一拳,又顺势踢飞另一个瘦子的手腕,以一对二,完全不落下风。


    但那个人是谁?


    从斜刺里阴恻恻地闪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趁着沧哥不注意就要下黑手的那个人!


    安乐言猛地冲了过去。


    第72章 第 72 章 他只求上天给他平安


    傅识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安乐言。


    按照和其他嘉宾的约定, 即便是碰到了安乐言,他也需要避开,但若是真如此, 那还不如不上岛。


    他其实很愧疚,自己天天跟小言说想要和他约会,却总是不得不避开。


    所以他提前上了岛,联系安乐言可能会喜欢的店铺, 安排了各种新品,不过是想逗逗他开心。


    刚才,他走在根本不可能偶遇对方的海滩上,一边无聊地看着风景, 一边想着, 要是能和他一起在这里散步就好了。


    但今天有点特殊。


    上岛的时候,他就感觉似乎有人跟踪,一个影子一直在他身后, 装作是逛街, 却对他紧追不舍。


    终于出手了吗?可为什么是今天?


    大约是傅家又出什么变故了。


    商店岛才刚开发不久,游客稀少, 又大都被店铺吸引,海滩上这会儿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他装作悠闲地在海滩上看风景, 却已经放出了小巧的无人机, 监视着身后那人的一举一动。


    只是, 在监视的时候,他总是会再看看其他地方。


    方才他就看到,小言已经去了好几家店铺,还和白景辰在冰激凌店里坐了半个小时, 而现在,他从复古糖果店出来后,竟然没有继续逛街,而是来到了海滩,沿着自己的脚步缓缓而行。


    傅识沧无奈地摇摇头,转向走出海滩。


    跟踪他的人一直远远地吊着他,走在海滩边的碎石地上,似乎不愿留下痕迹。


    既然如此,不如早点解决了,免得让小言碰上。


    傅识沧匆匆扫过地形。


    前方是一条长长的小巷,正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他快步走过小巷,抢先闪到影壁旁。


    蹿出来拦截他的却是一壮一瘦的哼哈二将。


    他在国外学过格斗,应付这两个人当然不在话下,只是一对二,不免有些耗时间。


    方才那个跟踪他的那人看起来很有经验,就在他忙于对付两人的当口悄悄从后方袭来,耳机里传来些动静,保镖们似乎也在同一时间遭遇攻击。


    原来还有后手。


    以为人多就可以把我怎么样吗?


    但最后冲出来的那个人势头很猛,他躲闪两下,想着要不拼着挨一下打,把那家伙踹残废算了。


    他刚想用手臂外侧去硬接木棒,斜刺里却冲出来一个人,一脚飞踢,把那人给踹了出去。


    少年的身体韧性十足,闪电般跟上飞出的那人,转身展臂,试图夺下那人手中的木棒。


    那人却是个硬茬,和安乐言有来有往,直到傅识沧快速收拾了哼哈二将,和他联手,才勉强制住他。


    保镖这个时候才终于赶到,把鼻青脸肿的三个人从地上拉起来,迅速撤离。


    “小言,你怎么样?”傅识沧冲了过来,“有没有受伤?”


    安乐言的格斗能力毋庸置疑,上辈子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从傅兴怀的专业保镖手中逃离,但他此刻的呼吸很急促,漂亮的眼睛似乎也有点红。


    “小言?”傅识沧来到安乐言身边,“你……”


    回答他的是猛然挥舞的木棒和少年的怒吼:“这就是你的安保力量?那帮保镖是干什么吃的?你都要去硬接木棒了,他们都还没赶过来,是他们心大还是你太自信了?”


    他气得满脸红晕,双眼也因为愤怒而变得锋利而闪亮。


    傅识沧在他的木棒“攻势”下连连后退,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心里却软得不像话。


    他不想再退了,只想现在就抱住他。


    傅识沧伸出一只手。


    木棒挥舞而下,带着呼呼的风声,他微笑着抬手,迎风而上。


    “啪!”木棒正正打在手心。


    “你疯了吗?”安乐言狠狠愣住。


    接着,他一把扔掉木棒,拉起傅识沧的手。


    虽然在最后已经撤回了大部分力道,但那一下,还是结结实实敲在傅识沧的手上。


    手心白皙,此刻却有一道红痕横贯而过,上面还扎着星星点点的木屑。


    “你怎么不躲啊?”安乐言霎时间红了眼圈,拉着傅识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捧着男人的手掌,迎着阳光细看,小心地帮他挑出扎在手心里的木屑。


    傅识沧看着安乐言柔软的发顶,刚想说句“没关系”,一滴温热已经落在他的手腕上。


    他忙伸出另一只手,托起少年的下颌。


    方才锋利的桃花眼已经重归柔和,愤怒的闪亮却变为荡漾的水波,在眼眶中慢慢滋长。


    “别怕,我真的没事。”他柔声说。


    好想,好想吻掉那些泪珠。


    但视线的角落里,跟拍小李无措地站在影壁边,手中的摄像机倒是尽职尽责地对着两人。


    傅识沧缓缓收回手,那手腕上的那一点咸涩卷入舌尖。


    安乐言脸上一红,甩开了他的手。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袭击你?是你叔叔的人?”他轻声问。


    “不一定,”傅识沧的手背擦过他的额眼角,“具体的,要等审完了才知道。”


    耳机里适时传出报告声:“傅哥,都已经关好了,先饿两顿再说?”


    “嗯。”傅识沧沉声应着,一抬眼,又看见安乐言混合着不安和好奇的眼神。


    “大壮你来一下。”他轻声下令。


    不一会儿,一个大高个就跑了过来。


    “傅哥!老板娘!”他冲着两人微微鞠躬。


    安乐言眨了眨眼睛。


    这不是之前搬到他隔壁的邻居大哥吗?还帮妈妈解过围。


    他突然明白了。


    安乐言看向傅识沧:“你安排的?”


    “咳,”傅识沧的眼神有点躲闪,“之前韩特助说你家那边有人蹲守,挺影响你们和邻居的生活,我就让大壮过去帮忙。”


    “对对对,”大壮连连点头,“老板娘你别怪我们老板,他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你就只会担心我的安全吗?”安乐言还是冲着傅识沧,“刚才他们……”


    大壮在场,他不好说得太明白。


    作为安保人员,老板都被打了还不出来,这难道不是严重的失职?还是说,就是沧哥在逞能?


    眼见着安乐言的脸色越来越差,大壮突然福至心灵,急忙说:“老板娘你教训的对,刚才我们……是我们的失职,应该早点过来帮沧哥的,对不起!”


    安乐言眯了眯眼。


    “岛上还有其他人?你们不是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而是被他们缠住了?”


    大壮:!


    “而你们老板还说,他这边没问题,你们最后过来收拾就行?”


    大壮:!!!


    大壮无奈地看了傅识沧一眼,就听安乐言问:“一共几个人?带头的是谁?”


    “好了乐言,别吓他们了,他们也不过是听令行事。”傅识沧站起身,把大壮挡在身后,背着手轻轻挥了挥。


    大壮秒懂,一溜烟跑了。


    安乐言瞪着傅识沧。


    男人拉过他的手:“一共十五个人,被你踹飞的那个,似乎和其他人不是一伙的。只有他一开始就跟着我,其他人分散在岛上。哼哈二将遇到我之后,通知同伴过来,打算在这附近伏击,被大壮他们拦住了,所以我这边对付的只有三个人。”


    不等他再问,傅识沧继续说:“现在这十五个人都被关进了附近小岛的船屋,大壮他们会做准备工作,我今晚也会亲自去审,有了结果一定告诉你,这是我以前答应过你的,我不会食言。”


    他偏过头去看安乐言的表情:“现在是不是放心一点了?”


    小李畏畏缩缩地走了过来:“不好意思,我联系了张导,你们这边是特殊情况他说不留记录,我已经把刚才的视频都删了。”


    他亮出摄像机的播放界面给两人看。


    “还有就是,乐言你得去下一个地方了,几分钟后聂长星就到这边来了。”


    安乐言站起身,看着傅识沧欲言又止。


    “没事,我会注意安全。”傅识沧的目光专注,“我的小助理今天立了大功,我怎么能不珍惜他的劳动成果呢?”


    他看着小李:“你们继续逛吧,会有人一直保护你们的,有事就联系张导。”


    小李连忙点头。


    接下来的行程里,安乐言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在看到那人偷袭的时候,前世的惊惧又猛地袭上心头,那一刻,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我不要再失去他。


    不是因为前世的纠葛。


    前世的傅识沧死后,他的复仇,是为了傅识沧,也为了傅兴山,为了这两个曾经救过他,曾经真心待他的恩人。


    那现在呢?安乐言问自己。


    那种不愿失去的感觉,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也经常在午夜梦回时问过自己。


    他一直没有答案。


    而今天,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那强烈的悸动给了他答案。


    如果在傅识沧的安全和复仇之间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他只求上天给他平安。


    “乐言,你在想什么?”身边的聂长星问。


    安乐言微笑着转过头来。


    聂长星看着身边的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安乐言似乎有了一点点的变化。


    他一直都是开心的,为大家做这做那,但有时候也偶尔会让人感觉到,他心里压着些什么,解不开,似乎也不想解开。


    而现在。


    温润的海风扬起他的额发,光洁白皙的额头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疑虑。


    这让他变得光彩照人。


    “没什么,就是想通了一些事。”安乐言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你想去哪家店?”


    “不用了,”聂长星看着他,“我们就在路旁坐坐就好。”


    “好。”安乐言率先来到一张长椅边,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聂长星反而有些犹豫。


    现在的安乐言,太坦荡了,竟然让他感觉,在这场名为恋综的角逐中,他已经输得彻底,再不是能引起对方情绪的角色。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他一起享受快乐,不要虚度这段时光,不正是他这次来海岛的目的吗?


    他低头笑笑,紧挨着安乐言坐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你好像很开心。”


    安乐言看着远方的海面,那里,一艘小船正摇摇晃晃地出发,要驶入去往广阔天地的航线。


    “嗯,”他点点头,“我很开心。”


    那天的循环约会很成功。


    安乐言一路上边吃边逛,又遇到了穆为和银心。


    他给穆为介绍了海蟑螂的吃法,成功把这位贵公子吓到,而和银心在一起,他再次成为他的模特,让他拍了一大堆照片。


    一直玩到晚霞满天,他才和小李相互搀扶着走向码头。


    “今天你辛苦了,”他抱歉地看向小李,“扛着摄像机还跟着我走了这么久。打架那会儿,你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小李连忙说,“其实,你刚冲过去,那位很壮的大哥就来了,一把就把我拦在身后。但是你动作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上场,你和沧哥就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原来是这样,大壮他们的节奏并不慢,只是……


    只是我就连那一击,也舍不得沧哥硬抗。


    以前他这么想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感觉,就应该这样啊。


    回去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像是都很有收获。


    “你们晚饭怎么安排?”张茂过来问,“一起去主岛?给你们一个共进晚餐的机会。”


    “我还有点吃不下,”安乐言为难地说,“今天在岛上从头吃到尾,感觉今天吃的甜品比平时一年还要多。这会儿我都还觉得自己一肚子糖水。”


    几个遇见安乐言的嘉宾都哈哈大笑,因为他们全都请他吃过甜品。


    “要不,大家到我那儿去玩吧,有材料的话,我还想给大家做点好吃的。”安乐言探头去看张茂,“好久没做饭,我都不习惯了。”


    听他这么说,嘉宾们都高兴坏了。


    安乐言做美食啊,这怎么能错过?


    张茂面对一排渴望的眼睛,无奈地点头:“行,你们先去玩,我让酒店给你们送食材去。”


    “张导和跟拍也和我们一起吧,”安乐言过去拉起张茂的胳膊,“你们今天这么辛苦,就别再吃泡面了。”


    跟拍们都大为意动,纷纷表示可以帮忙搬食材、洗碗收拾,绝不吃白食。最后,大家按着张茂让他点了头。


    水屋里终于热闹了起来。


    二楼阳台到楼下的大滑梯里终于迎来了更多的客人,欢呼声和扑通扑通的落水声络绎不绝。


    节目组从酒店搬来食材后,大家又在宽大的露台上摆起了烧烤炉。


    安乐言却站在一边,仔细研究着已经送来的那堆食材,试图做两个家常小菜。


    “乐言,这里就是上次你跳舞的地方?”安德森站在那晚摄像机的方位,比了比镜头的方向。


    “对哦,”穆为跟着起哄,“要不你再穿一次我们看看,作为你的朋友,我们应该可以看看现场版吧!”


    所有人都投来了渴望的目光,只有傅识沧,低头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却看向木质平台的台阶。


    就是在那里……他们在水下拥吻,也是在那里,那条小裙子被他毁得干干净净。


    安乐言红了脸:“那套裙子是找酒店借的,现在不在我这儿了。”


    “这样啊,好遗憾!”几个嘉宾都露出失望的神情,“乐言你什么时候再开直播,可一定要通知我们,我们给你刷大游艇。”


    安乐言尴尬地应了,又回头去研究菜单。


    最后一批食材到达,小李跑到安乐言身边,小声说:“酒店那边收到了给你的包裹,我拿过来的时候你正在跟他们说话,傅哥说,他帮你放到房间去。”


    酒店?包裹?


    安乐言猛地醒悟过来,是那条雷幻的裙子?这么这么快!


    他快步走进水屋,穿过客厅,正好撞见站在他卧室门前的傅识沧。


    “原本想给你送进去的,”傅识沧微笑,“但又觉得,还是不要擅入的好。”


    安乐言挑了挑眉:“你都擅自跑来水屋那么多次了,还差这一下?”


    傅识沧微笑:“那不一样,这……”


    安乐言的目光有点锐利,有些让他看不懂的闪光。


    下一秒,他被拉着手腕踉跄步入卧室。


    门砰地一声关上,安乐言吻了上来。


    第73章 第 73 章 我可是爱惨了你


    少年的唇柔软又温暖, 轻轻贴上傅识沧的唇。


    说是吻,不如说是轻轻地接触,连鼻端的呼吸都小心翼翼。


    房间里没有开灯, 只有窗子里透过蒙蒙的灯光,温暖而暧昧。


    傅识沧看着他因为害羞而闭起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白皙的脸颊干净而纯情。


    外间传来大家的笑闹声, 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一声大叫,怀中的少年便跟着轻轻一抖,似乎就要睁开双眼。


    傅识沧轻笑一声, 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轻轻撬开对方齿列的时候, 他尝到了清新的甜味,那是少年方才喝过的一杯蜜桃莫吉托。


    甜甜的果味让人陶醉,是安乐言原本的味道。


    一会儿两人都要出去见那些人精, 傅识沧没敢太用力, 却轻柔的,一下一下磨着安乐言的唇, 恋恋不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啄啄安乐言的唇珠,轻轻问:“怎么了, 今天这么主动?”


    “没有, 就是想亲你。”安乐言偏过头。


    不过是想通了, 又突然发现,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喜欢,真的很上瘾。


    “嗯,欢迎, ”傅识沧低声的笑起来,“多多益善。”


    外间已经有人在叫“乐言快来”了,傅识沧放开怀里的少年,把包裹递给他。


    “包裹里是什么?”他开了门,就着外面的灯光,看了眼包裹的发件人。


    安乐言有点紧张,但想想傅识沧并不熟悉二次元,就想着随便说点什么敷衍过去。


    谁知道男人却笑了:“雷幻的裙子?我记得……”


    他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小coser,在对方的肩、腰、腿上打了个转,正是那条小裙子布料为零的几个地方。


    安乐言恼了,要把傅识沧往外推。


    男人轻笑着配合他的脚步,只是在退出房间之后,又轻声恳求:“你先收着,等回去了穿给我看?”


    安乐言瞪了他一眼。


    男人蹬鼻子上脸:“只能穿给我看。”


    那晚的party很成功,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以至于到了第二天工作日抽签的时候,大家都同意了万年打工仔安乐言的建议:别折腾了,干脆让从未参加过工作日的银心和聂长星搭档就好。


    张茂摸了摸下巴。


    下期的综艺是公路旅行,今天的确是这一期最后的工作机会。


    “那就这么决定吧,就你们俩了!”


    几分钟后,银心和聂长星开着餐车出发,张茂又转向剩下的人:


    “你们……”


    “我有点事情需要去办,先请个假。”傅识沧站了起来,“你们要是还去做小蛋糕的话,帮我买个成品回来就行。”


    想起上次傅识沧那么多个失败品,其他嘉宾都笑了起来。


    只有安乐言知道,那唯一成功的一个,已经单独送到了他的身边。


    而现在傅识沧的缺席,是为了昨天那几个偷袭者的事情吧。


    “张导,别团建了,我们不想再做小蛋糕了!”嘉宾们都哀号起来。


    “不如,咱们去参观一下大家的小岛吧,”秦臻难得发言,“本来就要给南海旅游做宣传,我们自己也可以对这里多了解一些。”


    昨天在安乐言水屋里的经历实在快乐,剩下的几人很快就答应了。


    参观自然少不了继续吃吃喝喝,张茂还雇佣了一个南星集团的导游,带着几个嘉宾逛过沙滩屋、山间小别墅、石头小堡,最终来到傅识沧居住的帐篷沙滩。


    果然如白景辰所说,傅识沧的帐篷简简单单,只有洗手间和浴室还有点石头的痕迹。


    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张沙滩椅面朝西边摆在的沙滩,看样子是他常坐的地方。


    “这座岛拥有南海最大的拖尾沙滩,沙滩长达两公里多,比邻国度假胜地最长拖尾沙滩还要多出近一公里来,十分难得。”


    导游挥了挥手:“你们看,拖尾就在沙滩西方,虽然现在正在慢慢涨潮,但依然能看到那条长长的尾巴。大家可以去感受一下,现在水不深,还可以走很远。”


    嘉宾们好奇地向西方的拖尾走去,只有安乐言落在后方。


    他困惑地看向导游:“那片拖尾,不是应该有六公里吗?”


    “不是啊!”导游一脸笑容,“乐言是在哪里看的资料?这片拖尾确实只有两公里多,我们为了做宣传,是专门量过的。”


    他甚至拿出手机翻出资料来给安乐言看:“喏,确切地说,是2.386公里。”


    安乐言却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


    行,傅识沧,你又骗我!


    当天晚上,当傅识沧照常游向安乐言的水屋时,才刚到一半,就看见了安乐言的身影。


    身影单薄,又在海水中沉沉浮浮,看不清面貌,但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傅识沧大吃一惊,快速划动几下,一下子抱住了海中的少年。


    “小言,你怎么来了?”他踩着水,努力在暗淡的星光下,去辨认少年的神情。


    “来看你的拖尾沙滩啊!”安乐言抹了把脸上的水,“六公里长?只需要游四公里就能到水屋?”


    傅识沧:……


    怀里的人使劲捶了傅识沧两下:“拖尾呢?沙滩呢?我游了四公里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小言你听我解释……”


    一个大浪打来,他灌了一口咸涩的海水:“我们不要在这儿拉扯,去我那边。”


    安乐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可以随时打开的救生气囊,这才继续往前游。


    今晚的风浪有点大,再加上之前已经游了四公里,安乐言的手脚渐渐变得麻木,动作也慢了下来。


    傅识沧心疼得不得了,划了两下水追上安乐言:“我打开气囊你趴着,我带你过去。”


    回答他的,是劈头盖脸的一蓬水花。


    再游出去不远,海面上灯光微亮,一片小巧的充气浮台随着,边缘一圈小小的灯光,像是海中的孤岛。


    “休息一下小言,”傅识沧强行抱住安乐言,“这是我设置的休息站。”


    五公里的海泳,对安乐言而言已经是极限。


    已经耗尽力气的他,此刻手脚都打着战,苍白的脸色在LED灯的冷光映照下,看不出一丝血色。


    傅识沧翻上平台,把人紧紧揽在怀里。


    “对不起宝贝,是我不该说谎,我就是太想你了。”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年,手掌不停地在他后背上捋动。


    过了好一会儿,安乐言才缓过劲来,趴在傅识沧怀里不肯说话。


    傅识沧慌了:“小言,宝贝,你别不理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低头亲亲安乐言冰凉的脸:“宝贝你别吓我,理理我好不好?”


    安乐言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总是说不想让我帮你,其实,在看到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的心情,和你现在是一样的。”


    傅识沧怔愣一瞬。


    上辈子他失踪的时候,死亡的时候,昨天他被人袭击的时候,小言的心里这么难受?他到底受了多大的苦?


    原本只是个轻飘飘的概念,此刻却如同刻入血肉的伤痕,连心脏都在打战。


    他再次把人紧紧抱住:“对不起小言,我现在知道了。”


    两人在茫茫大海上相拥了好一会儿,傅识沧才放开安乐言。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宝贝,你刚才说什么?你的心情和我的是一样的?”


    安乐言:?哪里不对?


    傅识沧却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真的发自内心,那么畅快,那么喜悦,连根本没有抬头看他的安乐言,只听声音,就被他感染。


    傅识沧抬起安乐言的下颌,在他的唇上亲了亲,又在脸颊上亲了亲,把他稳稳地放在浮台中央,然后扑通一声就跳下了海。


    “你干什么?”安乐言的嗓子都哑了,慌忙探头去看他。


    “没什么,我高兴!”傅识沧双手扶在浮台上踩水,“你别动,我送你过去!”


    此刻的傅识沧,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推着浮台哗啦哗啦蹬着水。


    游出一公里多便是傅识沧那边的拖尾沙滩,此刻开始涨潮,最尾端的部分还踩不到底,傅识沧又往前游了一会儿才停下来休息。


    “你在发什么疯?”安乐言趴在浮台上,瞪着一脸笑容的傅识沧。


    傅识沧用了一点时间调整呼吸,接着又笑了起来。


    “你说你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他一只手扒在浮台上,双眼专注地看着安乐言,“我可是爱惨了你。”


    他向上浮起身体,凑近安乐言的脸颊,轻声问:“你说的一样也包括这个,对吧?”


    安乐言转过头,没有回答。


    傅识沧笑得更开心了,继续用力蹬水,把浮台送回他的帐篷旁。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躲闪,傅识沧大大方方地搂着安乐言踏入帐篷中。


    两个人都一身狼狈,但看着对方浑身的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灿烂星空下,那笑畅快而默契,暖意融融。


    “咳!”帐篷的一角上,张茂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怎么跑这边来了!我还在水屋那边找傅识沧呢!”


    傅识沧捋了一把头发,看了眼那边的摄像头:“这就是您不对了,就许我过去,不许小言过来吗?我们小言体力很好的!”


    他说完,偷偷回头,看了安乐言一眼。


    少年此刻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闻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往后退了一步,表示不要和他同流合污。


    “啧,”张茂挺不是滋味地哼了一声,“算了,不跟你们多说,安全就行。我找你是因为你的一位朋友辗转找到节目组,说有重要的事情,你们现在去把闺蜜机打开,我给你把视频信号转过去。”


    两人都水淋淋的,傅识沧推着安乐言进了一旁的石头浴室:“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我来接视频就行。”


    安乐言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犹豫:“你也要洗啊……”


    傅识沧凑近了些:“那一起?”


    小coser一脸通红地关上了门。


    两秒钟后,门又开了一条缝,扔出来一条大浴巾。


    傅识沧被浴巾糊了一脸,闷头笑了笑,脱下泳裤,裹上浴巾。


    闺蜜机就在他身边不远处,他抬头看了眼浴帘后方晃动的人影,还是把机器推远了点。


    爱操心的小助理,还是先安稳洗个澡比较好。


    安乐言的确不安稳。


    经过了前一天的遇袭,他心里总是绷着一根弦,怕傅识沧会出事。


    张导说的这个电话,让他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他简单冲了个澡就立刻冲出了浴室,恰好看见闺蜜机里岩澍的脸。


    “原来你们在一起,那太好了。”岩澍还是没什么表情,“所以我说乐言最好也能来一趟,说句你不爱听的,毕竟,他才是那个维系你们之间纽带的人。”


    他说完就下了线,安乐言看向傅识沧。


    男人面色凝重,似乎在慎重考虑着什么。


    应该是觉察到了安乐言的目光,傅识沧抬头。


    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小助理又开始担心了,傅识沧伸手把他揽过来。


    “别怕,是好事,”他温声说,“岩澍说妈妈这两天似乎有恢复记忆的迹象,玉婆婆觉得可以冒一点小险,轻轻刺激她一下,看能不能有点进展。”


    安乐言松了口气,这的确算是好消息。但为什么要我去?


    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傅识沧苦笑:“奶奶说,最好是找一个和我们羁绊深的人,那人当然就是你了,而且……”


    他有些为难地看着安乐言:“她老人家说,最好是能扮成我十二岁时的模样,你是专业coser,所以想让你试试。”


    安乐言骨架纤细,又是专业人士,方芮本身也只是需要一个刺激源,说不定真的能成功。


    沧哥十二岁的时候吗?


    安乐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清隽少年的模样。


    “可那个时候,你……”


    安乐言伸出手,比了个大概一米六的高度。


    傅识沧嫌弃地看了眼,又好笑地把人拉进怀里:“行了我知道了,不要鄙视我了。”


    安乐言闷闷地笑了半晌,拉着他的手,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那个时候,我只有这么高,看着你的时候,都是仰视的。”


    傅识沧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刚刚洗完澡的他面色恢复了红润,满眼都是天真和温柔。


    一如当年那个孩子,疼得浑身颤抖,看到他的时候,还那么礼貌地叫哥哥。


    他感觉,安乐言一定能把那时的他cos得很好。


    但他突然不想让他去南城了。


    他把人一把拉了起来,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别装小孩了,你那样的眼神,让我怎么吻得下去?


    第74章 第 74 章 不许你喜欢他!


    韩特助很快买好了去南城的机票, 直接派人送来傅识沧的行李,也带来了安乐言的行李箱。


    安乐言则通过闺蜜机联系了张茂,向他说明情况。


    因为顾雅的关系, 傅识沧的家庭情况张茂很清楚,事关方芮他不得不放行,却对安乐言同行这件事颇有疑问。


    “乐言,我记得你和小傅这次恋综是初识?”张茂一脸疑惑, “你跟他家并没有什么联系,我看你也不像是个黏人的,难道是爱情改变了你?”


    安乐言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只好把要假扮十二岁傅识沧的理由搬了出来。


    “这样啊, ”这下张茂有点信了, “的确,虽然以他家的权势,想找个相像的十二岁小男生来都不难, 只是演技好的难找, 而且涉及隐私。”


    他抬头看向安乐言,似乎欲言又止, 最后却说:“你把傅识沧叫来,我要跟他交代两句,你暂时避一避。”


    安乐言听话地叫来了傅识沧, 自己则去了浴室收拾洗漱用品。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高, 传到浴室, 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安乐言收拾好了瓶瓶罐罐,感觉外面似乎平静下来了,便轻轻拧开浴室的门。


    突然,张茂极具穿透力的叫声响了起来:“傅识沧你听着, 不管你们感情有多深,你都给我控制着,不许碰乐言明白吗?”


    安乐言吓了一跳,连忙拉上浴室的门。


    可是,什么碰不碰的,他们在说什么?


    他悄摸摸地把浴室门又推开了一点。


    傅识沧含着笑意的声音从帐篷里传来:“张导,你这就管得太宽了,我又不会强迫他,你情我愿的事情,就是我妈也管不着啊。”


    张茂愤然:“在平时我才懒得管你,但现在你在我的恋综上!还有,我管你干什么,我要保证的是安乐言的状态!做过和没做过能一样吗?观众一眼就看得出来!”


    “砰!”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傅识沧瞥了眼洗手间的方向,故意耍赖:“那我要忍很久啊,导演你就不考虑补偿给我们小言什么?”


    张茂在那边瞪眼睛:“你还敢找我要补偿!回头我把你的片酬都给他!你给我听着!现在第三期已经结束了,三天后第四期开拍,半个月,不,十天后全部拍摄结束,再过半个月,《美味关系》播放大结局。一共也就二十五天,一个月都不到!我不管你怎么做,这二十五天你一定给我忍住!”


    半个小时后,两人乘坐节目组的快艇,直奔码头。


    看着快艇外迅速掠过的一座座小岛,安乐言刻意不去想刚才偷听到的内容,问起了那些偷袭的人。


    傅识沧看着快艇外翻腾的浪花,点了点头:“如我们那天推测,的确是两拨人。人数多的那一拨,是傅家的一个老顽固,大约是因为快要在傅兴怀那边失势了,狗急跳墙找了一帮人来找我的茬,试图讨好傅兴怀。”


    安乐言点了点头。


    那帮人看起来并不算强,应该是临时凑起来的草台班子。


    “那个单独的呢?”


    傅识沧露出一丝苦笑:“是个硬骨头,虽然我能大概率肯定是傅兴怀找来的人,但他不说,谁也不能百分百确认。”


    安乐言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当年复仇时的名单。


    “有照片吗?”他轻声问。


    傅识沧把手机递给他。


    照片里的人显然已经经过了一番捶打,脸上青青紫紫,却一脸淡然。连目光也平静得像是在面对路人,没有一丝波澜。


    这种人是最难对付的,威逼利诱都没有用,只有抓住了他的要害,一击致命,才可能打开缺口。


    看着少年为难的脸色,傅识沧轻轻抽回了手机:“没事的,我让他们去查了,别忘了,东城里可有我的一支隐藏大军,从他们的关系网入手,应该可以找到些线索。”


    安乐言却偏了偏头。


    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呢?


    虽然脸上色彩缤纷,但眉眼的弧度,却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对了!那个黄毛!


    那个据说是网上接单,在他穿来第一天就袭击他的黄毛!


    他抬眼看向傅识沧:“以现在的技术,如果有DNA数据,能倒查出某个人吗?”


    傅识沧沉吟半晌:“嫌疑人数据库不一定,但傅家这几年为了乌啉病普查建立了强大的基因库,如果他的近亲曾经罹患乌啉病,在我们的数据库里有登记,那就可以倒查出各种信息。”


    看着小coser惊讶的表情,他又加了一句:“当然是在公安机关的允许下,傅家也必须遵纪守法。”


    安乐言扑哧一声笑了:“傅哥你守法,傅兴怀就不一定了,还是要防着点。”


    “嗯,”傅识沧轻声应下,“以前我只是一个人,现在……”


    他的目光落在安乐言的脸上,勾了勾唇:“现在我拖家带口了,当然要多注意些。”


    一句话又让小coser红了脸,过了几分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提供DNA信息,忙正色道:“你让你的人去我家,我房间衣柜里有个塑料袋,里面是一条带血的毛巾,足够做各种验证。”


    “带血?”傅识沧紧张起来。


    “不是我的血,是他的。”安乐言安抚地拍拍傅识沧的手,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在医院的经历。


    “我推测,黄毛应该是白家指使来的,”安乐言小心翼翼地建议,“你可以朝这个方向多倾斜一点。”


    傅识沧的眉头要松不开了:“那个时候……白家也欺负过你?”


    安乐言摇了摇头。


    虽然白景辰只是这本书里的虚构人物,但白氏家族是存在的。


    上辈子傅识沧的手段很激烈,和白家之间的关系却还不错,白家的家主甚至在暗地里表示过,如果傅识沧有能力入主傅家,白家会全力支持。


    但白家家主是个墙头草,傅家斗得最凶的时候一直龟缩,傅识沧一失踪,就忙不迭地站出来支持傅兴怀。


    所以现在想来,当初傅识沧摊牌被出卖,恐怕也是因为白家倒戈。


    只是当时安乐言力量有限,只能集中精力对付傅兴怀,这也是他总认为自己没能完全复仇的原因之一。


    而在这本书里,白家家主不久后就会被傅识沧看破。傅识沧早早斩断傅兴怀的这条左膀右臂,把白家主弄进了监狱。


    白家就此破产,白景辰的父亲是个没出息的,家庭败落之后便开始酗酒打女人,白景辰的妈妈不堪忍受而离开,而他自己则在一次烂醉后被车撞死。


    白景辰因此无家可归,最终黑化成为反派。


    虽然对白景辰并无好感,但安乐言对这位小少爷也没有任何恶感,还挺希望他不要黑化的。


    他看向傅识沧:“沧哥,这次如果真的抓到了白家的把柄,能不能不要牵连白景辰?”


    傅识沧的手轻轻握了一下,探究地看着他:“你对白景辰……”


    毕竟两人从小就认识,原主还在网上对白景辰公开示爱过。


    玩心眼玩了这么长时间,傅识沧此刻突然有了危机感。


    他眼前的小言虽然对他特殊,可毕竟是修罗场的中心,多少人都盯着。


    万一……之前的感情和记忆对他有影响呢?


    他一把将安乐言抱了过来。


    “不许你喜欢他!”


    安乐言愕然看了他一眼,笑了出来:“没有,我不喜欢他。”


    顾忌着前方开船的船长,他轻轻推了推傅识沧:“我只是觉得,上辈子我们都过得太苦了,现在有能力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就没必要让更多人受苦。”


    到达码头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去往机场,早上九点多飞机落地,刚从飞行模式转回,安乐言就接到了节目组的短信。


    【鉴于其他嘉宾疑虑重重,节目组已无法有效安抚,建议你和节目组视频说明情况。】


    虽然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已经可以想象出张茂被嘉宾们逼得走投无路的窘态。


    安乐言笑得够呛,上了岩澍的车之后,拨过去一个视频通话。


    “乐言!”那边的嘉宾们显然都聚集在了一起,此刻正集体对着一台闺蜜机。


    “你怎么那么快就走了,我们今天还打算聚餐的,”白景辰抢着说,“就是我说的那位叔叔,他帮我联系了一家特别有情调的餐厅。”


    安乐言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人。


    男人刚才正对着平板聚精会神地安排着什么,感应到他的动作,目光向他投来。


    既然人已经送上门了,没道理不去试探试探。


    “你叔叔真好,”安乐言微笑着回应,“我这会儿已经跑出一千多公里,回不去了,你们在哪儿聚餐?见了叔叔帮我给他道个歉啊。”


    白景辰立刻说出了聚餐地点。


    傅识沧低头点点平板,再抬头看他,表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什么工作那么着急?就算不一起吃饭,我们也想和你多待些时间啊!”聂长星说。


    他显然代表了大家的意见,几个嘉宾都在点头。


    “不好意思啊大家,”安乐言抱歉地笑笑,“工作上有点急事,要为一名生病的女士出一次委托。”


    大家对二次元不是特别熟悉,此刻目光都转向安德森。


    “就是,会有人出钱让coser扮演某个角色,和自己线下见面。但这位是生病的女士……”


    安德森欲言又止,难道是临终关怀?


    “别瞎想,”安乐言眨眨眼睛,“是帮人家恢复,说不定这次委托出完,那位女士的病就好了。”


    “这样啊!”白景辰感叹,“原来coser还可以做这些,希望那位女士早日痊愈!”


    其他嘉宾也跟着说了一堆吉祥的话。


    安乐言笑眯眯地看向一旁的傅识沧。


    你看,白景辰这个时候,还是个傻少爷呢!


    他眼中含笑,却被银心抓了个正着,银心愣愣地问:“你现在是和雇主坐在一起吗?”


    “嗯,在去医院的路上,我身边就是那位女士的……女儿,是个很温柔的小姐姐。”


    他又笑着看了一眼傅识沧,对上他哭笑不得的目光。


    “这样啊,”穆为脱口而出,“那就拜托小姐姐照顾我们乐言了,也希望你们全家幸福安康!”


    大家纷纷跟着祝福,穆为自己却微微愣了一下。


    我怎么可能说得出这样的话?家庭是什么?不就是冷冰冰的将就,为了利益而虚伪地粉饰太平么?


    什么幸福,什么安康,我在乎过吗?


    可为什么提起这些,我又觉得那么温暖,那么向往呢?


    他看着屏幕里微笑的少年,陷入沉思。


    岩澍的车翻山越岭,终于在几个小时候到达玉婆婆的小院。


    玉婆婆正站在竹编篱笆前,逗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


    “你们来啦!”她开心地笑起来,拉过安乐言的手。


    “怎么样,这段时间开不开心,傅识沧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啊婆婆,”安乐言有点不好意思,“他对我挺好的。”


    “你别老对他有滤镜,”玉婆婆拉着他往里走,“他什么样我们能不知道?往好了说叫自信,说白了就是又自大又固执,经常还不听劝。”


    安乐言偷偷回头看了傅识沧一眼,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就听见玉婆婆接着说:“所以以后啊,就靠你多管管他,别让他一天到晚地总是去冒险。”


    这次轮到傅识沧对这满脸通红的安乐言眨了眨眼睛。


    他赶紧转移话题:“婆婆,方阿姨她……”


    “不急不急,”玉婆婆轻轻拍着他的手,“她这几天精神不是很稳定,作息也有些混乱,这会儿才睡下不久,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此刻竹楼已在不远处,安乐言轻轻摇了摇玉婆婆的胳膊:“婆婆,我们能去看她一眼吗?”


    玉婆婆回头看了眼傅识沧,点点头:“你们跟我来。”


    方芮的房间在竹楼后方,小巧却干净整洁。


    门只是微微阖着,却有两个粗壮的当地女人守在门前。


    见到玉婆婆,两人都赶紧站起来行礼。


    “今天怎么样?”玉婆婆问。


    “还好,”其中一个女人回答,“之前有点激动,我们劝了几句好了些,现在睡下了。”


    房门打开,展现出屋内的景象。


    方芮平躺着,几条宽宽的布带在身前交错,将她固定在床上。


    不过十几天没见,她已经瘦了一大圈。脸颊都有些凹陷,显出些许老态来。


    看得出来,玉婆婆已经给了她最好的照顾。方芮身上衣衫干净,人看起来也很清爽,但从衣袖中露出的手腕上,却缠着厚厚的绷带。


    玉婆婆无声地叹了口气,招呼众人出来,又轻轻带上门。


    “你们走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对,”玉婆婆让岩澍给他们泡茶,“她也来找过我,说她这几天梦见了很多事情,想再试一试。”


    “但毕竟逃避了那么多年,心里的恐惧根深蒂固,她每回忆起一点就多痛苦一分,最后竟然发展到用自残的方式保持清醒。”


    原来,方阿姨胳膊上的伤是那么来的。


    傅识沧叹了口气:“其实,她一辈子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该做的事情都有我,她又何必……”


    玉婆婆拍了拍他:“她的潜意识必然也认为,这件事应当由她来做,毕竟,在她现在的意识里,你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发现她自残后就停止了治疗,但是,唉!她压抑太过,一旦发作就没那么容易控制住,只能雇人来守着她。但这终归不是办法。”


    她看向安乐言:“心病还须心药医,阿芮这个病,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当年的车祸。如果能让她感觉到安全,或许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这样还不行的话,我老太婆还是有能力再次让她忘记从前的,但这种事情做多了,以后再想要治疗,恐怕更难。”


    傅识沧点了点头:“我知道,婆婆您一定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们先试一试,如果真的不行,妈妈一辈子做个平凡的南城人,也是一件好事。”


    “你能这么想就好。”


    玉婆婆笑着点点头,招呼着安乐言:“来,婆婆这里有很多小沧小时候的照片,你过来挑一挑。”


    安乐言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噌噌两步就退到院子中央,一脸抗拒:“小屁孩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


    南城的阳光灿烂,浓浓树荫下,男生皱着眉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十二年前的傅识沧。


    第75章 第 75 章 他是傅识沧


    “这孩子, 还真像!”玉婆婆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拍手。


    岩澍刚好去接了新鲜泉水回来,看见他难得一愣:“哎呀,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就头疼。”


    当年的傅识沧,因为夜夜噩梦而心情烦躁,根本不相信一个没文化的老太太能治愈他的问题,也对岩澍这个大他五岁的哥哥也敌意颇深, 被寄养在玉婆婆家时,没少给这竹楼小院添麻烦。


    这会儿看见安乐言的样子,大家都恍惚回到了过去,连他的身高差异都被不知不觉地忽略了。


    玉婆婆笑着摇头:“真是的, 人说七八九嫌死狗, 他那个时候比狗还嫌。阿澍啊,你不是还有些手机视频,也拿给小言看看。”


    “玉婆婆, 您这是……”傅识沧试图阻止。


    “干嘛?”玉婆婆瞪他, “当年你敢做,现在不敢给人看?且不说他得充分了解你才能扮得像, 就算不用扮你,多了解你又有什么错?”


    傅识沧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向安乐言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安乐言艰难地转过脸去。


    他也好奇啊!这个世界的沧哥, 小时候到底有多调皮呢?


    安乐言乐滋滋地看完了岩澍手机里的视频, 又仔细挑了一张和自己印象中最相似的照片, 找了个空房间坐下。


    傅识沧昨晚就安排人准备好了各项用品,从各种美妆用品到假发、衣服,十分齐全。


    他隔着一扇屏风,一边装扮, 一边和傅识沧聊天。


    “沧哥,车祸那天你还记得什么吗?最好是跟我说说,我感觉阿姨肯定会触及那个时候的回忆。”


    傅识沧坐在屏风外,南城灿烂的阳光从窗子洒进来,把少年的身影投在屏风上。


    “其实我不太记得车祸那天发生的事,连同车祸前的记忆也十分模糊,”傅识沧慢慢地说,“是在玉婆婆这里做了治疗之后,才陆续想起来一些。”


    “我记得,那天下着雨……”


    实际上,那天的雨很大。


    墨城的天空真的如同泼墨,明明是夏日的白天,却黑得如同冬日的傍晚。


    瓢泼大雨几乎连接天地,傅识沧蜷缩在房间一角,捂着肚子。


    他们昨天才刚刚来到墨城,可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食物偏辣,酒店逼仄,网络也不好。


    他其实对食宿没有太多的要求,跟着父母出来做公益,他也住过破破烂烂的棚户区,还有完全用泥巴和树枝搭起来的小房子,他并不是很在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墨城给他的感觉烦闷而压抑,今天一早起来他就感觉头疼,吃过早饭后,肚子也疼了起来。


    但爸爸说过,他已经十二岁,是个小男子汉了,出来做公益,就要忍受各种艰难的状况,毕竟,他只体验一天两天,而这里的孩子可能会在这样的环境里过上一辈子。


    “小沧,衣服穿好了吗?”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孩子十二岁,已经有些青春期叛逆的迹象,房间都是私有领地,不爱让大人进。


    方芮耐心地站在他门外。


    “来了!”傅识沧应了一声,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门。


    方芮笑了起来,两眼弯弯,伸手轻轻揉了揉儿子的头发:“不想去的话就休息,今天本来就大雨,过去不是那么方便。”


    “没事。”傅识沧胡乱摇了摇头,主动走向小旅馆的大门。


    傅兴山已经站在小旅馆的门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安排今天的捐赠事宜,看见儿子过来,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


    “不是说头疼?还是坚持去吗?”


    “嗯,没关系,”傅识沧说,“我们赶紧走吧。”


    傅兴山收起手机,赞许地看着儿子:“当初给你起名傅识沧,就是想要告诉你,你虽然生在傅家,但不能做个一辈子不知道苍生疾苦的傻瓜。沧海红尘,总会有悲有喜。你今天能坚持去,我很开心。但如果感觉过于不舒服,不要勉强。毕竟,有了好的身体,才能做更多事情。”


    得到了父亲的夸奖,傅识沧心里很高兴,感觉连肚子疼都好了不少。


    他们去了墨城的一家孤儿院,小小的,泛着潮湿的味道。


    父母在校长办公室谈捐赠和救助事宜,他就和往常一样,在孤儿院里乱逛。


    雨下得越发大了,云层聚集,黑压压地罩在头顶上,大雨扯天扯地。


    傅识沧站在走廊上,风卷进来的雨滴几乎要把他的半身都打湿。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傅识沧苍白的脸。


    他感觉那道闪电像是劈入了脑海,原本只是隐隐闷闷的痛猛然加剧起来。


    闷闷的雷声滚过整个天际,也像是滚过他的神经,傅识沧烦躁地蹲在了走廊的拐角,抱着头,想忍过这一阵疼痛。


    “小沧,怎么了?头疼严重了?”妈妈的声音传来。


    方芮刚到楼梯口就看见儿子蹲在墙角,连忙跑了过来。


    心疼地把少年扶起来,方芮轻轻给他揉着额角,有点烦恼:“你爸爸收到消息,说爷爷住院了,我们这会儿要赶紧赶回去,你……要不要紧?实在不行,我先陪你去医院。”


    “没事,妈妈,”傅识沧艰难地站直了身体,“等会儿在车上躺一下就好。”


    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说不定就是因为下雨,我看了天气预报,海市那边是晴天,我可能一回去就好了。”


    “这孩子,”方芮又是心疼又是嗔怪,“尽说些不靠谱的。”


    他们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傅兴山才匆匆从校长室出来,一见到儿子苍白的脸,忙抓起他的手腕测了测脉搏。


    “还好,没什么大事,”他看了眼两人,“回去的车我来开。”


    方芮有点犹豫,为了药方公开的事,昨晚傅兴山工作到凌晨,刚才说好了她来开车的。


    傅兴山倒是一眼看出了妻子的疑虑,安抚她道:“没事,我精神还好。倒是小沧,看他这个状态,一会儿可能会吐。”


    他不说还好,一提到“吐”字,傅识沧顿时一阵恶心,不由得瞪了爸爸一眼。


    傅兴山虽然心里焦虑,却被他这一眼给瞪笑了,伸手拍了儿子两下,让他先上车。


    傅识沧在后座坐下,等方芮进来后,就顺势倒在妈妈怀里。


    “这么大了还撒娇?”方芮摸摸他的头发,又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睡一会儿吧,晚上就能到家。”


    雨还在下,车外光线阴沉,车窗被雨水模糊成一片。


    方芮轻轻给他按着太阳穴,不由自主哼起了那首熟悉的摇篮曲。


    傅识沧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睡梦中,他似乎听见妈妈问:“爸爸怎么样了?怎么会发病的?”


    傅兴山回答:“据说是有人今天来集团闹事,爸那个性格你也知道,一点火气都压不住,非要亲自去解决,不知怎么的就被刺激了。”


    他听出了妻子的担心,安慰道:“没事的,爸的助理都是有医疗经验的,第一时间做了处理又送去了自家的医院……”


    傅识沧有点担心,爷爷虽然脾气不太好,老喜欢对他瞪眼睛,但也会带他出去玩,给他买动漫周边,在他馋嘴的时候,偷偷带他去买炸鸡。


    车外的光线越来越暗,后来傅识沧又醒了一次,似乎已经到了海市地界,从高速下来,经过一段正在开发的城中村,就进市区了。


    他揉了揉眼睛,正准备从妈妈怀里起身,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疼。


    仿佛一把尖刀,直直从头顶插入进来。


    他颤抖一下,蜷缩起身体。


    “小沧?”方芮俯身看他,“快到了,再忍一忍。”


    “嗯……”前面的傅兴山只发出了这一个音,接着就是猛然抽气的声音。


    “后来我看过报道,说是有一辆货车违规停放在道路拐弯处,那天雨大,光线不明,那个路段连路灯都没有,我们的车直接撞上了货车。”傅识沧的声音低沉。


    屏风后脚步声急促,安乐言冲了出来。


    “没事,”傅识沧抬起头,“我……”


    他却没有说下去,因为站在他眼前的,就是另外一个他。


    傅识沧虽然在海市出生长大,但傅兴山和方芮都是北方人,骨相上偏硬朗深邃,和安乐言那种柔软的气质相去甚远。


    但眼前的少年,只是通过化妆,就把他的相貌特征完完全全呈现了出来,活脱脱就是当年那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


    但那是车祸后的他,头上裹着纱布,手臂吊在胸前。


    看到自己站在面前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尤其是,他此刻很想亲亲眼前的人。


    看到他有些怪异的眼神,安乐言低头看了看自己。


    是有哪里不对吗?


    傅识沧已经有点受不了了,转身欲走。


    安乐言觉得奇怪:“沧哥,是我哪里扮得不对?”


    “不是,”岩澍的声音传来,“是你扮得太像,他终于知道自己小时候有多讨厌了。”


    傅识沧停了脚步,无可奈何地靠在竹楼的楼梯栏杆上,却依然不抬头。


    安乐言愣了几秒,看向岩澍:“是阿姨醒了吗?”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后院小房间里,传来一阵惊呼。


    安乐言赶紧冲了过去。


    小屋里,在玉婆婆的授意下,两个护工在方芮醒之前就解开了她身上的束缚带,并将房间布置成了病房的模样。


    此刻的方芮,正惊恐地缩在墙角,缠着绷带的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情绪激动。


    两个护工无措地站在一旁,艰难地劝说着:“太太,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不,不!”方芮挥舞着手臂,“你们不要过来,我老公呢?兴山!兴山!”


    “唉,还是老样子,”玉婆婆叹了口气,拍了拍安乐言的手,“去吧,尽力就行。”


    安乐言却皱了下眉头,解开手臂上的吊带,拿出口袋里的化妆镜和阴影粉,迅速调整自己的妆容。


    跟着赶来的岩澍顿住了脚:“这是……”


    傅识沧则被牢牢钉在不远处。


    此刻的安乐言,因为化妆的变化,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状态。


    他是十二岁的傅识沧,却又隐隐现出成年傅兴山的特征。


    看着他,岁月仿佛被压缩成片,将父子两人的面貌重叠在了一起,却那么和谐,毫无冲突。


    病房里,方芮的眼神渐渐变得尖锐起来。


    “你们走开!都走开!”她尖叫几声,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兴山……兴山哥,他……他……”方芮慢慢抱住了自己,把脸埋在膝盖上。


    门口传来脚步声,安乐言慢慢走进了房间。


    方芮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样子很迷茫。


    “你……你是兴山?”方芮喃喃地说,“可你怎么……”


    她抬起眼,专注地看着安乐言,颤抖的手缓缓抬高,轻轻抚在安乐言的颧骨上。


    那是安乐言脸上,最像傅兴山的部分。


    “兴山,”方芮困惑,“你变小了?”


    “不,”安乐言轻轻握住她的手,在脸上轻轻擦了几下,再次呈现出少年傅识沧的样貌,“你认识我的。”


    以如此具象的方式,方芮看着眼前的爱人渐渐变成了容貌相似的孩子,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情绪慢慢缓和。


    含着奶香的柑橘味道缓缓从安乐言的手心里散发开来,缓缓地,在房间里浮动。


    “你……”方芮有一瞬间的失神。


    安乐言在她身边躺下,轻轻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轻轻问,“您还记得那首歌吗?”


    “什么歌?”方芮的神色依然怔忪。


    “就是那首您经常唱给我听的摇篮曲。”


    安乐言轻轻哼起了摇篮曲的开头。


    歌声轻柔,如同夏日里的微风,在房间里轻轻盘旋。


    渐渐的,方芮的声音加入了。


    柔和的女声和男声相和,在淡淡的柑橘奶香中缓缓流淌。


    歌声唱了很多很多遍,安乐言一直跟着她的节奏,用自己的声音耐心地陪伴着,一遍又一遍地唱着那首摇篮曲。


    小屋窗外,傅识沧怔怔地看着两人,目光柔和,眼前的场景仿佛穿越了时光,让他回到那遥远的温馨中。


    突然,他眼神一缩,几乎立刻就要冲进房间去,却被岩澍抓住。


    房间里,方芮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前面的安乐言。


    尖锐的叫声刺穿宁静的空气,方芮紧紧搂着安乐言的脖子,口中叫出的却是:“兴山!”


    她的身体几乎弯成了一个不可能的姿势,却将枕在她膝上的少年胸腹以上护得严严实实。


    她又回到了那个雨天,对面雪亮的车灯直直射入前方的挡风玻璃,轿车急速右打,却又急急地拐向左边。


    大雨被车灯晃得发亮,右侧的窄弯处,轿车在激烈的转弯中猛然撞上路边的违规占道的一辆大货。


    激烈的撞击瞬间发生,方芮护着儿子,身体重重撞在一旁的车窗上。


    玻璃碎成了漫天尖锐。


    强烈的惯性撕扯着她的手臂,傅识沧的身体从她的怀抱中脱落,她被狠狠甩出轿车,眼睁睁看着轿车的车头被撞成一堆废铁。


    大雨如一枝枝利箭,从天而落,将女人的身心都扎得千疮百孔。


    丈夫和儿子在那一刻都离她而去,伸出的双手没能抓住任何一个。


    她从来没有怨恨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她只恨自己。


    为什么,是她活了下来?


    惨烈的哭声终于从女人口中爆出,却迟来了十二年。


    安乐言缓缓从女人怀中挪出身体,却并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展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一只手轻轻地在她清瘦的脊背上轻轻捋着,他又唱起了那首歌谣。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才慢慢停止了哭泣,抬头看她。


    “他们都死了,”她眼中的光渐渐熄灭,“我什么都没有了。”


    “不,”安乐言的声音温柔到几乎圣洁,“您还有他。”


    安乐言引着方芮看向门前。


    “您想起来了吗?在车祸里,您一直护着的人。”


    “他还活着。”


    “他是傅识沧,您和傅兴山的儿子,您永远可以信任,可以倚靠的人。”


    第76章 第 76 章 这是我男朋友安乐言


    安乐言走出房间的时候, 方芮已经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而他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氛围中,步履摇摇晃晃。


    刚一踏出房门, 他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双大手牢牢接住了他,将他紧紧搂进怀里。


    “真不容易,”玉婆婆叹了口气, “放心,他只是精神消耗过度,今晚可能会发烧,你小心看护着, 过了今晚, 就都好了。”


    她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笑容,对那两位护工说:“小芮不需要绑着了,明早她一醒来你们立刻叫我, 可能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慢慢消除精神上的残留影响, 但应该没有大碍了。”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傅识沧抱着安乐言去了他们的房间。


    小心将少年放在凉席上,他轻轻地为他卸妆, 又打来温水,为他擦身。


    方芮在病中没法控制力道,安乐言的手腕上都是她掐出来的青紫, 连脖子上都有几道指甲的划痕, 傅识沧用温热的毛巾轻轻给他擦拭干净, 又拿来外伤药,小心地给他上药。


    果然,到了半夜,安乐言就发起了高烧。傅识沧把人抱起来喂了退烧药, 又守着给他换冷敷的毛巾,一直折腾到天色将明,安乐言才终于退了烧。


    黎明的微光中,安乐言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沧哥……”他的声音哑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来,“阿姨……”


    “别担心,妈妈没事。”傅识沧轻声说,“我去问过了,她睡得很安稳。”


    安乐言点了点头。


    现在,他完全明白了。


    当年的车祸惨烈,方芮一定是认为自己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儿子,因而精神大受刺激。


    也是,沧哥当时的伤很重,能够醒来几乎算得上是医学奇迹。


    说不定……沧哥也是穿越而来?


    可他根本没有前世记忆呢,不如算作是作者给他的主角光环。


    安乐言的目光在傅识沧脸上逡巡。


    没必要计较,不管他是哪个,都是我喜欢的沧哥。


    房间里点着香,清清淡淡的很好闻。男人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安乐言盯着傅识沧:“沧哥,你睡觉了吗?”


    “你还管我睡没睡?”傅识沧不由得好笑,放下手里的毛巾,“先把自己养好了再说。”


    “我养不养和你睡不睡觉又没有关系。”安乐言低声嘟囔着。


    “怎么?觉得我有黑眼圈不好看?”傅识沧笑着开玩笑。


    其实,还是很好看的。安乐言在心里想。


    他点了点头:“嗯,有点嫌弃。”


    知道自己这么回答招人恨,他说完就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半双眼睛看着傅识沧。


    傅识沧回头,想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你还有力气嫌弃我。”


    他像是挖宝似的扯着被子,却见少年才坚持了几秒就气喘吁吁,傅识沧松了力道,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不闹你,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


    安乐言点点头,安静躺了几秒,伸出一只胳膊拉拉傅识沧的T恤下摆,稍稍朝自己身边偏了偏头:“你也睡。”


    傅识沧动作一顿,目光却亮了起来:“不怕我了?”


    “那你别来。”安乐言翻身。


    “你都邀请我了,我当然是一定要睡了。”


    这话说得有歧义,换来的是安乐言裹紧被子的后背。


    房门却轻轻碰上了。


    几分钟后,傅识沧重新进来,直接上床,像是那晚在医院一样,抱住被子卷。


    “你怎么这么凉?”安乐言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臂,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晚上忙来忙去脏兮兮的,刚才拿水冲了一下。”傅识沧把少年往自己怀里团了团,“睡吧。”


    安乐言推了推他的手臂。


    “怎么了?”傅识沧放松力道,“太凉了?不想我抱你?”


    安乐言没有回答,挪得离他更远了。


    傅识沧:“啧,好伤心啊。不感激也就算了,怎么……”


    柔软的薄被扬高,轻轻落在他身上,将两人的身体一起覆盖。


    身前,少年单薄的身体后退,再后退,直到退进他的怀里。


    被他皮肤的冷冻得哆嗦了一下,他却没有任何退缩,反而把自己再往他怀里缩了缩。


    热量缓缓传递、覆盖再同化,傅识沧冰冷的身体渐渐变得温暖。


    他伸出一只胳膊,穿过少年优美颈线与床铺间的空隙,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腰间。


    那里,有他为了自己而受的伤。


    他曾为了他不顾性命,而直至今日,不过是一点冷,他依然选择用体温去温暖。


    多美好的人,上辈子怎么就没有好好珍惜?


    傅识沧收紧了手臂,轻轻吻在少年的耳边。


    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玉婆婆来看了他们一次,两人都如同婴儿般地熟睡着。


    直到竹楼里大爷大妈的声音吵醒了他们。


    身体很热,额头上有涔涔的汗。安乐言轻轻动了动身体,箍住他的那双手臂立刻又收紧了些许。


    更热了。


    即便是南城,这个时间的温度也不低。


    尽管他习惯性地睡得像只小虾米,可傅识沧依然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胸贴着背,膝盖顶着膝窝,呼吸就在耳边。


    安乐言忍不住向前蹭蹭。


    “别动。”男人困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气流拂过耳廓,他忍不住颤了一下。


    “怎么这么敏感?”耳边传来傅识沧低低的笑声。


    怀里的人还在不自在地动着,似乎根本不知道现在擦枪走火的可能性。


    傅识沧似乎忍无可忍,叹了口气,翻身撑起双臂罩在人上方,低头去看。


    少年的脸上是尚未完全清醒的迷茫,桃花眼里,却全都是自己的身影。


    傅识沧下意识地把身体往上收了收。


    可看到他眼里毫无察觉的天真,他又忍不住泄了气,手臂微松,下巴枕在安乐言的肩膀上。


    “真后悔,”他凑到少年耳边,“我就不该答应张茂。”


    蓦然想起昨晚他们约定的是什么事,安乐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咬咬嘴唇。


    “别招我了小祖宗!”傅识沧蓦地亲了过来,嘴唇吻上少年精致的锁骨。


    将那朵红杏含入,轻舔,濡湿的舌尖,为杏花更增加了几分艳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强迫自己抬起头,安乐言已经满脸通红,从他手臂下钻出来,说要去洗漱。


    可前一天的精神消耗和高烧早已将身体中的能量消耗殆尽,安乐言脚刚触地,膝盖便一软,向地上摔去。


    男人结实的手臂一把将他捞了起来,再轻轻把人放在床上。


    “体力太差了,”他一本正经地评价,“这还没干什么呢,怎么就软了腿?”


    没等安乐言翻身,他就把人好好地卷在被子里:“但是可以好好养养,我不着急。”


    似乎获得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偏开头,各自平复。


    快到中午的时候,岩澍过来叫两人吃午饭,安乐言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窗前。


    他的房间和方芮的相隔不远,连门窗都遥遥相对,从窗子里,能看到那间屋前漂亮的凤凰花树。


    昨日似乎还只有一树淡淡的花苞,今天看过去,已经是一片红云。


    就在他应声的时候,小屋的门突然开了,他看见了方芮。


    这位阿姨经历的精神消耗比他还要剧烈和痛苦,在被护工搀出来的时候,脸色依然苍白着。


    但她的眼睛是亮的。


    以前的方芮温和、柔顺,却总让人感觉她像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此刻,那双眼依然温柔,却又掺入了些许哀愁和坚定,如小屋门前的凤凰花,有阳光也有荫翳,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经历风雨后焕发的生机。


    她慢慢走到院子里,坐在那个大树根做的桌子前,低头开始泡茶。


    玉婆婆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优哉游哉地看着她。


    茶汤鲜艳清澈的时候,她终于抬头笑了笑,对身前的玉婆婆说了什么。


    玉婆婆回头,朝窗口的安乐言招了招手。


    “走吧,”岩澍难得笑得开心,“奶奶说,方姨的情况比想象中好多了,刚才来的那些大爷大妈都高兴得很,说要庆祝一下呢!”


    两人赶忙来到小院中。


    方芮轻轻“啊”了一声,站了起来。


    安乐言自然地迎了上去,傅识沧却慢慢停下脚步。


    他站在小院的中间,静静地看着前方的方芮。


    男人的眸子如同深潭,被压在潭底的光淡淡的,在水面下若隐若现,却怯于露出水面。


    十二年的隔阂,无数次的失望,此刻的他,竟然也有些不敢确认。


    安乐言回头看了一眼傅识沧,停下脚步,又看向方芮。


    女人的眉眼依然温柔,嘴角带着笑,双目中却有晶莹闪过。


    她静静地看着傅识沧,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伸出双臂。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而下,时隔十二年,她终于再次拥抱住自己的儿子。


    虽然现在,儿子已经高过她好多,已经不再需要她去安抚,而是可以将她抱在怀里,笼罩在自己的保护之下。


    她突然想起了昨日,那个将她从破裂的记忆中拉出来的身影说:


    “我是傅识沧,你和傅兴山的儿子,你永远可以信任,可以倚靠的人。”


    “对不起,小沧,”她还是习惯性地,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轻轻喃喃,“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傅识沧没有说话,但收紧的手臂和久久的拥抱说明了一切。


    “好啦,都平静一下,坐下来喝点茶。”玉婆婆笑呵呵地拍了拍两人。


    方芮抽了抽鼻子,看着玉婆婆的时候却突然哭了出来。


    安乐言则拉住了傅识沧,把他带到梧桐树后。


    他看着傅识沧红红的眼睛,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肩膀。


    男人似乎不乐意似的扯了扯嘴角,却还是一低头,把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里。


    微微的温热濡湿了他的锁骨,安乐言轻轻拍了拍傅识沧的肩背,却被他抱得更紧。


    再次坐下时,小桌上已经摆上了清粥小菜、米线、凉粉、米干,还有一大盘糯米饭。


    “玉婆婆,你是魔法师吗?”安乐言看着老人眨眨眼,“一下子就变出这么多好吃的!”


    玉婆婆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花:“你这孩子,就是嘴甜,这都是一早上街坊们带来的,虽然到了午饭的点,你们也先吃点这个垫垫。”


    树荫下,几个人围坐在小桌前,有种一家人一起吃饭的亲密感。


    饭后,玉婆婆向岩澍使了个眼色,两人默默退回竹楼,给三人留出空间来。


    安乐言也起了身,却被傅识沧拉住。


    “妈妈,”他站起身来揽住安乐言的肩,“这是我男朋友安乐言。”


    安乐言:?


    怎么,这就见家长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再想想,其实,早就见了,只是没有这么正式……


    安乐言:“我……沧哥,你不要……”


    傅识沧做出一脸意外:“不会吧,我是不是还没追上?”


    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急急拉了方芮过来:“妈,怎么办,你快给我帮忙!”


    看着安乐言的脸一层层红起来,神色越来越窘迫,方芮直接把人拉到了身边。


    她的眼中满是笑意和维护,直接把安乐言揽在胸前,冲着傅识沧一挑眉:“不准你欺负他!”


    傅识沧:我哪儿敢啊……


    三人说笑了一阵,等安乐言平静了,才坐下来说话。


    “抱歉啊妈妈,”傅识沧说,“我知道您才恢复,但那个时候我太小了,很多细节都不清楚,您能回忆一下细节吗?”


    “没事,”方芮拍拍他的手,“我已经醒了,就不会再回到那种状态去,这里还有玉婆婆。”


    她低头细细地想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天原本的计划是在墨城再逗留三天,在孤儿院进行捐赠后,你爸爸就要去参加一个慈善组织大会,在会上,他会宣布,未来研究出来的WL系列药物,会和全球研究者一起共享配方。”


    方芮的笑有点凄凉:“当时我劝过他,或许用其他的方式会更好,他却执意如此,或许……他当时已经发现了自己会有危险,所以选择孤注一掷吧。”


    “那天早上,我们去了孤儿院……”


    方芮正在教室里,帮着孤儿院的老师给孩子上课,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她微笑着扭头去看,却见到了丈夫凝重的眼神。


    “怎么了?”把手里的小手工交给老师,方芮来到走廊。


    “家里的消息,我爸心梗发作去医院了,现在在ICU,管家说情况不好,恐怕我们得快点赶回去。”


    “公公不是一直在吃药?”方芮皱眉,“该不会又忘吃了?”


    因为这个,上车以后,安抚住了头疼的傅识沧,她拿出手机给家里的护理阿姨发微信:


    【公公怎么去医院了,情况怎么样?】


    家里的阿姨没有回话。


    方芮觉得很奇怪。


    这个阿姨在傅家做了很多年,几乎只比她到傅家晚上一两年。


    她也喜欢方芮这个傅家的太太,在取得了方芮同意后,就很喜欢给她发微信。


    有时候比如晚饭吃什么,太太要不要多出去运动一下这种闲话,她也很喜欢发给方芮。


    养生信息就不用说了,一天能转发好几条。


    就算方芮不回话,她也是锲而不舍,誓要让这位体弱的太太养好身体。


    当方芮打开她的对话框时才惊讶地发现,阿姨已经两天没给她发消息了。


    “我当时很疑惑,以为她因为公公的病情慌了手脚,但几个小时后,她终于给我回了一条消息,却是告诉我,她辞职了。”


    方芮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握在身前的手微微颤抖着。


    因为在那不久,便发生了车祸。


    “妈妈,”傅识沧揽住方芮,“别怕,都过去了。”


    方芮微微点头,擦去眼角的泪花:“我知道,我还有你,妈妈一定会坚强的。”


    送了方芮去休息,两人在房间对坐。


    “张嫂的辞职也许不是偶然,”傅识沧皱着眉,“但当时很混乱,不仅是我们一家,爷爷在进入ICU之后,也没能坚持太久就去世了。”


    那个时候的傅家,风雨飘摇。


    两代家主接连死亡,傅兴怀顺利上位,若是正常情况,嗜血的媒体早就像苍蝇一样缠上来了,可那时居然风平浪静,只有几家主流媒体发表了讣告,对傅兴山一家的遭遇表示同情,这事就这么平淡揭过。


    “等我醒来,一切权力转移都已经完成,连家里的人都换了一遍,那位张嫂去了哪里,根本没人知道。”


    傅识沧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再抬头时,他看见了安乐言欲言又止的神情。


    “宝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安乐言对这个称呼依然不习惯,他一边用手背凉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一边小心翼翼地建议:


    “那位张嫂有送过方姨什么东西吗?还有,她做菜的口味习惯。”


    傅识沧嚯地站了起来:“我去问妈妈。”


    “对了,”走到门口,他突然顿了一下,“宝贝,你确定还要叫我妈妈‘方姨’?”


    第77章 第 77 章 那是我的故乡


    傅识沧回来的时候, 安乐言的脸还是红的。


    方特助在接到电话后立刻去了游乐园旁的傅宅,从方芮的房间抽屉里找到一个小小的钥匙扣,那是一枚小小的旅游纪念币, 上面印着“墨城旅游”的字样。


    “是她有一次休假回老家后带给我的,”方芮说,“很自豪的样子,说是她儿子考上了公务员, 在当地旅游局工作,最近开发的旅游项目受到了领导赏识,所以她买了好几块纪念币,给大家一起沾沾喜气。”


    “对比张嫂的的做饭口味, 我感觉她应该就是墨城人, 我们那儿……”安乐言微微顿了顿,“我们那儿的风味就是那样。”


    他说完看向面前的傅识沧,却见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摸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傅识沧三言两语把事情给方特助交代清楚, 拉起了安乐言的手, “我越来越确信,你来到这里是命中注定, 而我是这个世界最幸运的人。”


    安乐言腼腆地笑笑,扯回话题:“你打算去墨城吗?我也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只犹豫了一秒,傅识沧便点了头:“好。”


    他们在第二天的上午, 找到了张嫂的儿子。


    那是个面色阴郁的男子, 已经坐到了产业发展处副处长的位置, 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


    听闻傅识沧的来意,他只是扬了扬眉:“你们是来追究我妈什么事情的吗?”


    “我并非为这个目的而来,也就是说,我并不会提前假定张嫂做了什么对不起傅家的事情, ”傅识沧的语气很严肃,“但如果真的有什么,我希望她能如实告诉我,我会酌情考虑。”


    副处长发出一声冷笑:“那对不起,我妈几年前就去世了,就算是对不起你们傅家,你也没什么可以再考虑的。”


    “怎么会这样?”安乐言惊讶。


    十二年前,张嫂也不过四十多岁,据方芮说,这位阿姨身体极好,怎么会在短短的十年里就去世?


    原书里,傅识沧就是在推测出张嫂的原籍之后找到了她,从而获得线索。


    只是,书里的地点不是墨城,张嫂也没有去世。


    难道真是我改变了这个世界?因为我,沧哥的复仇线发生了变化?


    眼前的男人显然已经拒绝再提供任何帮助。


    傅识沧轻轻拉着安乐言:“走吧。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好……”安乐言看向副处长,“请节哀,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也许因为我的到来,让你失去了母亲。


    走出旅游局,傅识沧轻轻揽过安乐言:“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不用太担心,我们还有其他线索,总能找到头绪。”


    “不是,”安乐言低声嘟哝着,“是因为我,坏事了。”


    “怎么可能?”傅识沧在他的鼻尖上点了一下,“你是我的福星,这一点不会改变。”


    他看了眼墨城的大街:“想不想逛逛?”


    安乐言上辈子离开墨城的时候是十八岁,和现在的年龄差不多,因此,墨城在他眼中,基本上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不知道,被他影响的那部分,书本会如何去自我完善。


    安乐言偏头想了想:“我想去墨城孤儿院看看。”


    这辈子安乐言拥有家庭,但他也想看看,自己在现实中待过的孤儿院,现在怎样了。


    孤儿院……


    傅识沧稍稍怔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啊,在那个世界,他们就是在那家孤儿院相遇。


    你和他的缘分,竟然开始得那么早。


    他忍着心里微微的酸,拉起安乐言的手,十指相扣。


    但你没有这样牵过他的手。


    果然,一切都不一样。


    当年的院长不见踪影,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人,听说是傅家人到来,十分高兴。


    “当年和傅先生一起来的小少爷就是你吧,”他笑着和傅识沧打招呼,“你也许不记得了,我们那天在走廊上碰见过,我当年也是院中孤儿中的一个。当初多亏了你们的资助,我才能坚持到大学毕业,回到这里来照顾这些孩子。”


    他开心地带着两人参观,又给他们介绍院里的各项创新。


    “中午在这里吃饭吧,”他热情地邀请两人,“我们这里的阿姨做饭很好吃,一般人我都不请,怕他们吃上瘾了老是来,经费可不够。”


    一番话把大家说得笑了起来。


    安乐言对美食有兴趣,傅识沧也不想让他再劳累他给自己介绍墨城美食,两人欣然答应,和年轻院长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里,小朋友们井然有序,各自拿着餐盘开心用餐。


    “啊,好正宗的墨城味!”安乐言吃了一口就开始夸赞,“好久没吃到这样的家乡菜了。”


    “是吧?”院长得意极了,“我就说你会喜欢,傅先生……”


    他看向一旁的傅识沧,却见他皱了眉头。


    “吃不惯?”院长试探着问,“是不是太辣了?”


    “我还好,”傅识沧摇头,“我能见见这位做饭的师傅吗?”


    虽然不明就里,院长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前两天有点不舒服,之前就请了假,说是今天做完午饭儿子回来接她回去住几天,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我去帮你们看看。”


    看着院长去了后厨,安乐言的心突然怦怦跳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点隐隐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坐在他身边的傅识沧也很焦躁。


    当食堂门外传来一声突兀的车喇叭声时,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起身,跑了出去。


    院长刚刚从外面回来,见到两人出来,还没开口,就看到他们一起冲到了食堂外,翻过走廊的栏杆,拦在了那辆刚刚启动的出租车前。


    “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司机探头骂道,傅识沧却执拗地站在车前,挡住了出租车的路线。


    安乐言则站在车窗边。


    过了好一会儿,车窗才缓缓降下,露出副处长那张阴郁的脸。


    “你们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找到这里。”副处长垂着双眸,“如果我不交人会怎么样?”


    “不会如何,”安乐言说,“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


    他看了眼车内低着头的女人:“我知道隐瞒一件事情的辛苦,我也曾经心里揣着一件事五年。那五年里,杯弓蛇影,所有的事情都是压力,就像是一种自我惩罚,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所以这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您一定忍受了很多痛苦,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惩罚更重呢?”


    他叹了口气:“但是,十年的自我惩罚已经够重的了,现在您有机会卸掉这个担子,还希望您慎重考虑。”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退开了一步,伸手看向傅识沧。


    男人一脸心疼地走过来,将他揽住。


    两人一车,就这样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才缓缓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走出车厢。


    “小少爷……”张嫂抬起泪眼把他看了又看,“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三人再次坐下的时候,是在张嫂儿子的家里。


    简单的小区住房,简单的家具。


    这个家里似乎没有多少生活气息,阴郁而冰冷。


    张嫂说要整理情绪,一直在张罗着泡茶,好一会儿之后才端来茶盘,和大家一起坐下。


    傅识沧轻声道了一声辛苦了,才抬头看向张嫂。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爷爷当年吃的是什么药。”


    张嫂因为去傅家很早,一开始就照顾方芮,又带着傅识沧长大,在傅家佣人里地位超然。


    平时她也没多少事,盯一盯家里主人们的饮食,偶尔给挑食的傅识沧做顿饭,盯着老爷子吃药、方芮锻炼身体这样的事情,就是她工作的全部了。


    所以,她对傅老爷子平时吃的药很熟悉。


    那些药一般会放在卧室的小茶几上,一共五种。


    药片颜色、形状不同,很好辨认。


    她会在每个周日的下午,把傅老爷子一周要吃的药拿出来,一天天配好,放在一个长条状的药盒里。


    药盒上用大字标着周一、周二的字样,这样每天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今天的药吃了没有。


    出事前的那个周二,到了晚上,格子里的药都还在,张嫂就去敲了傅老爷子书房的门,提醒他吃药。


    “我吃过了。”傅老爷子正在电脑上下象棋,棋子落盘时的电子音啪嗒啪嗒地响。


    “才没有,”张嫂坚持,“您看这周二的盒子里还是满的!”


    傅老爷子不信,说他真的吃过了。


    两人掰扯了半天,最后张嫂拿出了预防心梗的那一颗:“其他的可以不吃,但这个药吃一片和两片都可以,那您多吃一片!”


    傅老爷子没法,只好单独吃了那一片药,吃完还抱怨:“这药这么苦,干嘛要多吃,舌头都麻了。”


    张嫂不信:“哪里苦,还不是您不想吃。”


    自从儿子接班之后,傅老爷子赋闲在家便像个小孩一样,张嫂只当他是小孩脾气犯了,并没在意。


    “后来,他又抱怨过几次药苦,我却从没想过,那药或许有问题。”张嫂深深地叹了口气,“等到后来傅老先生心梗发作,我才想到,也许他的药被换过了。”


    “所以您当年并不是辞职,而是……逃走了?”


    张嫂点了点头:“我也怕啊,万一这事情查起来,随便哪个主子把换药的事情栽在我头上,我上哪儿喊冤去?”


    “但声称去世这件事……”傅识沧敏感地抬头,“是有人来找您麻烦了?”


    “那是我的主意,”张嫂的儿子沉声道,“这事可大可小,但牵涉到你们豪门内部的争权夺利,谁也没法保证我妈的安全。所以我在老家那边一直宣扬说我妈病了,渐渐和那边断了往来,即使有人去查,也不一定能找到她。”


    “只是她总是过不去自己这一关,觉得老爷子的死也有她的责任在,所以非要找个地方干活赎罪,最后找到了那所孤儿院。我看那地方挺偏的,也没人在意,就由着她了。”


    “张姨,”安乐言温声问,“你选择孤儿院是因为方姨吗?她和那所孤儿院的很多孩子一样,是乌啉病患者。”


    “是啊,”张嫂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算有点护理经验,去照顾那些孩子,就像是照顾小芮一样。她现在……”


    “妈妈现在很好,”傅识沧说,“等这件事了结,我陪她来见您。”


    “啊不不,应该是我去见她才对,大小姐那么弱的身子,怎么能到处跑啊!”


    张嫂缓缓站起身。


    十年的精神折磨,将她从一个健壮的中年妇女变成了一个垂垂老妇,不过五十多岁,背已经有点驼了,看起来足有六十好几。


    她慢慢走到沙发边,打开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小包,拿出一个小药瓶。


    “我那天从傅家离开,怕以后说不清,就从当时的大药瓶里倒了几颗出来,一直带在身边。”


    她用微颤的手把药瓶递到傅识沧的手上:“现在交给你,我也算放下了心里的担子。”


    心中堵塞了十年的块垒终于被除去,张嫂看向儿子:“对不起啊,这么多年,让你跟着妈妈受苦了。”


    辞别这对母子之前,傅识沧委托了专业人员保障张嫂的安全。


    两人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


    “走吧,我带你去吃墨城小吃。”安乐言拉了拉傅识沧的胳膊,“我记得这附近有一条美食街。”


    幸好这个世界里,美食街依然存在,而且似乎比安乐言印象中的还要大。


    “你不太能吃辣,这个牛肉汤就不错,”路边的小摊边,安乐言零零碎碎摆了一桌子的小吃,“今天我请客!”


    傅识沧喝了一口汤,点头称赞:“好喝。”


    “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谈谈你家的事,只是还有很多线索不确定,我也不敢乱说。”


    安乐言用筷子搅着牛肉汤里的粉丝:“但到现在,当年事情的大致情况已经清楚了。”


    “嗯,”傅识沧点头,“当年我们一家人在墨城,因为父亲想要公开乌啉药配方,傅兴怀不得不提前动手。”


    “根据张嫂的说法,他之前就已经替换掉了爷爷的心梗药,那么当天爷爷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发病,而父亲接到爷爷病危的通知后,冒着大雨回海市,他又在路上安排了对撞的车和路边的大货,制造路滑产生意外的假象……”


    喧闹的墨城夜市里,男人的身影清冷而萧索。


    “沧哥,”安乐言越过桌面,轻轻握住他的手,“别伤心,方姨还在,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傅识沧翻过手掌,紧紧握住他的手指。


    男人眼里的光那么强烈,安乐言忍不住偏开了视线。


    “你……你先吃点东西。”他指着那一桌子小吃,“都挺好吃的。”


    握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些,傅识沧喉结动了动:“抱歉,我还有点吃不下,我们打包?”


    他没等安乐言回答,就去找老板要了打包盒和打包袋,快速地包起桌面上的小吃,拎着袋子,拉着安乐言回酒店。


    他走得很快,几乎让人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到了门口刷卡的时候,安乐言才缓过一口气:“沧哥……”


    可没等他说出什么,就被傅识沧拉了进去。


    没有插电卡,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远处的大楼,点缀着零星的光。


    昏暗的光线里,傅识沧紧紧按着安乐言的肩膀,吻了下来。


    第78章 第 78 章 你是,我的安乐言


    这个吻激烈而深长, 傅识沧似乎要将他吞入腹中。


    舌与舌的搅动发出让人羞耻的水声,紧压的身体似乎要挤出安乐言身体里的所有氧气。他仰着头,无助地承受着这场狂风暴雨。


    一吻结束, 他连站都站不住了,傅识沧的唇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又滑向锁骨边的伤痕。


    轻微凸起的伤痕缓缓承受着男人的吻,靠在墙上的安乐言突然抽了口气。


    “沧哥……别……”黑暗里, 他摸索着男人的短发。


    傅识沧的头发比二期开始时长了一点,却依然抓不住,此刻刺得他手心发麻。


    白皙的手指没入男人的黑发,忍不住地微微痉挛。


    ……


    恢复意识的时候, 安乐言已经被安安稳稳平放在大床上, 一旁的浴室传来傅识沧漱口的声音。


    接着花洒被打开。


    水声盖过了浴室里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傅识沧才开门出来。


    “我, 我也去洗一下。”安乐言低着头冲进浴室。


    傅识沧只用了淋浴, 浴缸里却放好了水,密密的白色泡沫轻轻荡漾。


    安乐言跨入浴缸, 把自己埋在浓厚细腻的泡沫之中。


    沧哥怎么能……


    埋在泡沫中的身体慢慢泛起了红,如海潮般,慢慢涌上颈脖和脸。


    他突然明白了那晚张导为什么那样疾言厉色, 只是这样, 他就感觉很难面对了, 如果做到底……


    “小言?”浴室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傅识沧侧身进来。


    哗啦一声,安乐言把自己整个埋进了水里。


    雪白的泡沫因为搅动而露出一线清澈,少年潮红的肤色一眼可见。


    “别憋着, ”他退到浴室门前,“少泡一会儿就出来,不然头晕。”


    他特别用了点力阖上门,又轻轻推开一条缝。


    看见安乐言从水里钻出来了,他才放心地回到卧室。


    还是太冲动了……


    傅识沧低着头想。


    但在安乐言说出“你还有我”的那一刹那,他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


    语言那样无力,一时间,他只能想到用这样的方式。


    如同面对他的神祇,他一时间能想到的,便是膜拜与服侍。


    巨大的落地窗后,是墨城灿烂的夜景。


    高楼的外灯闪亮,街道流淌着光河,夜市里满是红尘喧嚣。


    这座城市和隔壁房间的那个人一样,亲切而生机勃勃,赐予他新的世界。


    第二天一早,安乐言从深沉的睡眠中醒来,伸手摸了摸床的另一边。


    昨晚他从浴室出来后,两人并没有多少交流,他们似乎回到了之前那几个夜晚,傅识沧抱着他的被卷,用轻柔的呼吸送他入眠。


    两人似乎都默契地,将激情与欲望埋在了心底。


    还有一期恋综,还有一周时间。


    两人买了不同时间的航班,安乐言先走,傅识沧去了一趟海市,重新调整了各项计划,再乘坐红眼航班飞抵最南端的机场。


    转车来到节目组驻地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少年。


    依旧是干净清晰的眉眼,站在人群中笑意晏晏,但他的心里,就是会泛起一丝甜。


    那是,我的安乐言。


    “OK,各位嘉宾,《美味关系》的第四期终于到来了。”张茂招呼着嘉宾们,“咱们的名字叫美味关系,但似乎更注重关系,比较忽略美味……”


    嘉宾们一阵哄笑:“感觉张导又要忽悠我们干活了,他还记得自己是在拍恋综吗?”


    张茂瞪了一轮眼睛,也跟着笑了出来。


    “这一期呢,我们做公路旅行。”


    他扬了扬手,三辆漂亮的餐车开入场地。


    “你们那么聪明,当然能看出来这期的形式,”张茂笑眯眯地面对一众白眼,“三辆餐车从三个路线出发,沿途售卖美食,到下一个城市汇合后,嘉宾们再集体活动。”


    “至于分组的方式……”他苦恼地看着嘉宾们,“让你们发短信肯定又是一样的结果,随机抽签也用了好多次了,这次干脆就按照年龄来分吧。年龄最大的和最小的一组,剩下的再依次配对。集体活动后再打乱重分。”


    嘉宾们互看一眼,各自说出自己的出生年月。


    “乐言果然最小,但最大的……居然是银心?”一众嘉宾目瞪口呆。


    原本以为最大的是傅识沧、秦臻或者穆为,但看看出生年月,银心居然和傅识沧同年同月,还大上了十几天!


    只是他面相小,平时又不爱说话,称呼上也总是跟着安乐言他们乱叫,以至于大家都没考虑过他的年龄。


    安乐言偷偷看了眼对面的傅识沧。


    男人不争不抢,此刻正低调地站在嘉宾中,一如第一次上节目时,绅士、温和。


    只是他此刻嘴角微勾,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短发整齐。


    安乐言的手轻轻蜷了一下,他的掌心还清晰地记得那日的手感,他的目光在那黑发上流连半晌,也低下头笑了笑。


    那是我的沧哥。


    在人前永远温和有礼,但只有我见过他失控的样子。


    那是我的沧哥,我的。


    他抬起头,主动走到银心身边:“我应该管你叫银心哥才是。”


    银心倒是不好意思了:“没有,我其实,只是年龄长一点而已。”


    “哈哈哈,大一天也是大啊!”安乐言笑眯眯地拉着他,“走吧,我们去车上!”


    看着他俩开开心心地走开,其他嘉宾倒是觉得有点惊讶。


    银心迷糊也就算了,安乐言在第三期的时候似乎对大家的热情有了些忐忑,但这期一来,他却变得更加坦然了。


    发生什么了吗?


    怀着疑惑,剩下的嘉宾完成了分组。


    傅识沧和聂长星上了一辆车。


    “确定了?”聂长星偏头看着老实干活的傅识沧,“这次你们是一起走的吧,只不过错开了回来的日期。”


    傅识沧打开咖啡豆的罐子,默默点头。


    “果然啊……”聂长星感叹,“早在你带他来研究所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不过说实话,乐言从一开始,心就在你身上,从来没有离开过。”


    “之前,”傅识沧沉默了一瞬,“或许不是爱情。”


    他抬头看向聂长星:“我只是运气好,在节目开始之前,就入了他的眼。”


    “不过你追得也确实用力。”聂长星笑了起来。


    “你……”难得的,傅识沧的声音里有一丝犹豫,“你不要紧吧。”


    聂长星偏头去看傅识沧。


    他们其实早就认识。


    那年傅识沧到海大来寻找合作伙伴,原本想接触的是陈知颐,但见了一面后就放弃了。


    那个时候,陈知颐已经接受了傅氏集团的邀请,也并不相信傅识沧单打独斗能够做出多大的成绩。


    但傅识沧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暗示,找到了海大实验室中的老同学聂长星。


    那个时候的傅识沧,外表绅士温和,却实际冷心冷情。


    聂长星也不在乎。


    傅识沧要的是前沿的科研力量,而他要的是足够的研究自由和资金。


    两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


    连一起参加恋综,也是商量着让他成为傅识沧的掩护,算是研究外的合作。


    合作这么长时间,他从未见过傅识沧用这样的语气,去关心一个或许还是他潜在敌人的人。


    不是做样子,而是发自内心。


    他真的,变了很多。


    仿佛一个只被目的驱动的人偶,长出了血肉,也长出了一颗学会关心和体贴的心。


    乐言,真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安乐言和银心是最先出发的,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第一个临时售卖点。


    那是一段急弯极多的山路,经历了无数次旋转与倾斜,驶到这里,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观景台。


    山路蓦然变得宽敞,路外是一段延伸出去的悬崖,尽头的位置被整理出一个小小的平台,围上了石头雕刻的栏杆。


    眼前豁然开朗。


    站在这里,视野极为开阔,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幅宽阔的画卷。


    无尽的蓝天之下,山崖起伏连绵,一条小河蜿蜒在山间,被太阳照得闪闪发亮。


    连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


    “要不要画画?”安乐言笑着回头,“这里的山水看起来好震撼。”


    “嗯,但其实我更想画你。”


    安乐言偏头想了想:“好啊!我之前答应过给你做模特的,那我们继续?”


    反正食材已经准备好,这会儿也没有客人,来了人直接现做就好。


    银心兴致勃勃地拿出了画板,安乐言则靠在栏杆上。


    微风吹起少年的额发,他身后是闪闪发光的河流,雾霭流岚,美如仙境。


    但多美的风景,似乎都比不上眼前的少年。


    银心愣在画布前很久很久,突然,他泪流满面。


    “怎么了?”安乐言走过来,关心地搭上他的肩膀。


    银心的泪还在往外涌,心里似乎有什么,想要破茧而出。


    他本就是为了体验情感而来。


    原本的银心,是一个只会作画,却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的画精细、漂亮、结构精准,却如同AI作品,毫无感情。


    他为了提升画技而来,为了让自己的画带有情感。


    他观察、比较、迷恋、练习……


    但在少年一次次的微笑中,一声声的关怀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一份感情已经在心底里孕育、发芽。


    如今,那份感情突破重重的遮盖,终于露出头,他却清楚地知道,太晚了。


    那个少年,那个在他的艺术世界中如同缪斯,如同神祇的少年,早就心有所属。


    悲伤汹涌而来。


    “乐言……”银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安乐言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让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肩窝里。


    让哭声肆意撞击这对方的胸膛,银心第一次痛快宣泄出自己的情感,却是在意识到失去的时刻。


    等到第一批客人来到观景台,银心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躲在车厢里准备着三明治的材料,看着安乐言笑语晏晏地接待顾客。


    “是乐言啊!”餐车前的女孩惊喜出声,“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三期是海岛,所以第四期就旅行回海市。”安乐言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咖啡拉花,一边回答,“能碰上你们真有缘分。”


    “嗯嗯嗯!真的好有缘!”女孩点头,“今天是工作日?你和谁一起啊?”


    安乐言回头看了一眼,用气音问银心:“你想要见见顾客吗?”


    银心轻轻咳了一声,来到餐车窗口。


    “啊,是银心!”女孩欣喜的招呼同伴,“快来,你的偶像在这里!”


    “偶像……”银心茫然地看着安乐言。


    “当然了,你是很多人的偶像呢。”安乐言看着他微笑,“我们银心,是很棒很棒的画家。”


    “对啊!我就很喜欢你的画!”女孩的同伴走近,竟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啊,是你……”银心发出小小的惊呼。


    第一期结束的时候,在他的签售会上,这个男人买走了他十二幅画里的三幅。


    “诶,哥哥,你们见过啊?”女孩的目光十分感兴趣地在两人之间跳来跳去,最后对上了安乐言的眼神。


    “我们住在乐城,你们会经过那里吗?”女孩偏头问,“我哥哥经营着一家画廊,里面也有银心哥哥的画,你们要不要过来玩?”


    她乖巧地改了称呼,惹来哥哥的一瞥。


    “乐城是艺术之都,经营中的画廊有两百多家,其中最著名的是‘SH宿涯’,是乐城顶尖的画廊,我一直希望能在那家画廊展出自己的画。”银心向安乐言解释着。


    “抱歉,”他突然反应过来,“我并不是想内涵你家的画廊,只是,我真的一直很期待……”


    “那就去看看。”男生的眼睛里映着明亮的日光,“我和妹妹都非常喜欢你,嗯……我是喜欢画,她是磕CP。”


    女孩觑了哥哥一眼,又兴奋转头:“你们会来吗?”


    “乐城的确是我们计划中的城市,”安乐言回答,“不过要看导演怎么安排。”


    他看了一眼银心:“万一没有时间的话,等恋综结束了,我们也可以去。”


    他笑眯眯地邀请:“我还挺喜欢逛画廊的,到时候银心如果有时间,陪我一起,给我上上课吧。”


    兄妹两人买了咖啡和三明治,又有其他游客经过,安乐言和银心忙了起来。


    他们离开的时候,安乐言听到兄妹俩的对话:


    “我说什么?乐言就是小天使,对不对?”


    “对不对嘛哥,你看他刚才那么帮你,你怎么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诶,你不对劲,哥,你说话啊!”


    车已经经过了餐车,快要驶上山路的时候,他才听到男生低低的回答:“下次漫展我陪你去。”


    越野车在女孩快乐的尖叫中离开观景台,安乐言低头轻笑。


    观景台之后又是一大段山路,银心因为有点晕车,已经在房车的休息间睡着了,安乐言坐在餐台边,无聊地刷着手机。


    突然,机身一震,竟然接进来一个视频电话。


    屏幕上闪着大大的“汪医生”三个字。


    自从和汪肖雨加上了联系方式,两人还从来没有私下联系过。


    难道……是沧哥的复仇计划出了什么问题?


    安乐言的心怦怦跳了起来,他捂着手机,转身躲进一个隐蔽的角落。


    他早就知道,这里是餐车的摄像头死角,只能看到自己的背影,拍不到手机。


    关掉麦克风,他点下了接通键。


    傅识沧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


    “沧哥?为什么是你?”安乐言奇怪地看了眼屏幕上对方的名字,“你怎么用了汪医生的号?”


    “谁让你只加他不加我呢?”傅识沧一脸的不甘,“我找不到你,只好抢了汪肖雨的。放心吧,这是他的私人号,而且他今晚手术,借给我几个小时,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多心眼?”安乐言忍不住笑。


    “没办法,”傅识沧叹了口气,“我也是被逼出来的,不这样,我连见都见不到你。”


    屏幕里,男人的目光专注,静静描摹着他的眉眼,轻抚过他的脸,他的唇。


    “宝贝,我想你了。”


    安乐言又渐渐红了脸,却小声地问:“有多想?”


    傅识沧的目光轻轻闪动,他甚至低头想了一下,才慢慢说:


    “度日如年。”


    第79章 第 79 章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第一站的目的地, 果然就是乐城。


    作为华国的艺术之都,不仅仅因为这里是全国艺术品交易金额最大的城市,这座城, 本身就充满了艺术气息。


    “乐城的名气不用我说了,咱们在这里停一天的时间,要拍摄一些小花絮,大家也可以去购买些纪念品什么的。”张茂照常布置任务, “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我,我可以给大家做导游吗?”银心突然说。


    他一向没什么存在感,活动中很少主动说话,大家虽然不至于忘记他, 但从未见他主动做过什么。


    此刻他突然站出来, 嘉宾们眼中都有几分惊讶。


    “好啊,”张茂开心点头,“我正愁找不到导游, 估计你们也不想要那些只会背台词的人带你们。”


    想起那些拿着小红旗, 所有艺术品都说得绘声绘色却毫无营养的散兵游勇,嘉宾们都笑了起来。


    “那我就擅自安排了。”银心低头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已经做好的游览计划。


    几页信笺上, 写满了漂亮的手写体。


    路线规划非常清晰,甚至于每个景点都配上了手绘图,寥寥几笔, 极为传神。


    “啊, 我好期待!”安乐言惊讶道, “光看信纸就有这么浓厚的艺术气息。”


    银心抬头看着他,露出微笑来:“我很高兴能为大家服务。”


    张茂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几张纸,问银心:“这个,可以授权给我们节目组吗?我想交给广告部, 就用你的原书原画,做成手绘地图周边。”


    银心思忖半晌:“我可以写上祝福吗?”


    “当然没问题。”张茂一口答应,“我们先做策划,到时候给你审核。”


    他立刻找来了王副导:“去准备周边作品授权书,原件拿去做高精扫描。”


    “这又是你的功劳?”聂长星悄悄靠近安乐言,“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安乐言对上了对面傅识沧的眼神,一触即分,却已经温柔的脸色,“是他自己突破了自己。”


    他没有提银心的泪和今天的偶遇,但他隐隐觉得,这是一段新机缘的开始。


    那天晚上,大家入住乐城的五星连锁,当管家总管来到楼层,询问大家有什么需要时,安乐言刚刚接到妈妈的电话。


    “言言,你现在怎么样啊?”安妈妈那头有点嘈杂,似乎正身处人群之中。


    “妈我挺好的,”安乐言回答,“您现在在哪儿呢?怎么身边这么吵?”


    “还不是在白家。”安妈妈捂着手机换了个地方,“这几天白家来了好多人,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乐言心中一动,拿着手机出门,直接敲响了傅识沧的房门。


    门很快就开了,傅识沧手里拿着平板出现在门口。


    安乐言继续和妈妈通话,手机里漏出微弱的话音,傅识沧立刻关了房间的收音器。


    “妈,白家去那么多人,你忙不忙的过来啊,你可别自己逞能累着了,要让他们多给你派帮手才行啊。”


    “还好,不用做饭呢。”安妈妈压低了声音,“他们都神神秘秘的,连面都不让我们见。一说要来人,白先生就把我们都赶到后面待着了,说是晚饭都不用做。”


    “那你干脆回家好了,”安乐言开始撒娇,“不干事留在那里多着急啊。回家看你儿子的节目多好。”


    安妈妈在那头笑:“看你说的,不上班怎么拿钱?再说了,今天又不是周六,之前放的我都看过了,我儿子受欢迎,妈妈很高兴啊……”


    安妈妈的情绪听起来还不错,安乐言稍稍放了心,抬头去看傅识沧。


    男人一直在手机上发着消息,等他和安妈妈说完,立刻小声道:“没事,那边我安排了人,可以保证你妈妈的安全。等会儿她到家了我的人会报平安。”


    节目组那边就有点纳闷了。


    嘉宾直接去敲其他人门,说实话在以往的恋综里还真没见过,安乐言敲门的时候,节目组的房间就已经兴奋起来了。


    “哦豁,没这么劲爆吧,直接敲门!”王副导放下手里的文件,噼里啪啦一番操作,把傅识沧房间里的摄像头全打开了。


    “但是他们只在门口说话啊!而且刚才听起来,乐言还是在跟妈妈打电话,好奇怪。”小李纳闷,“都在走廊上,说的肯定不是什么私密情话,但是又不给我们听……哎呀,好心痒。”


    不光是他,连其他嘉宾的门都悄悄地开了缝,大家都躲在门后,紧张地看着两人。


    安乐言得到了保证,点了点头,收起手机,目光刚好扫过隔壁微开的门缝。


    “谢谢沧哥,”他略略提高了声音,“汪医生那边,就麻烦你帮我问问,我想让妈妈早点去做体检。”


    原来是为了妈妈的身体!


    嘉宾和节目组都松了口气,应该的应该的,乐言真是个孝顺孩子啊!


    而傅识沧,他家是医药大鳄,那个什么汪医生一定是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别人请不到,傅家出手当然就没问题了。


    安乐言在一众揣测的目光中走向房间。


    白家已经不安全了。


    原著里,大约是为了突出白景辰黑化的合理性,把白家最后的日子写得非常混乱。


    平时也不是什么善待别人的家族,树倒猢狲散的时候,自然是一地鸡毛。


    家族内讧,仇家捣乱,就连平日里被他们欺负过的人家,也会趁势来踩一脚。


    势利的佣人们就更不用说了,为了争夺一点点赔偿甚至大打出手。


    安妈妈是个胆小怕事的,平时干的多拿的少,到了这时候,免不了被人欺负。


    安乐言心里乱糟糟的,胡乱洗漱了一下便遮上了摄像头,关灯躺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一声叩响,安乐言立刻弹了起来。


    光脚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他轻巧地拉开房门。


    柑橘暖香笼罩而来,安乐言主动伸出双臂,抱住了傅识沧的脖子。


    下一秒,他就被抵在墙上,深深吻住。


    大约是知道他心中的焦急,傅识沧的吻十分温柔,照顾着他的呼吸,平复了他的心跳。


    唇分,傅识沧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托着他走到沙发边。


    “好了,不着急了,你妈妈已经到家,很安全。”傅识沧低低安慰,大手轻轻在他背上捋着。


    安乐言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看着傅识沧的脸:“现在事情到底怎么样了?白家那边,已经开始乱了吗?”


    “还没有,但很快了。”傅识沧回答。


    那天从安乐言家拿到了沾有黄毛血迹的毛巾,韩助理立刻联系了专业人士进行调查,很快,黄毛就被方助理他们找到。


    不出安乐言预料,两人果然是一家的。


    在岛上袭击他们的那个汉子,一看到黄毛被抓的视频就慌了,不仅供出了幕后主使,还愿意出庭作证。


    现在父子俩都被认定为污点证人而被保护起来。


    “放心,大壮手下的人一直在保护安妈妈,今天回家后,我会让韩特助接她去东城,在那里,她会得到妥善的照顾。”傅识沧轻轻拍着安乐言的背,“我让他们每天都拍视频给你,恋综拍完,我就和你一起去见她,好不好。”


    “嗯。”安乐言还窝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少年的短发在傅识沧的脖子上轻轻摩擦,带来一阵痒意,惹得他轻笑一声。


    可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另外一种痒。


    跨坐在傅识沧腿上的安乐言,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慢慢挺直身体。


    这样的姿势,他相当于跪坐在沙发上,比傅识沧高出一截。


    窗外的月光明亮,照在男人的脸上。


    看着他的目光温柔深情,却暗含着隐忍与焦躁。


    “张导说,表白之前你不能碰我。”安乐言轻轻说。


    男人轻轻闭了闭眼,无奈却没有异议,只是眼中的隐忍更甚。


    “但是,他没说我不能碰你。”安乐言微微弯腰,掌心接触到一片灼热。


    傅识沧忍不住轻哼一声,仰起头。


    月光下的傅识沧依然英俊如高岭之花,此刻却在他双手的掌握之中。


    这是我的。他想。


    安乐言轻轻低下头,含住男人的喉结。


    ……


    傅识沧什么时候走的,安乐言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自己双手酸软。


    为人服务一场,把自己累得够呛,结果对方还非要礼尚往来,下次还是不要这么冲动了。


    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他的手腕还是疼的,精神也不是太好。


    揉着手腕下楼吃早餐的时候,他看见白景辰的精神似乎也不是很好。


    白家的事情,也牵涉到他了吗?


    反倒是银心,今天气色很不错,甚至给大家做起了早餐服务。


    “果然,到了艺术之都,咱们银心就有动力了。”穆为称赞道,“等会儿我们去玩什么?”


    “乐城的艺术展馆很多,一天根本逛不完,所以我挑选了省美术馆和SH宿涯两家,给大家看看不同的风格。”银心说,“中途可以在涂鸦岛吃午饭,顺便看看民间艺术。”


    “果然是专业的,”秦臻带着安德森过来,“下次在乐城陪客户参观,我就按照银心的路线来。”


    安德森帮腔:“嗯,特别有逼格。”


    嘉宾们都笑了起来:“安德森,你的用词,不要这么跳跃。”


    安德森则瞪了秦臻一眼。


    省美术馆自然走的是高端路线,收藏名家画作和雕刻无数,在银心专业又亲和的讲解下,嘉宾们大有收获。


    下午安排的画廊则是另一种风格,小众而前卫。


    “SH宿涯……”聂长星念着画廊的名字,“这个缩写,我怎么感觉应该是某人的名字?”


    “那的确是某人名字的缩写。”一个好听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安乐言转头,惊喜一笑:“是你啊!”


    “乐言认识?”白景辰看了看那位帅哥,又看看安乐言,甚至还看了一眼傅识沧。


    傅识沧却看着艺术馆门前的喷泉池,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乐言倒是笑了:“是我和银心昨天遇到的顾客,很喜欢银心……的画。”


    他的断句奇怪,嘉宾们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都偷偷看向那位帅哥。


    帅哥倒是很坦然:“我叫孙宿涯,是这家画廊的主人。”


    “哦,原来SH是你的姓,”安德森恍然大悟,“艺术家好厉害,随便把名字放在招牌上都那么有艺术气息。”


    秦臻皱眉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判断的?”


    “不对吗?”安利的仰头又看了一眼画廊的名字,“诗——温——孙,孙宿涯。”


    秦臻扶额。


    SH明明是silver heart的缩写,而孙的拼音是sun,这孩子怎么平翘舌不分呢?


    面对这个大个子歪果仁,大家都憋着笑,去调侃秦臻:“你这老师不合格啊,这都是跟你学的?”


    孙宿涯却似乎并不想多讨论自家画廊的名字,笑着邀请大家:“这么理解也可以,大家先进来吧。”


    说完,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银心,声音柔和:“一起?”


    银心从刚才就一直愣着,此刻也没有回神。


    那天在山崖边相遇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一直都想在SH宿涯办画展,而看到眼前的男人,他的心忍不住怦怦跳了起来。


    该不会……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平复呼吸,和孙宿涯并肩进入馆内。


    一进门,便是一组前卫的雕塑。


    嘉宾们不认识,银心却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大卫·道而的永夜?”他兴奋地偏头去看孙宿涯,“上个月拍下大师作品的原来是你啊!”


    他兴奋地凑上前去,细细观察着雕塑。


    安乐言站在嘉宾中,偏着头看大师的作品。


    作品由金属制成,圈圈点点,他看不出意思。


    “大卫·道而的永夜,据说是根据泰戈尔的诗句而创造。”傅识沧在离他不远处轻声解释。


    “泰戈尔在《永恒的爱情》里说:我观察你像永世难忘的北斗,穿透岁月的黑暗,姗姗来到我的面前。”


    他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感情,演员的台词功底尽显,目光却没有离开过眼前的少年:“那是漆黑的夜,也许太阳永远不会将他照亮,但我有我的月亮,我只依赖他的光芒。”


    原来这么美。安乐言再次看向雕塑,眼中满是惊喜。


    “靠右一点。”傅识沧轻声说。


    安乐言听话地向右挪了几厘米,再度看过去。


    大师的作品虽然叫作永夜,所用的材料却是亮银色的金属,一圈套着一圈,弯曲往复。


    “看起来像是致敬梵高的《星空》?”安乐言问。


    “嗯,”傅识沧低声回答,“你再看看星空里的星星和月亮。”


    安乐言眨了眨眼。


    从星空中月亮的位置看过去,安乐言的视线穿越空旷的展厅,落在对面墙上的一幅画上。


    那是银心最近的一幅作品,半个月前在还是艺术馆签售,由孙宿涯购买、收藏。


    “啊,原来这就是艺术家的浪漫。”安德森喃喃,转向秦臻,一脸失落,“比不过啊,你们华国人太厉害了。”


    秦臻哭笑不得地拍拍安德森:“没事,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


    而傅识沧和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安乐言身上。


    少年一脸微笑,看着前方低声交谈的银心和孙宿涯,却没有想到,身后所有的人,全都在看着他。


    大家都不约而同,想起了那首著名的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第80章 第 80 章 这才是合该走红的气质


    孙宿涯的画廊相比其他美术机构, 更加适合年轻人的口味,嘉宾们参观下来,都感觉十分开心。


    “今天后院还有拍卖, 不知道几位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


    “银心的作品吗?”白景辰问。


    孙宿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场的好几位嘉宾都是拍卖会的常客,倒也不好奇,都懒得去看。


    孙宿涯也不强求, 带着嘉宾们绕向后方的园林。


    “小为?”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穆为惊讶转头。


    “你怎么来乐城了?”身后的男人身材高大,看得出年纪已经不轻,但依然保养得很好, 不见中年人的油腻。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长发大波浪的美女, 一身紧身红裙,身材妖娆。


    她尴尬地朝穆为笑笑,在男人耳边轻轻解释了两句。


    “哦, 是那个什么综艺啊, ”男人恍然大悟,“不好意思, 我家小为比较独立,我这个做爸爸的也经常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男人尴尬地笑了两声,穆为这才走到他身边, 为嘉宾们介绍:“这是我父亲, 这几位是我节目组的嘉宾。”


    大家寒暄一番, 穆爸爸笑着询问了节目组下榻的酒店,又要请大家吃晚饭。


    “不用了,”穆为皱着眉头,“节目组有自己的安排, 回头我请他们吃饭就行了。”


    穆爸爸没有坚持,又寒暄两句后,拍了拍美女的腰。


    红裙美女会意,点了点头,先走出了画廊。


    “不好意思啊孙先生,”穆爸爸转向孙宿涯,“能不能给我找个地方,我跟儿子说说话。”


    孙宿涯点头,将两人留在了附近的吸烟室,自己则带着银心和其他嘉宾继续参观。


    不知父子两人谈了什么,穆为一直到嘉宾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回归队伍。


    回程的车上,安乐言坐在他旁边。


    若是平时,能坐在安乐言身边,穆为的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今天却一反常态,一直皱着眉。


    想到今日父子俩见面的场景,安乐言已经了然。


    原书发行时,大家对穆为的感官并不好,混乱的私生活和不知人间疾苦、高高在上的人生态度,自然让很多读者产生了反感,甚至有人给作者留言,要求把这个角色换掉。


    但看到他真实的家庭情况时,大家又似乎有了一些理解。


    虽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但他从小就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


    父母的结合只是冰冷的商业联姻,母亲生下他的第二天就和父亲分居,两人各有情人,只在必须夫妻同时到场的场合里,短暂地“合作”一下。


    小穆为被丢给了保姆,一个人在冰冷的穆家大宅中长大。


    佣人和小少爷的关系本就畸形,除了让他在物质上什么也不缺,没人敢管他什么。


    他渴望的,永远没人可以提供。


    从成年起,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却大都是贪他的钱。


    穆为始终找不到可以让他安定下来的人。


    原书中,穆为后来也不幸福。


    作为恋综中对傅识沧的陪衬,作者只提到,他和聂长星配对失败,失望地回到酒吧,便再无消息。


    说白了,这个人,不过是作者设定的炮灰而已。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安乐言看到的,是真正有血有肉的穆为,是和他一起欢笑一起烦恼的穆为,他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看待,也真心希望他的后半生,能够过好。


    “穆哥,”他踌躇了一会儿,才轻轻问,“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穆为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和父亲有些理念不合。”


    父子之间有矛盾本就平常,安乐言也不好说什么,只泛泛劝慰了两句,就没了话题。


    穆为偷偷看了安乐言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少年的表情,是真的在关心他。


    在他的生命里,是第一次,有人根本不在意他的家族、他的利益,纯粹地,发自内心地关心他。


    这才是他这辈子应该追求的人,应该珍惜的人。


    方才和父亲的对话又呈现在眼前。


    穆英联带着儿子去了抽烟室,转头便笑着问:“这次又看上了哪一个?”


    穆为本能地皱了皱眉。


    其实这种话,穆英联以前也问过多次,穆为总是懒懒地回答:“还不是XX家的XXX。”


    穆英联便会皱着眉交代:“小门小户的孩子,对你的未来没什么帮助,玩玩就好,别太认真了。”


    难得,今天穆英联居然这么关心他,穆为一时间也忘了父子间曾经的矛盾,兴致勃勃地介绍:“安乐言,就是刚才站在您右边的那个。”


    “安?”穆英联皱眉思索,“城北做建材的安家?还是,临市的小地产安家?”


    他眼睛转了转:“对了,今日里有个珠宝世家入驻海市,你说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他们家的小少爷?”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意盈盈,是穆为久未见过的和颜悦色。


    穆为还在兴头上,连忙解释:“不是,就是个普普通通市民家的孩子,他……”


    他还没说完,穆英联的声音便拔高了起来:“穆为,你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长进了,知道和门当户对的孩子一起玩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没出息!市民家的孩子,市民家的孩子进得了穆家的家门吗?”


    他愤怒地伸手点了点穆为的胸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那嘉宾里,白家的白景辰、秦家的秦臻,不都是豪门之后?你怎么不能喜欢一下他们?就算是那个聂长星,人家好歹是天才医学家,带出去多有面子!你却非要去喜欢一个佣人的孩子,丢不丢人!”


    穆为的火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了:“我丢人?我至少不会搂着小网红到处招摇。佣人家的孩子怎么了?人家人美心善,能和他交朋友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屁的福气!”穆英联也恼了,“我们穆家海市首富,跟一个佣人家的孩子在一起,你做梦!”


    “行!”穆为直接拉开了吸烟室的门,“从今天起,我穆为就不是你儿子,不是你穆家人,我爱做什么做什么,你不要来管我!”


    激烈的争吵,让他的心一直都处于压抑和烦躁之中。


    而此刻安乐言的关心,如同一汪春水,浇灭他心中的毒火。


    为了这样的人,这样的一份美好,刚才的和父亲的那番对峙,还有自己所下的决心……


    穆为又看了他一眼,是的,是值得的。


    后一天的行程,节目组再次做了分组,这一次,安乐言和聂长星分在了一个餐车。


    这位天才少年顶着一双黑眼圈,有些无力地趴在餐台上。


    “熬夜啦?”安乐言利落地准备着食材,顺便把一杯牛奶放在他面前,“我问过司机师傅了,到前面的售卖点还有大约一个半小时。你把牛奶喝了,去床上睡一下吧。”


    聂长星打了个呵欠,却摇了摇头。


    “这两天我都在和丁老核对实验数据,”他站起来自己做了杯意式浓缩,兑在安乐言刚给他的牛奶里,“这会儿我也满脑子数据,睡不着的,不如在这儿陪你说说话。”


    他又在餐台上趴下,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安乐言的身影。


    突然,他笑了起来:“你和傅识沧,应该是定下来了吧?”


    安乐言一顿,看了眼摄像头。


    “不用怕,又不是直播,他们就算是拍了,也不会影响播出,咱们说什么都行。”


    聂长星笑意更深:“看你这个反应就知道,肯定是成了。”


    安乐言看着他一会儿,还是拿一条毛巾遮住了摄像头,这才轻声道:“我是挺喜欢他的。”


    “只是喜欢?”聂长星的目光一直在追寻他的视线,“我怎么感觉,你们……”


    他所言未尽,安乐言却猛地想起了那几个混乱的夜晚。


    濡湿的唇,灼热的手心,蓬发的欲望……


    他自顾自地脸红起来。


    聂长星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在上一期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但此刻,所有的推测都被肯定,所有的可能都被拒绝,他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失落。


    “聂哥……”安乐言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有些讷讷地站在对面。


    “我没事。”聂长星坐直了身体,露出笑脸,“我不是早就说了,这一期就是要和你一起好好玩。至于你和傅识沧……”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知道吗,我在高中的时候就是傅识沧的死对头。”


    “啊?”安乐言惊讶,“可你们……”


    “哼,那个时候,傅识沧的学习成绩还挺好的,有几次考试居然还赢过了我。”聂长星不甘愿地回忆着,“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被激起争胜的心,差点连跳级都放弃了,就打算跟他一争高低,可他倒好,突然说学习好累,自己想去当明星,直接转去了艺考班!”


    安乐言听得眼睛一眨一眨,但他明白,促使沧哥做出这样改变的,恐怕不是学习压力,而是来自傅兴怀的压力。


    如果让傅兴怀知道自己有志于完成父亲的遗愿,他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


    但看着眼前气愤的聂长星,他还是十分捧场地顺着说:“怎么这样啊,我都不知道沧哥成绩那么好。那……你后来……”


    聂长星气鼓鼓的:“你知道吗,他临走的时候还送了我一块石头!石头你知道吗?就是那种沙滩上随便就能捡到的鹅卵石!这不就是讽刺我笨吗?我一气之下就又跳了一级,直接提前参加高考,再也不想见到他!”


    “哈哈哈哈!”安乐言实在憋不住笑,这种路线,除了聂长星,怕是没人能走得通。


    不过他还是本能地替傅识沧辩解:“我觉得沧哥没那么坏心眼,他应该是说你像一块璞玉,需要多打磨?”


    “管他是什么意思,反正我跟他是对头!死对头!”


    聂长星撑着桌面,把脸凑到安乐言面前:“虽然这次我输给他了,但你别忘了,咱们还要一起研究WL系列药呢!到时候,你住到研究所来,我们就天天在一起。到那个时候,傅识沧想要见你,还得我批准!”


    他过去拉起安乐言:“你可要和我一条心啊,结婚之前一定要多为难为难他,让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一瞬:“我聂长星没追到的人,就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永远都好好珍惜。”


    餐车停靠在售卖点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某经纪公司的团建大巴。


    大巴上有两个公司新签的网红,下车休息也不忘记手机直播。


    “谢谢这位大哥的打赏,哎……怎么回事,直播间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网红小哥哥回头看了眼山崖外的风景,“这里的风景是很有名的吗?”


    而一旁的网红小姐姐已经尖叫起来:“什么什么?安乐言?天啊,那是他们的餐车吗?”


    小姐姐已经不顾形象向餐车狂奔而去,把自拍杆对准了餐车的车窗。


    “您好!”安乐言出现在直播窗口,“需要点什么吗?今天的主厨推荐是咖啡和三明治。”


    “要!要!”小姐姐还在喘气,只能激动点头。


    我的天啊,我这个小破直播间,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多人!


    小姐姐看着房间里三位数一跳的观看人数,心里笑开了花。


    而直播镜头里的那个少年,依然娴雅淡定,连切三明治和给咖啡拉花的动作都那么淡定安宁。


    她对着直播镜头叹了口气:“看看人家,这才是合该走红的气质。你们说,我现在改走这个路线还来得及吗?”


    弹幕上一片调侃和鼓励。


    突然,大游艇的特效占满了整个直播框,金光闪闪的元宝从天而降。


    啊啊啊啊啊——


    小姐姐幸福得快要晕倒,磕磕巴巴地念出紧跟而来的那条弹幕:


    【游艇送给这位前途无量的女士,但你可以给我帮个忙吗?】


    餐车里,聂长星做好了三明治来到窗口,便看见外面的一片混乱。


    “这怎么回事?”他奇怪地看着餐车前的人们。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排队来买咖啡的人全都分散了开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每个人都低着头,搜寻着附近的草丛。


    “好了吗好了吗?不用多,拿来给我!”刚才直播的那个姑娘似乎是带头的人,在收集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姐姐终于走到了餐车前。


    “乐言,还有长星,”小姐姐开心地笑着,“我最喜欢你们的节目了,每期都追的哦。”


    “那还真是太感谢了。”聂长星笑着问,“你们在找什么啊?”


    “是一个打赏的大哥,说要送两份礼物给你们。”


    安乐言和聂长星对视一眼,惊喜道:“那真是太有心了,不过不要破费,随便什么都好。”


    “嗯嗯。”小姐姐点头,把背在身后的手亮出来。


    送给安乐言的,是一束漂亮的野花,小姐姐专门做了配色,色彩鲜艳,生机勃勃。


    “打赏大哥说:祝乐言前程似锦,每天的心情如繁花绽放。”


    “谢谢!”安乐言收下花,真诚地道了谢,又问,“给聂哥的是什么啊?”


    网红小姐姐看了眼屏幕:“打赏大哥的原话是:聂长星一如从前,无需多言。”


    在拿出礼物前,小姐姐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他的意思是,你就像一块璞玉,内有无限光彩。”


    “璞玉?”聂长星看了安乐言一眼,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车窗下,网红小姐姐笑盈盈地摊开手,手心里,是一块灰扑扑的鹅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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