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手啊死女人!”
夏芸尖叫着, 被卞生烟揪住头发,一路拖到老宅门口的草坪里,脸都快被扇烂了。
“干了坏事还想跑?准备往哪儿跑啊?”
卞生烟暴戾地抬起眼, 一下一下踹在夏芸身上, 听着她的尖叫, 卞生烟却并没感觉到解气。
“你害死我妈还不够,还想害元颂今?一天到晚你不给我找点事出来就过得不舒坦是吧?”
夏芸缩成一团, 头上的饰品在路上都掉干净了,头发散乱下来, 身上穿的高定皮草也被卞生烟扯了个稀巴烂, 狼狈地趴在地上又哭又嚎。
“卞生烟!你发疯也要有个度吧?”夏芸在地上连滚带爬躲避卞生烟的腿脚, 同时嘴里不忘哭叫着痛诉:“上次你怀疑你爸, 这没两天就把人怀疑我到头上了, 警察都没破案, 你发什么神经!”
卞生烟一脚踩在她小腿上,连日来的怒火让她丝毫没有收敛,夏芸当时便惨叫起来。
“你找的几个替罪羊都招了,再不说实话,我让你两条腿都废掉。”
夏芸哪里打得过卞生烟, 凄厉的惨叫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老宅的佣人们纷纷上前来阻止,却被卞生烟一个眼神就给震慑了回去。
“我处理家务事,谁敢不长眼睛凑上来找死,我连他一块儿打。”
听到这,所有人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面露纠结。
卞生烟抬起腿,又是狠狠一脚跺下去, 夏芸的惨叫声几乎要震破耳膜,在场的佣人无一不是吓白了脸。
“别以为你跟卞鸿南结了婚,就真是卞家的女主人了。”卞生烟看着夏芸的嘴脸,眼神逐渐发寒:“我当年就应该弄死你。”
在卞鸿南第一次带着夏芸在父母两人的卧室里云雨的时候,她就该拿着刀过去捅死这两个贱人。
那样的话,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听了这话,夏芸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一样,连腿上的疼都顾不上了,癫狂地笑了起来:“你妈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却把这一切都怪在我身上?”
她眼角含泪,但却十分嚣张地望着卞生烟:“我跟你爸,那可是读书那会儿彼此的初恋,即便后来我们分手,你爸跟你妈结婚了,还不是阔别多年后,一见到我就情难自抑了。”
卞生烟又朝着她脸踹了两脚,然后揪着她的头发,逼迫夏芸用鼻青脸肿的脸跟自己对视:“当婊子很得意啊你。”
夏芸勾起唇,笑的时候嘴里都是血:“……长得有魅力,谁不得意啊。”
她继续刺激卞生烟:“如果你妈识相点,自己离婚消失,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偏偏她那个敏感的性子跑去自杀寻死,怪得了谁?死了也不让我好过,还留下一个你,折磨我这么多年。”
夏芸咧开一抹笑,说话一喘一喘的:“只要你不好过,我就开心。我知道元家那小子是你最在乎的人,动不了你,我还动不了他?”
她本来都把证据拐着弯送到卞鸿南手上了,想借他的手除掉卞生烟。毕竟自从卞生烟离开光盛自己单飞后,没少抢光盛的生意,卞鸿南为此嫉恨已久,可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卞生烟做事谨慎惯了,一丝把柄都捏不到。她这才将目标放在了元颂今身上,花了大功夫才挖掘出来那小子背后的秘密。恰好又碰上高鸣晨事件,她便借题发挥,准备来一出好戏。
但她自己出手,卞生烟生性多疑,保不齐第一个就将怀疑对象放在了她身上。
于是了解了元颂今过往的牵扯后,夏芸找上了刚出狱不久的弓洪跟蒋川,伪装身份指使两人去敲诈卞鸿南,借此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
原以为卞鸿南拿到了那份可以裁决元颂今生死的秘密文件后,积恨已久的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曝光一切以打压卞生烟。
只要这种特殊社会事件一旦冒头,调起了大众的情绪,再强大的公关团队都难以招架。
依照卞生烟对元家那小子的感情,她是绝对不会用抛弃他的手段来撇清关系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的。
所以到那时,都不用她再出手,卞生烟自会声名狼藉,被所有人抵制,看她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但让夏芸万万没想到的是,卞鸿南终究是对自己的亲骨肉下不去手,而是只拿了文件,去跟卞生烟交换了两个不痛不痒的条件。
得知这事的夏芸快要被他的窝囊给气疯了。
明明是可以铲除卞生烟的绝好机会,他却硬生生浪费掉了。
果然,指望卞鸿南去主动对卞生烟发起攻击是行不通的。
只要他对这个女儿还有感情,卞家日后终究会落到卞生烟手里。
于是夏芸不得已自己动手搞了一番动静来。
看到卞生烟吃瘪发疯的样,夏芸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果然是她。
卞生烟攥紧了拳头,拽住夏芸的头发就把她往地上磕。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地面渐渐被一层血覆盖,看不过去的佣人才上前来,哭喊着求卞生烟停手。
卞鸿南得知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的夏芸已经被送进了医院。
前几天刚斗出来的伤还没好,卞鸿南稍微大声说点话嘴都疼,门牙还缺两个口子,不得已戴着口罩出门。
夏芸躺在病房里,卞生烟就坐在门口,一副正等着卞鸿南的架势。
卞鸿南风风火火地走来,怒容满面,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恨意。
特别是在看到夏芸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卞鸿南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卞生烟,我真是给你脸了!你没处撒野就能随便发疯?夏芸本来身体就不好,她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说罢,他又想动手,却在抬到半空的时候蓦地顿住了。
卞生烟一记冷眼投射过来,不躲不避的模样威慑力十足。
卞鸿南气到接连深吸几口气,转而变成指着她的脸道:“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只是这里人多,传出去不好听。”
瞧见他给自己找补的样子,卞生烟就觉得好笑。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文件夹拍到卞鸿南身上:“你自己看。”
这是石欢刚刚差人送来的,有关夏芸最近一段时间的动向。
接过东西的卞鸿南不明所以,但还是半信半疑地翻开了文件夹。
随便扫了一眼,他就愣在了原地。
等看完,男人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卞生烟抱胸冷笑:“你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可就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把我们耍的团团转。她在你面前是温柔纯良的初恋,可在我眼里,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毒妇。”
卞鸿南抖着手,不敢置信地将上面的东西又看了一遍。
卞生烟冷嘲道:“你没注意到的地方,人家不仅办了移民加拿大的手续,还伙同自己的亲哥挪用了几个亿的公款。上周她在夏威夷,你以为她是去度假,实际上,人家是去洗钱加私会自己的小情人的。”
她哼笑着补刀:“你已经老了,早就生不出孩子了,绿帽戴了这么久,感觉如何?”
卞鸿南气急败坏地将文件扔到地上,说话的气息都不稳了:“这都是假的、假的!你连这种东西都能伪造,卞生烟,我真是小瞧了你!”
卞生烟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一步步逼近他:“你对自己的能力没个逼数吗?你都快五十了,爸,还想要儿子呢?”
卞鸿南猛地扇了她一巴掌,卞生烟也没惯着他,立即回了两巴掌过去。
“你现在有多破防,我妈当初就有多心碎。”她指着站在原地无能狂怒的男人,杀人诛心般道:“你猜猜,夏芸流掉的那两个孩子,有几个是你的?”
说完,卞生烟就放声痛快地笑了起来。
张扬的笑声响彻整个医院走廊。
卞鸿南被她那得意的讥讽嘴脸气得脑袋嗡嗡响,没过一会儿竟然就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卞鸿南中风瘫痪的消息不胫而走。
光盛很快落入了那群卞家亲戚手里,最终卞鸿南的大哥接手了代理董事长的位置管理光盛。
而夏芸也因为非法挪用公款和故意杀人罪等多项罪名被警方逮捕,余生都要在牢里度过。
元颂今的病情逐渐趋于稳定,但仍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卞生烟除了工作,基本都在医院陪护,两人一起生活过的公寓冷冰冰的,再没有了欢声笑语。
可日子该过还得过。
此前发布的声明只起到了微弱的作用。
尽管警方公布了夏芸故意引导互联网舆论的真相,但元颂今出身于双集村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谣言传的人尽皆知,澄清声明却几乎无人问津。
网曝事件过后,大部分人对元颂今的印象仍然停留夏芸曝光的新闻上——那个出身于华邦大名鼎鼎的拐卖村,被领养后却对家乡遭受苦难的女性不闻不问的社会败类。
劣种印象深深根植于大众心中,难以拔除。
连带着卞生烟的公司都受了很大的影响,股价一度波动下滑,损失惨重。
同样受到波及的,还有元氏集团。
从元颂今身世被曝光后,本就摇摇欲坠的元氏集团几乎被骂穿了。
尤其是元兴文跟姜婉两人,当初领养的时候没有做好细致的调查,导致一部分人将对元颂今的怒火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元宗明本就只是勉强维持公司的表面稳定,这事一出,直接打击了元氏集团的名声,几乎快跟天韵一样,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本以为夏芸被抓后,事态能够得到挽救,哪知被情绪蒙蔽了双眼的众人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真相。
于是,不堪负重的元兴文夫妇俩做了一个决定。
而听到这个消息,卞生烟火冒三丈,直接冲到了元氏集团大闹一通。
也是因此,元颂今醒来的时候,她没能第一时间知道。
病房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元颂今缓缓坐起来,没有在周围找到自己的手机。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记忆还停留在坠楼前,医院有人闹事。
想到这,他浑身一惊,第一反应就想去找卞生烟。
那些新闻她肯定看到了,其他人都可以信,但唯独卞生烟不可以。
他从来没有害过自己的母亲,那些人说的都是假的。
元颂今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踉踉跄跄地下床,身上很疼,躺了半个多月,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
等摔到地上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腿上还吊着钢板。
元颂今胡乱地都拆掉,手忙脚乱地冲出了病房,直奔电梯下楼。
临时上了个厕所的保镖回来一看,床上已经空了。
他意识到不好,赶紧打电话给卞生烟,同时带着人满医院地找。
而这时的元颂今已经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天韵的地址。
他要去找卞生烟。
路上,司机看他穿着病患服,于是想跟他搭搭话。
但元颂今只顾着啃手指甲分散注意力,完全听不进去司机说的话。
见他这么无趣,司机只好打开了车里的广播频道,听新闻主播的午间报道。
然后元颂今就听到了元家就前段时间的新闻发布了澄清通告。
“元氏集团董事长元兴文先生与其妻子姜婉夫人在发布会上指出,关于养子元颂今事件,他们深感抱歉,没有做好领养调查手续。并公开表示他们已经与元颂今解除了领养关系,从此和他再无瓜葛,希望公众不要再因此事对元氏集团有所误解。”
听到这的元颂今浑身一僵,手指咬出了血也没意识到,只呆呆地望着刚刚出声的车载广播。
司机师傅听到这,也是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这早上的新闻,网上都刷了好几遍了,大中午就给我推这个。”
他透过车内后视镜,发觉元颂今正惊愕地盯着他的广播箱,于是问道:“小伙子,你也知道这个新闻啊?”
元颂今死死盯着他,颤声问道:“刚刚那个,是真的吗?”
司机:“嗐,这还能有假?我也刷微博的好吧年轻人,现在网上都在说这事。”
见元颂今不说话了,他自顾自道:“瞧瞧,我就说那个什么元颂今肯定跟拐卖村的事有些关联,他要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养父母干嘛这个节骨眼要跟他撇清关系。哎呀真是,豪门之间乱的很,啧啧。”
司机以为元颂今对这事感兴趣,于是跟他聊道:“听说那个坠楼的医生成了植物人,哎呀呀,真是可惜了,命还挺大的,没直接摔死。要我说啊,这种从贼窝里出来的人啊,国家就应该拉走处理,打死也好,枪毙也好,总之就是不能让他们流入社会。你说说,一整个村都是拐卖犯,他长大了能是什么好人?”
“你是这么觉得的吗?”元颂今盯着他,开口问道。
司机师傅眨眨眼,大喇喇地说:“小伙子,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经历少,所以对这种事感受不深,但是我儿子小时候有一回差点被拐走了,从此以后我就对这种事格外敏感。你可能体会不到,要是你亲人被掳到一个偏远山村里受尽虐待,你绝对跟我一样,只希望那种人全都死光。”
后排的元颂今出沉默了片刻后,忽然道:“停车。”
司机一愣:“你干嘛?不还没到地方吗?”
元颂今死气沉沉地瞪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停车,我要下车,我不坐了。”
司机一脸莫名其妙:“哎你这人……”
见他一脸刚从棺材里跑出来的死人样,精神也不太正常,想到最近新闻频频报道的出租车司机被杀案,男人倖悻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将车停在了路边,连车费都没敢收,一脚油门跑远了。
元颂今穿着单薄的病号服站在马路边上,茫然地找了个方向走着。
十几分钟后,他不知不觉来到了海边。
冷风吹起他的衣摆,寒意顺着空隙贴上皮肤。
元颂今浑浑噩噩地看着那片湛蓝的海水,脑中浮现过那日医院里,扶雯的声音。
——“若是我经受了这种糟心事,绝不会让那种情况下生下来的孩子苟活于世。”
“被拐卖的女性所生的孩子,能活下来的基本都是男孩儿。他们身上流淌着犯罪基因,长大后也只会学着父辈去残害其他的女性。我为什么要让这种迫害我的东西长大?”
元颂今鼻头一酸,眼眶情不自禁地流下一行热泪。
想必现在,扶雯也该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如果母亲知道他还活着,是不是十分后悔那天晚上没有直接杀死他?
会不会有人顺着自己查到她的过去,进而拿着这件事去贬低她,嗤笑她,打乱她的生活?
扶雯肯定恨死他了。
他一个罪大恶极罪犯的孩子,就不应该活着,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出现在母亲面前。
元颂今恐惧浑身发抖,无助到了极点。
养父母也相信了那些新闻,所以十分后悔领养了他。
那卞生烟呢,她是不是也都知道了?
他处心积虑伪装了那么久,到头来全都藏不住了。
元颂今失魂落魄,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此刻,元颂今希望自己可以躲在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半截身子都没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海洋,元颂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那么将自己埋了进去。
好奇怪,整个身子都泡在水里,他居然一点冷意都感觉不到了。
泡了一会儿,元颂今意识渐渐清醒了一些。
水里仿佛有什么东西。
元颂今定睛一瞧,只见一双双漆黑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他们躲在看不见的幕布后面,数量庞大,煞气逼人,一个个似乎是要吃掉他。
元颂今一惊,猛地伸手向上划去。
然而,就在这时,海底下伸出了一双双长手,将他无情地拖向了黑暗之中。
元颂今想要张嘴呼救,却被灌了满喉咙的海水。
他拼命挣扎,最终也敌不过那些东西的力量。
随后,他的身体缓缓坠落,飘荡在无人留意的虚空。
二〇二一年11月底,元颂今在海边自杀身亡的消息被媒体争相报道。
同年12月,天韵公司总裁卞生烟消逝在公众视野。
随后,天韵彻底在华邦除名。
第62章 新生活 一只毛绒绒的白橘色的脑袋忽然……
元颂今睁开眼, 发现自己蜷缩着躺在卧房后面的角落里,身上火辣辣的疼。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打晕过去了。
两年前,得了那位好心人的资助, 他重新回到了学校。
但是最近元建国又开始整日酗酒了。
前天他找村长说了想再讨个媳妇儿的事, 希望村里能帮帮忙, 结果因为钱没谈拢,元建国回来就大发雷霆, 当晚便把元颂今给揍了一顿。
元颂今不敢说什么,天亮后就自己一声不吭地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等晚上回来, 元建国早就在门口拿着皮带等着他。
元颂今没地方跑, 被拎着领子提回来, 一顿打完, 他跟村口的那条老黄狗一样趴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喘气。
等醒来, 元颂今才发现自己在地上睡了一夜。
而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酒臭味。
他哆哆嗦嗦地坐起来, 小心翼翼地去找父亲的身影,生怕一会儿他又突然出现来打自己。
可奇怪的是,屋子里特别安静。
元颂今屏住呼吸,在地上匍匐前进。
终于,他看到了床边父亲的身影。
元建国有点不对劲儿。
他半个身子在床上, 另一半头朝下趴在地上,整个人浑身抽搐,激烈喘气,双眼猩红,面容发紫, 死死瞪着元颂今的方向,但就是说不出话。
元颂今没见过这种情况,吓得愣在原地。
忽然, 元建国口吐白沫,面色狰狞地朝他伸出手,嘴里咕噜咕噜地不知道说着什么。
没一会儿,他就不动弹了。
元颂今吓呆住了。
因为元建国的眼睛还没闭上,仍旧是瞪着他的方向,两颗眼珠子睁得圆圆的,血丝遍布,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眼眶。
“……爸?”
元颂今试探着叫了一声,但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爸死了。
意识到这个,元颂今脑子“嗡”的一声,恐惧犹如潮水涌来,一下子将他卷进浪潮里……
又是喘不过气的感觉。
元颂今猛地睁开了眼,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眼前是一间昏暗的卧室,床头点着一盏小兔子夜灯。
很安静,没有人,也没有水,空气中飘着一股清爽的、独属于卞生烟的香水味。
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年没有打理的头发有点长,微微垂落在肩头。
元颂今抬手撩开头发别到脑后,避免遮挡视野。
手腕上的震动令他低头看了一眼左手戴着的黑色监控手环。
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22年11月18日,距离他自杀过去了整整一年。
当时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可一只手却将他拽了出来。
半路得到消息的卞生烟连人带车冲到海里,吓得是魂不附体。
他听到卞生烟在叫他的名字,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虽然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但对方的怀抱十分温暖。
元颂今睁不开眼,眼前一片模糊,无数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脑袋剧痛。
卞生烟猛地将他从水里抱出来,送到岸边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那种感觉,元颂今回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很不舒服,因为他没法呼吸。
脸上掉下几滴水,元颂今还以为当时是下雨了,实则不然,那是卞生烟的眼泪,因为事后回想起来,没有雨水是滚烫的,咸咸的。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只模模糊糊中好像听到卞生烟在他耳边说:“元宝,我带你换个地方生活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
元颂今不知道他能去哪儿,也不记得自己是否回答过那个问题。
现在还有什么地方是没人认识他的呢?
等醒来,他就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纽约——这对于他来说完全是异国他乡。
卞生烟将天韵整体都搬迁到了M国。
虽然因为各人的家庭背景和职业规划以及其他的顾虑,能够一同赴M迁移过来的员工只有原来的五分之一,而且生意基本等于是从零做起。
但卞生烟硬生生凭借着她过人的胆识和本事在纽约扎根了下来,公司逐渐稳步运转。
今天,M国这边的天气是小雨,室外温度8℃。
手环在震动,显示他的心率数值是125。
应该是刚刚做了噩梦的关系。
自从上个月在心理医生那儿做了催眠后,元颂今就经常会梦到过去的事。
但梦到父亲酒精中毒去世,还是头一次。
元建国死不瞑目的样子令他心里发寒。
元颂今关掉震动的手环,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伸手在床头柜给自己倒了杯水。
那是卞生烟上班前给他准备的,里面泡的柠檬药茶。
M国这边的中医诊所很多,买点药材回来他自己配好不是问题。
元颂今喝完,感觉心里好受多了,心率渐渐回归到正常水准,手环也没再响过。
他穿上拖鞋下床,来到客厅转了两圈,看看有哪些食材,思考一会儿该给卞生烟做什么饭。
卞生烟的公司距离两人的公寓不远,就二十几分钟的车程。
为了方便照顾他,卞生烟特意将办公楼选在了现在的位置。
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会出事,卞生烟很少加班,也很少应酬,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将元颂今带在身边看着。
基本上每天中午她都会回来吃午餐,元颂今的作息也因此十分规律。
早上,两人一起醒来,早餐是普通的豆浆面包。等卞生烟盯着他吃完药后去上班,元颂今就会在书房里看看书,等中午卞生烟再回来。
家里请了保姆,但也仅限于买买菜,打扫一下卫生,顺便供他使唤。
但元颂今出事之后,一直很抗拒跟人接触,也很害怕家里突然出现陌生的声音。
所以保姆一直都是在他睡着了之后才来,动作轻手轻脚的,尽量不在他面前出现。
几个月前,他身体的伤势刚刚痊愈,能自己下地走路的时候,卞生烟会从外面买好午餐跟晚餐回来跟他一起吃。
后来两人吃腻了,元颂今提出要自己做饭,遭到了卞生烟的拒绝。
理由是,做饭会用到刀。
而这个家里所有尖锐的桌角都被软和的材料包住了,就连剪刀、指甲剪这种东西,也都被卞生烟放在她才能出入的房间里,元颂今接触不到。
那次溺海自杀吓得卞生烟生出了心理阴影,甚至两人刚来M国那段时间,他手脚都被绑在床上,卞生烟一边工作,一边亲自照顾他。
医生说他病的很厉害,但具体是什么病,卞生烟一个字没提,元颂今也觉得自己状况很好,没有任何毛病。
不过卞生烟喂他吃药的时候还是会乖乖张开嘴。
后面看他渐渐有所好转,卞生烟的态度也逐渐松缓,开始给他松绑,只允许他在卧室里活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活动的空间慢慢扩大到了整个公寓,还可以使用厨房,使用菜刀,但就是不能出门。
屋内布满了监控,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卞生烟的眼睛。
而门外有什么,元颂今一点也不好奇,他只想在家里等着卞生烟回来。
现在已经是17:35分了。
今天醒的有些晚,本来说中午就眯一会儿,没想到一下子就睡过了头。
卞生烟五点半就下班了,提前给他发了消息说晚上想吃他做的饭。
家里没有其他的电子数码产品,元颂今唯一能用来联系卞生烟的,只有手上这块手环。
手环不能上网,看不了视频或者是新闻,只能给卞生烟或者是911跟120联系。
如果他想听歌,卞生烟会帮他下载好,然后连接到公寓的音响。
元颂今滑动了几下,找到那条未读消息,看着智能手环上卞生烟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他神色有些懊恼。
都怪自己贪睡,现在做饭有点晚了。
他用语音转文字回复了卞生烟,那边没有立即已读。
说明卞生烟应该是在开车。
元颂今洗了把脸,让自己打起精神。
他打开客厅的冰箱,拿出白天保姆买好的菜,准备做个番茄炒蛋,蒜蓉小龙虾,可乐鸡翅和冬瓜汤。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所以卞生烟将饮食全权交给了他。
元颂今完成的十分出色。
可等他把菜都烧好了,卞生烟也还没回来。
那条他起床时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已读。
按照平常,她二十分钟就到家了,今天却快四十分钟了也没动静。
元颂今有些慌。
他系着围裙想了一会儿,然后翻出卞生烟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的手环里只有卞生烟一个联系人,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精准找到。
刚拨通的瞬间,门外就传来了手机铃声,同时伴随着密码锁解锁的声音。
元颂今立马奔了过去,进来的人是卞生烟。
她手里拿着伞,但身上却湿透了,风衣凌乱地贴在身上。
看到他系着围裙来到面前,卞生烟一边换鞋,一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做什么好吃的了,很香呢。”
元颂今很想问她是怎么回事,明明开车回来的,手里也有雨伞,怎么身上还能淋成这个样子。
但卞生烟教过他,不可以忽略她的问题,一定要每一个都好好回答。
所以元颂今老老实实说:“有番茄炒蛋,蒜蓉小龙虾,可乐鸡翅,还有冬瓜汤。”
“我们元宝真棒,做了这么多我爱吃的。”卞生烟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等我先换个衣服,咱们再吃饭。”
元颂今点头,伸手就要去帮她脱下风衣外套。
谁料,就在他手靠近卞生烟的手臂时,一只毛绒绒的白橘色的脑袋忽然从卞生烟的风衣口袋里探了出来,圆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元颂今。
第63章 小猫 铃声响起来的那一刻,纸箱子里的……
元颂今被这个陌生的生物吓得瞬间缩回了手。
而口袋里的小猫咪也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得飞起了耳朵, 然后又将自己埋进了卞生烟的风衣口袋里,只剩下一个白橘相间的脑门。
卞生烟笑了笑,兀自伸出手捏住口袋里猫咪的颈皮, 把它拿出来放在手里, 冲元颂今展示着:“本来早早就到了楼下的, 只是忽然听到旁边的草丛里有猫在叫,所以就去找了。它掉在下水道里了, 出不来,救它费了一番功夫, 抱歉, 回来晚了。”
元颂今呆呆看着, 和她手上的小家伙对视。
那是一只不过两个月大的小猫, 身子骨瘦的跟杆一样, 浑身都湿透了, 毛都贴在身上,有些畏惧地看着他。
卞生烟发觉手上的家伙在发抖,但并没有因此而挣扎逃走,她有些欣慰,一边摸着小猫的下巴和脑门进行安抚, 一边对元颂今说:“本来之前就想给你买一只的,但是宠物店那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碰巧今晚下班遇到了。它脖子上没有挂牌,应该是流浪猫……”
说完,卞生烟顿了顿, 尝试着看向元颂今,软声问道:“元宝,你想不想养它?”
元颂今受宠若惊, 胡乱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紧张到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我……我能养吗?”
卞生烟从架子上拽下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将猫咪包成卷后,确保它不会突然应激跳出来划伤元颂今,才把小猫条放在他手里,自己脱了风衣外套挂在衣架上。
“当然,”她看元颂今捧着小猫动都不敢动的样子,不由得发笑:“我希望你在家里可以不那么孤单。”
元颂今抿了抿唇,望着卞生烟,鼻腔一酸,心里五味杂陈的。
“要不要摸摸,它很乖的,刚刚都不咬人,也不挠人,性格挺好,我把它从下水道里捞出来以后它就不叫了。”
元颂今点头,犹豫着伸出手指,十分僵硬地摸了摸猫咪的脑袋。
好软,是热热的。
而小家伙也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看他,眼中的畏惧渐渐被额头上涌上来的抚摸快感取代,它惬意地眯着眼睛,胸腔里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呼噜声。
元颂今眼眸一怔,觉得十分神奇。
他看向卞生烟,惊奇的表情令她笑了笑。
她走上前来,和他脸贴着脸,挑眉又问了一遍:“要不要养?”
元颂今依依不舍地摸着手里卷成猫条的小猫,眼中透着小雀跃:“……我想养。”
卞生烟搂着他的腰,两人往书房旁边的空房间走去:“那就养着吧,相遇即是缘,回头它就交给你照顾了。”
元颂今捧着小猫条,表情既茫然又惊喜,脑子晕乎乎的,感觉很不真实。
卞生烟让他拿来一个闲置的空纸箱子,然后铺上两层衣服,这才把猫放了进去。
元颂今又跑去厨房,找了一个干净的瓷碗,接上凉白开,放在纸箱子边上。
他蹲在一旁,屏住呼吸,满眼都在期待着这小家伙去喝。
但许是新环境的缘故,小猫并没有买他的账,而是自顾自缩在箱子里,用脑袋把刚铺进去的衣服拱起一个小包。
元颂今有些失落。
换完衣服的卞生烟则是笑着把人抱起来,安慰道:“人家第一次来咱们家,还很怕生呢,怎么会立刻就去喝你给的水呢。”
她搂着元颂今出了房间,反手带上门,留下小猫独自在房间里适应。
“让它自己玩会儿吧,咱们先吃饭,吃完带你去买猫粮猫砂猫窝,好不好?”
卞生烟的肚子都要饿的咕咕叫了。
听到她这么说,元颂今十分震惊地看过来,似是不敢置信:“我可以出门吗?”
卞生烟将人摁坐在餐厅的凳子上,转身坐到对面:“有我在身边就可以。”
一想到可以给小猫咪买东西,元颂今就有些激动,连着饭都多吃了一碗。
看着他这么有活力,卞生烟眸中闪过欣慰。
元颂今愿意开口说话是近半年的事。
那时刚把他从海里捞出来的时候,他除了身体上的伤害,心里也病的很重。
她把元颂今从华邦带来M国,找了很多医生,身上的伤慢慢痊愈,就连那只受到二次创伤的脚踝也恢复的很好,但唯独让她头疼的是,元颂今不愿意说话,拒绝交流。
此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于是卞生烟带他看了心理医生。
结果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元颂今患有重度抑郁、睡眠障碍、尖锐声音恐惧症以及表演型人格障碍。
拿到检测报告的时候,卞生烟还在怀疑医生判断错了。
元颂今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
但心理医生却说:“他是一个十分典型的高智商精神病患者。这些病症在他身上潜伏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在你面前表现出来。也就是说,他的表演型人格障碍掩盖了其他病症,让他自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卞生烟是不信的,她看不出来元颂今的表演型人格表现在哪里。
直到后面她因为工作疏忽,没有及时下班回来,那家伙就开始光着脚坐在家里监控前的地板上,一动不动,不披衣服也不说话。
等她发现后赶回来,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心疼地又亲又摸,再给他卷好被子,元颂今才似乎很是满意地抱着她的手臂睡着了。
卞生烟将这件事连同监控录像都反馈给了心理医生。
“表演型人格分很多种,有的人会通过夸张的言语和肢体动作来表现自己的存在,也有人通过戏剧化的伪装让自己处于弱势地位,进而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医生指着坐在监控前的元颂今道:“他通过这种方式,让你知道他不舒服,希望你更加在意他,这个也是一种表演型人格障碍,以前应该出现过很多次。”
卞生烟后知后觉回想起来,好像的确有很多次,元颂今会在她分神到别的地方时,主动凑上来表示自己这疼那痒的。
她以为他是真不舒服,没想到那会是他发病的征兆。
除此之外,心理医生还还确诊了元颂今另一种病——分离性焦虑。
一旦卞生烟没有在约定时间内出现,元颂今就会十分焦虑地在家里转来转去,情绪逐渐崩溃。
然后卞生烟给他买了个手环用来交流,家里的监控也可以随时进行语音广播,以确保两人之间的联系不会中断。
药物辅助治疗加上卞生烟的亲身陪伴,元颂今日渐好转。
然后有一天,卞生烟抱着他洗澡,元颂今忽然看着她的手臂,哑声问道:“姐姐……你的胳膊还疼不疼?”
卞生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脱口而出回答说:“早就不疼了。”
伤口愈合后,留下了一道尤为明显狰狞的疤痕。
做了几次祛疤手术后,痕迹依旧还在。于是卞生烟给自己纹了一条盘枝错节的梅花,像毒蛇一般缠绕在手臂上,藤蔓遮住了柴刀砍出来的疤痕,在上面开枝绽放。
一般人第一眼是看不出来问题的。
但元颂今盯着她手臂上的花纹看了很久。
卞生烟回答完后,过了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低下头,绕到前面去看元颂今的眼睛。
两人对视。
元颂今的黑眸平静如水,卞生烟的眼中亮起了光芒。
卞生烟捧起他的脸,难以置信地说道:“元宝,你再把刚刚的话说一遍?”
元颂今听话张嘴:“姐姐……你的胳膊还疼不疼?”
吐词清晰,除了嗓音有点哑以外,完全就是她熟悉的声音。
卞生烟眼眶一红,在浴缸前抱着元颂今哽咽良久。
能开口说话,后面就好多了。
一直养到现在。
元颂今基本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只是不出门,不跟外人交流。
心理医生说,这是好转的迹象,不过还需要打开他的心扉。
因为元颂今心里藏了事,谁也不肯告诉。久而久之,他会把自己憋死,到时候难保不会旧疾复发。
于是卞生烟带着他尝试了催眠。
睡梦里的元颂今紧闭双眼,嘴唇也紧绷绷的,医生问的每个问题,他都有反应,但就是一个字不肯说。
目前来看,效果一般般。
走之前,医生找卞生烟聊了几句,建议她养一些宠物在家里试试。
好的宠物能够充当的角色不只有陪伴。
卞生烟听进去了,转头就开始在各个宠物店转悠,思考是找一只活脱的纯种小狗好,还是一只黏人的猫咪好。
只是没想到,最先被她看中的,是一只楼下的流浪小猫。
从下水道里把它捞上来后,卞生烟站在楼下,犹豫着,迟迟没有上电梯。
抓猫只需要几分钟,但她却整整思考了十几分钟。
她不确定元颂今能否接纳这只小家伙。
卞生烟低头与怀里的猫咪对视,一人一猫互相凝望。
“……”
卞生烟叹了口气。
她真的,不确定。
“如果他喜欢你,以后你就跟着我们生活。要是他,怕你的话……”卞生烟顿了顿,对猫咪说:“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她的期许是,只要元颂今不排斥,就养着。
所以卞生烟进门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把猫拿出来。
但是没想到,元颂今的反应要比她想的还要好。
她许久没在他脸上见到那种笑容了。
吃完饭,等外面的雨停了,两人准备出门。
元颂今对外出既激动又惶恐。
虽然商店就在小区门口,距离他们就一百多米。
卞生烟给他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口罩跟围巾,全副武装才敢出门。
屋外很冷。
电梯里也冷冰冰的。
元颂今有些恍惚地看着亮着白炽灯的狭小电梯,十分陌生。
这一年里,除了去医院和心理医生那儿,他再没踏出过公寓。
如今却被卞生烟带着,给一只小猫买生活用品。
他第一次来商店,很是不习惯。
卞生烟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牵着他,两人很快在宠物专区买好了需要的东西,元颂今还拿了一根逗猫棒加一只玩具老鼠。
第一次的出门十分顺利。
回来后,元颂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拎着东西去了猫咪待的小房间,给它摆好猫窝,猫砂盆,倒上猫砂,又放置了吃饭和喝水的碗。
但小猫并不买账,仍旧是一个人待在纸箱子里,大半个身子都钻进了衣服,只剩屁股露在外面。
元颂今有些失落。
他又尝试着拆开了逗猫棒,上面有一根羽毛和两颗铃铛,一晃就叮当响。
铃声响起来的那一刻,纸箱子里的家伙终于有了动静。
第64章 要最大的 “我不要这个,要大的,最大……
它的眼瞳很黑, 几乎铺满了整个眼眶,目光紧紧锁定着元颂今手上的逗猫棒,爪子勾在纸箱子边缘, 脑袋随着羽毛的摆动一板一眼地扭动。
见状, 元颂今屏住了呼吸, 保持身子不动,而是只用手摇晃手上的逗猫棒。
元颂今往左, 猫咪的眼睛就往左盯着,元颂今往右, 那个家伙也往右追踪, 同时身躯往下塌, 脑袋和屁股同时摇晃, 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一举动令元颂今神经都紧张了起来。
他呼吸放的很轻很慢, 浑身都不敢动, 只用手操控着逗猫棒,吸引小家伙的注意。
下一秒,小猫猛地扑了过来,两只爪子狠狠抓住了逗猫棒的顶端,整个身体忽然裹成虾球, 后腿发力,对羽毛和铃铛又咬又踹。
见到这一幕,元颂今以为小猫是愿意跟他玩了,刚想伸手去摸它,猫咪立马就跳了起来, 然后一头缩回到了箱子里。
然后元颂今就只能故技重施,继续用逗猫棒挑逗它,吸引它, 一人一猫玩闹了好一会儿。
卞生烟在客厅外看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之前在华邦的时候,元颂今给人的感觉总是淡淡的,物欲很低,对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除了在研究室学习时会全神贯注投入外,就只有看到她才会表现出明显的开心。
而她也错误地以为元颂今本就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性子。
实际上,他内心是压抑的,沉闷的,真实的思想偏于幼稚,心底憋了很多东西,无处倾泻,又时刻处于惶恐和不安中,难以展露出来。
这一切,应该跟他从前经历过的事有关。
兴许这只猫咪,能够给他的病情带来转机。
等猫咪玩累了,元颂今就收起了逗猫棒,小心地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门,然后兴冲冲地跑出来跟她分享:“姐姐,你看,它刚刚愿意跟我玩了,我觉得过不了几天,它应该就会主动让我摸摸了。”
卞生烟勾了勾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的沙发空位上来。
元颂今特别乖顺地照做,并挨着她躺下。
卞生烟搂住人,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明天周六,咱们带它出去打疫苗好不好?”
听到这个,元颂今眼睛亮了亮。
“我也一起去是吗?”
卞生烟点头:“当然,你是它的监护人,必须要一起去。”
转而她又说:“不过,你要保证只跟着我,外面很危险,宠物医院人和动物都很多,你不能去了半路又反悔到处跑。”
元颂今将脸埋在卞生烟身上,与她十指相扣,十分温顺道:“好,我保证,我只跟着姐姐。”
“去医院的话,要做宠物信息登记的。”卞生烟看着他,问道:“那小家伙看上去像是长毛品种的,我刚看了,是只小母猫。至于名字嘛……你想好给它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了吗?”
元颂今第一次碰上这种需要他来定夺的大事,一时间有些茫然。
“我来起名吗?”元颂今眼睫眨了眨,似是有些不确定。
卞生烟是听了心理医生的话,渐渐开放一些权限给他,好让元颂今有更多的自由,对于病情恢复会好得多。
“你是照看它的人,当然得你负责。”卞生烟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是隔着裤子揉了揉他的屁股。
元颂今跟一年前比,瘦了一大圈。
一米九的个子,抱在怀里却轻飘飘的,卞生烟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骨头有些硌人。
她想尽办法改善食谱,但元颂今情绪所致,胃口始终没那么好。虽然自己做了一大桌子菜,可他总是吃两口就吃不下了。
卞生烟很是不安。
如今因为这只小猫的到来,元颂今精神都不一样了,晚饭还多吃了一碗,这让卞生烟看到了希望。
元颂今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要不,叫妲己?”
卞生烟盯着他看了两秒,挑眉,眸色意味深长:“嗯?妲己?确定吗?”
元颂今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它长得很好看,尾巴又长,就是、就是很好看,很漂亮。叫妲己,应该没有问题吧?”
卞生烟轻声笑了起来:“当然没问题,就叫妲己,长得好看,名字也相配,我家元宝真是起名天才。”
元颂今被她抱在怀里,两人心口相贴,浑身都暖暖的。
摸到他的脸时,卞生烟恍然发觉元颂今的头发似乎有些太长了。
“很久没给你剪过头发了。”她撩起来一缕,在手指上打着转。
元颂今的发质很好,不粗也不硬,摸在手里滑滑的,软软的。
“回头带你去剪头发好不好?”
元颂今摇了摇头,他不是很想出门。
卞生烟没有强求,见他除了猫咪以外对其他的都没兴趣,她也就没有再提。
“那我给你扎起来。”
说着,卞生烟拽下手上的皮筋,自如地伸到元颂今的脑后,帮他手动梳理头发,然后撩起几缕绑了起来。
“好了。”卞生烟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扎起来了一部分的头发后,元颂今额前的视野就清晰了,整张脸也露了出来,出挑俊美的五官映入眼帘,黑白分明的眼眸懵懂地凝视着她。
一时间,卞生烟失神地看了好一会儿。
“我家元宝真好看。”她喉头一阵干涩,声音沙哑地说。
元颂今在她唇上亲了亲,“姐姐也好看。”
这一吻,卞生烟就觉得有些把持不住。
两人已经一整年都没有好好亲热过了。
前半年,元颂今病情十分严重。
下海自杀前,他忽然从病床上醒来,不是恢复的好,而是大脑发出的信号控制了身体,让他一醒来就处于亢奋的状态,肾上腺素飙升,只为了找卞生烟解释坠楼前的一切。
从海里捞出来抢救回来后,医生重新给他做了身体检查,结果显示他身上多处骨折都只愈合了一点,脑子里还有淤血没化开,之前是撑着一口气醒过来的,类似于回光返照。
醒来后,元颂今一言不发,问什么都不说,偶尔点个头摇个头。
怕他再做傻事,卞生烟只能用绑带和手铐将他固定在床上强行养伤。
情绪的过度消极令元颂今暴瘦,几乎瘦脱了相,经不起更大的刺激。
而卞生烟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他,身心俱疲,也实在没有别的心思。
眼见现在他好转了不少,但身子骨实在是太瘦了,卞生烟不敢对他有大的动作,怕伤到什么地方。
反而是元颂今开始欲求不满起来。
近期更是一有机会就靠近她,各种缠着撒娇,睡觉也很不老实。
卞生烟没辙,只能哄慰着,偶尔用手帮他纾解,但元颂今觉得不够。
他想要卞生烟好好疼爱他。
今晚卞生烟送了他一只小猫当做礼物,元颂今更加兴奋了,就着和她相贴的姿势就开始磨人。
卞生烟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准备带着他回卧室去睡觉。
哪知,元颂今却开始啃咬她的脖子,一边舔一边啃,从脖颈亲到下巴,再从下巴亲到锁骨,一路往下。
卞生烟抬手拦住他,元颂今不满地皱起眉,固执地继续。
“元颂今……”女子轻轻喘息着,叫他的名字,试图用警告的语气来命令他停下来。
元颂今不听,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前,嘴里哑声道:“姐姐……我的心跳得好快,你帮帮我好不好?”
卞生烟一手扶住他的腰防止他掉下去,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捏住他的两只手腕,不让元颂今再随便点火。
“啊,姐姐,我疼……”元颂今忽然闷哼道,眼眶泛起红意。
卞生烟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了,赶紧松开。
谁料,元颂今当即换了个脸色,反过来钳制住她的双手,趴在她身上不住地吻来吻去,哀求着,又像是在期盼得到她的回应,逼迫卞生烟看着自己,两人紧密无间。
卞生烟不敢使劲儿,怕一会儿真弄疼他,只能屈起腿给他挡着外围,免得他摔下去。
这反而是给了元颂今变本加厉的机会。
“……姐姐,你亲亲我好不好?”
元颂今撩开了自己的上衣,用嘴巴叼住衣摆,撑在卞生烟身上,将自己送到她面前,含糊不清道:“好痒,你亲亲就好了,帮帮我……”
看着面前的nipples,卞生烟咬紧唇瓣,刻意忽略那片春光。
她扬起脸,在他的温热的胸腔上吻了一下,“可以了吗?”
元颂今摇头,继续含糊不清:“不是那里……”
卞生烟语气发沉:“元颂今,放开我。”
元颂今还是摇头。
于是卞生烟生气了,单腿将他勾住,一个翻身就把他压了下去。
她完全不理会元颂今眼里的炽热,直接将人打横抱进了卧室,想用被子给他缠起来,不让他乱动。
然而,一早就知道她会做什么的元颂今在床上挣扎的厉害,极力躲着她的钳制,身形像只灵巧的猫,勾的人心里火烧火燎的。
卞生烟抓人就用了好一会儿。
终于,好不容易把他压制住,卞生烟拿过床头柜抽屉里的绑带,像刚来M国那样,将他双手双脚都捆了起来。
“别乱动。”卞生烟拍了他屁股一把,低声警告道。
元颂今挣扎起来,还想用嘴去做最后一番努力,卞生烟一只手落下来,将他的嘴巴也捂得严严实实的。
“赶紧睡觉,不要乱来。”
元颂今呜咽着表示抗议,见卞生烟不理,他就伸出舌头来去舔她的掌心。
卞生烟气得捏住他的腮帮子,俯下身来与他对视,冷冷道:“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不老实?”
元颂今咬着唇,难过地咕哝道:“姐姐,为什么不跟我做呢?”
他眼眶中泛起泪花:“是我变丑了,你不喜欢了吗……”
卞生烟深吸一口气放开他,柔声抚慰道:“不是的,是你的身体状况还不是很好,暂时不能做激烈的运动,医生特意说的。”
医生有没有说,元颂今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子。
“我已经好了,身上没有伤口了,我也不怕疼。”
像是怕卞生烟继续拒绝他,元颂今赶紧跪坐起来,一点一点用膝盖挪到卞生烟面前:“姐姐,你看我,我很健康的——”
“元颂今。”卞生烟忍无可忍地叫了他的名字,眼中满是心疼和为难。
只有元颂今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因为很少出门见阳光,他的皮肤白的有些病气,脸比原来小了一圈,伸出来手腕能看到隐隐凸出来的骨头,腰细得卞生烟两只手都能随便掐住。
真的太瘦了。
卞生烟是个在情欲上很难把持自己的人,她怕自己在气氛上来的时候失控,进而伤到元颂今。
听到姐姐这么叫自己的名字,元颂今身形顿时一僵。
紧接着,他就眼眶一湿,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道:“是我身材走样了,姐姐你不喜欢了吗……对不起,我应该好好锻炼的,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没有以前好看,所以姐姐厌烦我了也是应该的……”
说着说着,他眼泪就掉下来了,且完全止不住,脸颊哭湿一大片。
卞生烟暗骂自己语气不好,惹得元颂今情绪也崩溃了。
她赶紧用袖口帮他擦拭眼泪,嘴里急切安抚道:“哪有,我的元宝,你怎么能这么想。”
卞生烟快速给他松了绑。
元颂今还是哭,将自己缩成一团,哭成个小棉花糖,软得无处下手。
卞生烟只好将人搂在怀里,亲亲他的眼皮、鼻尖,软下语气来哄着:“我们元宝好看着呢,是我不对,不该凶你。”
元颂今再次撩开自己的上衣,将自己送到卞生烟面前,并抓住她的手摸上来,委屈问道:“我的身材是不是没有以前好看,都没有肌肉了。”
卞生烟顺势摸了摸他光洁的肌肤,手指在他敏感的后腰上摩挲:“没有,你看,还是跟从前一样,这里是腹肌,这里是后腰,这里是脊骨……”
碰到敏感的地方,元颂今一阵颤栗,眼泪干涸在睫毛上,继续道:“……姐姐都对我不感兴趣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卞生烟只好吻上他的nipples,然后说:“你看,这里还是很软。”
元颂今继续提出无理要求:“那你怎么就是不跟我做呢?”
卞生烟无奈地叹了口气:“元宝,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知道!”元颂今叫起来,一把拽掉自己的上衣,还伸手就去解自己的裤子。
“你就是不喜欢我了,我就算是脱光了,在你面前站着,你也不准备看我一眼吗?”
卞生烟时刻谨记心理医生说的,不能刺激元颂今。
她抬手,制止了元颂今的动作,无奈妥协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元宝了。”
元颂今扁着嘴,“那你证明给我看。”
换做以前,敢有人这么跟她说话,卞生烟早就一拳轰上去了。
但眼前的人是她的心肝,是她捧在手里都怕化了的宝贝。
他情绪不稳定,卞生烟实在不敢刺激他,只能答应下来:“那好吧。”
她也忍得很难受。
卞生烟转身下床,从衣柜的箱子里拿出来一个淡粉色的toy,型号偏小。
因为他们一年多没亲昵过了,一上来就用大的,她怕元颂今受不了。
谁料,等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尺寸后,元颂今不悦叫道:“我不要这个,要大的,最大的!”
卞生烟:“……”
第65章 不是要最大的吗? 卞医生妙手回春,一……
“不是要最大的吗?”
卞生烟拽住他的一只胳膊, 语气冷凝。
元颂今没吭声,暗自将呜咽都吞进了枕头里。
卞生烟狠狠发力,面前背对着她趴下的人顿时肌肉一绷, 脊背不住抽颤。
不久前扎好的头发散乱成一团, 皮筋还要掉不掉的勾在一缕发丝上。
“为什么不说话, 是不喜欢?”
卞生烟又是一顿欺压,元颂今抓住被子的手青筋暴起, 哭腔断断续续溢了出来。
“呃啊、好涨……姐姐。”
语气没了最开始的嚣张,而是放低了姿态求饶。
卞生烟轻声一笑, 腰上却一点也没有怜惜, 元颂今伸长了脖子又哭又喘, 肚子一阵阵发酸。
他想往前爬, 意图脱离开这片区域, 因为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异物感撑的他呼吸艰难。
这跟刚来M国治疗时一样,元颂今很痛苦。
但卞生烟一开始就猜到他半路会跑,所以直接用绑带将他的脚踝锁定在了床尾。
现在元颂今跪在床上,两条腿却呈倒V型被迫分开,柔软的绑带紧紧贴合在脚踝的皮肤上, 牢牢将他禁锢住,除了往后退跟卞生烟靠的更近以外,他无处可逃。
“元宝,你的病还没好呢,可不能到处乱跑啊。”卞生烟将他往后拽了拽, 两人再次合为一体的那一刻,元颂今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卞生烟亲手照顾了他那么久,自然知道元颂今哪些地方需要好好治一治, 所以她找准了部位对症下药,效果立竿见影。
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元颂今整个人抖成筛子,久久回不过神。
卞生烟压下来,抚上他的小腹,摸上那一片薄薄的肚皮,明显感觉到凸出来一块。
元颂今病的太久,身子太瘦,像个脆弱的瓷娃娃,不能粗暴对待,也不能厉声训斥。
卞生烟看护他的这一年里,有多小心翼翼,只有她自己知道。
“咱们元宝不好好治病,总是想乱动可怎么办啊。”卞生烟语气听上去十分心疼,“你看看,肚子都成这样了,要是早听医生的话,老老实实吃药睡觉,也就不至于会难受成这样,你说是不是,元宝?”
卞生烟低声叫他的时候,动作也随着语调变化,
全部insert的那一刻,元颂今几乎快要昏死过去,像是在经受酷刑。他抱着枕头,床单被揉吧成一团。
他揽住卞生烟的手臂,下意识张嘴就想咬,但是没敢下的去口。
看到上面的梅花藤蔓,元颂今意识稍稍清醒了一些,只抓着她的手腕放在唇边吻了吻,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姐姐,别按了……”元颂今说话断断续续的,有种随时要断气的感觉。
卞生烟的手一碰到他肚子,就感觉压力满满,像是他下海自杀那天的水压,让他喘不过气。
“下次要不要听我话,好好吃药睡觉?”卞生烟在他耳边厮磨,刻意放缓了一些速度,怕他一会儿因为太过刺激而昏过去。
不过即便他又一次因为不舒服而晕倒,卞生烟也不会再慌乱了。
她现在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十分丰富。
不用去医院,也能将元颂今照顾得好好的。
元颂今没回答,像是故意忽略她这个问题。
卞生烟不语,只一味帮他治病。
元颂今越是不好好反馈病情,卞生烟就越要治治他的毛病。
明明之前都教过了,她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必须好好回答,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平常都好好的,结果这会儿倒是不听话了。
卞医生妙手回春,一个晚上就把人从里到外都治得服服帖帖。
早上,两人都晚起了一会儿。
临睡前,卞生烟给元颂今做过清理,还新换了床单,又给他上好了药,所以早上一睁眼,元颂今并没有感觉到多少不舒服。
药柱是从华邦走国际物流来的,卞生烟一直跟林老中医保持联系,定期订做一批,以保证元颂今的身心健康。
元颂今窝在柔软的被子里,睡眼惺忪,头发睡得有些凌乱。
他感受了一下双腿,发觉脚上的绑带已经没有了。
卞生烟就睡在他旁边,一只手还勾在他腰上。
元颂今专注盯着枕边人的脸,目光从她锋利冷硬的眉眼到挺翘的鼻梁,接着是薄而紧致的唇瓣。
就是这张英气漂亮的脸蛋,昨天晚上欺负他那么狠。
元颂今深吸一口气,撅起嘴,想要啃啃卞生烟的脸以泄愤,但最终也只是爬过来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卞生烟锁骨上还有他昨夜在沙发上咬出来的痕迹,虽然颜色很淡,但在卞生烟白皙胜雪的肌肤上还是尤为明显。
元颂今很是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指摸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上来,顺着他的手臂摸上手背,两只手暧昧地缠了一会儿,然后被后来的那只漂亮细手抓住,旖旎地放在怀里揉了揉。
元颂今一顿,就看到卞生烟睁开了眼,那双黑而沉的眸子缱绻地凝视着他,像是要把人吸入进去蹂躏。
“早上好,我的元宝。”卞生烟举起他的手指,放在唇边柔情地吻了吻。
元颂今被这一幕刺激的心口一跳,不自觉移开眼神,小声道:“……早安,姐姐。”
“感觉身体怎么样?”卞生烟嘴上说着,手已经伸了过去,开始给他检查身体。
又细又长的手臂像是灵巧滑腻的蛇,直直伸进他的睡衣里。
元颂今浑身一缩,赶紧坐起来,用被子将自己裹住:“我……我觉得挺好的,很舒服……”
气氛静默两秒,卞生烟忽然被笑晕过去。
“我是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孩子张嘴就说很舒服,这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难道禁欲一年多,感知力也变差了?
卞生烟笑得趴在枕头上直不起腰,元颂今则是在反应过来后,脸色爆红。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元颂今胡乱解释着:“我是说特别好,身体很棒……啊不是,是我感觉很好,不是很舒服、不是,是很舒服……”
听到最后,卞生烟已经把自己埋到了天鹅绒枕头里,笑到失语。
元颂今觉得没脸见人了,越描越黑,转身就准备下床,去看隔壁的猫咪。
结果脚刚伸出去,就被一双手给勾住腰抱了回来,仰躺在床上又亲又摸。
卞生烟扬起唇撑在他身侧,眸光落在他斑驳的脖颈上,哼声笑了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我的元宝身体好着呢。不过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元颂今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直接面对她,只匆匆点了个头,然后就要挣扎着下床,去找猫咪。
过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走吧,一起去看看妲己。”
卞生烟放开人,两人一起推开门去隔壁。
在温暖的室内,妲己睡得很好,精神头都不一样了,身上的毛已经烘干,显示出了完整的模样。
这的确是一只白橘色的长毛猫,毛发干了以后变得蓬松,整只猫看起来漂亮又有活力。
元颂今跟卞生烟开门进去的时候,妲己已经醒了很久了,正在抱着那只玩具老鼠玩得火热。
碗里倒的猫粮没了,水也少了一部分,于是元颂今弯腰,给它又倒了一点猫粮,这下妲己只是犹豫了几秒,很快就窜过去开始吃了起来。
它早就饿得不行了,但是不敢在新环境里乱叫。于是元颂今刚添了猫粮,它就跑过去吭哧吭哧地享用。
“我们要怎么带它出去啊姐姐?昨天晚上忘记买航空包了。”
主要是楼下的商店也没有,所以他们一时间没想起来。
卞生烟也蹲下来,跟着他一起观察妲己进食。
“妲己还小,要不你就先抱着,我开车,咱们直接去医院,等到了地方后看看那边有没有卖的,顺便买一个。”
昨晚妲己就很乖,没有任何的反抗和挣扎,那今天直接给它抱着出发,应该也没问题。
元颂今觉得可行。
匆匆洗漱完,吃过早餐后,卞生烟给元颂今挑了件亚麻灰色的高领毛衣,外搭一件黑色毛呢大衣,又在脖子上围了条鲜红色的围巾。
他个子高,穿这种长款的衣服反倒显得肩宽腿长,十分养眼。
担心他出行不方便,卞生烟找了根皮筋,将他的头发稍稍扎起一部分,免得遮挡视线。
几乎没有在白天自如地出过门,元颂今的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这让他看上去浑身萦绕了一股淡淡的伤感和落寞。
但脖子上那条红围巾却帮他添了股鲜活的生命力,是出现在元颂今身上最亮眼的颜色,任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卞生烟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蛋,说道:“真好看。”
元颂今顺势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他拿了条毛毯,将妲己包在里面,然后两人就出门了。
宠物医院人很多,因为是周六,但好在卞生烟一早就预约过了,所以完全不需要等,两人直接在助理的带领下进了科室。
医生的助手是一个华人女生,很年轻,听得懂中文。在系统里输入猫咪的名字时,她还特意夸赞说这是一个好名字,跟妲己特别相配。
元颂今听了很开心,弯了弯唇角。
一番检查下来,妲己的状况良好,各项身体机能都十分健康,目前体重是1.4kg,具体年龄为两个半月,偏瘦。
于是医生给它做了体内外驱虫,又打了一针疫苗。
下一次的疫苗注射时间是在一个月后,医生交代了注意事项,比如打完针后不要洗澡,二十四小时内猫咪可能会出现的昏睡、食欲不振等现象都是正常的。
元颂今接过病历卡,听得很认真。
缴费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了一声:“Olivia。”
——卞生烟的英文名字。
卞生烟专注办理手续,完全没注意,直到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她才回眸,望见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帅气男人,正站在面前对着她挑眉笑。
第66章 男狐狸精 谁都没有想到,意外就出现在……
“格兰特少爷?”卞生烟有些惊讶,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见这位人物。
眼前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身量修长,穿着一身精致的酒红色西装, 内里搭了件低领衬衫, 露出大半个又白又软的胸, 头发还骚包地打理过,烫出来一个立体背头。
男人冲她一笑, 转而看向了她旁边的华邦青年。
对方很白,白的有些病气, 像是没什么生机的样子。
让格兰特比较在意的是, 那人手里抱着猫, 眼睛却是冷冷盯着他。
他微妙地挑起眉。
“Olivia, 你也养猫吗?”
他的中文说的不是很好, 于是便用英文交流, 元颂今没有进行过专业的口语训练,只能勉强听懂。
卞生烟对他的态度很是恭敬:“格兰特少爷也是?”
说着,卞生烟目光放在了他身后抱着一只缅因猫的小孩儿身上。
那孩子看上去七八岁,跟格兰特长得完全不一样。
格兰特是十分典型的中俄混血,而他带来的小孩儿, 则是一脸亚洲人长相,眉宇之间一股倨傲。
“我来陪我侄子给凯迪尔做检查。”
凯迪尔就是那只缅因猫。
说完,格兰特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卞生烟边上一直冷脸盯着他的元颂今,拉长了语调问道:“Olivia,这位是你的……?”
卞生烟下意识牵住了元颂今的手, 微微一笑:“这是我爱人,元颂今。”
然后卞生烟又对元颂今介绍道:“元宝,这是格兰特少爷。”
格兰特十分自来熟, 直接对着元颂今打招呼道:“嗨,你好,我都不知道Olivia结婚了。”
元颂今表情淡淡的,没开口回应,只简单点了个头。
卞生烟轻笑一声,解释道:“我们还没结婚呢。”
一听这个,格兰特就来了兴致,“那我岂不是还有机会?”
刚说完,他就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
格兰特抬眸望去,就看到元颂今面色阴沉地瞪着他。
男人哈哈一笑。
卞生烟则是很无奈道:“这并不好笑,格兰特少爷。”
格兰特觉得不好:“Olivia,你为什么还这么生分,都说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你这样,我觉得我们之间距离很远。”
卞生烟于是答应道:“好的,格兰特。”
男人听了很开心,反倒是他身后的小孩儿有些不满他跟别人说了那么久,一直在拽他的衣袖:“小叔,你到底好了没呀,凯迪尔都等不及了。”
虽然那只缅因猫从头到尾都没叫过一声。
见状,格兰特只好匆匆道别,领着侄子跟猫咪进了科室:“回见,Olivia。”
走之前还俏皮地飞了一个吻。
元颂今脸色更难看了。
回去路上,元颂今一言不发。
他们在医院里买了一个航空包和一个背带款透明猫包,但没有立即就拆开用。
所以妲己还躺在元颂今的腿上。
药效上来,它有些昏昏欲睡,没有一早上出发时那么闹腾了。
卞生烟专注开车,没有刻意去理会元颂今。
几分钟后,元颂今受不了了,安全带都快被他指甲抠烂了。
他扁着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没那么咄咄逼人。
“姐姐,那个格兰特,跟你什么关系啊?”
问完,他忽然就后悔了。
刚才在宠物医院一句话不说,事后却跑来质问卞生烟,他怎么像个怨夫一样。
姐姐本来就不喜欢有人插手她的生活,现在连在这边认识个人他都要问东问西的。
元颂今觉得自己可上不得台面。
哪知,卞生烟却挑眉道:“我们跟格兰特分开已经快十分钟了,我还以为他一走,你就会问呢。”
元颂今没想到卞生烟早就拿捏了他的心思,就等着他开口问呢。
他脸色一讪,很是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你不介意我打听这个吗……”
“元颂今,我之前说过什么,重复一遍。”
卞生烟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一听到她叫自己的全名,元颂今就浑身一僵。
他垂着眼睫,回想起这一年来卞生烟对自己重复最多的话。
“元颂今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有什么问题,都要第一时间跟卞生烟说。不可以忽略卞生烟的问话,每一句都要回答。”
他咬着唇,一字一句忐忑地复述了出来。
前方刚好是红绿灯,卞生烟踩下刹车,回过头来看着他。
“所以,你只要有疑问,都直接问我就好。”
她半趴在方向盘上,眼底尽是笑意:“看到他,你是不是很不开心?”
元颂今不想在她面前承认,但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想到那个格兰特穿的一脸勾人样,西装领口开那么大,恨不得把上半身全露出来,他就厌恶地皱了皱眉。
趁着红绿灯还有几秒的时候,卞生烟凑了过来,在元颂今脸上吻了一口。
“他是北美华人商会会长元语堂的小儿子,”卞生烟说:“那位会长可是M国这边的名人,一手遮天,黑白两道通吃。我是前段时间见客户的时候意外认识的格兰特,他这个人总爱打嘴炮,听听就得了,不能当真。”
元颂今没说话,心想格兰特的表情他可再熟悉不过了,分明是对卞生烟有意思。
打嘴炮的人和真心实意的人,眼神区别很大,特别好认。
但这话他没说,怕卞生烟不高兴。
“姐姐,我问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冒犯啊……”
元颂今垂着脑袋,说话声很轻,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等着挨训。
他没有不信任卞生烟的意思,但就是会下意识感到不安。
卞生烟优秀、聪明、手段高明,不管在哪里的生意场上都能吃得开。
哪怕从华邦单枪匹马搬来M国,她也能迅速站稳并从零开始开拓业务。
这样的卞生烟,不论到了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所有人瞩目的中心,有人为她倾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而他呢,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一无所有,就连一个人出门都很困难,除了给卞生烟添麻烦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元颂今越想越落寞,心口跳得飞快。
要是哪天,卞生烟身边出现了一个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男人,把他比下去了,该怎么办。
元颂今又开始无意识咬自己的手指了。
还没啃两口,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直接摁住他的手腕。
车子停了下来。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卞生烟抓着方向盘,语气有些凉。
“元颂今,再把我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给我听。”
元颂今呆呆的,顺从地张嘴,将那段已经听了上百遍的话说了出来。
“元颂今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有什么问题,都要第一时间跟卞生烟说。不可以忽略卞生烟的问话,每一句都要回答。”
刚复述完,卞生烟就单手解开了安全带,直接从座椅上倾身过来吻住他。
副驾驶上的元颂今有些慌乱,手指胡乱地去抓车子的内饰,最后全被卞生烟捞了回来,紧紧扣在手心里。
室外的温度有些冷,卞生烟的唇冰凉凉的,软滑的舌头直直伸了进去,挑逗元颂今的牙关,汲取他为数不多的氧气。
两人越靠越近,本就狭小的空间顿时被火热的身躯侵占,卞生烟强势地压制过来,元颂今只能小心搂住腿上的妲己不被压到,自己却成了卞生烟的掌中之物。
吻完,元颂今有些喘不过气来,两人的气息暧昧交织,在空气中拉扯出甜腻的情欲。
腿上的猫咪“喵”了一声,像是在提醒,叫得两人相视一笑。
“就记住刚刚说的话,你在我这儿,永远都是唯一的特例。”卞生烟捧着他的脸,在他鼻尖上啄了啄:“你是我的,想做什么就做,想问什么就问,我们俩之间没有秘密,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元颂今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唇,轻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就在他以为要重新启动车子回去的时候,卞生烟却是突然打开了车门下来,在元颂今错愕的眼神中,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并扣开了他的安全带,挑眉望着他。
“还不下车?”
元颂今一愣,转头看了看四周,发觉他们原来已经到家了。
他刚刚路上是走了多久的神,一点感觉都没有。
卞生烟自然地接过妲己抱在怀里,然后一手牵着元颂今,一家人欢欢喜喜地上了楼。
有了妲己的陪伴,元颂今一个人在公寓里活动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卞生烟经常能从监控里看到他拿着逗猫棒满屋子跑,还没她拖鞋大的妲己就一跳一跳地起来追,一人一猫玩的不亦乐乎。
这是个好征兆。
卞生烟逐渐放下心来。
翌日,她受邀参加一场商业洽谈会,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
这种宴会一般都在晚上举行。
得知卞生烟要很晚才能回家的元颂今有些不开心,但卞生烟给他发了参加晚会的照片。
她一身高定礼服装扮出现在一群名流之中,拍照的时候,卞生烟冲他勾唇挑眉,姿态肆意张扬。
做出离开华邦来M国的决定时,整个公司只有五分之一的员工能一起跟着来。
为了表示感谢和敬意,卞生烟为每一个员工都解决好了住宿的问题。
而她的总助瞿淮和秘书石欢也说服了家里人追来了M国,今晚的宴会,他们俩都在卞生烟的身边。
元颂今摩挲了几下手机,心想姐姐真好看。
这是头一回,卞生烟不能准时回家陪他,元颂今心里的那种焦虑又不可控地涌上来了。
但转念一想,那是卞生烟的事业,她放弃了国内的全部,带着他来M国重新开始,自己应该为她能更进一步拓宽人脉发展生意而感到高兴。
元颂今抱着妲己,同它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卞生烟的事迹,言语间满是倾慕。
妲己听不懂,妲己打了个哈欠。
它眨了眨眼,表示只想睡觉。
于是元颂今将猫咪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一边摸着它的毛,听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边看着它渐渐合上眼,心情得到了点点安慰。
窗外风声呼啸,宴会厅内一片祥和。
谁都没有想到,意外就出现在这个夜晚。
第67章 袭击(含2200营养液加更章) 就是……
宴会一直持续到九点多。
受邀参加的宾客均是纽约当地商会的名流, 其中不乏一些政客和明星。
就连华人商会会长元语堂也带着大儿子元明嘉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要知道,从三年前开始,这位会长基本将手下的产业都交给了几个孩子打理, 鲜少在公众场所露面。
现在大儿子元明嘉已经成家, 元家的整个商务生意主要由他管理, 手中的权力越发厚重。
但今天,这两人却同时出现在这场宴会中, 登时就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无数人抢着上前攀交,希望能递出自己的名片。
卞生烟没去, 因为她被格兰特率先认了出来, 然后就走不开了。
那边被人群众星捧月的是元语堂跟大儿子元明嘉, 卞生烟完全没料到格兰特也在这场宴会上。
男人穿得比昨天要稍稍正式一些, 今天换了套星黑色珠闪西装, 领口依旧开的很大, 隔着老远就开始给卞生烟抛媚眼。
卞生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Olivia,你今天简直美翻了。”
格兰特不知道从哪里学了句蹩脚的中文,上来就对着卞生烟练习夸赞。
卞生烟听完,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绷。
因为他每个字都不在调上。
“格兰特, 答应我,以后不要说中文好吗?”
格兰特不知道自己说中文的时候像个刚开口说话但智力有残缺的傻子,还一脸疑惑地问卞生烟他中文说的不帅吗?
这可是他刚刚从几个华裔精英面前刚学来的泡妞名句,他们都那么夸自己的搭档。
卞生烟:“……帅,但是我耳朵对那句话过敏, 所以求你别说了。”
格兰特很是大度地切换回了英文:“那好吧,为了不让你过敏难受,我就不说中文了。”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 卞生烟的目光频频朝元语堂跟元明嘉那边看去,惹得格兰特心里很不舒服。
“Olivia,你怎么能对我的美貌视若无睹呢?”
男人故意在他面前板起脸,用那张漂亮的混血脸蛋对卞生烟发出攻击。
卞生烟深吸一口气,这位少爷虽然是前几年刚从Y国认领回来的私生子,手里没什么大权,但起码也是元语堂的儿子,平日里横行惯了,说话做事比较喜欢以自我为中心。
是个事多但不能随便得罪的主。
于是卞生烟忍了又忍,端起酒杯同他虚伪寒暄:“格兰特少爷今晚怎么也会来这种无聊的宴会?”
他们做生意的过来是为了结交人脉,拓展自己的业务。而元家现在的生意都交给了几位少爷小姐打理,顶多来一个元明嘉就够了,怎么元语堂也会亲自现身。
而且这种宴会,对于格兰特来说,纯纯是刷个脸,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他连女伴都没有带,一看就是不怎么上心今晚的活动。
一说到这个,格兰特立马就打开了话匣子,他早就憋不住了。
“我的老天,Olivia你也觉得这是一场无聊到爆的宴会吧?我从进门开始我就浑身不适了,偏偏又不能随便离开,我爸跟我大哥说我要是不待到最后,回头就给我腿打断。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家里啊,严的要死,动不动就家法伺候,你们华邦那边也这么整是吗?家法好可怕。”
卞生烟倒是没想起来自己家里有什么家法,她爷爷在世的时候倒是提过一嘴,卞鸿南趾高气昂的,没怎么听,到她这儿更是懒得理,所以卞生烟到现在也不清楚家里的家法是个什么鬼。
“你爸跟你大哥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一直待在这儿?”
这场宴会就是他们这群做生意的人的专场,现在该聊的该认识的都差不多见过面了,卞生烟还想着一会儿跟元语堂和元明嘉打过招呼后自己也离开回家的。
都九点多了,元颂今在家肯定急死了。
但没想到元家人竟然会这么在意这场活动。
格兰特气愤愤地将红酒一饮而尽,“你以为他们是来谈生意干正事的?要不是为了我二哥的终身大事,我爸怎么会急的都跑这儿来了。”
卞生烟更加好奇了:“你二哥?”
元语堂的二儿子元明朗鲜少露面,据说他是元家黑色产业的掌权人,跟他大哥元明嘉走的路完全不同,兄弟两个黑白两道都经营的风生水起,再加上一个参政的姐姐,元家在M国可谓是无人能敌。
然而格兰特的这一番话,却让卞生烟愣了一下。
元明嘉儿子都8岁了,元明朗少说也有三十多岁了吧,还没结婚呢?
格兰特叹了口气:“我二哥,32岁的人了,连个女生的手都没牵过。我爸急的天天在后花园里转,给他相了多少个姑娘都不满意。上回他好不容易休息几天,我爸就问他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我二哥说,喜欢那种天天管他的。我爸一下子就来劲儿了,非说要帮他去物色。这不,近期他一直跟着我大哥到处转,为的就是找个有个性的女孩儿,希望能跟我二哥成对。”
卞生烟听完,只干笑一声:“那元老先生还真是……上心啊。”
格兰特也觉得很无语:“感情这种事,哪能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凑对的,我爸真是老糊涂了,净胡来。还让我也别闲着,到处转转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姑娘。真的是,他费力找好了人,我二哥未必能领情。”
卞生烟没发表言语,只静静喝酒。
外界总传他们元家兄弟不和,今天听格兰特这么一说,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笑了笑,举杯歉意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
格兰特被自己气得不轻,一连喝了好几杯酒,脸都喝红了。
见卞生烟有事,他也没拦着,转身又去找服务员倒酒了。
卞生烟上楼找了间休息室,瞿淮跟石欢还在楼下。
现在已经是九点半了,卞生烟怕元颂今已经睡着了自己一个电话过去给人吵醒,所以先发了个微信消息。
那边几乎是秒回。
卞生烟勾唇一笑。
果然还没睡呢。
她打开监控,就看到元颂今抱着妲己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盯着手里的手环。
样子像极了一只可怜的等着主人回家的小狗。
她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元颂今很快就接了。
“姐姐。”青年语气里难掩委屈。
卞生烟趴在阳台上吹风:“元宝,还没睡呢?”
元颂今戳了戳妲己软乎乎的肚子,十分难过地对着镜头说说:“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晚风吹过来,扬起了卞生烟的波浪卷长发。
她喝了点酒,眼神有些迷离。
“你的药吃了吗?”
她晚上忙着应付人,没时间去看监控。
元颂今的声音闷闷的:“吃了。”
“那晚饭呢?”
元颂今用手指戳了戳妲己的脑袋:“也吃过了,煮的面。”
卞生烟不回来吃饭,他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
“我这边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结束。”卞生烟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胸腔中的浑浊酒意才渐渐消散了一些:“你早点睡,不然回头作息会乱掉。”
睡眠不好的话,他的病症很容易复发。
元颂今嘴上答应着,可实际心情很低落。
而且这个手环的屏幕有点小,他只能勉强看到卞生烟的脸。
“知道了姐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谁都不舍得挂电话。
于是卞生烟笑了笑,跟他聊起妲己来:“妲己今晚怎么样,是不是很闹腾?”
她可记得最后一次看监控的时候,那小家伙跟在元颂今脚边一跳一跳的。
一说到这个,元颂今就活泼了很多:“它还小,喜欢玩,所以晚上玩了两个小时的逗猫棒,满屋子跑,现在累狠了,终于舍得睡觉了,就算我叫它,它也不醒,睡得呼噜呼噜的。”
“是吗,”卞生烟凑近了些,眼睛专注在元颂今脸上:“那你不累吗?”
元颂今眨眨眼,“我不怎么累,跟它玩挺开心的。就是,在想姐姐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一个人,睡不着。”
看着他眼底的落寞,卞生烟心都是疼的。
“我尽快结束。”她冲着元颂今弯起眉眼,浓烈精致的妆容看上去攻势凛冽,但唯独对他留了一抹温情。
“你早点睡,先把妲己的窝拿过来放到一边,晚上不能抱着它睡,它太小了。”
还没拖鞋大的小家伙,很容易被他们给压死。
元颂今乖乖照做,一手抱着妲己,一手捏着手环,起身去隔壁房间把猫窝拿了过来。
卞生烟软声夸道:“让妲己先陪你一会儿吧,我尽量快点赶回去。”
元颂今眼巴巴地看着她,“嗯”了一声。
等挂了电话,卞生烟也吹好了风,想着该下楼去见见元语堂元老爷子了。
等她坐电梯下来,刚从侧门绕进大厅,忽然“砰”一声枪响炸起,大厅顿时乱做一团,人群尖叫着,四下逃窜。
原本安静祥和的宴会厅顿时狼藉一片,香槟塔被撞倒,轰隆隆地摔下来,玻璃渣子滚得到处都是。
卞生烟也猛地一惊,下意识蹲下,一个翻身滚到了餐桌旁。
子弹噼里啪啦打在桌子上,震得卞生烟后背生疼。
宴会厅炸开了锅。
不知何时,宴会厅涌进来一群穿着服务生制服的持枪歹徒,个个蒙着面,对着人群就开始扫射。
顿时,整个会场惨叫声不绝于耳,血飞溅出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卞生烟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前不久还和她打过招呼的男人被一枪爆头,尸体就摔在她面前。
血雾爆开。
被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注视着,卞生烟心惊肉跳。
虽然说她在M国也碰到过几次打斗场面,还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大规模的恐怖袭击。
她习惯性就要伸手去摸腰间的枪,结果却摸了一手空。忽的想起来今天进来这儿,都是经过搜身的,因此她没有带枪出来。
卞生烟只能找到躲避的地方藏着,扯下桌布作为掩饰。
这里地处大厅边角,有桌子作为遮挡,只要她不主动出去,大概率不会被发现。
卞生烟拿出手机报警。
刚挂完电话,她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右前方一个同样蹲在餐桌底下的、七八岁小男孩儿因为过于恐惧探出了脑袋。
正是前段时间跟着格兰特一起出现在宠物医院的孩子。
他看向的地方,正是元语堂等人的位置。
而元语堂跟元明嘉则是在保镖的护送下进了侧门躲避流弹。
“君昊……快去救君昊!”
元老爷子频频回首,心急如焚。
刚刚人一多,他们忙着攀交,谁也没注意到小孙子竟然跑去了别的地方玩。
但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这次的袭击比预想的还要激烈,保镖几乎都是用肉身来帮他们挡子弹。
元明嘉只能先把父亲送到保镖手里,然后躲着子弹,转身就往儿子身边跑。
见到爸爸,小孩儿泪眼汪汪的,站起来哭哭啼啼地就要去找大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柄枪对准了元君昊的方向,并扣动了扳机。
元明嘉呼吸一滞,想要掏枪去阻止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猛地冲了出来!在开枪的瞬间就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孩子滚落到对面的桌子后面。
元明嘉脑子一片空白。
枪响的那一瞬间,他刚刚分明看到血了……
元君昊吓傻了,眼泪干在脸上,嘴唇哆嗦着,整个人都缩在卞生烟怀里。
“……没事吧?”卞生烟趴在地上,两手紧紧抱着孩子,没有松手的意思。
头顶的枪声还在响,刚刚因为她突然跳出去救元君昊,已经完全暴露了方位,现在子弹都集中打在他们身后,钢制桌子发出轰轰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炸开。
元君昊呜咽着,一边哭一边如救命稻草般抱紧了卞生烟。
见孩子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卞生烟只能手动来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所幸,这孩子一点事没有。
突然,一阵脚步声快速靠近,卞生烟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咬牙,抱着元君昊滚到了另一边,并用桌布将两人挡了起来。
“别出声……”她苍白着脸,用手捂住了元君昊的嘴巴,防止他过于害怕而哭出声。
外面传来了一阵更加激烈的扫射声,伴随着惨叫,但靠近他们的脚步声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卞生烟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将元君昊放在里侧,自己则是抄起掉落在一旁的折叠铁凳子,死死盯着停在他们桌布前面的一双脚。
下一秒,一只粗粝的手掀开了桌布。
卞生烟看准时机,猛地挥出凳子!
那人下意识抬腿去挡,被那一击震得连连后退。
就在那眨眼之间,卞生烟侧身冲了出来,提着凳子腿就攻了上去,直狠对方面门,出手狠辣决厉,招招致命,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男人防守也尤为快速,抬手挡了几下之后,便被卞生烟强悍的手劲儿给砸的眉色一紧。
两人交手几招,男人明显被惊的不轻,上半身的防弹服被卞生烟两拳轰过去,胸口竟然隐隐发痛。
就连手臂也是一阵发麻。
他愣了好一会儿。
就在两人继续要斗下去的时候,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元君昊茫然地叫了一声:“二叔……”
就是这一声“二叔”,让卞生烟跟男人同时停下了手。
她回看过去,就看到元君昊哇的一声哭出来,急不可耐地冲了过去,狠狠抱住男人大腿。
卞生烟抬眸,扫了那人一眼,这才发觉他的穿着跟今晚那群袭击的家伙不一样。
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作战制服,生的高大俊朗,一身凛冽之气,几条皮质绑带从蓬勃的胸肌一直缠到后脊骨,串起肩颈,最后固定在前胸。
看过来时,男人的眼眸里迸发着冰冷的杀意。
然而在看到卞生烟胸腹前的景象时,元明朗的目光顿时变了。
女子身上的礼服已经完全破损的不成样子,腰腹处更是被血染红一大片,子弹击中的地方源源不断流着血。
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放松警惕,一只手捂住伤口,而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抓住唯一能使得上的武器,与元明朗针锋对决。
而此时,大厅内的枪声已经基本偃旗息鼓了。
刚刚还在闹事的家伙全被赶来的特警跟元明朗带来的保镖击毙,并活捉了几个主谋。
卞生烟粗略扫了一眼,就看到元语堂在保镖的搀扶下惊慌走来,一把抱住了孙子。
元君昊还是个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骇人的场面,见到二叔跟爷爷还有爸爸,更是直接张大了嘴哭的稀里哗啦的。
眼见事态解决了,卞生烟松了口气,神经松缓下来,中弹的地方开始泛起剧烈的痛意。
她扔掉凳子,没曾想身体竟然脱了力,差点踉跄着摔倒,还是元明朗及时伸出手将她扶住。
“你中枪了?”
元明朗声音很沉,听上去有些闷。
卞生烟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于是抬手将手臂抽了出来:“松手。”
“卞总!”
脱离了危险后的瞿淮跟石欢赶紧跑过来,一人一边扶住了卞生烟。
失血很快让她脸色变得惨白。
瞿淮立即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卞生烟肩上,两人搀扶着她就往外走。
“快点,去医院!瞿淮,你先去开车。”
石欢踢掉高跟鞋,一手将卞生烟的手臂举过自己的肩膀,一手搂住人就往大门走。
瞿淮拿着车钥匙拔腿往停车场跑。
元明朗站在原地,沉默着看着他们三人消失在面前。
等大哥走到身边时,元明朗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肃。
没再听到枪声,格兰特才敢从远处的楼梯间里冒出来,衣服都汗湿了。
他找了一圈,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大哥二哥跟父亲。
“哥,你怎么才来啊……”
格兰特胆子本身就小,这种惊险场面他是一点都看不得。偏偏元明朗出现在这儿,让他猛地松了口气。
有他二哥在,估计是安全了。
元明朗没说话,脑子还想着刚刚那个跟他交手的女人。
胸前的防弹服上似乎还留有一层力道,撞的他心口发疼。
男人摸了摸被捶的发麻的手臂,眸色一片暗沉。
元明嘉也注意到了卞生烟中弹的景象,但他们几人走的太急,他没得及去问一下身份,只能想着一会儿再去调查。
元家人聚在一块儿,格兰特眼睛却一直在瞄会场,发觉没见到卞生烟的影子,他猛地一慌。
不会是刚刚出事了吧?
大厅里遍地都是尸体,不少人被击中,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哀嚎声和医生走动的身影。
格兰特不敢想卞生烟要是就在那堆尸体里会怎么样。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哥哥跟父亲,又检查了一番在元语堂怀中哭嚎不止的小侄子,这才转身去找卞生烟。
“呜呜呜爸爸……”
元君昊小手不停地抹着眼泪。
元明嘉便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儿子,轻声哄慰道:“别怕别怕,没事了。”
“呜呜呜可是,刚刚那个姐姐她……她流血了,我看到她中枪了……肚子上一个大血窟窿,她不会死吧?”
元明嘉脸色一沉,轻声道:“不会的,爸爸会帮她治好的。”
随即他叫来保镖,让人去找刚才突然出现救了元君昊的女子。
小孩儿呜咽着说:“我、我见过她,上次跟小叔一起带凯迪尔去莫兰宠物医院的时候……小叔认识她。”
听到这,元明嘉立刻抱着儿子叫来了格兰特。
“哥,有啥事不能离开这里了再说啊?”
格兰特心急如焚,他没在尸体堆里见到卞生烟,猜测她应该是受伤了,现在这会儿一定是在外面的救护车里。
他正要出去,却被自己大哥叫住了。
“君昊说你见过那个女人。”元明嘉沉声道。
“什么女人?”格兰特哪有心思去帮自己大哥找什么女人。
元君昊结结巴巴地说:“小叔,那个姐姐……她中枪了,流了好多血……”
格兰特一愣,下意识心口发紧:“哪个姐姐?”
“就是前段时间在宠物医院碰见的那个,你还一直跟她说话……刚才她为了保护我,肚子破了一个大窟窿,看上去快要死了,怎么办呜呜呜呜……”
听到这,格兰特瞳孔骤然一缩。
第68章 扣押(含2300营养液加更章) 还差……
卞生烟没有跟着门口的救护车上去, 而是让瞿淮开车,一行人到了另一家附近的医院直接急诊手术。
等结束,已经是晚上快十一点了。
卞生烟打的半麻, 麻药劲儿还没过。
刚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瞿淮就已经买来了一套新衣服, 顺便还给石欢买了一双新鞋换上。
身上的高定礼服几乎破成了抹布,于是直接丢掉了。
穿好新衣服后, 卞生烟看了几眼手机,又打开监控, 然后急着就要走。
元颂今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到现在人还没睡, 就坐在床上, 拿着手环辗转反侧等她回复。
孤零零的模样看的卞生烟一阵心疼。
而她刚刚进了手术室, 现在才打开聊天框, 正犹豫着,要怎么解释中枪这事。
见她腰腹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却穿了衣服就要离开,石欢实在忍不住了,一脸心疼劝道:“卞总, 你都这样了,先在医院躺着吧。”
虽说中弹的地方伤口不是很深,但侧腰上也缝了好几针,一动就疼得厉害,需要躺下静养。
卞生烟摇头, 铁了心要回去。
元颂今一个人在家,要是见不到她回去,肯定一晚上都要胡思乱想。
他本来病情刚好转一些, 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问题。
见状,瞿淮只能出去开车。
谁料,他刚拉开病房门,就被逼退了回来。
卞生烟闻声望去,就看到几个黑衣保镖闯了进来,她登时就提起了心,当即把石欢拉到自己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
瞿淮挡在他们前面,保镖没有回答,直接忽略他走进来,成排站在病房里,将卞生烟等人团团围住。
片刻后,从门外又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就是晚上在宴会厅跟卞生烟交过手的元家二少爷元明朗。
他琥珀色的眸子淡淡扫了一眼病床上换了身衣服的卞生烟,薄唇抿了抿,一言不发地让开,随即,元明嘉抱着一个小孩儿走了进来。
见到卞生烟,元君昊哇哇叫着从爸爸身上跳下来,然后小跑着扑到卞生烟病床上,拉着她的手哭道:“呜呜呜姐姐……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啊……”
元明嘉冲卞生烟点点头,关切问道:“卞小姐伤势如何?”
卞生烟愣了一下,随即一边摸着元君昊的脑袋轻轻拍了拍,一边说道:“元先生费心了,没什么大碍。”
元明嘉郑重感激道:“刚刚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卞小姐亲自道谢,要不是你出手相救,犬子可能真就没命了。”
卞生烟一心挂念着元颂今,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元先生言重了,只是举手之劳。”
元君昊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姐姐你都流了那么多血,还说没事……呜呜呜呜我都看到你肚子上一个血窟窿了,肯定疼死了!”
卞生烟有些无奈地看着床边的这个穿着小礼服的孩子,见他哭得眼眶通红,不由得将人抱了起来,弯腰动作看得石欢眉头直皱,一脸忧心。
“我没事,”卞生烟说,她将元君昊抱在手上,抬手帮他抹掉眼泪:“别哭了,再哭你都要变丑了。”
元君昊哭得嘴巴都扁起来,听到这话,他立马眨眨眼睛,强迫自己把眼泪收回去。
学校里的老师跟同学都夸他是最好看的孩子,家里的保姆也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所以元君昊一直很在意自己的脸蛋。
在这个美女姐姐面前,他要是变丑了,岂不是太丢脸了。
于是他强忍着泪水,伸出小手抱紧了卞生烟。
元明嘉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尤其是对于元家的大事,他的处理方式一向恭敬有度。
更何况,卞生烟冒死救下了他的儿子,元家唯一的长孙,可谓是整个元家的大恩人。
男人十分歉意道:“今晚的事,非常感谢卞小姐。我元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日后若是卞小姐有需要,大可知会一声,我元明嘉愿尽绵薄之力。”
卞生烟摆摆手,她救元君昊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举动,根本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之类的,更不想因为这事跟元家产生不必要的关系。
虽说她的确想跟元语堂老爷子还有元明嘉结实一番,日后好在生意上顺意一些,但完全没料到会以这种方式认识。
“元先生真是太客气了,孩子没事就好,我还有事,现在得回去了。”
卞生烟将元君昊放下,起身就要带着瞿淮跟石欢离开。
哪知,就在这时,格兰特却从外面冲了进来。
见到卞生烟坐在病床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衣服还换掉了,他登时涕泗横流,哭天喊地地叫道:“Olivia!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啊……呜呜呜小昊说你中枪了,伤哪儿了啊?!要是以后都下不了床了,你放心,我一定担起这个责任来,照顾你一辈子!”
卞生烟:“……”
她现在觉得腹部的伤口还没有脑袋疼。
卞生烟闭了闭眼:“格兰特,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吗?”
元明嘉皱起了眉,用英文呵斥道:“格兰特,人家是贵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被大哥训斥,格兰特扁了扁嘴,很快恢复到正经状态,关切问道:“Olivia,你的伤怎么样啊,严不严重,是不是可疼了?”
卞生烟深吸一口气,她快被面前的两个家伙哭得脑袋都要炸了。
“我没事,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现在麻药已经失效,伤口处隐隐犯痛,但卞生烟面上一点也没表现出来任何不适。
格兰特还是急的直掉眼泪:“小昊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信中枪的人是你。你当时怎么走那么快,外面的救护车我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你。”
卞生烟有些心累,已经这个点了,她还没回去,刚刚本来想着要赶紧想个理由解释一下,这下耽误太久了,连个消息都没发出去。
“格兰特,我真没事,你别急。”
紧接着,卞生烟又对屋子里的元明嘉道:“元先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现在得走了,你们也请回吧。”
“瞿淮,石欢,帮我把东西拿上,咱们回去。”
石欢还想劝她继续住院,毕竟中了一枪可不是小事,但一想到元颂今的状况,她就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转身拿上卞生烟的包就走。
然而,元明嘉却拦住了她,真诚道:“今晚的事故原因还在调查当中,为了保证卞小姐的安全,还请随我们转移到元家名下的医院休养。”
卞生烟婉拒道:“抱歉,元先生,心意我领了,但我必须要走。您也看到了,我没什么大事。”
元明嘉是真心实意希望卞生烟去他们那儿接受治疗的,毕竟元语堂交代了,一定要好好答谢人家。
元语堂本来身体就不好,要不是今晚的事给他刺激到了,不得不被妹妹接了回去,现在他就亲自来这儿找卞生烟了。
卞生烟态度依旧是不接受:“谢谢关心,但我有必须要离开的理由,再耽搁下去,只会出事。”
她叫上瞿淮跟石欢,正要走,一旁沉默不语的元明朗却忽然开口道:“卞小姐这么着急走,是不是因为心虚呢?”
话音刚落,卞生烟脸色一下子就冷了。
格兰特皱起了眉:“二哥,你这话可不礼貌。”
元明嘉也立刻嗔了一句:“明朗,怎么能对卞小姐说这种话。”
元明朗没理,兀自抱胸哼了一句。
他元家家大业大,任谁都想来认识一下,所以这群少爷们自小就见惯了各种各样虚伪的人,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接近他们。
今晚的袭击案虽说是意外,但保不齐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而这个时候卞生烟忽然挺身而出,以中了一枪的代价救下了元家的长孙元君昊,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别有用心,故意依靠作秀来博得元家人的注意力。
元明嘉作为元家的现任掌权人,一举一动自然要顾忌着体面。
但元明朗性情冷硬,身居高位,常年游走于危险边缘的他刻薄理智,只把元家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从来不在乎旁人,说话做事更是直来直去,无半点委婉。
所以卞生烟在他眼里,十分可疑。
卞生烟本来对元家人态度还算恭敬,但元明朗却这般出言不逊,直接猜忌她不怀好意,这份羞辱她卞生烟可没那么大度能装作无事发生。
“我心虚?元二少爷不可能不知道这种话意味着什么,既然你怀疑我有问题,那就拿出证据来。”
卞生烟没好脸色,说话也变着法戳人心窝子:“不然旁人听了,还以为你元家本身就是凭着一张嘴就断人生死的德行呢。”
元明嘉听完,表情十分难看。但他克制着,只看向元明朗,用眼神示意他赶紧道歉。
虽说他也在第一时间怀疑这个卞生烟的用意,但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是不好将这种事搬上台面对峙。
这事是他们做的不对,明朗说话也不顾忌着点。
元明朗完全不理会大哥的眼神,只看着卞生烟冷笑:“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自己倒先跳起来了。”
言外之意,这不是摆明了她就是心里有鬼,不然区区一句无关大雅的话,那么激动做什么?
卞生烟冰冷的眼神如尖刀利刃,毫不客气地朝元明朗刺了过去。
“二少爷什么意思,自己心知肚明,不必在我面前装成一副无辜样。”
元家人感激她的出手,她没顺着这个机会狮子大开口往上爬就已经不错了。
舍命救元君昊,是她心善,并不代表她卞生烟就要低人一等,可以随意被践踏人格。
本来就不想跟他们沾上奇奇怪怪的关系,这一闹,更是令卞生烟火大。
卞生烟直接推开元明朗就往外走:“让开。”
元颂今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呢,跟他们在这里扯皮,纯纯是浪费时间。
哪知,元明朗却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反而还直接挡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卞生烟:“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卞小姐又受了伤,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元家待客不周呢。来人,带卞小姐换家医院。”
话音刚落,元明朗就感到一阵劲风袭来,他反应极快地闪过身子,堪堪躲过了卞生烟的拳头。
见没伤到他,卞生烟当即蓄力,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踹出了一脚。
这一脚极为刁钻,直朝元明朗下身要害袭去。
男人一怔,赶忙侧过身子抬腿去挡。
不料,卞生烟猛地调转了方向,转而变成膝盖顶了上来,同时手肘也勾了上去,狠狠打在元明朗脸上,直将人撞得踉跄几步,连连后退,防不胜防。
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
格兰特瞪大了眼睛。
这貌似……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让他二哥吃瘪。
元明朗大腿受了一击,脸颊也挨了一道,嘴里顿时弥漫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膝盖跟手肘是人体最为锋利尖锐的器官,攻击性极强,卞生烟又完全是冲着要他命而来,力道全然没有收敛,元明朗第一次碰上近身格斗方式如此强悍狠辣的人,一时间愣了好一会儿。
卞生烟捂着腰上伤口的位置,面色凝重,但气势丝毫不减。
元明朗吐了一口唾沫,发觉嘴里全是血。
这女人着实厉害,挨了一枪还这么能打。
“想留住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着,卞生烟攥紧了拳头,准备再干上去。
元明朗也不甘示弱,迎面就要斗起来。
眼见又要上演一番恶战,元明嘉当即挡在两人面前,好声劝道:“卞小姐,请不要冲动,我替明朗给你道歉。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接受更好的治疗。况且现在调查还没结束,今晚的幸存者都被警方集中保护,为的就是意外不再发生,还请谅解。”
格兰特也赶紧冲了过来,对卞生烟的态度已然谨慎不少:“Olivia,冷静冷静!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保证你的安全。我二哥他说话不着调,我给你道歉。还有你也受伤了,你家那位要是知道了,岂不是会很担心。”
听到这话,卞生烟才停下手,似是冷静了不少。
她拧了拧手腕,没好气道:“行啊,既然元先生都这么说了,我再不领情,岂不是不给面子。麻烦给我安排一个宽敞点的单人病房,我很累,需要休息。”
见状,元明嘉立马应下来:“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
卞生烟招呼瞿淮跟石欢一起下楼,去元明嘉口中的私人医院。
走之前,她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元明朗。
男人站的笔直,表情冷酷刚毅,被卞生烟肘击过的半张脸很快青紫了起来,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势。
等到了地方,卞生烟支使瞿淮去她家一趟,把元颂今接过来。
“卞总,您确定吗?”
瞿淮很是担忧。
元颂今现在的状况,恐怕不是能随意出门的样子。
而且卞生烟中了枪,这事也没第一时间跟他说,元颂今要是一时受到刺激,发病了怎么办?
卞生烟叹了一口气,一开始她也顾虑过,但最要紧的,还是元颂今的病情。
他现在的状况,不能一个人待在家里。
既然她也回不去,不如就把人接过来放在身边看护,起码也能放心些。
“没事,我刚刚路上跟他打过招呼了,只说了让你去接他过来,没提今晚发生的事。一会儿人来了,我会处理好。元家那边,要是我走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松口,反正最多也就待几天,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把颂今接过来后,你跟石欢就赶紧回去吧,我给你们俩放个假,好好休息一天,今晚也吓得不轻。”
石欢却说:“卞总,我留在这儿吧,你受了伤,行动都不方便,我在的话,可以随时照应。”
卞生烟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回去吧,我这边自己可以的。今晚你那双最喜欢的鞋子也丢了,算作工伤,回头我给你发补贴。”
石欢无比感动:“卞总……”
卞生烟掀开被子上了床,“好了,你先回去。瞿淮,麻烦你去帮我接颂今过来。”
瞿淮点头,拿了钥匙就跟石欢出门了。
一个小时后,病房门口传来声响。
外面都是元家的保镖,出入都要经过他们检查。
元家人要是来,不会有那么大的动静。
卞生烟听到了元颂今的声音。
应该是瞿淮把人带来了。
她立刻下床,开门查看情况。
谁料,卞生烟刚拧开把手,正好就看见元明朗一把将元颂今给推倒在地。
第69章 元二少爷呆在原地 元明朗心中忽然涌起……
瞿淮就在元颂今边上, 元明朗动手的时候,他下意识出手阻拦,但没想到元明朗手劲儿大, 一下子连他也给推倒在地。
“你做什么?!”
卞生烟顿时冲过来, 一把推开元明朗, 转而将瞿淮跟元颂今扶起来。
元明朗哪里料到她会突然出现,以至于卞生烟大手一推, 他就栽倒在身后走廊的长椅上,整个人连滚带翻摔了下去。
“二少爷!”
见状, 保镖们赶忙惊慌失措地上前去扶。
“元宝, 哪里摔疼了没?”卞生烟看都不看元明朗一眼, 眼睛紧紧盯着元颂今。
他穿的还是睡衣, 连衣服都没换, 身上的外套还是瞿淮走的时候从衣架上临时取下来给他披上的。
元颂今红着眼眶, 从看到瞿淮带他来的目的地是医院,他就已经绷不住情绪了。
他顾不上自己手掌的擦伤,只抓着卞生烟的手腕问道:“姐姐,你伤到哪里了,情况怎么样?”
卞生烟的衣服跟今晚打视频那会儿完全不一样, 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看得元颂今越发焦灼不安。
“我没事。”卞生烟没有直接跟他透露自己中枪的事,把人扶起来后,她才发现元颂今的手一直在护着上衣左边的口袋。
“这是……?”卞生烟拉开一看,一只猫头露了出来, 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元颂今小声道:“我跟瞿助理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妲己一个劲儿的叫,没办法, 我就只能把它也带过来了。”
见到卞生烟,妲己忍不住叫了两声,嗓音听上去跟元颂今一样委屈。
元颂今吸着鼻子,上下检查卞生烟的的伤势:“姐姐,你伤到哪儿了,不是参加宴会吗,怎么现在却跑医院来了……”
卞生烟捉住他的手,替他把外套披好,轻声道:“我一会儿跟你解释。”
她转而看向身后被保镖们搀扶起来的元明朗,对方脸上明显青紫一片。
那是她一个多小时前打出来的。
元明朗肤色偏白,一张俊脸上出现一块颜色不同的伤痕,特别明显。
他皱着眉看着元颂今,又将视线放在了卞生烟身上,沉声道:“他真是你带来的人?”
卞生烟越看这张脸就越火大,直呼其名:“元明朗,你是大半夜闲的没事干找茬是吧,我都已经答应待在医院不走了,你还不满,上来就对颂今动手,你还是个男人吗?”
元明朗瞪了瞪眼,正要解释,瞿淮就出声道:“卞总,我带着颂今少爷准备进病房的,是这位元先生突然出现拦下我们,盘问了颂今少爷好一番,然后又说要检查完才能进病房。颂今少爷担心您,就想赶紧进去,然后元先生就推了他。”
听到这话的元明朗顿时就呆住了,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避重就轻地陈述事实。
他是要对这个陌生面孔的男人进行盘问没错,但明明是他们不配合检查,那个叫元颂今的还硬要闯进去,对他出言不逊。
第一个要动手的也是那家伙。
今晚的袭击案还没调查清楚,卞生烟的助理就随随便便带人过来,怎么能不提防着点?
他见这人实在可疑,又没法好好沟通,就没控制住脾气回击,结果没想到他这么大个头的人,身子骨弱到竟然一推就倒。
元颂今还抹了抹眼泪,小声道:“姐姐,我没事的。”
元明朗一脸难以置信。
听完瞿淮的证词,加上心肝的眼泪,卞生烟的眼神跟要吃人一样可怕。
“元明朗,”她怒火中烧道:“你要是觉得我可疑,大可以冲我来,怎么刁难我都无所谓,反正你是元家二少爷,谁敢跟你反着来。但你对一个无辜的人动手做什么?颂今他身体不好,大晚上又受到惊吓,他病得那么重,你看不到他多么脆弱吗?”
元明朗表情难以描述,他拧着眉看了眼卞生烟身边站着的一脸病气、面容苍白,但身高一米九直逼天花板,无论如何都没法忽视他存在的青年。
脆……弱???
这人比他都高好吧……
元明朗现在才发觉小时候没跟着父亲和大哥出门多见见人学习人情世故说话艺术的弊端在哪里了。
因为哪怕此刻被卞生烟指着鼻子骂,他也说不出来粗鄙的气死人的话,嘴巴斟酌半天,最后胸膛剧烈起伏几下,差点心梗。
他能说什么?
这俩人好赖话都说尽了,他再怎么解释,也没法扭转现在的局。
卞生烟看向他的眼神恨不得给他活剐了。
元颂今委屈巴巴地低着头,手指轻轻摸着口袋里的猫咪进行安抚,半长的头发垂下贴着脸庞,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但元明朗盯着他的时候,却清晰望见了元颂今故意瞥过来的阴冷眼神。
原来是把他当做表现的跳板了。
元明朗攥紧了拳头,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污蔑。
男人大步迈过来,抬手就准备拽住元颂今的衣领,揭发这个做作的神经病。
见他还准备动手,卞生烟怒火四起,先一步弓起了腿,一脚把他踹的远远的。
这一动,就扯到她腰间的枪伤,卞生烟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伤口调整了好一会儿才破口大骂道:“元家二少爷的气性还真是大,做错了事都不能说了?还敢在我面前动手,你们元家人就是这种做派的话,想必我也活不过今晚,不如你一枪给我个痛快得了。”
要不是保镖眼疾手快给他接着,元明朗估计站都站不稳。
连续在卞生烟手底下吃了几次亏,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男人一手扶着墙,面容凝重。
都是那个叫元颂今的,不然他怎么会让人误会这么大?
打也打不过,骂又骂不过,元明朗气从中起,转而看向元颂今,咬牙切齿道:“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男人,你敢不敢把你刚刚瞪我的眼神再露出来?”
元颂今一脸“你在说什么?”的无辜表情。
他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看向卞生烟,眨眼间就变成了眼泪要掉下来的模样,语气里满是心疼:“……姐姐,你是不是伤口疼?先回病房吧,我去找医生来给你看看。”
刚刚卞生烟脸上的痛苦他可看的一清二楚,她受伤,肯定跟眼前这个男人脱不了关系,元颂今顿时黑了脸。
但当务之急是卞生烟的伤势,等日后有机会了,他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卞生烟深呼吸以缓解剧痛,一边拍着元颂今的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然后扭头就指着元明朗骂道:“就算他瞪你,你能少块肉?再碰颂今一下,就别怪我不客气。滚!我不想看见你!”
元二少爷呆在原地,许是从来没人这么当着他的面说过这种威胁的话,以至于他僵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卞生烟对瞿淮嘱咐道:“瞿淮,你开我的车回去,明天好好休息,有事电话联系。”
瞿淮惴惴不安地看了眼面前的情况,说道:“卞总,我找人——”
“不用了,”卞生烟拦住元颂今的腰,直接将他推进了病房,再拿起地上掉落的装敛好的行李包,头也不回道:“我这边没问题,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瞿淮只得应下来:“是,卞总。”
病房门关上,外面的一切都消停了。
卞生烟将包放在玄关的桌子上,刚走没两步,就冷汗直冒,她不禁弯下了腰,疼得脸色发白。
“姐姐?!”
元颂今一惊,立即扶着她到床边坐下。
解开卞生烟的衬衫后,元颂今发现她腰腹上缠了一圈的绷带已经染红了。
卞生烟今晚的活动就没消停过,伤口缝的线早就裂开了。
元颂今吓得血色全无,当即跑出去叫医生。
门口的元明朗将他拦下,没问就猜到了什么情况,他立刻招呼人去把医生带来给卞生烟处理伤口。
元颂今回到病房,哭的不知所措。
床上的卞生烟从他口袋里把妲己拿出来,放在床上让它自由活动,然后摸了摸元颂今的脸蛋,虚白着一张脸道:“我没事,就是线崩了,一会儿重新缝一下就好。”
元颂今不敢去看她中枪的地方,也没敢去问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的路上,瞿淮不肯多透露半个字,只说等她见到卞生烟就知道了。
谁能想到,他们最终来的地方是医院,卞生烟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元颂今抖得很厉害,眼泪哗哗的淌。
“都怪我……我要是、早点来接你就好了。”
他怎么就那么没用,事事都需要卞生烟操心,到现在了连自己出门都很困难。
卞生烟伤成这个样子,他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还有外面那什么元家二少爷,变着法地将他们囚禁在这里,被怀疑、提防,甚至是污蔑,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元颂今头一次感到这么无力。
他怎么就不能快点恢复正常,怎么就不能帮上卞生烟的忙呢……
元颂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愧责中,脑子乱成一团,眼泪连珠线似的往下掉,脸颊烫出两行泪痕。
他一哭,卞生烟有些慌乱,心口钝痛。
这一年里,元颂今流的泪已经够多了。
初期治疗阶段,他时常突然情绪崩溃,哭到不能自抑,在半夜疯狂地揪自己的头发,嗓子哭哑,几近缺氧昏厥。
卞生烟最怕看到元颂今的眼泪。
她知道元颂今心里埋了东西,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被封存,久到他自己都找不到具体的位置,没有办法挖出来处理。
通过药物治疗,元颂今面上虽然很少再有大的情绪波动,可实际上,他一直将自己封锁在一间没有门窗的房间里,逼得自己神经紧绷,喘不过气,被那些过往一遍又一遍反复折磨。
他找不到倾泻的出口,只能独自痛苦咀嚼。
“元宝……”
卞生烟忍着痛坐起来,将哭的不能自已的元颂今抱进怀里,不断重复安抚道:“不是你的错,我受伤,是开枪的人错,是策划这场袭击的人的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多想。”
“我好没用,我、我帮不上你……”
元颂今哭的鼻尖都是红的,气息断断续续。
他又开始呼吸困难了。
卞生烟赶紧捂住他的嘴,让他只用鼻子呼吸。
“慢点来,先吸气,再呼气。”
元颂今下意识照做,眼睫一闪一闪的。
卞生烟一点点引导他调整呼吸,同时在他眼皮上吻了吻,轻声夸道:“元宝真棒,就是这样,来,继续,吸气……”
元明朗带着医生进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这一幕。
病床上的卞生烟解开了一半的衬衫,露出来的胸腹上,绷带彻底被血染透,连带着整个上半身的皮肤都是血。隐秘的浅色内衣露出一角,犹如彗星般撞进元明朗眼里。
可最要紧的伤她顾不上,却忙着把哭成泪人的元颂今抱住,用最动听温柔的声音哄慰他,低头亲吻怀中人的额头和鼻尖,像是在安抚小孩儿一样,轻柔地吻去元颂今眼角的泪水。
这和刚刚在走廊上与他针锋相对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元明朗心中忽然涌起一抹异样的情绪。
主治医生刚踏进去一步,还没来得及看清病房里的病人,就被元明朗猛地扯住衣领扔了出去,同时进来的保镖也被他吼道:“都滚出去!”
所有人都摸不清头脑,呼啦啦被推到了走廊外,元明朗自己也快速转身,背对着拉上了病房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人才叫了一声:“进来吧。”
元明朗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开了一个门缝。
里面的卞生烟已经拉好了衣服,面色冷淡地端正坐在床上,被子盖住了下半身。
元颂今眼睛红红的,拘谨地拉过凳子坐在床边,与卞生烟十指相扣,同时还和门外的元明朗暗暗对视。
确认不会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男人深吸一口气,招手让主治医生进去,自己则是守在门口,也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总之元明朗脸色很黑。
医生处理的时候,元颂今就在边上看着。
卞生烟担心这种血腥的画面会吓到他,本想让他避一下,元颂今却摇头,坚持不走。
因为在短时间内已经打过麻药进行了手术,所以医生重新缝线的时候,没有再打麻药。
卞生烟忍得面色苍白,一声不吭扛了过去,冷汗湿透了全身,手紧攥成拳又松开,脖颈青筋暴起。
元颂今担心她伤到自己的骨头,于是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与她紧紧相握。
碰上他,卞生烟没敢使太大劲儿,但艰难忍耐的剧痛还是令她差一点捏碎元颂今的掌骨。
等结束,元颂今整只手都是红肿的,医生还顺便帮他把手掌上的擦伤消了个毒,并在卞生烟的眼神示意下象征性地上了点药,绑了一圈绷带。
换了新的纱布和绷带的卞生烟倚靠在床上,连着灌了好几口水。
元颂今拿出手帕给她擦额上的汗,心疼的唇角一直绷着,满脸都是难受。
医生收拾好东西,出门的时候,元明朗拦下他,问了一嘴情况。
得知卞生烟没事,他不知怎么的,竟莫名松了口气。
等病房内彻底只剩下他们俩了,床底下的妲己才终于冒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转。
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几人都累得不行。
卞生烟让元明朗又添了一张床进来,跟自己的靠在一起,好让元颂今休息。
送床进来的人是保镖,元明朗就在门口坐着,死活不在卞生烟跟前露面。
卞生烟也没客气,陆陆续续又提出了要猫窝猫砂猫粮猫碗等要求,元明朗问清楚牌子后,招呼保镖一个个去买。
很快,病房里一家三口的东西就齐全了。
一路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能睡觉。
妲己睡在新窝里,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好奇地打量新环境。
元颂今避开她受伤的部位,躺在卞生烟左边,像只小狗一样黏糊糊地抱着她,两人和衣而眠。
第二天一早,卞生烟是被病房外的动静吵醒的。
她习惯性抬手往旁边一摸,却摸到一手冰凉。
元颂今不见了。
而门外,则是传来了元明朗跟元颂今争吵的声音。
卞生烟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第70章 又吃瘪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
元颂今醒得早, 本来想下楼给卞生烟买些早饭。
没成想,他刚拉开门,在走廊守了一夜的元明朗就站在面前, 有些尴尬地收回了准备敲门的手, 转而将一份海鲜粥推到元颂今怀中。
还是热乎的, 说明刚做好不久。
元颂今一言不发地将东西重新塞到他手里,迈出长腿就准备摁电梯下楼。
忽的, 保镖拦住了他。
元颂今定定站了一会儿,随即扭头, 冷脸质问元明朗:“你想干嘛?”
元明朗却道:“早餐都买来了, 你还想干嘛?”
元颂今:“姐姐不喝海鲜粥。”
男人眉头一皱:“这对身体有滋补作用。”
“姐姐不喝海鲜粥。”元颂今没好气地又重复了一遍。
元明朗一脸疑惑:“她海鲜过敏?”
元颂今简直不想跟这个二货说话,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又重复了第三遍:“她就是不喜欢喝, 你听不懂人话?”
元明朗脸色一讪。
他直来直去惯了, 从来没考虑过那么多, 一心想的是伤了病了就吃点补身子的,管他喜不喜欢好不好吃呢。
元明朗一本正经沉声道:“那她喜欢什么,我再去买。”
元颂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人发什么神经,这么殷勤,搞的跟卞生烟关系特别好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姐姐的恋人呢。
想到这,元颂今脸色更加沉了,越看元明朗越不顺眼。
他坚持要下楼,保镖还是拦着。
元颂今忍无可忍:“你们想让我们饿死吗?一点门都不能出?”
元明朗:“你们俩暂时不能出去,需要什么开口就行, 我们不会亏待你们。”
元颂今冷笑一声:“姐姐的饮食一直都是我负责。”
元明朗木着一张脸:“这会儿没条件做饭,买的话,谁去不都是一样?”
元颂今仅有的脾气全都爆在这个家伙面前了, 他阴森森地瞪着元明朗,像是在看记恨多年的仇人:“你凭什么说这话?我去买早饭搞的跟我要通敌叛国一样,你有什么权利把我们囚禁在这儿?”
元明朗表情淡漠:“我说了,案子没调查清楚之前,这是在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要什么,开口说就是了。”
尽管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元颂今清清楚楚知道,他们这就是被变相关押的状态。
他深吸一口气,“姐姐胃不好,早餐闻不得腥味,我要去给她买豆浆。”
元明朗习惯性想伸手推他进病房,忽的想起来昨晚卞生烟的反应,他手僵在半空中,最后装作没事人一样收了回来。
“我去买,你不能出门。”
元颂今板起脸:“姐姐不喝你买的。”
元明朗也戳他心窝子:“她说你脆弱的很,我可不敢放你出去,万一一会儿出了什么事再赖上我。”
他学着元颂今的调调,语义直指昨晚污蔑他的事。
“那也是你活该。”元颂今毫不客气跟他怼起来:“谁让你碰我。”
尤其是当着卞生烟的面对他动手,纯纯是嫌命长了。
元明朗表情一沉,“她知道你是这么虚伪的人吗?”
年纪看着不大,心机居然如此深沉,而且颇会伪装,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卞生烟在的时候,他是一推就倒、柔弱不能自理的可怜人,一对上他,那就是堪比下水道的阴暗批老鼠。
他真应该把那个女人拽出来亲眼见见这家伙的真面目。
元颂今丝毫不担心,反倒有些得意:“我什么样,她都喜欢。”
这话噎得元明朗说不出话来。
不知为什么,他看到元颂今恃宠而骄的表情,心里不舒服极了。
或许是见到昨晚卞生烟跟他斗完一架之后转头却柔声细语地将面前的这个青年抱在怀中哄慰的画面太具有冲击力,又或许是一向被众星捧月对待的他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吃瘪还无法出声解释,总之,元明朗心情很糟糕。
元颂今病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探究,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将元明朗的每一丝神态都收进眼底。
“倒是你,最好收起不必要的心思。”元颂今眸色冰冷,一副警告的口吻:“她不是你可以接近的人。”
元明朗神色一怔,皱着眉,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他却莫名有些心虚,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眼睫不自觉垂下。
“我什么意思,二少爷自己清楚的很。”元颂今淡淡凝视着他:“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
元明朗虽然自小生活在M国,一贯跟这边的人打交道多,鲜少说中文,但也不是一点华邦的歇后语都不懂。
听完元颂今的后半句话,他绷紧了脸颊,锐利的眼眸也暗了下来。
正当他想反驳的时候,“咔哒”一声,病房的门忽然被拧开。
刚醒来不久的卞生烟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两人,一脸疑惑。
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元颂今的眼神就变了,无比软怯地走过去,抱住卞生烟的手臂歉意问道:“姐姐怎么醒的这么早,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
卞生烟蹙眉扫了一眼元明朗,然后将目光放在元颂今身上,下意识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见他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卞生烟才暗自松了口气,转而憎恶地剜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元明朗。
“你们俩在吵什么?”
元颂今立马委屈解释道:“是我想出去给姐姐你买豆浆,但是被这位元二少爷给拦住了,说不让我离开病房。”
他还特别强调了“元二少爷”那几个字。
刚说完,卞生烟就冷了脸。
元明朗张嘴就要解释说自己差家里的保姆做了海鲜粥,但忽然想到元颂今说的,卞生烟胃不好,闻不得腥味,他不得不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是说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就行了吗?他跟昨晚的事又没关系,凭什么拦着不让走?元少爷,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昨晚打了你,存了心报复?”
卞生烟一早上起来撞见心肝被人刁难,火气就噌噌往外冒。
“你要是不满,来,我就站在这儿,你随便打,打到解气为止行不行?”
元明朗拿着海鲜粥,憋闷地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颂今只是出去买点东西,凭什么限制他的自由?我在这儿,他还能跑了不成?”
元明朗攥紧了拳,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气愤道:“反正你们现在都不能离开这里。”
“谁稀罕。”卞生烟一脸无所谓,揽着元颂今就进了病房,并哄慰道:“没关系,不让出去也好,你身边没人,我还挺不放心。”
说完,她又头也不转地对身后的元明朗道:“不是说我们要什么都会满足的吗?我要喝豆浆,喝白粥,麻烦买一下,要两份。”
元明朗咬咬牙,将手里的海鲜粥随手扔给一个保镖,然后就气冲冲地下楼了。
楼下就有华人开的早餐店,生意好,人特别多,排队都要排好久。
等买来东西,他让手下人去送,自己则是找了间没人的休息室眯了一会儿。
一晚上没睡,又里里外外操心那么多事,元明朗再强也顶不住。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就醒了,长腿一迈直接拐到卞生烟的病房外查看情况。
手下人说没什么事,两人自早上过后,再没有提过什么要求。
元明朗一脸复杂。
他一不在就安分了,很难不说是故意的。
正说着,里面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
元明朗透过房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元颂今正头顶着一只猫咪在屋子里转,床上的卞生烟笑得眼角弯弯,无比宠溺。
原来她也能露出那么开心的神色。
元明朗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坐在走廊的凳子上,抱着胳膊兀自沉思。
从昨晚开始,他胸中就有一股火气,不知从何而来。
尤其是看到元颂今装作一副可怜样,卞生烟信他信的跟什么似的,他就更是想做点什么来发泄心中的气闷。
他活了这么多年,一夜之间体会到了被人打,被指着鼻子骂,还有被泼脏水有苦难言的处境,他全都尝了个遍。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卞生烟的女人出现开始的。
他本可以让手下人守着,自己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但为了元家的安危,他愣是在这冰冷的走廊坐了一夜,生怕两人趁人不注意溜了。
早上更是连饭都没吃,先一个电话招呼家里的保姆给做了海鲜粥。
结果却收获一记冷眼和一顿指责。
元明朗闭了闭眼,心想大哥他们怎么还没通知他调查结果,他真不想在这待了。
正想着,斜对门的电梯亮了,从里面走出来元明嘉跟元语堂,还有他大嫂跟二姐、侄子元君昊以及格兰特。
一行人抱着花跟果篮,浩浩荡荡地敲响了病房门。
元明朗不明所以,张嘴想问个情况,元明嘉却拉着他耳语道:“昨晚的事都查清楚了,跟人家卞小姐完全没有关系,你一会儿进去了,可得好好道个歉,别让爸生气。”
元明朗眼睛一怔,下意识看向了元语堂。
元语堂没顾得上看儿子,他今天来是为了正事,特意换了身中式马褂,精神抖擞,带着一家人客客气气地进了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