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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她不会认输,也绝对不会输。


    140.


    景晨自探望完老爷子回到家就一句话都不说,Helena对她的情绪心知肚明,走到她跟前,递上一杯冰水。


    没有任何防备的接过水杯,景晨饮下一口后,她才抬眸,无声地询问着Helena。


    “最近酒喝得有些多了,都变丑了。”Helena语气淡然,好像眼前这个美貌依旧的女人真的因为近期饮酒而变得丑陋了一样。


    变丑了?景晨轻笑出声,刚要反驳,就被Helena强势打断:“你最近心情应该不会太好,我的心情也很一般,走,和我一块找个发泄途径去。”


    景晨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拉住了Helena递过来的手掌,与她一道离开江景一号。


    明亮的灯光洒在擂台上,两侧各站着一个人。她们的身影投射在地板上,交错重叠,空气都仿佛被她们两个周身的凛冽气质所冻结。


    景晨站在擂台一侧,黑色训练服勾勒出她流畅的肌肉线条,微微低垂的头堪堪遮住了些许凌厉的眼神。她静静地看着地面,心底的燥郁像沉积多年的暗涌,等待一个出口。


    她已经很久被这样的情绪所包裹了。


    “打一架吧。”Helena将她推进来时,轻轻地落下来这么一句话。


    常言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景晨当然不会是自取灭亡的类型,但让她爆发后的下场是无法预估的,所以Helena索性给她提供了一个宣泄的口径。


    从队伍离开多年,哪怕健身一直没有落下,可到底她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在面对对面专业的对手时,仍旧会显露出几分力不从心,然而正因如此,她骨子里藏着的锋芒才越发的磅礴。


    她不会认输,也绝对不会输。


    对面的人缓缓地活动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落在不远处观战的人耳中,显得尤为骇人。她的眼神锋利极了,是和景晨截然不同的锐利与煞气,并且还带着特殊职业的果决和专注。好似对面的景晨不再是她亲近的人,而变成了她的猎物。


    和景晨退出多年不同,她依旧保持着巅峰的状态,气息平稳,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景晨只是抬起了眼睛,目光静静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浅色的瞳孔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就像是宁静的深潭。旁人或许不了解景晨的格斗风格,但作为队友的她最是清楚不过,这是景晨的怒气实质化。


    她了解景晨,知道她现在心情不佳到一定程度,所以她不得不提起自己的心,严阵以待。


    下一个瞬间,两个人同时向对方冲去。


    “我草!”不远处的两个人也同时发出了自己的惊呼,Helena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清润手肘骤然砸向景晨的面门,而景晨侧身躲开后,反手一记鞭腿扫向了沈清润的小腿。


    “你姐打架这么凶的?”Helena知道景晨过往的从业经验,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这两个同队的人打架又是另外一回事。这时候的她才意识到自己在景晨面前夸大自己,有多么的不自量力。


    她踹在沈清润腿上那一脚,要是落在自己身上,怕是自己要几天下不了床。


    莫说Helena,就是景昙她都被这两个人的武力值给吓到了。她咽了口口水,喝着面前的果汁,回道:“我也是第一次见我姐火力全开。”


    擂台下的两个人目瞪口呆,而擂台上的两个人却一门心思都在打赢对方这件事情上。沈清润先发制人,身形疾冲,手肘再度如疾风一般向着景晨的颌下横扫而来。同样的招数就是同样的应对方案,景晨侧身闪躲,右腿再次迅猛踢出,一击即中。


    腿长的好处在此刻彰显无疑。


    生生地受了这一腿,沈清润转身,同样以鞭腿劈向景晨伤痕累累的侧骨。


    “砰”的一声。


    景晨抬手格挡,过大的力度带起空气中的尘埃,她手臂一震,巨大的冲击力迫使她后退半步。见此,沈清润立即步伐变动,欺身上前,不给景晨任何喘息的时间,双拳毫无收敛力道地朝着景晨的胸腹接连击打而去。


    “打得够脏的,专挑问筝受伤的肋骨打。”恰逢此刻有人送上来了水果,景昙将果盘往Helena那边推了下,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Helena点头,深以为然。


    场上的景晨迅速抬肘防守,右手反手强力地扣住沈清润的手腕,猛然一扭,试图将她反制。


    沈清润眼神微变,果断借力翻身,身体凌空一转,左脚横扫景晨肩膀。景晨重心微晃,刹那间,她猛然低身,闪过攻击的同时双手撑地,一记扫堂腿直冲沈清润脚踝。


    她们两个人,深谙对方的弱点和强势。景晨的下盘功夫太好,而上身弱,沈清润正好与她相反。


    沈清润哪里想到景晨离开这么多年,基本功居然还在,她堪堪跃起,脚下错步调整重心,然而还未落地,景晨已经逼近,手掌如刀,狠狠劈向她的颈部。


    “砰!”


    沈清润右臂挡下,闷哼一声,手臂瞬间发麻,但她没有后退,反而趁着景晨攻势未收,膝盖骤然顶向对方的腹部。


    景晨咬牙硬生生承受住,借着身体后倾的力道,猛然翻身,双腿夹住沈清润的手臂,试图将她摔倒在地。然而沈清润却稳住身形,双腿猛蹬地面,硬生生将她扛起,狠狠甩开。


    景晨半空中调整姿态,翻身落地,脚尖擦过木板的瞬间,再度出击,根本不留任何气口。


    两人拳脚相加,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这两人每一次出手都没有丝毫留情,仿佛不再是曾经的队友而是敌人一般,势必要让对方彻底失去战斗力。


    “她俩打得好血腥啊。”不知不觉景昙已经将果盘里面的苹果吃干净了,她咧嘴摇了摇头,不愿再看。


    再一次看到景晨硬抗下沈清润的攻击,Helena几乎可以想见景晨白皙的皮肤因此而生出的淤痕,她托着腮,看向对面的景昙,认真地思考着,问道:“我让沈清润过来陪问筝打架,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会把问筝直接打进医院去吧?


    哪里能想到Helena居然会以为姐姐打不过沈清润,景昙摇摇头,回道:“姐姐就是太久没这样强度的格斗训练了,沈清润肯定打不过她的。”


    太久没经历格斗训练还能打成这样,景晨过往得有多强悍?


    “Helena,不如我们说点别的?”场上的打斗还在继续,景昙眼珠一转,聊起了其他,“你那个双女主的电视剧,是不是进展有点缓慢?”


    和白头雕同期定下的另外一部留着冲奖的剧集,进展已经不是缓慢了,可以说是毫无进展。另外一个女主的档期协调不开,加上她一直在拍摄《白头雕》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定下新的女主。


    景昙一定意义上也是投资商,她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要问?


    Helena狐疑地盯着她。


    “随便问问而已。”景昙见她这神情,没有说什么,而是掏出手机,发送了条消息后,才再度抬眸,看向Helena,“我姐之前说你想见见苏晏禾,我给你约了,你看等会ok吗?”


    双女主电视剧,苏晏禾。


    这算盘都崩到Helena的脸上来了,她失笑,偏头看了眼场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到场上的局势变化。


    快节奏的交锋中,景晨眼神一凛,捕捉到沈清润动作间一丝破绽。她猛然侧身,避开对方袭来的勾拳,反手精准锁住沈清润的手腕,膝盖狠狠顶向她的小腹。


    景晨的弱点是受伤多次的肋骨,而沈清润的弱点就是她的手腕。沈清润闷哼一声,身体一晃,景晨趁势一记扫腿,将她逼退至擂台边缘。沈清润试图调整站位,然而景晨的攻势如影随形,下一秒,重拳直击沈清润的腹部,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踉跄后退,半跪在地,呼吸急促。


    擂台四周陷入死寂,只有两人喘息声交错回荡。


    沈清润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抬头看向景晨,见到对方满头是汗,明显不如过去那般轻松后,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你比过去弱了太多。”


    景晨微微喘息,眼神仍旧锐利,胸口起伏不定,直到确认沈清润没有再起攻势,她才缓缓收拳,后退一步,低声一笑:“能赢你就不算弱。”


    沈清润轻声,站起身,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腹部,语气不甘:“下次再试试。”


    景晨没有说话,目送着沈清润走下擂台,心底的戾气终于被这场战斗冲散了一些。偏过头,她正好撞入了Helena的眼眸之中。


    之前的沉郁与压抑消散不见,现在的景晨,眸色恢复了过往的沉静与平和,她望着Helena,缓缓地勾起唇角,展开笑颜。


    发泄有用。


    Helena心情大好,她应下了景昙的要求,又问道:“苏晏禾能给我带来什么呢?”


    “她比你更受评委的喜欢,如果你想要拿奖,有她在事半功倍。”景昙眉目间满是自豪。


    景晨没有换衣服,一下场就看到了景昙这样自豪的神情。她望着妹妹的眉眼,愣在了原地。


    过往,小姑姑就最爱用这样的神情看着她。


    景昙在说谁,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你就那么满意苏晏禾?”Helena注意到景晨的神情,她勾了勾她的手,转而继续看向景昙。


    “她是我梦想的延续。”


    “她是我的未来。”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跨越了时空,说出了同样的话来。直叫景晨钉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景昙,神态不明。


    第142章 Helena是她的幸运星不是?


    141.


    “Helena,我发现我可能还没有阿昙了解小姑姑。”趁着景昙去接苏晏禾进来,景晨有些失落地蹲在Helena的身边,趴在她的膝盖上,低低地说着。


    景晨刚刚和沈清润打完架,整个人都散发着热气。室内的温度虽然适宜,但也不是她一直不去换衣服和洗澡所能适应的,Helena拉着景晨的手,将她推入了浴室,轻声道:“那就去问景昙,不要自己瞎想。”


    这是正解。


    训练服背后已经有着大片的汗,景晨眼睛一眨一眨,望着Helena的神情,她忽地歪头来了一句:“我忽然发现,你好姐啊。”


    姐?这是什么形容词吗?


    Helena不明白。她比景晨要小几个月呢,为什么要说她姐?是给人的感觉还是她最近保养不到位,脸上更显憔悴了?就说褐色的头发不适合她了,也不知道造型师到底在想什么。


    看到她脸上困惑的表情,景晨微微一笑,前往浴室收拾自己。


    留在原地的Helena愣了一会儿,随即也回到了原有的位置上,等着苏晏禾和景昙过来。


    苏晏禾在大荧幕上的感觉和私下里反常有些大,Helena看着对面这个落落大方的女人,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景昙。发觉她只注意着自己面前的东西,只是偶尔将水果推到苏晏禾手边,她挑了下眉头。


    Helena和苏晏禾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两个人现在也就是因为景昙的引荐而见一面。合照后,Helena很是主动地多平台发出,丝毫不在意外界的猜测。


    等到景晨洗完澡出来,苏晏禾已经离开了。全程都没有超过20分钟,坐到景昙的位置上,景晨一边擦着自己湿润的发丝,一边交代着沈清润的动向:“她回邺城了。”


    “你真的觉得景昙对苏晏禾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吗?”Helena回想起刚才两个人的举动,她还是心有疑惑。


    “能有什么心思?难道你会觉得我小姑姑对我有别的心思吗?”景晨很是莫名,她反问。


    身为旁观者,Helena明显是要比景晨更加清醒的,她拉进两个人的椅子,低声:“你知道移情吧。”


    个体将自己的情感、情绪状态等转移到他人或事物上的心理现象。


    是说景昙将自己对小姑姑的情感,转移到了苏晏禾的身上?


    景晨和Helena都不是专业的心理学方面的人,并不能准确的说出这种状况到底是什么。但不可否认,景昙的状况好像没有看着那么完好。


    送完苏晏禾回来,景昙一进门就看到姐姐和Helena严阵以待地看着她。她下意识地低头,并没有发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拧眉,她问:“怎么了?怎么都这个眼神?”


    “你觉不觉得你对苏晏禾的心态,特别像曾经小姑姑对我。”景晨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询问景昙。


    景昙一怔,根本没想到姐姐上来就给她这么大一个指控。她立刻跳脚否认:“你说什么呢!她是我的艺人,我当然要为她创造机会往上走啊。和小姑姑对你可不一样,小姑姑对咱俩好那是因为妈……”


    因为什么?


    景晨眉头一拧,站起了身。


    她本就刚刚打完架没多久,周身的戾气还没有散尽。骤然靠近景昙,她顿时被恫吓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立刻抿唇,求救的目光落在了Helena的身上。


    Helena倒是没想到会问出来秘密,她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在景家的事情上,她只能给景晨打配合。


    “你说妈妈,妈妈和小姑姑怎么了?”景晨有预感,景昙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份事情应该很重要。


    景昙都快哭出来了,姐姐就一句话她就撂了,这也太没出息了。


    “景昙,我在问你话。”景晨的声音比起刚才要冷上几分。


    出息没有什么用,景昙双手捏着自己的耳朵,做出可怜的模样,想了又想,破罐破摔一般,回道:“你问妈妈啊!你问我干什么,我就是小时候偷听到的,也不能确认!”


    妈妈。也确实应该和妈妈见一面。


    回程的路上,景晨开车,她一言不发。待回到房间后,才对着Helena说道:“我发现,你总是能无意中戳中一些关键点。”


    比如率先发觉安舒訫的失踪,比如今日无意中从景昙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这意味着什么?


    Helena是她的幸运星不是?


    Helena扬扬眉,她的神情有点得意,说:“天赋吧。”


    好臭屁的幸运星,因为小姑姑的事情而略有些沉闷的氛围因为Helena简单的几个字消散殆尽。


    景晨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起来,她上前抱住Helena,埋首在她的颈间,试图从她的身上汲取更多的能量。


    “你家这个事,我觉得还没有结束。你觉得呢?”Helena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景晨的发丝,她轻声地提醒着。


    景晨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她知道的。


    看似以她大获全胜而终结的乱局,实际上却只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幕后的那个人始终还没有露出头来,这让景晨想找麻烦都有些师出无名。


    “你还是人太好。”Helena忽然开口,“景昙不都给你摆好了梯子,直接爬上去。”


    景昙摆好的梯子?景晨不自觉地回想起近些日子来景昙的咄咄逼人,她默了默,了然地点了点头。


    “你要不是我的妻子,成为我的对手,我会很棘手。”景晨再一次感慨,Helena在很多事情上的处理,的确比她更要冷静和果决。这点在景家这些日子的内乱上,彰显无疑。


    “谢谢你的夸奖。”Helena望着她,露出笑容来,“但我也有不擅长的,比如,我晚饭有点想吃鱼肉,你帮我剔。”


    吃草的女演员最近开始了自己的放纵,景晨含着笑起身,来到厨房,看到冰箱内阿姨摆好的处理过的黄花鱼,回首应道:“好巧不巧,家里刚好有食材,那我就帮不会挑鱼刺的Helena女士挑一挑吧。”


    家里,很好的词汇。


    衬得此刻的景晨都暖和了起来。


    包厢里漂浮着伯爵红茶的佛手柑香气,间或还能够闻到些许柠檬的气息,卫嘉优用小银匙将杯中的拉花拨弄到一边,神态自如到仿佛此刻只有一人。


    “淮海路那套平层已经翻新好了。”她忽然抬眼,“你小时候总和你小姑姑住在那,那房子就给你吧。”


    话音落下后,包厢温度忽然降低两度,卫嘉优起身顺手调整了墙上的中央空调,她不怕冷,但眼前的大女儿却是个怕热的人,每年夏天都会赖在老宅的空调房内。


    景晨握紧红茶杯的手顿了顿,长久冲泡的茶叶此刻已经变成了深褐色。落地窗外冬阳把宽阔的江面照成金色,她身上的黑色高领针织衫在光线下泛着冷光。


    “妈妈,我能知道你和我小姑姑的故事吗?”景晨深呼吸,终究是抬眸,不加掩饰地询问。


    卫嘉优没想到大女儿会如此直白,她颈间的项链微微晃动,光芒反射在景晨的眼睛上,如果没有记错,这是她20岁那年拿着津贴买的,这些年一直被她戴着。


    “你知道了什么吗?还是在怀疑什么?”浅浅地饮了口红茶,奶泡在她唇边留下白色残迹,她拿起纸巾将痕迹擦干,望着对面的大女儿。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单纯地问问妈妈,你对我小姑姑的了解有多少。”景晨不躲不避,直直地看向卫嘉优。


    卫嘉优没有回答,反而伸手触碰景晨搭在杯上的手指,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景晨僵住。她指尖的温度传来,带着熟悉的冰冷和温软触感。


    江面货轮鸣笛声穿透双层玻璃,景晨腕表表盘反射的光斑跳到卫嘉优的眼中。她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与平日那副开朗模样截然不同,她说:“为什么忽然问起你的小姑姑和我的关系?”


    “妈,你这个反应,我没办法不多想。”景晨情绪有些崩坏,她很怕听到些让自己掀翻认知的事情。但事实就是事实,哪怕再是惊讶,她也要接受这份事实。


    “你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我明明没有那么喜欢孩子却还是收养了你和采琴,而这中间是否和小旻有关系,是吧。”卫嘉优沉默了片刻,而后她再度端起自己的红茶杯,将杯中的红茶饮尽后,这才抬眸淡道。


    她这样一句话落下,直接沉重地砸在了景晨的心里。她咯噔一声,深呼吸,想要再问却又想到小姑姑已经离世多年,她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吗?


    卫嘉优递过来了一个文件袋。


    机械式地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景晨打开,看到里面装着淮海路那套房子的产权证和钥匙,除此之外,是三份文件——股权无偿转让协议。


    其中两份协议是卫嘉优已经签好字的,她将自己名下的景氏与精达的股份无偿转给了景晨,而另外一份纸张透着年代感,已经变得昏黄。


    上面的甲方写着:徐志英,而乙方赫然写着:卫嘉优。


    “这是谁?”景晨看着上面的名字,心头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但她的记忆中却没有这个人。


    卫嘉优瞥见她的神色,她目光看向外面,过了好一会儿,解释道:“你小姑姑的司机兼保姆,徐阿姨。”


    小姑姑是在队伍中的人,按照法律她是无法持有公司的股份的。她没有将自己的股份交给家里,而是让她所信任的人持有。


    可是这份文件?


    景晨皱着眉头看向上面的日期。


    徐阿姨将股份转给妈妈的日期,好巧不巧,正是她和阿昙18岁生日的时候。又是18岁?小姑姑到底留了多少后手?为什么是妈妈?小姑姑就那么相信妈妈吗?


    “小旻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早就为你们铺好了路。”卫嘉优声音淡淡的,完全没有对女儿的关心与爱护,语气中只有对景旻的怀念。


    这份怀念让景晨下意识觉得不妙。


    果然,下一秒,卫嘉优站起了身。


    “你的两个哥哥是景济做主收养的,至于你们两个……”她系好大衣的纽扣,动作间有细碎的光从她的手上穿过,“是小旻希望我能够护住你们。”


    “我是她留在景家内部的后手。”


    玻璃门*开合间卷进寒风,望着她的背影,景晨猛地想到了5岁那年,她高烧不退,家里没有旁人,是她背着她跑了很远,找到了医院。


    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怎么可能呢。


    第143章 【后浪加更】我名下所有资产包含不动产均由卫嘉优女士继承。


    142.


    “我怀疑我妈和我小姑姑有点什么。”景晨和卫嘉优见面后回到家,洗过澡后,和Helena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正在收拾行李的Helena动作一顿,她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向景晨。


    “我妈对小姑姑的语气很怀念,她还说要不是小姑姑她不会收养我们。同时,我小姑姑很信任我妈,她的股份也转给了我妈,让我妈代持。”在面对Helena时,景晨有种说不上来的坦诚,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这种家族秘密告知给Helena,但是结果就是她很诚实地讲出来了这番话。


    Helena真的很震惊,她坐在地毯上,仰着头看向同样迷茫困顿的景晨。片刻后,她忽地出声:“叫景昙过来吧。”


    这不是景晨自己的事情,景昙有知道的权利,而且或许景昙知道的更多也说不定。


    深夜被Helena叫过来,景昙没有半分的有迟疑。她很快就赶了过来,一进房门还不曾换鞋就看到两个人面前摆着的行李箱,她疑问出声:“你们要回A国了?”


    回A国这是什么道理?景晨眉头一拧,反问景昙。


    “嫁鸡随鸡,你都嫁给Helena了,她常住A国,你当然也是回A国。”景昙换完鞋后,十分自然地找到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瓶果汁出来。


    “你都多大年纪了,天天喝这种果汁,当心升糖。”景晨忍不住出声叮嘱。


    景晨在意景昙喝果汁的动作,而Helena在乎的则是刚才那番话。她歪着头,看起来十分纯善的模样,道:“嫁鸡随鸡,我在你的眼里是一只鸡?”


    景昙一怔,没想到还能这么解读的。比起自己熟悉的姐姐的怒火,眼前这位Helena看似随性平和,然而危险性实在高,她可不敢触对方的霉头,连忙解释:“哪能呢,我是说景晨在你面前是弱势的一方,按你们的说法,是个0.”


    谁能想到有一天景晨居然会是弱势的呢?还是个0?


    Helena偏头看去,只见到景晨并没有反驳,反而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注意到Helena的目光后,和她讲道:“我不在乎1,0什么的,你呢?”


    “讲究那些做什么?”Helena的态度同样如此,都是女人,互相工作嘛,怎么就能让人家白打工呢。


    看到这两个狗女女当着自己的面秀恩爱,景昙咬牙切齿。


    “阿昙没有恋人,不会懂。”Helena杀人诛心。


    景昙撕心裂肺。


    但是她不敢动,姐姐还在呢,她打不过姐姐,说不过Helena,真是一个命苦的小白菜。


    三个人笑了起来,笑过后,景晨忽然收敛了神色,她带着强势的气势,直直地盯着景昙,沉声问:“说吧,你是怎么知道妈妈和小姑姑的事情的?”


    室内的氛围陡然因为景晨这番话变得冷凝起来,就好像窗户大开,外面的冷风彻底灌入了一样。


    景昙抬眸,除了姐姐外,她的目光落在了Helena的身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Helena好像就这样理所当然地踏入了姐姐的生活,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会为姐姐低下头呢?


    爱情吗?


    “你为什么会喜欢问筝呢?”景昙有疑问就要问出来,她避而不答姐姐的问题,转而问Helena。


    Helena略有惊讶,眼里闪过细碎的光,似是在思考景昙疑问的目的。转而她就坦然地接受,认真地回答:“她没有让人不喜欢的道理,漂亮、优雅、体贴、聪明、强悍、反差,我能从她的身上体会到很多很多的新鲜感。”


    新鲜感,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形容词。很符合一贯对Helena的印象,Helena有着自己非常强势的一面,但更多的时候,她对什么都淡淡的,就好像提不起兴趣来一样。


    现在,她说景晨能够让她保持新鲜感。


    那这份新鲜感被时间磨灭了呢?


    “你倒不用如此担心你的姐姐,她绝不是能够忍气吞声的类型,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对她失去了兴趣,以她的个性要么让我重燃兴趣,要么让我彻底失去对所有事情的兴趣。这是她能做的出来的,你要知道。”Helena不等景昙再度开口,提前为她的疑虑找好了答案。


    不错,景晨不是个会受欺负的类型。


    哪怕她如今看着相对弱势了些,但这对于景晨来说,不过是面对亲近的人常有的状态。


    谁能想到看似清冷强硬的景晨,在亲密的人面前更多的是一种平和依赖呢。


    “你之前看不上卓舒清,可现如今,你是否觉得自己已经变得和卓舒清一样了呢?”景昙的问题依旧犀利。


    用卓舒清来形容现在的状态,当真是恰当又不恰当极了。Helena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微微偏头,看到景晨非常自在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根本不在意她们的谈话一样。


    见此,她发出一声笑来,嘴巴发出一声“啧”的声响。这动静引来景晨的目光,她抬起了手,示意景晨把她拉起来。


    景晨没有拒绝的道理。


    “景晨不会是赵壹笙那样的疯子,她有分寸且正派,我永远不会沦落到卓舒清的地步,为了她的妻子到处奔走,甚至求到最看不上的人的头上。”Helena微微一笑,再度回答了景昙。


    她当然和卓舒清是不同的,这段关系的主动权,始终都在她的手里。自然,景晨也远非赵壹笙所能比拟。


    姐姐对人性的把握远超一般人,景昙将Helena眼中的自得收入眼中,继而就看到了景晨神情中的淡然。她知道Helena想要什么,也愿意给,那作为妹妹,她没有任何质疑的权利。


    因此,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后,淡淡地回道:“10岁那年,我从学校逃课回家,听到妈妈警告爸爸,他们之间是利益关系,就要一直保持着利益关系,演戏可以但不要越过边界。妈妈还在质问爸爸,为什么要让小姑姑去那么危险的队伍,说要是小姑姑有危险,她会追究到底。”


    还真是直截了当的真相,饶是景晨心里有准备,但还是被景昙这样的直白搞得有些猝不及防,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咳嗽了起来。


    Helena和景昙连忙来到她的身后,替她顺着气。


    景晨的神色晦暗不明,仔细看去远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阴沉。她垂眸想了想,忽地起身,拿起妈妈给她的文件袋,找出了里面的房产证和钥匙。


    “走,去看看。”景晨回身,直接对着二人说道。


    没有犹豫,三人驾车往淮海路驶去。


    淮海路的房子是小姑姑自己的私产,当年小姑姑牺牲后,家里人谁都没有提及这房子的归属。现在看来,应当是给了妈妈,要不然也不会今天流到她的手中。


    天空突然飘下了雪花,申城的雪和邺城截然不同,带着浓稠的湿,落在地上不久就氤氲一片,看起来万分的潮腻。


    不管衣衫上的雪粒,景晨打开房门。


    妈妈说是重新装修过了,但布局分明与小姑姑在世时别无二致,只不过墙面和地面的颜色做了处理,家具也换了一部分。站在原地,景晨依旧能够看到那间半开放的厨房,依稀能够想起每当自己和小姑姑休假,景昙在那里忙碌的身影。


    意识到景晨情绪的低落,Helena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去卧室。”景晨很快将自己的情绪抽离出来,她拉着Helena,两个人向着小姑姑的卧室走去。


    推开房门,果然如同她想的那般,妈妈并没有动小姑姑的卧室。一切还保留着原样,甚至就连床单和被罩,都是小姑姑所喜欢的面料与颜色。


    目光快速地从室内扫过,景晨注意到了床边一直被她以为是床头柜的柜子。走上前,她屈指敲了敲,金属沉闷的声响响起。她蹙眉转头,看到Helena微微点了下头,说道:“是抽屉式保险箱,如果我没记错是R国的厂商,你试试你的指纹。”


    景晨听从她的话,将自己的拇指按了上去。


    报错。


    景昙从后面也按上了自己的拇指。


    依旧报错。


    难道不是?


    姐妹两个陷入了沉思,都在思考着是否有任何遗漏的地方。不知道过了多久,Helena已经蹲的有些累,她坐在了地上,视线被降低后,她注意到了柜子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俯身将东西拿出来,她狐疑地看着景晨。


    是景晨在队伍中的姓名牌。


    室内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尘埃,却留了一个姓名牌。景晨知道,这是妈妈给她的提示,她想了想,输入了自己在队伍中的编号。


    保险柜打开。


    保险柜的东西并不多,景晨先是拿出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泛黄,景昙同样坐了下来,接过照片来看。照片上的两个女人,都是她们所熟悉的人——妈妈和小姑姑。她们面容年轻,穿着同款的羊绒大衣,站在外滩。妈妈笑得明媚灿烂,靠在小姑姑的身上,而小姑姑则是弯着眉眼看向妈妈。


    老天奶。


    三人深呼吸,都有些不可置信。再看向保险柜内,是两封信和一份文件。


    没有打开信,景晨率先展开了那份文件。


    文件因为多年过去,纸张有些泛黄。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写着:遗嘱。


    我名下所有资产包含不动产均由卫嘉优女士继承。


    正式的遗嘱文件上只透露出这么一条信息,家中其他人根本不曾被提及。包括景晨和景昙两姐妹,均不曾出现在遗嘱的文件上。


    Helena注意着景晨的情绪变化,发觉她的神色异常的平静,就连景昙都平静得不正常。她抿了抿唇,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好。


    这件事情稍微有点超乎了她的想象,但姐妹两个好像并不意外。


    景晨缓缓地打开了其中一封已经拆封的信件,她一目十行,很快就看清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坐在景晨身边的Helena自然也看到了,只不过她对手写汉字的理解实在有限,隐约中只能看明白其中几个字。


    “是我对不起你……”


    景昙接过信,仔细地看着,而景晨则是将另外一封还没有拆开的信拿在手上。这信的封皮她十分熟悉,这是队伍内作战前书写遗书的材质。


    窗外的风雪突然变得温柔,多年未拆封的信在她颤抖的指间展开,掉落出夹在其中的两枚女士戒指。


    Helena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刻看向景晨。


    第144章 【后浪加更2】如果不是我命大,和Helena注册的当天就死在了景家人的算计里面了


    143.


    PD国际机场


    景晨的手将Helena身上的大衣领口的褶皱抹平,两个人身后不远处凝聚着一群面色兴奋的人们,她们举起手机和相机,不住地拍摄着。


    清晨的薄雾令周遭都凝着湿冷的气息,景晨面上还没来得及摘下的偏光眼镜反射着航班信息屏幕的光芒。她有些迟疑,开口问道:“真的不要我陪你去吗?”


    《白头雕》的拍摄接近尾声,景晨原定是要和她一起前往北非的,可现在家里的事情明显超出了她的想象,Helena提议自己前往,不让景晨跟着。


    “你家里的事情搞定了再来。”Helena的声音非常平静,她并不认为这时候的分开有什么不对,甚至说,她觉得景晨跟着她去北非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你在剧组对我的帮助十分有限,倒不如留在申城坐镇。”


    “你还真是理智得过分。”景晨本还想深情演绎一番,可听到Helena这么说,声音就好像卡在了喉咙里一样。只得无奈地叹息,看着对面这个一点都不浪漫的人。


    “彼此彼此。”Helena并不认为理智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相反要不是两个人足够理智也走不到今天。


    两个人说话间,景昙派给Helena的工作人员们已经托运好,是时候安检了。


    “我相信你能够处理好一切,不要焦虑好吗?大不了和我一起来欧洲好了。”Helena的无名指上还戴着两个人的婚戒,她抚摸着景晨的面颊,柔了柔语气,宽慰道。


    景晨妈妈和小姑姑的关系,现在就像是笼罩在真相上面的浓雾一般,让人根本无法去窥伺内里真实的情况。景晨的性子事事都要做到最好,Helena觉得她一定会陷入负面的情绪之中。


    抓住Helena抚摸自己面颊的手,景晨咬着牙,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Helena的手,她垂着眸,静静地看着她被自己握入掌心的Helena的手掌。


    “我会尽快在3月……”


    “住口。”Helena抬起另外一只手捂住了景晨的嘴巴,不让她继续说,“不要给自己设置deadline,有这个日期在你就会焦虑。顺其自然就好,事实上,我们之间分开一段时间对彼此或许也更有好处呢?”


    至今为止两个人都还没有正式说过在一起的事情,但以双方融入对方生活的程度而言,倒也能算得上情真意切了。景晨叹了口气,明白Helena始终都有顾虑存在,她点了点头,试图给自己放松压力。


    工作人员开始无声地催促Helena,不愿难为打工人,景晨张开双臂,与Helena拥抱后,便松开了她,示意她可以离去了。


    “锯嘴的葫芦,你不对我说点什么?”Helena明显对景晨这样一言不发的状态感到不满,她皱着眉,嗔道。


    见到这样的灵动而鲜活的Helena,景晨这几天压抑的心情有所好转,她笑了笑,回道:“你的香水味道我很喜欢,所以我留下来了。”


    留下你的味道,算不算也是不舍的一种呢?


    不会说甜言蜜语的景晨,以这样一种别扭的方式诉说着自己的情愫。


    Helena听懂了。


    她一把拽住了就要离开的景晨的手腕,将她再度拥入怀中。呼吸打在她的颈部,带来了战栗,她笑着看着景晨皮肤上起来的鸡皮疙瘩,轻轻地说道:“我很期待下次和你再见。”


    这是什么陌生又别扭的语句?景晨凝眉,想要再问,可刚才那个还在她怀中的女人已经如风一样走进了安检区。


    她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而后才转身。穿过一个又一个看着十分激动的女生的相机,她很快踏上了返回陆家嘴的路。


    卫嘉优率先发起了谈话的邀请。


    景晨和景昙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了肯定的答复。


    姐妹两个人先后从公司返回父母的家,到家时饭菜已经做好。两个人换了鞋子,一前一后踏入餐厅。


    暖黄色的吊灯高悬于天花板,洒下柔和且暖煦的光芒来,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温馨的氛围之中,毫无外面的阴冷潮湿。墙壁上挂着几幅景晨根本看不出好坏的画作,目光一闪而过,并未驻足。


    餐桌是用上好的胡桃木制成,纹理清晰自然,泛着温润的光泽,与配套的皮质座椅相得益彰,让人一坐下就感受到舒适与安心。


    餐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骨瓷餐具,餐盘边缘镶嵌着细腻的金边,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这样有腔调的事情,是妈妈一贯喜爱的。盘中的菜肴精心摆盘,色香味俱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姐妹俩却无心欣赏。


    景晨和景昙分坐在景济和卫嘉优的对面,景晨是一贯冷淡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来,而景昙则是少见的沉下了脸色,审视的目光落在了父母的脸上。


    “喝汤吗?”景济打破了女人间的沉默,他虽是疑问,却仍是将盛好的汤先后递给了景晨和景昙,根本没有管身侧的妻子。


    “谢谢爸爸。”景晨道谢。


    景昙将妈妈冷淡的神情收入眼中,她没有姐姐那样的沉稳,当下就摔了汤匙,作势就要问出口,可话还没落下,就被姐姐强势按住,不让她说。


    “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说。”卫嘉优淡淡地瞥了眼姐妹两个,声音是从未听过的冷漠。


    景昙还是第一次见到妈妈这样,她悻悻地垂首,莫名感到了些许委屈。


    明明和她们没什么关系啊,干嘛要对她们撒气。


    眼瞅着景昙的眼睛都已经开始泛红,泪珠也凝结了起来,卫嘉优无奈叹息,她抽出纸来,递给景昙,颇为无力地开口说道:“小采琴,你在委屈什么呀?”


    “妈妈你好凶啊。比姐姐还凶。”景昙本来只是觉得有点委屈,现在卫嘉优问出口,眼泪都掉了下来,她一遍擦着眼泪一遍控诉,“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干嘛凶我们啊。”


    听到小女儿的控诉,卫嘉优很是惊讶,她眼睛瞪大,先是看了眼景济,发觉这个老不死的根本装听不见,而后再看看景晨,只看到景晨也很是无奈地抽纸递给妹妹。


    “妈妈掌管景氏的时候,比这凶多了。”景晨这宽慰还不如不说,“这是她性格,没有凶你。”


    卫嘉优面上摆出了骇人的笑容来,她也顾不得什么事情都放到饭后说了,索性摊开来讲,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们过来。”


    景晨和景昙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就在卫嘉优想要继续话题的时候,景晨骤然开口,她看向景济问:“爸爸,你们不反对我和Helena,是因为我不是景家人,还是因为…”言语中她的视线不自主地落在了卫嘉优的身上。


    “哪个瘪三说你不是景家人了?”景济看着温文尔雅的,可一开口属于申城老男人的那股味儿怎么也藏不住,“你不是景家人,那我是什么?你和Helena怎么了嘛,又不伤天也不害理,为什么要反对?你以为我和你妈妈是老顽固嘛?”


    “爸,我们已经知道妈妈和小姑姑的事情。”景晨眼见爸爸还在装,直接挑明。


    景济有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地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继续道:“你妈和小姑姑的事情知道就知道咯,她们怎么样完全不影响你和Helena的呀。”


    “所以爸爸早就知道妈妈和小姑姑的事情,是吗?”景晨目光锐利,试图从景济的口中找出真正的答案来。


    事关死去的妹妹,景济也有些拿不准,他回首看向卫嘉优,发觉她根本就没有注意这边,想了想措辞,也就开口解释了起来:“你小姑姑出生时爷爷奶奶工作忙,很多时候都是我在照顾她。她很依赖我这个大哥,任何心事都会和我讲。”


    也就是,爸爸知道小姑姑的所有事情。


    “那为什么……”景昙在一侧插嘴,她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妈妈会和爸爸结婚。


    “我们那个年代和你们这个年代不一样,景济不喜欢人类,而我懦弱却还不想离你小姑姑太远,我们演技都还不错,所以有了今日。就这么简单。”卫嘉优受不了这样磨磨唧唧还压抑的氛围,直接给出结论,“问筝,你不是会抓着过去不放的人,说吧,你到底想问什么?”


    的确,长辈们的情感纠结根本不是景晨所能插手的,她也无意去打扰小姑姑的万年安宁。


    她认真地看向景济,问道:“爸爸,你是当时的主管军官,我想要知道,小姑姑的牺牲还有司羽的叛变,是否和景家有关系。”


    当年小姑姑的牺牲和司羽的叛变脱不开关系,景晨想要查,却被强势地压了下来,哪怕她找到爷爷,所得到的答案也是让她息事宁人。她一开始以为是爷爷为了景家和司马家的安定才这样做,但现在景家内斗已经掀开,她开始怀疑是否是那个人出手才导致的小姑姑的牺牲。


    景济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他明白景晨在怀疑什么,很是坚决地否认:“司羽叛变是因为受不住对方的折磨,当年不彻查也是为了保留一份司马家的体面。和景家绝无任何的关系,景家人迂腐、冷漠,但绝对不会伤害自家人的事情。”


    听到这里,景晨冷笑一声,随着她的冷笑声发出。一侧的景昙和卫嘉优双双抱起了胳膊,冷眼看着面前的景济。


    “爸爸,如果不是我命大,和Helena注册的当天,我应该就死在了景家人的算计里面了。”


    “还是说,你心里,我也根本不是景家人?”


    第145章 Helena的声音裹挟着北非的风,轻柔地送了景晨的耳中


    144.


    好好的一顿饭因为一句话而不欢而散,女儿们已经知道真相,卫嘉优根本装都不装,拿起自己的大衣,就和景晨和景昙一起下了楼,丝毫不管景济的反应。


    上了车,景昙在前面开车,景晨和卫嘉优坐在后面。


    “妈,你这是离家出走了吗?”景昙设置着导航,瞥了眼后座的妈妈,问道,“去哪?去我那还是我姐那?”


    “你老婆呢?”卫嘉优没有回答,而是问起了景晨Helena的行踪。


    “她那个电视剧还没有拍完,去北非了。”景晨乖巧地回答,模样与过往别无二致,丝毫没有被母亲和小姑姑当年的事情所影响。


    卫嘉优点了点头,想了一会,这才和景昙说道:“你家里有人吗?没人妈妈去住两天。”


    “好啊。”景昙没有拒绝的可能,事实上,她十分想要知道妈妈和小姑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Helena身边带了保镖吗?你安排人手了吗?”卫嘉优再度开口,依旧是询问Helena的情况。


    景晨觉得有些莫名,她回道:“安排了,小唐和小关都跟着她呢。妈,你好像很在意Helena的安危。”


    景昙开车的速度并不快,可在过分静谧的车厢内,就显得十分迅速。景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妈妈,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窥得一丝真相。


    然而,在情绪的内敛上,卫嘉优远比景晨还要优秀。她不想说的事情,什么人都无法撬开她的嘴。


    “你的资产转移快完成了,要是这时候Helena发生了什么意外,你觉得你转移资产的事情还能瞒得住吗?我不能每次都给你打掩护。”卫嘉优并没有和景晨卖关子的念头,她侧过身,直视着景晨,“问筝,我并不能理解你选择Helena的缘由,但事已至此,我想问你,你把鸡蛋都放到Helena的篮子里面,不怕鸡飞蛋打吗?”


    没错,澳洲的纪殷还有新加坡的安舒訫,都只是景晨的幌子。实际上她全部的资产都转移到了R国,依托着Helena的身份和背景。要不是卫嘉优强势截停了新加坡的进程,转移了一众人的注意力,以为她们分属两端,恐怕她的小动作早就被人发现了。


    不管是景昙也好还是庄亦清,都没能理解她选择Helena的缘由,只以为她纯粹是见色起意,实现了自己小小的任性。殊不知,这一切都是景晨的计划。


    从一开始,她选定的就是中立的R国。


    如果Helena不是R国的国籍,她才是真的要苦恼和困扰。


    “妈妈,Helena不会站到我的对立面的,而且,她很强。”景晨很是自信地露出了笑容,这份笑容透过后视镜落入了景昙的眼中,让她不自觉踩了下油门。


    卫嘉优看着从容而强大却十分信赖Helena的大女儿,不知怎的,就好像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小旻当年看向她的风姿。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片刻后,她才回过神,又道:“感情很忌讳这种利用的,你有和Helena讲明吗?日后她知道真相会不会生气?那么强势的女人,你也不怕割手。”


    讲明了吗?景晨也不确定,但那次Helena和纪殷说话的时候,好似很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她没有回答妈妈的话,而是转头看向外面。


    永远精致而时尚的申城街道,哪怕深处早春依旧不伐弄潮儿要风度不要温度,她们肆意挥洒着自己的青春与靓丽,这才让申城形成了如今的风景。


    因为有人类,才有城市。


    主次矛盾永远要鲜明。


    “事情结束后我会亲自去和Helena说清楚的,虽然我觉得她应该早就知道,并且不介意。但我,会去和她说清楚的。她不会伤害我的,不会的。”景晨最终是落下一句。


    她不住地重复着要和Helena说清楚。


    卫嘉优看她这幅模样,就已经明白她的傻女儿陷入了爱河。无奈地笑了笑,抬眸间注意到了在前面开车的景昙。


    最让人担心的老三找到了老婆,老四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年没个动静?不会和景济那个死人一样,根本不喜欢人类吧?


    卫嘉优凝眉,沉默地看着前方的景昙,不住地深思。


    景晨注意到妈妈的神情,她抿了抿唇,开始为妹妹默哀。要知道每次妈妈露出这种神情,大哥和二哥都逃不掉被念死,看起来现在要倒霉的人成了阿昙了。


    幸亏没有邀请妈妈来自己家住,幸亏幸亏。


    侥幸逃脱的景晨回到了自己和Helena的家,打开房门,看着空荡荡的室内,分明仍旧是熟悉的陈设和布局,可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安静得过分。


    打开一侧的音响,随意地放着Helena喜欢的女歌手的歌,景晨学着Helena的模样,赤着脚踩着地毯,最终摔倒在了沙发上。


    她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就这样睁着眼睛。


    立春后的申城深夜还带着料峭的寒意,细密的雨丝打在落地窗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景晨微微抬起眸,她的视线从天花板转移到了雨丝之上。


    光明与昏暗同时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她的目光一时凝聚在雨丝上一时又透过雨丝看向对面明亮的大厦。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没有开灯的室内骤然被手机屏幕点亮,就好似来电的这个人将属于自己的光芒送给了景晨一样。


    “在干嘛?”Helena的声音裹挟着北非的风,轻柔地送了景晨的耳中。


    听到熟悉的声音,景晨扯过沙发上Helena常盖的羊绒毯,盖在身上后,回道:“刚和妈妈吃完饭没多久,在家里发呆。”


    忙忙碌碌的快一辈子的景总,现在居然在发呆。Helena想到那个画面,轻笑出声,她低低的笑容透过听筒显得是那样的性感而动人。


    “要不要换成视频?”景晨心里有些痒,她提议道。


    Helena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举起了手机,切换成视频。


    透过网线,分开不久的两个人再度见面。景晨的背景仍是熟悉的江景一号,她的身上盖着羊绒毯,不知是因为夜色还是因为她的存在,现在的景晨眉眼十分柔和,与平日那副清冷淡然的模样完全不同,反而显得无害了起来。而远在北非的Helena的背景却是全新的,她身后的柏柏尔纹样壁灯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光。


    景晨变得无害,她又何尝不是。


    “申城下雨了?”Helena注意到了背后落地窗上细密的雨丝,疑问出声的同时,回首看向身后的天色,是肉眼所及的炎热。


    “嗯,我回来那时候还没有下雨。”景晨点头,想了想问道,“你那边昼夜温差大一些,注意保暖。”


    “知道。Jocelyn安排了人过来。”Helena也不是第一年在外拍戏,对于这样的嘱咐听了许多许多,然而在景晨的口中听到,还是不免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她抿了抿唇,转移话题,“你说刚刚和阿姨吃完饭?”


    “嗯。我问了我爸当年小姑姑的死有没有景家人参与。”景晨毫无隐瞒,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想到如今的局面还有过往的太平,就觉得讽刺。


    Helena一时也想不到应该如何开口,她的家族实在不具有任何普遍性,没办法给景晨任何帮助。


    二人陷入了沉默,就在Helena受不住这个闷热的天气打开了风扇时,景晨也动了动,她注意到阿昙的画作下面还有很大的空间,或许可以掏个壁炉出来。


    “说起来,我发现你好像没有怀疑过你妈妈。”Helena喝着冰水,继续询问。问话间有风透过露台的栏杆,吹入了室内,带来了阵阵热意,她起身将窗户彻底关上,垂眸看着那方的景晨。


    “也不是完全没怀疑,只是她没有针对我的缘由。把我弄下去,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的啊。”景晨注意着Helena身后的雕花栏杆,目光又不自主地看向外面。霓虹在雨中已经晕成了彩色的雾霭,景晨抬起指尖缓缓地勾勒着新月的形状,“她不算是十分称职的妈妈,但在小姑姑离世后,的确是她护住了我们。我能感受到的。”


    听筒里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像撒哈拉的砂砾正在穿越七小时时差。透过这份细碎的声响,景晨听到Helena这样问道:“阿姨是个什么样的人?”


    “面冷心热吧。她其实蛮关心我们的,虽然小时候确实不太能在家中见到她,但她*那时候执掌景氏,确实十分忙碌。”事实上在景晨小时候,她对亲人的印象都十分模糊,她只记得小姑姑的好。


    “但真正让我放下戒心的是,景晁转业消息出来后,她和爸爸强势把爷爷送进了疗养院。”景晨静静地看着将手机放到一侧,自己在摆弄花枝的Helena,目光是她所没有意识到的柔和,“要是爷爷还能联系外界,或许景晁的事情还不会进展这么顺利。她在背后,帮了我很多。”


    虽然妈妈没有说,但景晨能够感受得到。


    她是小姑姑的孩子,又何尝不是妈妈的孩子。


    远在北非的Helena就这样看着景晨,傍晚的风掀起她薄荷绿的纱丽下摆,她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妻子,终是柔声地回道:“一切都会变得更好的。”


    她的安慰透过一片大陆,直直地传入了远在申城的景晨心中。手机屏幕在昏暗室内泛着幽蓝的光,网线如同实质般连接着两个大陆的心跳。


    雨丝与砂砾在时差中逆向飞舞,申城家中的落地窗与北非古城的窗户同时映出二人模糊的轮廓。


    她们在大陆的两侧互为倒影,如同月亮牵引着潮汐。


    “你该睡了,问筝。”


    “晚安,Helena。拍戏要注意身体。”


    “好,晚安。”


    第146章 新加坡见


    145.


    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


    水晶吊灯在穹顶投下蛛网般的光影,景晨的胸针在过分明亮的灯光下闪过寒光。觥筹交错的场合更是让景晨觉得厌烦,她少见地表露了自己不耐的情绪,动了动脚。


    哪怕穿惯了的高跟鞋,穿起来仍旧是不舒服的。她手上还拿着摆设的香槟,轻轻晃动着,气泡在杯中渐渐升腾,她的目光落在上面,更显百无聊赖。


    目光在厅内的人身上随意地游移,眼神是过分明显的漫不经心。她的嘴角微微下垂,不耐烦几乎不加掩饰。


    能来参加景家老爷子90大寿宴会的人哪里有笨蛋,大家都知晓不久前景家内斗的情况,也都十分明白,景晨早已经牢牢站稳了景家话事人的位置,无人能够撼动。


    他们妄图来到景晨身边,然而脚步刚刚要动,就被景昙与安舒訫给强势拦了下来,知道这二人也是远处的景董的亲信,他们冲着她们笑着、寒暄着、恭维着,让人越发不耐的话语此起彼伏。


    满是噪音。


    今天景晨穿了裙装,也因此她并没有戴表,眼下她想要知道Helena那边是什么时间都做不到。想到这,她本来就不算好看的脸色越发难看,一侧的庄亦清注意到她的状况,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跟前。


    看到来人,景晨的眼神有瞬间的柔和,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甚至眉头也皱了起来。


    “问筝姐。”庄亦清轻声道,“现在是19:51分。”


    还不到晚上八点,Helena那边下午。


    景晨手指轻轻敲击着手中的杯壁,没有做美甲更加没有指甲的手指,敲在杯壁上发出闷响,庄亦清见她这样。深呼吸了一下,再度说道:“不需要顾及我,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


    “亦清……”景晨欲言又止,但碍于现在场面上还有很多人注意着这边,她只能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你不对我出手,她是不会相信的。你总不会害我的,不是吗?”庄亦清抬眸,坚定地看向景晨,这个从来恣意洒脱的妹妹,很早就堪破了真相,这种时候,她仍旧是选择了她,“问筝,是我最先选择你的,一切都是由我而起,也理应在我这里结束。你不该因我而有半分的犹豫才对。”


    当景昙与安舒訫应付完其他人的时候,回首就看到景晨和庄亦清面色不善地分立两边。二人神色微变,不一会就来到了两个人身侧。


    “走吧。”景晨对着景昙说道。


    景昙不疑有她,甚至没有和家里其他人打招呼,直接与景晨一道离开宴会厅。倒是景晨,临走时深深地看了眼庄亦清。


    当夜,景晨因与庄亦清发生口角,怒而不参加爷爷的生日宴会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前段时间的景晨卸任景氏集团的消息早已经被公布了出去,而如今哪怕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景晨依旧没有要重新接手景氏的意图。只是她一改之前的政。策,再度引入了咨询公司,介入了精达集团的架构调整。


    不同于过往,这次的精达业务,不仅没有落在已经没有了精达股份的庄亦清身上,更没有落在庄亦清所在的BGC公司,反而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和庄亦清有着明显矛盾的另外一家公司的合伙人身上。


    这释放出来的信号很是不好。


    然而不等BGC那边有所反应,景晨接下来的举动就证实了她和庄亦清彻底闹翻。


    维氏制药内地与港城公司、景致金融、申城南桥投资开发公司、观景集团、高科无限先后和BGC咨询公司解除合作。


    这些公司的合作或多或少都逃不开庄亦清的影子,一时间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全球的经济都不算太景气,战略咨询公司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又接连失去大客户,哪怕是合伙人的庄亦清仍是引来了诸多的不满。见此,庄亦清索性开始休年假,跑到了一个无人找得到的海岛,落得清净。


    “你对庄亦清下手可够狠的。”刚下了戏,Helena有些困顿,她打了个哈欠,调侃着景晨,“周易本来就不太爽庄亦清,你还让维氏出手,这不是等着让她踩两脚吗?”


    景晨正在处理文件,听到Helena这么说,她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了一抹笑容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否认自己的心狠手辣:“真的狠她早就被抓进去了,周易和她的恩怨与我无关,她们自己解决去。”


    Oeris家族中一直流传着她心肠狠毒的传言,Helena表示,这帮没见识的真应该看看景晨这家伙是怎么做的。


    “那你下一步……”


    “Helena,你最近怎么样?”景晨不欲和Helena说太多工作上的事情,她们两个是妻妻,不只是合作伙伴,只谈工作不谈恋爱,这很不对。


    眼瞅着景晨的神态已经不像刚才处理工作时的严肃,Helena心领神会,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将镜头转了过去。她们已经换了另外的取景地,现在正在靠近沙漠的地方,一眼望去满目皆是黄沙。


    给景晨看完,Helena再度将镜头转了回来,回道:“就那样,按部就班的拍摄。沙漠不好玩,感觉我都缺水了,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海边。”


    “下次有空,我们再去海边度假。”景晨也不自觉的回想起了圣诞时在F国度假的日子,那时候确实十分放松和惬意。让人心生怀念。


    Helena点头,想了会又道:“感觉要很久以后了。这个电视剧拍完,应该需要准备那个双女主的电视剧了,我还有部商业片今年夏天上映,还有很多活动。”


    双女主?那个不说另外一个女主角还没有确定吗?怎么会这么快就要拍摄了?


    眼见景晨迷茫的样子,Helena十分好心地给她解释:“阿昙推荐了苏晏禾,试镜后导演还有其他人都很满意,就定了。剧本都把另外一个女主改成留学生了。”


    苏晏禾的年纪小,留学生正合适。


    景昙为了她的艺人还真是努力。


    景晨和Helena对视,双双露出笑容来。


    时间悄然进入3月中旬,景晨在对庄亦清下手后,她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更没有因为任何人的求情而收敛,反而她开始强势针对庄亦清的父亲所在的丰荣集团。


    新加坡虽然高度发达,可国土面积过小,市场也小,当地的企业多是要外探的。丰荣集团是立足于金融的,这些年稳扎稳打,也算是庞大。然而在面对景晨和卓舒清所在的HCBC围追堵截,难免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庄令鸣不明白景晨怎么突然开始针对庄家,他打电话给庄亦清,得到的是机械式的女声回应,表示庄亦清没空接听。打给景安,换回来的则是劈头盖脸的辱骂。


    庄令鸣何尝受过这种委屈,盛怒之下砸了手机。待冷静下来后立刻让秘书订机票,自己来到了申城,找寻景晨询问真相。


    包厢内雅致安静,景晨的指尖从茶杯上划过,目光落在对面打量着自己的男人身上。这么多年,她是第二次见到大姑父,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大姑姑和他结婚。


    景安和庄令鸣的婚姻是很狗血也很常见的,一见钟情后相看两厌。这些年一直都是自己管自己的产业,任由唯一的女儿在外自己打拼,若不是这次景晨下手触及到了丰荣集团的利益,这位姑父怕是根本没打算理会景家的这些人。


    和亦清没有什么情分,那就是陌生人。


    “庄董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景晨转动玻璃转盘,蟹黄汤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腕间的钻石手链。一个简单的称呼,就将庄令鸣要套近乎的话给噎死。


    景晨注视着汤包褶皱里渗出的金黄汁液,想到庄亦清最爱吃南浦的一家小笼,打算事情结束后和Helena一起带她去吃吃,就是不知道Helena会不会喜欢吃灌汤的小笼包。


    “明人不说暗话,景董现在这么针对庄家,是亦清哪里得罪了景董吗?”庄令鸣哪里顾得上什么包子饺子,直接询问重点。


    对面是个不识货的,景晨也不恼,没必要亏待自己,将自己汤匙中的汤包吃完,这才擦了擦嘴巴,回道:“庄董怎么会这么以为?亦清可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景董,事已至此就不必假装了吧。”庄令鸣可不觉得景晨有多疼爱庄亦清,要是真疼爱,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针对?


    眼见这人脑子不灵光至此,景晨也失去了耐心,她扔下了汤匙,翘起腿,打量着对面的人,问道:“我大姑姑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当年近视没来得及配眼镜吗?”


    明显鄙夷的语气让庄令鸣不满,可想到没人在她面前讨到便宜,也只能咽下这口气,说:“商业联姻,你们家看上了南洋市场,我看重了景安的脸。就这么简单。”


    所以,根本不是一见钟情。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意,这就是庄亦清这么多年被放养的原因?


    景晨眉头紧锁,她打量了一番庄令鸣,感觉以大姑姑的审美不应该会看上这样的男的。可又想到庄亦清的前女友,心里又有点迟疑。


    亦清的审美应当不是遗传吧?


    知道景晨疑问的Helena,第一时间不厚道地哈哈大笑。她笑得过分明媚灿烂,哪怕透过手机屏幕,景晨都能够感觉到她的笑意,她很是无奈,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已经笑出画的妻子。不明白自己这话有那么喜感吗?


    “庄亦清要是知道,打死你。”Helena的笑意不减,她捂着肚子,对着景晨说道,“你私下真的好刻薄啊,问筝。”


    景晨撇了撇嘴,耸肩:“她打不过我。”


    还真是拳头才是硬实力。


    “不想一点点等收网了,大姑姑约了我后天在新加坡碰面。”景晨看了看自己的日程表,又对比了下Helena的拍摄日程,“你明天就杀青了?”


    “对啊。我没怎么在新加坡玩过,要不要一起?”Helena看了看航班,今晚就有去新加坡的飞机。她最后一场戏已经杀青,之前发给景晨的日程是没有更新过的,也就是说,她能给景晨一个惊喜。


    “好啊。”景晨眉眼弯弯,“新加坡见。”


    “新加坡见。”


    第147章 很好,利用我的产业害我的老婆。


    146.


    Helena讨厌新加坡。


    人类的喜恶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标准的,自下飞机开始,Helena就察觉到了这个城市/国家与自己的格格不入。


    她不喜欢自己被热浪包裹,更不喜欢现在闷热的空气像是浓稠的糖浆一样,紧紧地黏在皮肤上的触感。空气中也漂浮着热浪,而在这份热之中还带着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潮湿。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Helena的后背就生出了汗。


    需要庆幸私人行程没有人来接机,否则见到她快要脱妆的样子,肯定又有神经病要在网上点评一番。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纸巾,将额头上的汗珠擦掉后,烦躁地将衬衫的扣子扣开。


    衬衫本就已经开了3颗扣子,现如今4颗扣子大开,内里的风景若隐若现更是平添了许多性感。Helena根本不在意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动人,她拎起行李箱,飞快地塞进了后备箱,而后终于来到了有空调的车厢内。


    花园城市的绿化自然不需要多说,坐在有空调的车厢内看着外面的风景,倒比置身其中要好上许多。Helena饶有兴致地看着一片片宽大深绿的叶子,还有明明十分炎热却仍要穿着西装衬衫,背后满是汗水的路人,挑了挑眉。


    就说上班族过得很苦吧。


    虽然可怜的女演员在冬天还要跳泰晤士河,但比起这帮终年在30多度的温度里还要穿衬衫的上班族,女演员的生活还是很幸福的。


    就是不知道那个自己在申城的高级上班族,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和景家那帮人博弈,也不知道她最终要将精达的架构调整成什么样子。


    啊,她是不是忘记了告诉景晨,资产转移已经彻底完成了。


    Helena一路上都在东想西想,自然没有太多的机会去好好欣赏新加坡的景色,不过她也不着急,只等着景晨到来。


    景晨明天下午两点多才到,现在新加坡只有她一个人。原想趁着这个时间看看新加坡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和好玩的,到时候和景晨一起去,但现在这个天气,Helena非常果断的决定留在酒店内,不出门!


    从北非过来到底是折腾的,她回了酒店,洗过了澡,想要给景晨打个电话,又想到在景晨的眼里自己应该还在剧组,索性歇了念头,转而给她发消息。


    Helena:HEY!


    很没有营养的对话,往上翻翻,这段对话出现了许多许多次。


    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已经持续了很久,这段时间分开,Helena下戏后她都会给景晨发这样的一条消息。景晨也十分配合她,空下来就会回复。她们保持着这种无声的默契,这点让Helena心中十分满意。


    虽然景晨看起来呆呆的,但在让Helena感到舒心和快乐这点上,还没有人做得比她更好。


    以为景晨在忙,Helena便没有守着手机,她站在窗户前,凝望着眼前的露天游泳池,目光不时地落在远处的天边,似是在思考要不要舍弃空调房,下水游一下。


    最终,十分无聊的她还是踏出了房间。


    顶着闷热而潮湿的环境,下水游了两圈。等上岸后,她拿着毛巾擦着自己仍在滴落水珠的发丝,注意到一侧的手机仍是黑着屏幕,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点开锁屏,看到时间。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


    景晨今天这么忙吗?


    Helena觉得有些奇怪,她一边切着柠檬一边思考。在喝完一杯柠檬水后,终究,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叫来了小唐。


    小唐很快明白了Helena的意思,她给叶征途打去了电话。


    和Helena身边始终跟着小唐和小关一样,景晨的左右始终都有着叶征途的身影。然而电话铃声响了许久,始终没有人接听。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饶是情绪平稳甚少会波动的Helena还是觉得心下一沉,从落地新加坡就生出的烦躁自此刻仿佛有了实质一般。她压着自己内心的那份躁动,将电话打给了景晨,并没有人接听,而后她将电话打给了景昙。


    “喂,Helena。怎么了?”景昙那边好像在开什么会,Helena听到她说暂停一下。


    听到景昙这样镇定,Helena心里也安定了些许,她问道:“你在哪?”


    “我在邺城,文娱被我拆到邺城来了,最近忙着晏禾去米兰的事情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Helena很少会直接联系她,她一上来就询问行程的事情让景昙也心生不妙,“我姐怎么了吗?”


    “我联系不上你姐了。她是提前改签来新加坡了吗?”Helena眼神示意小唐,小唐跟在她身边也有段时间了,知道她的意思,立刻联系安舒訫。


    景昙眉头一凝,反问:“没听说她要去新加坡啊,你等等,我去问下安舒訫。”


    小唐那边已经联系完,她回道:“安总说她也联系不上景董了,她也没有回江景一号。”


    安舒訫竟然也联系不上景晨?


    不好的预感将Helena彻底笼罩,她挠了挠自己的额头,想了想,对着景昙说道:“景晨之前和我说她要收网,来新加坡和景安谈一谈。现在她联系不上了,我从新加坡到申城还要6个小时,你先放放苏晏禾的事情,查一下景安的行程。小唐,你让安舒訫把景晨最近的行程全部发给我,还有,景晨计划的进展也全部发给我。”


    Helena的安排还算是快,景昙那边极快地也镇定了下来,她深呼吸了两下,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Helena,道:“行,你、你也别太担心,我姐的战斗力你知道的,她不会有事情的。”


    “嗯。”Helena应声,挂断电话。


    空调房内也被热浪裹挟,Helena额头的汗珠不断冒出,她站在原地,意识到了在这种时刻自己的无力。她只能等着景昙和安舒訫的结果,自己本身能做的并不多。


    不住地在房间内踱步,她总觉得还是落下了什么。


    抱着胳膊,心情越来越烦躁之际,她猛地看到了外面过分绿意盎然的城市。


    新加坡,景安,庄亦清!


    “你在哪?”Helena单刀直入,一点寒暄都没有。


    庄亦清接到她的电话就觉得莫名,现在听到她这幅语气,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坐了起来,她回道:“在岛上,你和赵壹笙约会的那个岛。我爷爷的送给我的产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好。”Helena听到后直接挂断电话,她回首看向小唐,沉声吩咐。


    小唐愣了一瞬,随即点头,火速离开。


    新加坡的天气非常莫名其妙,下午落地的时候还热得要死,然而到了晚上却有雨下了下来。这雨并没有降低空气中的温度,反而更显潮湿,一切都黏在了身上。


    Helena冷眼看着景昙和安舒訫先后发来的消息,再度返回和景晨聊天页面,不知不觉她竟然给景晨打了十几个电话和视频。


    焦躁的心绪似有实质一般缠住了Helena,越是这种时候她反而越发冷静,吸了吸鼻子,她给安舒訫回复了消息,又让景昙回申城坐镇。


    事情已经到了终章,当然不能因为景晨一时的失利而失去大好的局面。


    按照安舒訫发来的景晨行程,她今天应当是全天都在申城的。但实际上她却在下午的时候,自己定了一班前往T国的飞机,没有通过安舒訫也没有通过秘书。


    显然这是私人行程。


    可景晨哪里有T国的私人行程?!


    不管是景家还是Oeris家几乎都忽略掉了T国这个地方,可以用的人不多。Helena脑子转得飞快,她站在落地窗前,大开的窗户吹来了冷意,这份冷顺着她的面颊逐渐往下爬去。


    一点点将她焦躁的心思抚平。


    “夫人,飞机已经安排好了。”小关前来和Helena说。


    灯光下Helena的面色不善,这是一种不同于景晨平日里外露的冷然,更多的是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压迫性。让人根本无法直视面前的漂亮女人,只能匍匐于她的脚下。


    从新加坡飞往T国的时间并不长,临出发前安排的人一如既往的靠谱,她很快通过七拐八拐的信息源找到了景晨落地的身影,将监控视频发了过来。


    长久的飞行加上没有休息,Helena的头有些疼,她随意地靠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一瓶罐装的咖啡,点开了视频。


    视频中的景晨看似清醒,可周遭却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她几乎是半搂半抱地将景晨拖入了车内,全程景晨都没有反感的举动。


    这绝对不是清醒中的景晨能够容忍的,这份不清醒让Helena回想起了多年前维氏制药外流的可吸入麻醉。她眉头皱了皱,打电话给瑾韵,令其盘查。


    这个时间小关已经安排好了车子,Helena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随手将咖啡扔进了垃圾桶,在上车前,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景晨不久前路过的监控。


    她的眸色平静,好似淡然,可仔细便能察觉到下面蕴藏的风暴。


    T国也在下雨,雨幕被车灯撕裂开来,红红的尾灯在众多的车辆与积水中被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Helena坐在后座,看到卫瑾韵发来的药物外流的消息,面色越发的冷冽。


    很好,利用我的产业害我的老婆。


    很好,非常好。


    第148章 “你是不是有病啊?”


    147.


    如果有人和Helena讲说,有朝一日她会为了一个女人马不停蹄地先后从北非来到新加坡,而后又来了T国,甚至亲自前往雨林深处,她一定觉得对方是在放屁。


    但这件事情真实的发生时,Helena的心思也顾不上嘲笑那时候的卓舒清和自己了。


    原来景晨这么重要吗?


    Helena有时候自己都有点不能理解自己了,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景晨呢?是景晨的魅力太大了,还是自己年纪大了想要找个人陪伴呢?


    可左思右想,景晨好像并不是陪伴类的好选择。


    那又为什么一定是景晨呢?


    标准反派喜欢的场地展露在眼前,浓密的山林中破败的工厂,Helena站在原地,听着周遭传来的风声和蝉鸣声,以及随风传入鼻息中的霉味与机油的味道,她发出了一声冷哼,对于场地的选择发出了专业人士的不屑。


    在Helena这样想完后,厂房的门被打开,露出了坐在凳子上的景晨。


    Helena敢确定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晨,她的头低垂着,眼睛半睁未睁,脸上有着干涸和未干涸的血迹,夹杂在一起。而在她的周遭,是已经倒在地上的四、五个男人,他们的身上满是伤痕,明显是景晨做得。


    怎么会变得这么狼狈?


    Helena呼吸变得不那么平稳,她的目光仔仔细细地落在景晨身上的每一处。想到瑾韵说的维氏失踪的都是些常见药剂,并无致使景晨如此模样的,她咬了咬自己的口腔内侧,镇定地道:“不出来见见?”


    回应Helena的是沉默。


    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Helena眉头皱了皱,她回首看了眼小关。小关冲她点了点头,从侧面跳进了厂内,随后她来到景晨的身后,这意味着厂房内并没有危险。


    什么情况?景晨这种情况还能解决这群人?抱着疑问,Helena向着景晨走去。


    景晨在听到Helena的声音后就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她抬起自己的头。冷冽的双眼因为充血,此刻看向Helena时都带着骇人的红,她凝望着面前的女人,温声叫着她的名字。


    “Helena。”


    在知道景晨失踪的时候Helena没有太过慌乱,在见到景晨这样狼狈模样的Helena也没有太过担忧,可在听到景晨这样低声而虚弱地叫着她的名字时,Helena察觉到了内心深处传来的隐隐的疼痛。


    只能是景晨,只有景晨。


    她的脚步变得不那么平稳,蹲在地上,将景晨搂入怀中,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听着她浅淡的呼吸。


    这份感受好久好久没有出现过了,她闭上眼睛,闻着景晨身上自己所熟悉的味道。


    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景晨真的很重要,Helena深刻的意识到这点。


    接着趴在Helena的肩头,景晨低声提醒道:“不用着急离开,其他人我都解决了,她们两个没走,在二楼入口左侧,没有武器。”


    就知道景晨哪怕看似失去了战斗力,也不会是白白等在原地被人拯救的小白花。Helena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她捧起景晨的面颊,手指拂开她面上的血迹,沉声问道:“罗库溴铵吗?”


    “还有顺苯阿曲库铵,肌松效果对我一般。这帮人没有任何威胁了。”看着虚弱又无力的景晨,给出的回答却和她如今的形象大相径庭,她习惯性地蹭了蹭Helena的手掌,“司马商黑了你的账户,让我以为你被她们绑来T国了。抱歉,是我犯蠢了。”


    一路上Helena都在想景晨是怎么会被她们给抓来的,却没想到理由这么简单朴素。被人注射了肌肉松弛剂还能强悍地打倒这群人,哪里能算得上是犯蠢,安抚地默默景晨的头,回道:“没有什么好抱歉的,关心则乱,我是你妻子。”


    “叶征途打伤了他们的人,还在申城,没有什么危险。”景晨深深地看了眼Helena,原来妻子这个身份是这样的重要和具有包容性,她明白了这点后,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怎么还在注意别人的安危啊!


    “虽然犯蠢,但好在你没事。”景晨是真的无力,她说完,头又垂下,彻底趴在了Helena的肩头,只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


    这样的呼吸不太正常,Helena意识到不对,她抬手贴在景晨的额头,发觉她竟然在发烧。一开始拥住她,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她体温有点热,可这到底是热带国家,她的体温也比平常要热上许多。


    见到景晨的呼吸都不对了,她连忙将景晨抱起来,作势就要出去。然而库房的门已经被关上,明显就是不让离去的意思。


    “Helena拍了那么多电影,难道不知道解救完人质,第一时间应该离开现场吗?”声音从二楼传来,是Helena之前听过的温柔和煦。


    抬眸看向景安变得狰狞的面容,Helena发出一声冷笑:“你就没发现,我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吗?”


    话音落下,库房的门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刺耳的声响落在众人的耳中都引发了一定程度的不适,Helena抬手捂住景晨的耳朵,试图缓解落入她耳中的声响。


    这种时候还这么体贴做什么,景晨扯下了Helena的手,她捏了捏她的手掌,给了Helena一个眼神,示意自己没有关系。


    Helena心领神会,她也不和景安还有司马商绕弯子,一边扯开景晨的领口,让她稍稍舒服些,一边朗声道:“大姑姑要不要看看我手中的人质。”


    景安在景家的存在感并不强,一直以来Helena都忽略掉了这个人的存在。要不是庄亦清的行为过于明显,怕是Helena都很难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这家人当真是有病,小姑姑和亲妈一样护着,大姑姑却想要置于死地。


    听到Helena这么说,景安面色一变,似乎不敢相信。然而,根本容不得她不信,下一秒,库房门被强力地打开,而卫瑾韵的手上正是面色惨白的庄亦清。


    昏暗而带着霉味的库房内,景晨瘫软在地,Helena坐在她的身侧,而在二楼是她的妈妈和司马商。


    庄亦清满目震惊,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后,眼中含泪,她抬眸看向妈妈,语气夹杂着祈求和不解:“妈,为什么?”


    她的声音透过空档的库房,回荡在所有人的耳中。


    对啊,为什么?为什么景安要这样做。


    听到唯一的女儿这样的质问,景安的神色复杂。她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庄亦清,好似一点都不在意亲生女儿一样。


    “打。”Helena不带有半分温度的声音落下,景安都不在乎这个女儿,她这个受害者的妻子,当然也不需要留下任何情面。


    卫瑾韵和庄亦清有些私人矛盾,在得到姐姐的吩咐后,她毫不犹豫,一巴掌就甩在了庄亦清的脸上。


    庄亦清吃痛,跌坐在地上,满目震惊。


    这样的行为没有引来景安的反应,卫瑾韵冲着外面勾了勾手,霎时间进来五六个成年的男性,他们将庄亦清围在中间,毫不客气地踢打着对方。


    景安对庄亦清的确不算多么的热络,甚至还不如卫嘉优对待景晨姐妹,可那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她狠狠地看向无动于衷的景晨。要知道,过往她就是割破了手指都要和景晨耍赖好几天的。可现在,景晨在面对自己妻子殴打她时,竟然没有反应。


    景安的眼神交织着怨恨与爱怜,她一会看看虚弱在地的景晨一会看看哀嚎的庄亦清,多年来在这种两端情绪内挣扎的面容,在瞬间变得憔悴起来。


    “住手!”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几分不甘,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双手下意识地攥紧又松开,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景晨,那是你的妹妹!”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景晨,眼眶微微泛红,“她一直跟在你的身边,你就放任Helena这样对她?”


    Helena只觉得可笑,*她不耐烦地撇了下嘴,抬眸看去,回道:“那景晨还是你侄女呢,感情牌不好用的。”


    对自己要求不高,对景晨倒是始终要站在制高点,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给占了呢?


    话是如此说,但Helena终究是放过了庄亦清,她挥手,让卫瑾韵将“晕过去”的庄亦清带了出去。


    见到她们到底是没有那么狠心,景安惨然一笑,“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告诉你就是。”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脸上的神情痛苦而扭曲。


    “我恨你!”景安突然从楼上冲了下来,她动作之快,让Helena都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是景晨始终保持着警惕,拽了她一把,怕是Helena已经被情绪失控的景安给推倒在地了。


    发低烧的景晨脑子隐隐作痛,药物作用让她并不能站稳,但她仍是努力地看着景安,不解:“我做错了什么?”


    景安的眼神闪烁不定,她看着景晨,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良久,她缓缓后退一步,声音低沉:“你做错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错,可你的存在就是错!要不是你,小旻怎么会死!要没有你,我的妹妹怎么会死!都是你的错,景晨,你的存在就是错,你明不明白?”


    景晨不明白。


    Helena也不明白。


    “小姑姑的死是司羽叛变导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景晨不喜欢遮遮掩掩的太平,她要知道真相。


    “司羽……”景安神色怔怔,似是在回忆这个人是谁一样,“司羽已经死了,她死在了你的手里。”


    眼看对方好像情绪崩溃,思绪也不正常,Helena抓着景晨的胳膊,让她躲在自己的背后。景晨略有挣扎,最终在Helena强势的力道面前妥协。


    “可没有你,她就不会去作战部队!她本来可以安稳的在军区做文职的,都是你的存在。因为你,她才想要去作战部队,她要为你博个前程。都是你的错,景晨,都是你的错。”


    景安说话颠三倒四,却仍是透露出了过往。


    小姑姑是因为她才去的作战部队?


    不,不是,不会。


    景晨摇摇头,她不相信。小姑姑一直都是很有自己主见的人,诚然自己对她很重要,可小姑姑绝对不会是会放弃自己的理想,只为其他人的类型。


    她伟大,但不盲目。


    这边景晨在思考如何反驳陷入疯魔的景安,而她身前的Helena则是简单粗暴很多,她凝眉,大声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第149章 姐姐永远都是你的姐姐


    148.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澄澈的海面上,带来阵阵波光,反射在岸边的眼镜上面。轻柔的海风裹挟着热带的气息,撩动着别墅外的棕榈树也,发出沙沙声响。海浪有节奏地拍打着沙滩,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此地的闲适。


    只是,如果站在沙滩上的人不是神情戒备的保镖们就更好了。


    阳光穿过窗户,投下细碎的光斑。庄亦清歪坐在一侧,注意到该来的人来了,她猛地起身,骤然对着一脚刚刚踏入房门的卫瑾韵发难。


    “啪”


    卫瑾韵哪里想到刚来就被打了一耳光,她捂着自己的脸,满目震惊地看向庄亦清。


    “两清了。”不自在地动了动发麻的掌心,庄亦清施施然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哈!”卫瑾韵嘴巴张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庄亦清,眼睛眨了又眨,这才反应过来庄亦清这是发的什么疯,她三两步走到她跟前,“你怎么这么记仇啊?我当时打你除了响根本不疼吧?你打得我痛死了!”


    “那是你力道没我厉害,卫二。”庄亦清冷哼。


    卫瑾韵胸口起伏,明显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你们三个,到时候自己找地方决斗去。”Helena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看戏的景昙,还有不对付的卫瑾韵和庄亦清,她瞥了眼神态无奈的景晨,将话题收拢了回来。


    被和这两个家伙相提并论,三个人皆是不满,看了眼另外两人后,立刻别过头去。


    这一幕着实好笑,Helena失笑,她不明白,为什么景晨的孪生妹妹怎么也会和她们两个一样。


    “好了,先吃饭吧。”景晨坐在了Helena的身侧,她给了小唐一个眼神。


    那天的状态实在不适合讲一些摊开来讲,景安像是疯了一样,而景晨则先被注射了药剂后又低烧,所以当夜Helena就带着一众人打包来了附近的度假村。


    景晨的身体素质不错,恢复得也算快,可脸色始终都算不上好,透着病态的苍白。这让Helena放心不下,景晨不得已只能在她的安排下,接受了好几天治疗,等身体指标一切正常了,这才能继续解决这件事。


    在众人落座这个空档,景安被带来了。


    至于司马商,她不配坐在餐桌前。


    景安一进来,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景晨的脸上。看到她已经恢复了常态,眼神复杂,而后又看到庄亦清坐在她的身侧,更是发出了自嘲般的笑来。


    “亦清,你站在了妈妈的对立面。”随着话音的落下,景安坐到了餐桌的另外一侧。


    正端着酒杯要饮酒的庄亦清听到这声音,高脚杯在指间发出濒临破碎的脆响,她垂眸看着餐盘内自己所喜欢的餐食,咬了咬唇,抬眸望向景安,道:“妈,你知道我根本不喜欢吃芦笋吗?”


    景安一怔,她不知道。


    抬手将盘中的牛排切割开来,庄亦清看着晃动的倒影,将自己所喜欢的熟度的牛肉放入口中,又道:“你不知道,爸也不知道。但问筝知道,采琴知道。”


    “妈妈,我犹豫过的。”正如你在看到我被卫二“殴打”时的犹豫那样,只不过,我最终选择的仍旧是景晨。


    其余人就仿佛没有听到庄亦清和景安说什么一样,她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餐盘中的餐食。Helena偷偷抬眸看着这一幕,还不等注意庄亦清的脸色,就发觉自己的餐盘被换了。


    已经剔好鱼刺的烤鱼一份摆在自己面前。


    望向景晨,恰好接收到她的挑眉,示意她快点吃。


    Helena失笑,接受了景晨的体贴。


    景昙第三次放下勃艮第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再度被她饮入口中。她侧过身,看向景安,道:“我们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亦清和我们在一起,她从来没有损失过什么,我们也是真心的对待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大姑姑,感情牌不好用。让我们保留几分体面好吗?”Helena喜欢的熟度是五分,景晨对于还有血水的牛排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在说话间,刀子稍稍用力,在盘中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因为景晨的话满桌刀叉碰撞声骤然停滞,就连天色忽然暗了两度。


    景安并不回,她三两下切好了面前属于自己的牛排,放入口中后,姿态优雅,完全没有被质问的感觉,就仿佛这不过是最简单的一顿饭。


    败局已定,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Helena的手腕上戴着珠宝品牌新送来的款式,碧色的宝石如蛇一般在她的手腕盘旋,加之细碎的眼光,更显夺目。


    可比起Helena手腕上的珠宝,更加让景安难以接受的,是她说的话:“景女士,泰和最大的股东已经变更完成,庄令鸣将他名下的股份尽数转给了我。同时,丰荣国际的股份也由庄小姐继承了,至于家族信托的受益人,自然也变更为了庄小姐。”


    泰和是景安最大的成就,可就短短几天,庄令鸣竟然敢。


    景安说不上自己是意外还是早知如此,她笑了笑,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而后擦了擦嘴巴,淡然说道:“我认输。”


    “不错,我不只是为了小旻。我针对你们姐妹,纯粹就是我看不惯你们。”


    涉及景家内幕,卫瑾韵看了看姐姐,正好Helena的目光也递了过来,她很是懂事地离开。反正今天出现了,景晨就少不得给她好处。


    “你们要是安分守己,这个家就这样不也挺好的吗?可你为什么要是同性恋啊!”景安猛然厉声说道,“你公然带个女人回家,有没有把景家放在眼里啊?你以为老爷子真的能接受吗?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用,所以不动你。你看,当有别的选择时,他不就选择了正确的选项了吗?你们下台,真正的景家人上位,我也能因此获得许多景家的股份和权力,何乐不为。”


    将一切都推到景晨的性取向上就能解释了?


    Helena不相信,但她还是觉得景安有病,这点永远不会收回。


    “不对,你还没有说到点上。大姑姑,我什么都知道了。”景晨神态不变,她不相信的言辞,示意她讲实话。


    听到景晨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了,景安瞳孔紧缩,她狐疑地目光落在景晨身上,发觉不只是景晨、Helena,就连景昙都镇定自若的样子。唯有她的笨女儿,还百无聊赖地折着餐巾,什么都不关注。她咬了咬牙,不再开口。


    深呼吸,景晨抿了抿唇,淡道:“我妈和小姑姑的事情,我看到小姑姑的遗书还有戒指。”


    “你!”景安眼看就要起身,可她屁股刚刚离开椅子,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Helena按了下去。


    “我说下我的猜测吧。”Helena施施然开口,她靠在景安身侧的桌子上,“阿姨和小姑姑的事情,大姑姑你应该也是清楚的。或者说,一开始你并没有反对她们之间的事情。但是你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更没想到小姑姑会牺牲。所以你认为,一切错误的源头就是小姑姑喜欢女人。而景晨作为小姑姑最偏爱的孩子,你是欣赏的,所以你才将庄亦清送到她的身边,但你没想到,景晨居然也喜欢女人。这让你联想起了小姑姑的事情,你想矫正这件事情。”


    “恰好,你也知道我和景晨是因为利益而结婚。既然是利益,那最好是可控的人,所以在我们注册那天,你找到了暗恋景晨多年的李禹媛,试图阻止。但你没想到她是个神经病,真的想让我们死。你不希望景晨喜欢女人,却不想她真的死掉。”


    “司马商进了观景,你知道她和景晨的过节,所以你专门透露安舒訫的地址给她,还告诉她是景昙的住所。你知道,安舒訫的失踪景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甚至因为牵连了安舒訫,新加坡这边也不会轻易放过李禹媛。李禹媛这个定时炸/弹会被合理地清掉,同时,司马商还有系统的问题也会展露在人前,让景晨有所警醒。”


    “直到那时候,你都没想让景晨真的受到什么伤害,只不过想景晨回归‘正常’。但你没想到,我们之间利益纠缠之深,更没想到,我虽然怕麻烦,但比起麻烦过程中她所展露出来的每一面,都让我觉得有趣。”Helena抱着臂,偏过头,“所以,是什么让你真的开始针对景晨了呢?”


    “景晁儿子的出生。”景安代替了Helena,静静地开口,“那是老爷子眼里的景家人。我不能眼看着小旻的错误再次发生,问筝辅佐景晁没什么不好的,那人就是草包,她依旧能够独揽大权,甚至不用走到人前,更不会被网上的瘪三指指点点。要是喜欢女人,那就喜欢。”


    “老爷子一辈子没关注过我,可就在这件事情他支持了我,他哪里是支持我,不过是守着他的血统。卫嘉优那个女人,她一辈子没怎么管过你,却偏要在这件事情和我对着干。她向外透露景晁的继任,也是她压着景家,让景家什么反制措施都没有。这才让你们走到今天。”


    景晨剧烈的咳嗽让众人不自觉的将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将咳出的红酒擦拭干净,凝眉反问:“错误?你觉得小姑姑的取向是错误?”


    “为什么景世死了以后,其余的景家人根本不用出任务,偏偏就小旻总是风里来雨里去,总是被派到最危险的地方。”景安瞥见景晨疑惑的神情,“女人三十多岁未婚,还是有实权的景家人。那帮人能够容得下她吗?那帮人能够容得下你吗?”


    眼看景晨的脸色变得差极了,景安发出了阵阵笑声。似是嘲讽又似是欢愉,她望着在座的小辈们,温声道:“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了所有人。”


    联想起这些年来各个领域内接连不断的洗牌,甚至是段家都因此彻底地倒了下去,景晨震惊地看着景安。


    “不过是借力打力,让所以人受到惩罚。可你!野心比天大。你想要的太多,当下解决了,可你只要喜欢女人就会被攻讦,而且小旻的死,你也有错。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你来改变呢?”景安缓缓地站起了身,一侧的Helena眉头紧蹙,显然也没想到景安的做法。


    景晨消化着消息,倒是庄亦清发现了盲点,她站起身,看向妈妈,问道:“那我喜欢女人,和小姨妈的死没有关系,妈妈要怎样对我呢?”


    “是没想过你还有女儿是吗?你他妈连我都不关注,为什么这么在乎问筝姐啊!妈!我才是你女儿!你是疯了吗!?问筝是个人啊,她喜欢Helena还是喜欢马琳达,又怎样啊?你管天管地,管人喜欢什么干什么?和谁结婚都无所谓,那为什么不能是Helena?小姨妈的死是意外啊,是意外!你不要打着小姨妈的旗号,为非作歹还找借口好吗?你伤害到了景晨啊!景晨差点死在你手里啊!清醒一点吧!”


    “你需要看看医生,真的。”


    庄亦清这一嗓子直接让众人清醒了过来,Helena和景晨站在一起,看着被庄亦清抱紧的景安,目光中都是放松下来的释然。


    “大姑姑,小姑姑的死和我没关系。”


    “进野战队伍,是小姑姑的理想。她的理想,大家尊重了,所以她进了。是你想错了。”在庄亦清让保镖把景安看好的同时,景晨站到景安的跟前,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喜欢Helena,我的妻子只会是她。”


    “我不在乎外面人怎么评价我,也不在乎是否会有人针对我。他们敢做,就要接受我的反击。大姑姑,我不是废物。我遵纪守法,却也杀过人。”


    她就站在阳光下面,明媚得像是太阳一样,让人不得不眯起眼睛来,才能够看清她的神情。


    景安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景晨,她分明面无表情,气势冷然的让人不喜,可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小旻。


    苏市的平江路,她一手牵着问筝,一手拉着采琴。站在桥上,转过头来,严肃地对着她说:“姐,我要为这两个小家伙挣一个前程。哪怕有那么一天,爸妈容不下她们了,她们也不会失去一切。”


    “好,小旻,我会帮你的。姐姐永远都是你的姐姐,也永远都是小问筝和采琴的姑姑。”


    第150章 我永远都是你的妹妹,永远


    149.


    暮色将海平面染成橘黄色,太阳西落一切都显得暖融融的,沙滩上依旧留存着阳光的余温。


    穿着浅蓝色宽大衬衫的女人赤足站在浪花边缘,裙摆被海风吹拂成一片涟漪。她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


    过往的景晨高挑却算不得纤细,被刻意保持过的完美曲线,让她的身姿漂亮极了。可这段时间下来,竟是从背影都能看出她的瘦削。


    接连不断的事情接踵而至,她的应对游刃有余,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算在心里,可怎么可能不会去妄想,想着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事情超出她的预料呢。


    只可惜,没有。


    景安的话说得漂亮,或许她一开始的确没有想伤害景晨的意图,可当她主动联系了李禹媛,告知了对方景晨的行踪开始,她就已经伤害了景晨了。


    人类的心脏潜藏在胸腔之下,是没有办法轻易窥得其中关窍的。哪怕再是聪明的人,她所能注意到的也更多的是对方的行为。


    景安伤害到了景晨,不管她的初衷是什么。


    景家也伤害到了景晨。


    整个过程中,好像只有卫嘉优一个人,是真心的帮助了景晨。可她帮助她的缘由,到底是出于景旻还是景晨本身呢?谁都说不清楚。


    景晨凝望着逐渐褪去的海潮,脚掌无意识地在湿润的沙子上划出痕迹。不久前Helena给她涂抹的防晒霜味道变得苦涩,连带着舌尖残存的酒精也变得难以忍受。


    “太阳下山了。”她忽地扭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满心满目只有自己的Helena,看着对方浅色的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以及不远处抱着胳膊站在别墅门口的景昙和庄亦清,景晨垂下眼,抬起头来时,面上已经含着淡淡的笑意,说道。


    Helena没有说话,她走到了景晨身边,将她被风吹落的衬衫重新穿好,而后捞起对方的手掌,将自己不久前挖出来的小海螺放到她的掌心。


    “礼物。”Helena靠在了抱着腿的景晨肩头。


    感受着对方的重量,景晨微微一笑。


    因为Helena的到来,周遭莫名多了几份椰子香气,就是静谧到令人烦躁的海边,也多了些别的动静。仔细听去,是不远处别墅内传来的声响。


    钢琴和小提琴的声音忽远忽近,叶征途手上捧着椰子,来到景晨和Helena的身后,她手上的冰块在玻璃杯内发出悦耳的声响。


    景晨失笑,她回首拿过叶征途手上的椰子,十分麻利地敲开,将椰汁倒入准备好的玻璃杯内,而后递给了Helena。自己则是和叶征途一样,手里捧着,就这样喝了起来。


    两个人并排坐在沙滩上,谁都没有顾及衣衫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云层将最后一丝金光吞噬殆尽。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这时候,Helena忽地转过头来。


    她的眼神,远比大亮的天光更要耀眼夺目。


    景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熨帖,她拉起对方的手放到脸颊,微微闭上了眼睛。


    “问筝,明天会是个大晴天的。”


    事情终有落幕的一刻,太阳照常会升起。


    而她始终都在这里。


    “我当时的伤在这里。”景晨睁开眼睛后,拉着Helena的手,缓缓地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第11胸椎椎体下缘至第2~3腰椎椎间盘之间。


    Helena脑海中回想着学校里面教的,微凉的手指碰触着肉眼都无法察觉到的伤口,她说道:“左肾?”


    “对。”景晨微笑,“刚刚在发呆,想起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当时伤在了哪里。”


    那时候正是小姑姑牺牲时,她身上的伤口在左肾,那心呢?现在呢?


    抬起头,近乎是强势地掰过景晨的下巴,Helena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墨蓝色的夜空就在二人的头顶,看起来是那样的宁静而祥和,然而当下的Helena却不想看所谓的景色,她只注意到了景晨,只能看到景晨。


    “伤口会愈合的,对吗?”沙滩已经开始渗出凉意,Helena的手也翻着凉,然而她的目光却是那样的灼热,几乎要将景晨融化。


    Helena并不是以眼神戏出众的女演员,甚至常有人吐槽她的情感表达烂,但在此刻,景晨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满满的情意。


    她不是说得天花乱坠的人,相反,她很言不由衷。说着怕麻烦,说着置身事外,说着只看利益,可做得每一件事都因为她。


    景晨如何不懂。


    正是因为懂,所以才更加难以言喻。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人,直到眼前被泪水遮挡,鼻子酸涩到不得不垂首,她咬着牙齿,试图藏住当下的心绪的波动。


    然而这一切哪里能够逃得过Helena的目光,她抬手拥住眼前人,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声音是从未示人的轻柔,道:“问筝,一切都会好的。所有的,都过去了。”


    属于你的明天,一定是光明灿烂的。


    两个人投在沙滩上的影子逐渐合成一个,夜风再度传来乐曲,混着身侧的海浪声,酝成了一种令人心思平静下来的节拍。


    过了许久,海风已经变得凉意明显,景晨才彻底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她率先站起身,而后拉起Helena。


    两个人踩着细沙往别墅内走去,砂砾随着脚步逐渐褪去,属于两人的脚步轻柔地印在路上。越过木栅栏,钢琴声与小提琴一起编织而成的旋律突然闯入了二人的耳中。


    “这是什么歌?”景晨对于乐理没有一点见解,高雅的音乐会她只能听得懂情绪,内里更深层次的理解却是一点都没有。


    此刻的乐声很怪,看似欢快,却又有点别扭,是一种景晨无法说出来的感觉。


    景晨说不出是什么情绪,而Helena则是满脸莫名。这个拉小提琴的是手生吗,还是和另外一个有矛盾,一首好好的曲子,怎么听起来格格不入的?


    “是她们。”两个人走入院内,看到了声响的来源。


    景昙坐在钢琴前,流畅的乐曲正是从她手中的钢琴所发出来的,而不远处的庄亦清正拉着小提琴。分明是很合拍的乐器,却在这两个人手上听出了貌合神离。


    “我就说拉个春,你倒好非说什么像过年了。这彩云之南我谱子都看不明白,你是不是故意的。”庄亦清见到两个姐姐回来了,当下甩了自己的琴弓,对着景昙开始开喷。


    这幅模样,明显不是为了简单的乐曲。想到瑾韵一进门就被庄亦清给了一耳光的事情,Helena撇了撇嘴,含着笑回首看向景晨。


    景晨耸肩,和Helena一起含着笑看向要和庄亦清吵架的景昙。


    当时在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骂庄亦清,现在被找场子也是应该的。


    不过?


    “为什么是彩云之南?”景晨不明白不理解,她们不是在海边吗?又不是在春城,为什么要听彩云之南?


    景昙愤怒起身,她推开面前的庄亦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回道:“什么彩云之南,我看你像彩云之南!这歌叫彩云追月!追月!你个土鳖!”


    “你个死鬼,你是不是在邺城呆的,怎么学会齐简臻的骂人方式了!?你才是土鳖,你全家都是土鳖!”庄亦清的确分不清彩云之南还是彩云追月,她很是巧妙地转移话题。


    “我全家都是土鳖,你不我家的?你不叫我姐?呵,自己骂自己,是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了吗!”景昙反唇相讥,誓要和庄亦清分出个高下来。


    海风吹动别墅门口的风铃,掀起窗帘,清越的铃声伴随着两个妹妹吵闹的声响,像极了梦中所见的生活,吵吵闹闹的,但很幸福和充足。


    Helena的肩膀轻轻地撞着景晨,轻声问:“阿昙是以后要去邺城了吗?”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能吧。”景晨的神情很是无辜,她不清楚妹妹的决定,但既然Helena问了,她就应该知道,于是她同样询问景昙。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室内过于明亮,让景昙能够清晰地看到几人的身影,她想了想,转过身,对着景晨说道:“观景的核心业务,我没什么兴趣,会找职业经理人打理。我的公司已经并入了观景,我的重心还在那上面。”


    景昙的公司,那家在杭市的制作公司?


    “制作公司是我的,但我也有自己的艺人啊。邺城的话资源会比南方好一些,所以,以后我的事业重心应该也会放到邺城。”景昙的言语看着轻松极了。


    但在场的人,哪个不是聪明的。在景家内乱刚过,身为孪生妹妹的景昙就离开景家大本营,其中意味再是明显不过。


    想到阿昙要和自己生分,景晨眉头皱紧,清冷的面色此刻更显冷冽,她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姐,我只是去邺城发展而已啊。我永远都是你的妹妹,永远。”景昙从来畏惧景晨这幅模样,可这次她却没有躲闪,而是正了正身子,认真地说,“我也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话说到这个程度,景晨哪里还有理由拒绝。她眸色暗了暗,不等开口,就被身侧Helena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


    “你把苏晏禾在国外的分约签在我这里吧。”Helena说着,掏出了手机调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合同,递给了景昙。


    景昙的艺人,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她的艺人。她帮忙带一带,应该也没有什么的。


    “别多想,我和Jocelyn商定过,苏晏禾确实非常受到欧洲的评委喜欢,她能拿奖而我能有票房,正好。”


    合作才能双赢。


    景昙和Helena就着苏晏禾的合约在商定,徒留景晨和庄亦清两个门外汉。


    “问筝姐,谢谢你。”倚在门边的庄亦清忽然道。


    景安最终没有被清算,甚至她在景家的股份也只是转给了庄亦清。庄亦清十分清楚,这是景晨留手了。


    要是别人,哪怕是Helena,不管是景安还是景晁甚至是景晁的小孩,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景晨不语,她深深地看着庄亦清,最终露出一抹笑,道:“我是你姐,这么客气做什么。”


    “好吧。”庄亦清很快接受,“那姐姐,您能不能不和我司解约了啊!我做乙方还没做够呢!好不容易成的高级合伙人啊,不能一朝栽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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