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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有人在看 来领罚。


    指尖捏着一根细长水草, 缠绕几圈。季子琛状似兴致欠缺道:“我问他干嘛?你要联手,也不是这个态度啊。”


    莫离不语,季子琛欠身上前:“况且, 能操纵这种事情,幕后之人在你们族群中地位应当不低吧。你同我说这些,就不怕被人发觉, 给你穿小鞋?”


    莫离呛道:“你不说我不说, 没人会发觉。”


    季子琛“诶”了一声,笑道:“你想得还挺好。得了, 你说的我会跟同行的人商讨,至于结局如何, 尽不尽如人意,这我不敢保证。”


    既然是人命关天的事, 那萧明渝作为男主定要出手,完美解决, 攒一波人气。


    莫离递给季子琛一颗红果子,正是之前拿在手中抛玩的那颗。这果子个头如苹果,颜色却比之鲜丽诱人。


    季子琛摩挲着果子:“这是什么?贿赂?”


    “不是,这是我在花园里随手摘的, 若说是贿赂,那可不够诚意。”莫离说话时, 习惯昂首挺胸, 浑身散发着高傲的气性。


    看样子应该没有毒,季子琛大心眼子道:“那谢了。这果子甜吗?”


    莫离道:“你咬一口不就知道了?”


    说罢, 季子琛应声要了一口,口感偏脆,汁水偏多。他第一次吃, 没经验,弄了满嘴。狼狈擦着流到下巴上的汁水,惹得莫离发笑。


    莫离稚气未脱,言行举止透露着超出这份年龄的成熟。季子琛关心道:“你父母呢?不管你吗?你应该不是第一次破坏法阵了,你就不怕殃及他们?”


    不知是什么触怒了莫离,铁青着一张脸,吼道:“要你管这么多!你只需让你的道侣插手此事就行。”


    被吼一脸,季子琛觉知反常,并未生气:“你怎就知道他会管。”


    莫离皱眉道:“你不是他的道侣,方才看你们交谈,他应当很看重你。你同他说,他也不会管吗?”


    小孩子单纯,说话却老是戳重点。季子琛无奈笑道:“不巧,他可不全听我的。”这说的是事实,不诓人。


    莫离疑惑道:“你们还未双修?”


    又是这两个字,季子琛一口老血如鲠在喉,问道:“你个小孩子家家,怎么问这些?”


    莫离道:“你们人族不都是这么说?我们管这个叫交|尾,不过,我们不讲究只对一人,可以很多人。”


    老血差点喷出,季子琛打断道:“够了,别说了。”已经有画面了,谢谢。


    莫离觉得好笑,继续道:“为什么不说?这不就是提升修为的法子?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没经历过。”


    “瞎胡说什么呢?你年纪这么小,你经历过?”妥妥的不行啊!


    鱼尾卷起水花,莫离驳回道:“我哪里年纪小,我已经一百岁了。”


    哈?季子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感情他才是弟弟呗。


    像是怕人错过如此良机,莫离劝说道:“真的挺有用,你可以试试。我看你的道侣修为高深,你与他双修,一定增益颇多。”


    猫捉耗子瞎操心!季子琛红温着脸道:“不用你管。”


    莫离歪头:“莫不是他强迫你成为他的道侣?你既不自愿,也不喜欢他?”


    这个荒诞的想法还未散开,季子琛便一把握住:“不是,我是自愿的。”


    “哦,那你说说,你喜欢他什么?”莫离像是不信,偏要他说个好歹。


    季子琛思忖片刻,思绪飘荡,垒块分明、白皙饱满的肌肉涌入脑海。他只觉浑身燥热,道:“喜欢他……虎背蜂腰螳螂腿,你听过没,我喜欢他这点。”


    莫离了然,笑得颇为放肆:“原来是他勾引你。”


    “他是不是经常向你展露他的身形?又或是说,他经常搂你,抱你。假装不经意,不着寸缕让你看到他的身子?”莫离越说越起劲,眼睛却瞟到了季子琛身后的拱门处。


    季子琛一时无言,为什么莫离明明没有一句话是对的,他却一个字也无法反驳?萧明渝真的在勾引他吗?


    人有所思,画面立马上头。他又情难自已地回忆起那些令他面红心跳的东西。


    莫离还在说:“他这种人,明明可以强行占有你,却反其道行之,用如此柔和的方式来感化你。季公子,你若是真心了动,可要牢牢将他抓在手心不放啊。”


    放手?这东西从没在季子琛选项中出现过,试问这段感情,他放手有用吗?


    想起刚穿回来那一阵,萧明渝穷追猛缠,根本就不会看别人一眼,他也不需要所谓地将人抓牢。


    莫离将眉一挑:“我说的对吗,萧君?”


    这话一把将季子琛拉回,猛然回身。


    萧明渝正斜身靠在拱门一侧,幻境中的日光照得他整个人发亮,马尾高束,黑衣熨帖,意气风发让人挪不开眼。他启唇冷声道:“无稽之言。”


    情况不对,莫离及时游离现场,边走还边挥手说道:“季公子,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莫离这小子跑得快,季子琛却无处可逃。方才讨论这种话题,萧明渝不知何时站在此处,又听了多久。


    虽说他并未说什么难听的话,但让萧明渝听到这番话,才更要命!


    季子琛心虚起身:“萧兄,怎么来这儿了?事情商议完啦,哈哈。”


    萧明渝从拱门边站正身子,一字未说,一步一步走来。这般模样,季子琛更是心虚,没等人过来,自己几步上前。


    “怎么不回我话?我问你怎么到这边来了,你叫仇鹰带我回去就好了,不必自己跑一趟啊。”季子琛握着果子的手指紧了几分。萧明渝这样有些反常,他拿出了十足的耐心。


    可即便他问话,这人仍是不语。奇了怪了,短短几步靠近,不过瞬息,他总觉得氛围作怪,倒像是他无心走进了某位猎手早已铺设好的陷阱。


    这是……吃醋了?


    季子琛无奈,加快步子,凑到人跟前。萧明渝比他高出半个头,面上与往常无异,可在季子琛眼中,这人站在此处,像一只流落街头的大型犬只,怪可怜的。


    从前怎么没发现萧明渝这么爱吃醋?


    以前下山办事,萧明渝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对他顶多是多说几句话。灵觉寺之后,话又莫名变多了,不过都是些呛人的话。他死过一次,尤其是双修之后,这张嘴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话多了,还竟是些令人酥酥麻麻的情话。


    本以为是人变了,这几日却话越来越少,情话亦是越来越精简。


    就好像往日缄默的小孩子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急得出言,人家把玩具还给他之后,又变回原样,但是抓着玩具的手却愈发紧。


    这样的萧明渝,他不感觉烦,只觉得……可爱?他软声哄道:“我同他没说什么,真的,你信我。”音落不过须臾,季子琛便天旋地转被人抵在了拱门一侧。


    幸好附近绿植茂盛,此情此状不易被人察觉。季子琛给人顺顺毛,由着人埋在自己脖颈,问道:“可是商议不顺?”


    萧明渝闷闷道:“不是。”


    季子琛犯难:“那为何这般?”


    “来领罚。”这三个字叫季子琛笑了笑,腰间的手缩紧。这人慢声道:“你消失一日,我很担心,也很害怕。”


    怕?堂堂龙傲天字典里怎么会出现这个字?季子琛笑道:“你那么厉害,怕什么?”


    “怕你不要我,怕你再也不回来了,怕我晚了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你。”


    一句一句,对季子琛这颗心造成不小冲击。


    萧明渝直起身,与季子琛对视:“小宝呢,想我吗?”


    眼睫垂下,散发淡淡忧伤:“他不过是救了你一次,你与他独处,说如此多。”


    季子琛在人额间弹了一下,笑道:“萧明渝,你这醋味儿都要把我淹死了。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觉得我有时间想你?幼稚。”


    萧明渝道:“嗯,幼稚,但我很想你。”


    漂亮的眼眸深情又魅惑,转念一想,季子琛又于心不忍:“想了,每日都想,比昨日更想。满意了吗?嗯?千年醋坛萧、明、渝?”最后一句,他每说一个字,就曲指往人额头上敲一下。


    萧明渝双手搂着他,将他往前拉,两人便嘴对嘴碰到了一块儿。别说,季子琛觉得自己一定被下药,又或是魔怔了,不然,为何只有一天没亲,他也想得紧?


    除去有那么几次,这人亲他都是温和细密,像是信徒在虔诚地亲吻自己信仰的神明。


    啧啧水声萦绕在耳边,季子琛只觉周遭气温攀升,不用看,他的耳朵肯定红透了。唇上像糊了胶水,难舍难分,紧密相接,萧明渝的舌尖疯狂扫弄他嘴中每一处。


    像是在告诉他,分别这段时间,自己有多么想他,担心他。


    季子琛有些招架不住,忽地,侧边传来一记轰隆水声。


    有人在看!


    他一把推开萧明渝,也不管两人之间挂着晶莹水丝,侧首望去,莫离的鱼尾刚好消失在他的视野。原来这小子没走,暗自藏在角落里偷看。


    季子琛脸唰的通红,且不说此举小孩不宜,他最羞于被人看到自己与萧明渝亲近。


    这边还没看完,耳边传来萧明渝不满的一声“啧”。一只手捏住季子琛的下巴尖,又亲了起来,这一次不似前一次,更加猛烈,像是在宣誓主权和表达被打断的不满。


    莫离那一下,叫季子琛脑子里的暧昧气氛消散得干净。他挣扎着,说的话也不连贯:“你等会……儿,有人。”


    萧明渝咬他下唇:“那又如何?”


    “会看见的!”季子琛好容易才将人完全推开。萧明渝却评价道:“很甜。”


    “什么?”


    萧明渝问道:“你吃了什么?”


    季子琛这才想起,手里攥着一颗果子。萧明渝睨着眼问道:“他给的?”


    “你说莫离?是他给的,”季子琛将果子递到萧明渝嘴边,“没毒。”


    萧明渝撇开头:“不吃。”


    被季子琛惊讶道:“不是说很甜?”以为这人想吃,他还是第一次尝试给自己的道侣投喂,没想到结局如此惨淡。


    竟被拒绝了。


    他自己咬了一口红果子,一边脸鼓鼓囊囊,说道:“你不吃我自己吃。说正事吧,接下来要干嘛。”


    萧明渝不爽他吃莫离给的果子,但做不出将果子一把从季子琛手里拍落的举动。只得生闷气,但再气还是得回话:“抓海怪。”


    季子琛三口吃完剩下的,将果核扔在一旁的土中:“你帮他们抓,以此为交换,他们给你……那个?”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说话留了个心眼。


    萧明渝攥着他的手往外走:“回去说。”


    季子琛不疑有他地跟着,他担心莫离那小子还未走远,躲在某处听墙角,所以先离开此处才能好好说话。


    莫怜当他们是贵客,准备的房间随处可见宝石珍珠,亮堂堂的。床上纱幔飘摇,房间后面还有池子,傍晚余晖下水波粼粼,很是唯美。


    让季子琛为难的是,与萧明渝一间房,不就等同于昭告所有人他和萧明渝的关系?


    正叹息着,萧明渝将结界布下,便在他旁边坐下,问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说到这事,季子琛立马来劲儿:“他告诉我,我出现在那片海域是别有用心之人,误打误撞造成的,让我同他联手将那人除了。我正想问你呢。”


    萧明渝点头道:“此言不假。”


    季子琛问道:“你早就知道了?”问完他也觉得这话问得蠢,萧明渝既然紧张他的处境,定会不择手段找他,这点肯定能猜到。


    “没同你说,是我不对。”


    萧明渝以为他是责怪,季子琛却没放在心上,急着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小宝可还记得沈城主?”萧明渝递给季子琛一个自己亲手洗的葡萄。


    季子琛顺手接过葡萄,一口咬入嘴中,汁水炸开来。


    萧明渝轻笑道:“我们此行来是为鲛人鳞,他不全然是。”


    “那他过来是?”


    “寻仇。”


    第82章 寻仇缘由 取了一个温润懂事的小媳妇。……


    莫怜本欲宴请萧明渝等人, 被人以不喜铺张浪费给拒了。萧明渝作为近年来魔族这辈的新星,除去讨伐南冥魔族那几次,大多时候行事作风极为低调。


    外人只知其身份尊贵, 修为高深,办事果决,却不知其趣味为何。


    入鲛人湾境遇并未提前打招呼, 甚至是凶神恶煞闯进来。得知来人, 鲛人族无一人敢有怨言,详知内情后, 莫怜便提出合作。


    莫怜喜于发现了萧明渝的喜好,明里暗里投其所好, 极尽谄媚讨好。面对不熟悉的辽阔海域,萧明渝应允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人给找回来后, 再想拉拢人,却屡屡碰壁。不消说亲自挑选的几个姿色尚佳的鲛人男孩儿, 伺候在人身侧,却连一个眼神也未得到,更不用说摸到就寝那处的门槛。


    夜里命人送东西过去,除了酒食被验过, 拿进去,其他东西一概退回。


    就寝周边有一只仓鹰盘旋, 无人能靠近半分。


    而寝殿中, 被人绞尽脑汁、费尽讨好之人,却将某人抵在池子中贪婪索取。


    池边礁石流水潺潺, 池底与四壁所筑的石头中散布着不少蓝色晶石。蓝莹莹的光晕衬得季子琛的肌肤愈发的白皙,一块一块均匀的肌肉,被水润过, 极似饱满白玉。


    满池旖旎暧昧。季子琛趴在池子边沿,抓不到东西,只得两手握拳,整个人呈现一副要跑路的姿态。可哪里跑得了,身后人不知疲倦的冲撞他,水面没过他的胸口,随着撞击拍打在池边,又荡回拍在他身上。


    一只大掌拢着他的小腹,让他不至于撞上石壁,却也将他牢牢锁在这人身前,不得逃离寸许。


    两面夹击,加之日落时分便开始。季子琛早已吃不消,萧明渝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是季子琛露出不悦,他也并未止住动作。


    这一下一下,好似在控诉季子琛的擅自离开,在讨回这段时间的补偿,在用热烈的情感与猛烈的举动,反复确认这人在身侧。


    肩颈散落不少痕迹,呻吟之余,微怒道:“够……嗯啊……了,到底有完没完!”虽是喊得,却没什么力气,倒像是娇嗔控诉。


    萧明渝将他的脸掰过来,哑声道:“不够。”接着便捡着他的唇啧啧吃起来。


    季子琛两手抵着池边,支吾片刻,这人终于放开他。可再是硬气的脾气,也被方才缠绵的吻给亲软了。


    这人有一个毛病,每次释放都喜欢咬着他肩颈的肉,没用多大力,顶多留下一圈牙印。季子琛气喘吁吁,摸了摸这人的头,腿也软,任人抱着自己去了榻上。


    刚躺下这人又追着亲过来,季子琛推推人:“得了啊,我饿了,去给我拿点吃的。”


    季子琛早就辟谷,两人心知肚明。所以这是季子琛支开这位粘人精,顺便解馋的法子。偏生萧明渝勾唇一笑,毫无怨言给人去拿。


    身上随意穿着一件里衣,季子琛大喇喇躺在榻上,等人伺候。他着实是累了,方才是一根指头也使不上力气,但他也惊奇发现,自己恢复体力的能力变好了,具体体现在,躺了一会儿后,便觉得精力充沛起来。


    这种强度的双修若是放在往常,他早就睡,哦不,昏过去了。


    一想到自己的进步,季子琛的心情又舒爽不少。


    香味儿一飘过来,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差点闪着腰。萧明渝将东西安置好,便接过他的手,替他揉腰,说着让他小心点的话。


    这一套下来,舒心至极,季子琛倒觉得自己娶了一个温润懂事的小媳妇,只是床上威猛了些。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莫怜命人送过来的全是海鲜。季子琛上辈子住在内陆,很少吃海鲜,这下一次吃个够。


    吃完又是萧明渝收拾,季子琛大爷似的,就连嘴也让人给他擦。看着细心伺候的萧明渝,方才的气性跑出十万八千里。


    季子琛摸着自己撑起的肚子,闭目养神,带感受到这人的气息靠近,便道:“都交代完了?”


    明日要去探查海怪的踪迹,本来定下是傍晚时分商讨。结果美色,呸,萧明渝定力不行,把持不住就给耽搁了。属下很识相无事人般,只等萧明渝唤他们,便来了。


    倒是沈城主讳莫如深笑了笑,仇鹰看得汗毛竖起,萧明渝却心情极佳,并未看在眼里。


    萧明渝上塌,说道:“嗯。”


    这鲛人湾白日光线强,但温度适宜,夜里竟有些凉意。萧明渝体热,搂着他源源不断传来温热。


    季子琛很满意,可有一点他却偏开头,抗拒道:“我一个大男人,靠你肩上干嘛?”说罢便推人,但这人却安顿如山,不动分毫。


    侧首,漂亮的眼盯着他,半晌,竟无赖地往他肩上靠。方才表现不错,已是免死金牌,这下又姿态娇软,季子琛没辙,任人边搂着自己的腰,边枕在自己肩上。


    安定下来,季子琛拍了拍萧明渝的头:“继续说,寻什么仇,还有,仇鹰没同我说这鲛人族的弯弯绕绕。”


    “现在,全部都由你来说,当做……”他思索片刻,瘪嘴看人,“当做你刚刚不听我话的惩罚。”


    萧明渝轻笑:“小宝待我这般好?”


    这话听得季子琛满脑子问号:兄弟,你抖M石锤?


    他不解笑道:“我都罚你了,你还笑,还夸我好,你有没有弄错?”他撅起眼看向枕在胸口的那张脸,心下为其俊美所悸动。


    萧明渝并未睁眼,任人看个够:“就是很好。”


    季子琛无奈笑道:“好好好,快说吧,莫离那小子的事儿,我还的琢磨呢。”


    回来那一阵的时候就该说了,不料被萧明渝拖着双修给打断,想着上回萧明渝说的话,他没敢拒绝,况且刚开荤,贪欢实属正常,他理解,心里也有几分期待。


    眼下终于可以细细说来。


    然而,似乎某两个字一出,便打破了这温馨的氛围,胸口之人明显叹了一口气,萧明渝开始履行“惩罚”。


    鲛人族在千百年前驰骋这片海域,所谓的海怪在那时不过是鲛人族手下的玩物。凡鲛人所至之处,海怪避之不及。这一切正是因为彼时的鲛人首领,能力出众,带领族人开拓海域,征服海怪。


    种族繁盛带来文化昌盛,待到莫离的父亲成为首领时,仍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可百年前,一场内部产生的动荡打破了海域的祥和。莫离的父亲在一次捕猎海怪的途中,因救族人,被海怪重伤。


    首领身体强壮,本以为不久便会痊愈,怎料伤势恶化。本是穷途末路,鲛人族内人心惶惶,寻求疗法之际,莫怜便乘机谋篡了首领之位。


    这其中不为外人道的残酷血腥,铸就了鲛人族权力的更迭,也成为整个族群没落的开始。


    鲛人族选举首领的方式很简单,常看身姿矫健,能力强大与否,被选取之人,往往是谋略与力量并存的鲛人。


    可莫怜只占了一条——谋略。


    与莫离的父亲相比,他更有谋略,却更加谨慎,这让鲛人族错失颇多良机;更加多疑,继位后排除异己,残杀众多先首领的得力部下。


    而这时却不知何缘故,海域中心灵力暴增,海怪变异暴起。莫怜带人御敌,却一次次被海怪击败,领地丧失,族人战死,数目锐减。


    垂死之际,莫怜不知在何处找到了一处幻境,便领着伤亡惨重的族人在此处定居起来。


    季子琛想不明白:“莫怜为何留下了莫离?”这好比留着一根昭示着他位子来得不干净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自己跟前。莫怜工于心计,不可能这么善心大发。


    萧明渝道:“他天生不能生育。领地已失,激起旧部怨言,保住莫离,方能压下旧部反叛。”


    季子琛惊呼:“原来是这样啊,难怪莫离闯祸也没人敢罚他。”他挠挠头继续说:“那你可知海域中心灵力暴增的原因?”


    萧明渝道:“不知。”


    “诶,你这些都是从哪里知道的?”季子琛才觉不对。


    萧明渝淡淡道:“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她喜爱游历,有一份札记记载所见所闻。鲛人湾她来得多,极为喜欢此处,记的也多。”


    那不就是日记?会不会也有遇到云胤仙人的那段?他偷摸打量萧明渝,提及札记,这人面色如常。


    他转了话题道:“那沈城主这寻仇是?”


    “替道侣寻仇。”


    季子琛震惊:“你是说他轿子里的那位内人?”


    萧明渝:“他的道侣正是鲛人一族的血脉。”


    “血脉?不是鲛人吗?”


    萧明渝道:“非也,他道侣的母亲是鲛人,父亲是鲛人湾的渔民。”


    季子琛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混血。”差点忘了,他身上趴着一只混血。下回说这话也得注意一下,不然叫人伤心。


    低头一瞅,短短这几秒,竟然就睡着了,还是安睡在他的胸口。


    还没说怎么寻仇呢?后续呢?


    季子琛只在心里控诉,呼吸一紧。萧明渝安静睡觉时真的像一座闭眼沉睡的雕像,五官优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那份独有的俊美。


    这么个美男子,武力MAX,竟就成了他的道侣。思及此,第一想法是不真实!第二想法是我运气真好!


    季子琛美美入睡。


    翌日,莫怜带人跟着萧明渝等人到了上次海怪消失的地方。


    莫怜提醒道:“那只海怪常年作恶,善用音波攻击,诸位仙君还请多加小心。”


    沈城主拂袖笑道:“莫君主当小心自己才是。”


    他这话看似在笑话莫怜不信任萧明渝,听在季子琛耳中却满是揶揄,甚至饱含火药味。


    第83章 穷途末路 一对狗道侣。


    莫怜负手笑了笑, 不说话。他忌惮萧明渝,所以对于这人的唐突之言,只能装和善忍着。


    作为一方之王, 这样小心行事,当真憋屈,季子琛心道。


    萧明渝与莫怜站在最前面商讨着, 季子琛百无聊赖环顾四周, 身边便凑上来一人。


    “季公子,说来惭愧, 你我见过不少次,我却从未有机会向你好好介绍一下自己。”沈城主站在他身侧, 羽扇在身前轻轻舞动,如似淡雅清风, 却难掩愁容。


    “在下姓沈名清和。”


    季子琛笑着道:“好名字。”沈清和在他心目中是个痴情种,因着对这人, 他倍有好感。


    沈清和笑意更浓:“谬赞了。”


    季子琛看了眼他身后的轿子,心中不禁感叹,竟然连抓海怪这般危险的时候都带在身边。但思来想去,因是担心心肝离了身, 安全没有着落。


    果真痴情。


    依着站位,他也是偷摸打量, 没想沈清和顺着他视线看去, 以为他在想为何从未见过自家内人出轿子,解释道:“他身子不好, 不便见人,还望季公子见谅。”


    季子琛笑答:“沈城主多想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 前方海域传来鲛人前锋的禀告,说是找到海怪踪迹。几人御剑疾驰,鲛人在海域中速度也不慢,甚至有要快过他们的意思。


    等到了地方,海域茫茫,乍一看与方才的海域并无不同。


    季子琛嘀咕道:“真的是这里?”


    此言一出,不少鲛人看了过来,眼里全是费解。莫怜不紧不慢道:“不会出错的,季公子有所不知,我族千百年来与海怪对立。海怪狡猾,踪迹难寻,我族祖先聪慧,通音律,观察颇久,特地作了首曲子,也算作一种秘术,用来找寻海怪。”


    前方海域中飘着几名拿笛子的鲛人,季子琛不好意思道:“原是如此。”


    莫怜道:“无妨,此等秘术季公子不知也情有可原。待会儿只需萧君出手协助我族抓住这海怪才是重中之重。”


    整个事情季子琛并未参与多少,内情也只知道个一星半点。但昨日萧明渝跟他说了那番话之后,眼下他竟感兴趣起来,问道:“抓到这海怪之后,不知王上打算如何处置?”


    季子琛身份特殊,莫怜对他解答的耐心出奇的多:“自是献给海神大人,祈求海神归还这海怪吞吃的神力,再回归海域,反哺自然。”


    海神?神力?没听过。但是能理解,别这般庞大的种族,就是体量渺小的组织,都有自己的信仰,有的是宗教,有的是某种信念,诸如此类,所以并不见怪。


    海面之下,不知离他们多深的地方,传来闷闷沉沉的叫声。这海怪是感知到自己被包围了,发出挣扎的哀嚎。


    莫怜到前方张罗布阵,萧明渝立于他身侧,他偷摸问道:“这么大张旗鼓,不怕海怪又跑了?”


    昨日那叫人昏昏欲睡的旋律还犹在耳畔,对于这海怪的遁逃能力,季子琛有点担心。


    海风扑面,法术支撑起防风罩一般的护盾将几人包裹在里面。萧明渝碰了碰他的手,似乎在查探他冷不冷。微有凉意,放心道:“不会,我设了阵。”


    季子琛不解:“那上回你为何不设阵,给这海怪跑了?”


    萧明渝眸色深沉地注视他,叫他心发慌,只听这人道:“昨日你在下面,布阵时间不够,我怕激怒他,伤了你。”


    短短几句话可不就是在说,萧明渝超级无敌担心他?季子琛双颊发热,喃喃道:“知道了。”


    仇鹰从前方回来,说莫怜唤萧明渝前去。人离开后,季子琛这边就只剩下沈城主和仇鹰,还有萧明渝的几名部下。今日倒是奇怪,没见到莫离,许是因着昨日的事情,想避开萧明渝?


    不得不说,自从穿书之后,他心思也深沉了些。明明很好奇这位温润清风般的沈城主该如何寻仇,但却能忍住,只往人家身上看两三眼。


    海怪不傻,感受危险,音波无法遁逃,便奋力往外游。它游的方向背离季子琛这边,所经之处带起一个个旋涡,阻碍鲛人追杀。


    鲛人手握三叉戟,本以为纯靠投掷扎在海怪身上。但这是修真世界啊,遂数把三叉戟斜指空中一点,上一秒还晴空万里的湛蓝天,四面八方蓦然飘来数朵乌云,黑压压一片中,紫雷交错,轰鸣作响。


    三叉戟所指之处,降下一道体型极为粗壮的雷电,白光乍现,刺得几人真不开眼。雷电以那点为中心,卷成一颗硕大的电球,四周滋滋延伸出数道细长短小的电流。


    这么危险的东西,涨到极限后,莫怜挥舞手中那把象征着权力的三叉戟,电球有所感应,唰的朝海怪遁逃的方向奔去。


    水体本就导电,海水含盐量高更甚。逃命的危机感往往会激发逃命者的潜能,是以海怪越游越快,激起的水花在海域上划出一道雪白绵长的痕迹。


    这电球一看就是鲛人族的绝招,威力无穷,哪能让海怪躲过。只见电球堕入水中,直直砸在海怪背部。


    毫不夸张地说,季子琛感觉那处海域在沸腾。这其中不仅是电球高温所致,海怪垂死挣扎,拼命翻腾也功不可没。


    下一瞬,电球滋啦展开,化作数道紫白丝线,就地为笼,将海怪包裹起来。电笼将海怪托起,浮出海面。


    几人终于窥见这庞然大物的全貌,果真如昨日季子琛所见,通体黝黑球状,像一头长了触须的鲸鱼,样貌丑陋,尾巴很大,两瓣尾残缺了一块。身上的海洋寄生生物因着方才的追击,连着皮肉被大片大片打落,情状很是狼藉。


    笼中滴落的水中掺着暗黑的血色,很恶心。


    可是,季子琛奇怪道:“这就杀完了?”


    仇鹰奉命守着他,答道:“没有,还差一口气。”


    带着疑虑看过去,季子琛猛然对上那海怪的眼睛,和鲸鱼类似,眼睛相较于整个身体极为偏小,不注意便很难察觉。可就是这般巧,那颗眼珠挂满血丝,眼角滴落黑血,直直看着他。


    不像含恨而终,也不是求救,这是什么意思?


    季子琛问道:“对了,萧明渝为何一直站在那边,他不是来帮忙的,也没看他出手啊?”


    仇鹰愣住片刻,又道:“想必萧君已跟季公子说了。他族的恩怨外人本不该干预,此次出手也只是萧君为了救季公子应下的,萧君助其封住这海怪遁逃的方位,做到这般,已是仁义至尽。”


    季子琛抿嘴点头,没得他插嘴的地方。无聊往那边看去,莫怜笑容满面,朝萧明渝说着什么。


    这片海域往南就是海神祭坛,鲛人族退居幻境居住多年,这祭坛还能完好无损,全都仰仗于鲛人族先祖设下的结界。


    六根粗壮的石柱,雕刻六名姿态各异的鲛人,攀附其上。看样子是鲛人族所信仰的神明,用来镇守此处。石柱环绕着一块平台,平台与石柱底端相连,石柱顶端有沉重的锁链缠绕。


    其中一根石柱上,雕刻着一位坐着的神明,卷长的头发,长粗的尾巴,神情让季子琛想起思考者那座雕塑。


    莫怜向他们说道:“此处就是我族祭祀海神的祭坛。”


    萧明渝表情很淡,沈清和淡笑如常,莫怜以为他们对此不感兴趣,没多想。季子琛却惴惴不安,他直觉沈清和要在此处动手,但具体怎么样他不知。


    莫怜命人将海怪钉在祭坛中央,周边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鲛人。虽是怪异,莫怜却没有任何异常。


    他们几人御剑在不远处,按兵不动。


    祭坛四周安静得骇人。半晌,鲛人们右手置于胸前,向海神那座雕像虔诚俯首,低声吟唱。祭坛中的海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血水流淌得到处都是。


    这么血腥的场面真的会是一方神明所希望的吗?


    忽地,季子琛定睛看向某处。所有鲛人都闭眼吟唱,怒目圆睁的莫离在族群中挑起季子琛的注意。


    下一刻,莫离抬手一挥,手中赫然出现一把三叉戟,与季子琛见过的所有三叉戟都不同的是,这把全身镶金,日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海神的指引。


    莫离所瞄准的方向正是鲛人簇拥的莫怜,他在蓄力,亦或者说他在凝聚灵力,将这把三叉戟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这时候下手可不明智,且不说莫怜的心腹都在场,单论破坏海神祭祀这一点,就能被当场处死。


    虽然这小屁孩说话冲人,但心底不坏。季子琛心急欲闪身上前,闭目两秒位置却分毫未动,回头一看,萧明渝正拽着他的手腕。


    见他看过去,深吸一口气道:“不要管他。”


    季子琛皱眉,单手想挣脱:“为何?这也是一条命。”一条他可以挽救的命。


    萧明渝似乎被什么影响了,呼吸不稳,神识微乱,表情凝重:“你是觉得我不近人情?”他说完,便没再做声,那模样却像是季子琛当面承认了这句话,受到伤害,正自顾自孤单地舔舐伤口。


    季子琛不忍,摇了摇头,方才确实冲动了。可那边该怎么办?


    不用他说,祭坛猛地崩塌了大半边。一股强大的推力席卷而来,碎石夹着粉尘塑出推力的形状,将周边的鲛人悉数推开。大块的石头落入海水中,掀起巨浪。空气中、海浪中裹挟着海怪的碎肉黑血,血腥味弥漫四散,令人作呕。


    一时间,鲛人尖啸,与巨石撞水声混做一片,刺耳又难听。几人皱眉,怪叫许久才随这场混乱停歇。


    抬手挡了会儿灰尘,季子琛再去寻找莫离的身影,无果。莫怜被鲛人一窝蜂护着,显然没有受伤。


    季子琛无头苍蝇找了一阵,视线却被鲛人族群的动静吸引过去。萧明渝牵着他往后退开,他才注意到莫怜正对面的空中,沈清和一手提剑,一手握着一坨血肉。


    终于要开始了吗?


    季子琛喃喃道:“那是什么?”


    “海怪的心脏。”萧明渝的声音平稳,像在说什么很平常的东西。


    季子琛又问:“莫离那小子呢?刚刚一片混乱,我没看清,莫怜无碍,他是不是没有刺杀成功?”


    萧明渝不爽他嘴里提别人:“不知,方才他没有出手。”


    那人去哪儿了?被波浪袭击的鲛人族中,老少妇孺都有,安然无恙的大有人在,而且都在莫离原先那块儿。莫离虽然身形比别人小了些,但敢独自一人到海怪出没得海域,实力绝非凡夫俗子。


    莫怜推开心腹的搀扶,只差寸许,他的命就葬在祭坛上方这人手中了。他看向远处的萧明渝,这人置身事外,并不像要出手或阻拦的样子。


    他刚刚站得离祭坛最近,那股推力对他的心肺都有冲击,再多一个敌人就必死无疑。所幸对方只是一个看客,他心道。


    他看了眼沈清和,又向萧明渝问道:“萧君,你的部下这是何意?”


    明知道萧明渝不会管,但他还是问。萧明渝轻嗤:“沈城主可不是我的部下。”


    莫怜平时带人周到的平易近人早已消失,转正视线,眼中杀意汹涌:“沈、城、主?”


    沈清和镇定自若:“莫君主别唤我这个,鄙人姓沈名清和。”


    莫怜闻此,轻松了似的:“你我并不相识,不知你坏我族祭祀,意欲何为?”他身后聚集了许多鲛人,除去前排健壮的心腹护卫,后面还坠着不少鲛人在看戏。


    季子琛扶额,真是以性命为代价前排吃瓜啊。


    沈清和不再儒雅,反倒满脸轻浮,有种视人命为草菅的疯意。他不看莫怜,满目海怪的心脏,又道:“我只是一方城主,莫君主不识我乃为常理。可——我内人你应该认识。”


    能说上几句话,莫怜又觉得事情还有转机,温文尔雅道:“哦?不怕沈城主笑话,我虽为一方君主,却囿于这一方海上,孤陋寡闻,不认得多少人。既然海怪尸身被毁,留有一颗心脏,不如你把它还给我族,这笔账一笔勾销。”


    季子琛差点被莫怜的话给逗笑,真是脸皮子被人捡着往地上摩擦。这帮鲛人看戏就不觉得丢人吗?而且这颗心脏真的那么值钱?


    沈清和轻蔑笑道:“你自然认得。”


    “百年前,鲛人湾有一渔民偶然救了一名鲛人,即使跨越种族,二人也日久生情,不久诞下一名混血婴孩。他二人恩爱,第二年又诞下次子。”


    沈清和一脸玩味,莫怜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闪过一丝警惕,竟大大方方道:“我对于族人的管束确实不严,沈城主所说之事,常有发生,我平日里忙不过来,偶有管不到的也正常。这确实怪我。”


    “是啊,这件事当然要怪你。只不过,我说的不是那些。”沈清和摇头。


    莫怜僵笑道:“那说的是哪些,我年岁高,不定记得。”


    沈清和道:“莫君主肯定记得。百年前,你当了首领,此女乃你座下最爱的歌姬,歌喉独特,颇负盛名。”


    鲛人中有人开始嘀嘀咕咕:“他说的是游珑吗?”


    “还能是谁,王上那时候最爱的歌姬只有她。是个美人,我还记得呢。”


    “是的,游珑就是与外族通奸而死,当时是在蜀伯庄被抓回来的,被天雷打死的,那是海神的旨意。”


    季子琛心道,这帮子民怕是被糊弄了,他盲猜那天雷是莫怜自导自演出来的。


    沈清和用法术将海怪心脏停滞在空中,又用净身诀给自己净收,血污消散。他笑道:“莫君主不记得,你的族人记得挺清楚的嘛,叫他们给你说说,回忆回忆,别再贵人多忘事了。”


    他说完又朝萧明渝身后的轿子那看了一眼。季子琛回身看到轿子,猜想萧明渝应是答应了帮他看守内人,其余的一概不插手。


    莫怜冷静道:“沈城主有所不知,我族与他族通奸者,杀无赦。那歌姬分明被我处死,尸身都不剩分毫,沈城主可别开玩笑,说那轿子上坐着的是她。”


    沈清和似乎被他的猜想惹笑:“莫君主果真年事已高,胡言乱语呢。我内人身子不好,不便露面。我也懒得同你多说,他的母亲就是你口中的歌姬。”


    鲛人族中的护卫有人闻此大怒道:“休得对王上不敬!”说罢便举起手中的三叉戟以示武力。


    季子琛听到萧明渝说:“愚蠢。”


    沈清和根本没看他:“我此番来此,一是找你报仇。”


    莫怜脸上的虚伪终是崩盘,邪笑道:“二呢?”


    “借你胸口那快鲛人鳞一用!”话音刚落,沈清和提剑一个俯冲往下,鲛人四散逃窜,不少潜入海底深处。


    护卫上前御敌,却被沈清和几道破空剑意掀翻在侧。莫怜只身召出自己的三叉戟,刚好卡住沈清和的剑。


    两人僵持不下,莫怜故意说话拖延:“鲛人鳞可是我族每人最珍贵的东西,由得你胡来!”


    沈清和狠绝道:“我可没咳有问你点头与否!”


    剑意滔天,以二人为中心荡开,在不远处形成几米高的海浪。许多逃跑不及的鲛人被这浪卷翻,有的甚至从深海里被卷了出来。顿时化作惊慌失措的逃难者。而能庇护他们的王上,却被沈清和刺出几道血口。


    沈清和边进攻边道:“速战速决吧,莫君主。”


    莫怜摆尾掀起浪花,对方攻势迅猛,三叉戟没有足够的时间召唤雷电,护卫方才被剑意震伤,眼下能不能护住他都是难事。


    其实若放在平常,沈清和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方才抓海怪损耗颇多,让沈清和钻了空子。


    莫怜如临大敌,却无法潜入海里,因为只要他有这个想法,沈清和便会用剑意给他震出来。


    季子琛不禁道:“沈清和剑术挺厉害嘛。”


    身侧的萧明渝沉声:“嗯。”


    季子琛偷摸看他一眼,又补充道:“但论剑术,还是萧兄最厉害。”


    幸好他反应快,本就惹了萧明渝,作死和好好表现他还是分得清楚的。不然这醋坛子一翻,后果不敢想象。


    可萧明渝并未反应,目不转睛盯着沈清和,不知有意无意,问了一句:“此番寻仇,你如何看?”


    怎地突然问这个,季子琛摸不准意思,坦荡道:“常理。”


    然后萧明渝就没再说话了,这话说得一头雾水,季子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那边便传来一声惊呼。


    原是莫怜使阴招了。


    沈清和身上中了三叉戟数次,哪能料到这上面有毒。而且这毒因着他的动作与体内灵流早已传遍全身,他面色发白,嘴巴乌青。


    莫怜气喘邪笑:“沈城主不如早些停手,我还能给你解药。”


    给不给是一码事,要不要又是另一码事。沈清和嗤笑:“我自幼流浪中原,一步一步当上这城主,什么毒没中过,早已百毒不侵,你不信到可一试。”


    莫怜问道:“敢问是哪座城的城主?”


    沈清和抹掉唇角的污血:“我早就卸任,只算得是前城主了,正是伏胤城。”


    后面三个字叫莫怜脸色煞是好看,惊道:“原来是你!”


    什么?这里面还有梁子?季子琛撑着耳朵听,生怕遗漏了细节。


    “你就是个小人!是你封锁了天堑!”


    沈清和承认道:“是我,可是那哪里是什么天堑,不过就是我脚边的一条灵河,哦不,对你这中下等的东西,可不就是头顶的天?”


    赤果果的羞辱让莫怜脸色铁青,沈清和继续道:“我锁了天堑之后,又打不开。想寻仇,懒得跑大老远找你。”他往萧明渝那边昂了下头,“便请他帮我打开了天堑,破了你这吃人的法阵。”


    “但你也是不怕死,竟将他心爱的道侣招进来。可是正好,我也多了一分助力。”他说罢,便看向萧明渝。


    季子琛听到“心爱”二字,耳根子通红。萧明渝抬手召出一块宝石,这东西季子琛熟,琢光剑上的宝石嘛。


    他顿时明白了,萧明渝这是要替他报仇?难怪刚刚问那些,莫怜这种小人就该被这样对待,也不知道霍霍了多少人的性命。


    莫怜一看宝石,整个人颓住,一颗心坠入寒潭,颤声道:“你是……你是那个人的儿子?”


    萧明渝懒得回话,刚欲催动宝石,残缺的海神石柱猝然震动,一道魔掌朝他劈来。


    季子琛被人揽在怀里躲过一劫,其他魔族下属躲避不及,被打伤了几位。轿子被萧明渝临行前踢上一脚,到了安全的位置。


    魔掌打空,落到海里,良久震起数丈高的巨浪。


    在场该跑路的都差不多跑了,留下的也不怕这些。纷纷朝石柱看去,那海神竟动了。


    半晌又说话:“可叫我好找啊。”


    这声音一传开,别人都愣住,季子琛的脑子却炸了——这他妈不是庄旬吗?


    他忍不住吐槽,这么小个地凑这么多人干嘛?怎么都爱凑热闹?为什么都偏爱修罗场呢?还有,庄旬他都多久没见过了,过来干嘛?


    别人做出反应前,莫怜已是一副摇尾乞怜的姿态:“庄公子,我就说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你。我求求你帮帮我,那时候是你帮我夺得这位子,你再帮帮我,除掉这些人。”


    庄旬现身,坐在石柱顶端,声音懒懒散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让你过段时间再召人献祭抓海怪,偏不听,现在知道求我了?”


    被打伤的护卫听此,头都要抬不起了。也是,谁家君主这么没脸面?


    沈清河站定道:“原来是庄公子造访,有失远迎。”


    庄旬兴致不高:“不必你迎,我只要。”他指着那轿子:“把轿子里的人给我,我便不追究你。”


    开玩笑?这不是沈城主的心肝肉……


    “好。”沈清和道。


    季子琛难以置信,看着萧明渝,挤眉弄眼问话。这人却紧了紧搂着他的手臂,没说话。


    满脑子问号,却见庄旬刚动身向轿子飞去,沈清和出剑朝人刺去,速度极快,却未伤人半分,反倒被一掌劈开。


    出掌的不是他人,正是伏冥。


    庄旬甩甩袖子,呵道:“不守规矩的杂种。”


    季子琛下意识守到轿子边,一手扶在栏杆上,心想,既然这两人都在,那……忽地轿子往下一沉,季子琛回身看去,吴恒正蹲在轿子尖尖上朝他做鬼脸。


    吴恒状似可怜道:“又见面了啦,季兄弟,我好想你啊。”


    哗的一声,萧明渝往那边打了一记魔气暴击。吴恒可怜巴巴往庄旬那边跳去,边告状道:“你身边那人真恐怖!”


    季子琛感受到身侧之人的冷煞之气,心虚看过去,这人竟然生气了。朝他道:“见他在此为何不出手?”


    “叙旧?”


    哪敢啊,我的乖乖啊!


    他笑道:“没,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那边沈清和再次站定,几人对峙正准备说话时,莫怜却疯了似的大叫起来。几人看去,莫离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把将自己的三叉戟插入莫怜的心脏。


    经历方才的打斗,莫怜已是强弩之末,那些护卫各个震惊却无一人敢上前制止,因为起不来。


    众目睽睽之下,莫离的三叉戟竟散发出王者般的圣光,莫离吼道:“去死吧!”


    莫怜口吐鲜血,不可置信道:“竟然在你手里!”说完就翘辫子了。


    一代首领陨落,季子琛只关心,那是什么东西?


    有鲛人纷纷喊道:“是海神的圣光!”此声一出,能动的鲛人都在朝拜,不能动的则是垂首。霎时间,头顶雷云滚滚,一道天雷降下,劈中三叉戟,随后三叉戟迸出数道金黄光线,肉眼可见的,莫离的身体在变壮硕。


    季子琛擦擦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切顿悟了。那是莫离父亲留给他的三叉戟,里面蕴藏了鲛人所谓的神力。莫怜定怀疑过那东西,但这百年来,莫离瘦弱不堪,根本没有要造反趋势,也没有能力,所以将重心放在了外面。


    也就是这头海怪的身上,也许他以为承载神力的东西被海怪误食,这才致使海怪灵力暴涨,鲛人族屡屡败退。


    很可笑,也很可悲。


    莫怜尸身原地蒸发,留下一片鲛人鳞,被莫离收入囊中。他挺起强壮的身姿,说了一句鲛人族的俚语,鲛人族便悉数遁走了。


    莫离扫视周边,他的眸子变成了金光色,卷曲的金发散发着霸王之气。


    实力不详,在场没有人会惹他,却听他冷冷道:“这是我的地盘,你们之间的恩怨,该如何解决,尽早,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离开。”


    莫离眼神狠辣,再无稚气:“否则,后果自负。”


    庄旬第一个接腔:“行,那你也莫要插手。”


    莫离默认,看了季子琛一眼便一头扎进了水里,离开了。


    季子琛听到萧明渝“啧”了一声。


    四周氛围陡然凝重起来,庄旬朝二人道:“许久不见,二位别来无恙啊,尤其是,萧、君。”


    真够挑衅!季子琛回道:“见到你可不会再无恙了。”之前在琉璃城的遭遇是血和泪铸就,叫他对庄旬咬牙切齿。


    庄旬道:“你可不必怕我,你身边那位,这些年入主魔族,可给我整了不少幺蛾子。我还是头一次见比我还记仇的人。”


    季子琛疑惑,萧明渝在魔族的所作所为他一个都没见过,也不知真假。他呵呵道:“他记仇?难道不是你可恨?”


    庄旬哈哈大笑:“得了,今日不是来找你们算账的,我只要轿子里的那人,你们只管让开便是。”


    这人真是怎么看都很讨厌,季子琛横剑拦在轿子前,狠声道:“你让我别管,我就别管,你当我是什么?”


    庄旬道:“可是你身边那位,好像不太乐意加入你啊。”


    季子琛侧首看向萧明渝,情况紧急,他也不知自己脸上滋满了怒意。便见萧明渝也横剑,同他一起拦在轿子前。


    他刚想对庄旬说“看,他可听我的话”。下一瞬便记起一件重要的事——庄旬最喜欢搞偷袭。


    回首之时,庄旬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头顶传来这人的嘲笑:“一对狗道侣!”


    哈?


    在场之人,萧明渝的战力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庄旬早有准备,躲过了践尘的一劈,刚准备出声嘲讽,却见腹部的袍子被割开一道大口子,几个火苗还在上头窜动。


    随意灭了火,庄旬道:“没想到,许久不见,又变强了?”


    季子琛喊道:“别跟他说话。”庄旬这人劣根得很,人走了,还要踹轿子一脚。季子琛去截这轿子,人也跟着到了远处。


    声音在茫茫海域显得极为空灵,却见庄旬嬉笑一声。


    轿子上炸开一声,轿子完好无损,只是被烧着了。这般情急之下,沈清河还被伏冥和吴恒缠着。


    季子琛说了一声“冒犯”,便打开轿子门救人。入目之人叫他一阵惊愕,下意识道出口:“温流年?”


    轿中人竟然是温珏之一的温流年?!难怪庄旬要找人麻烦。


    他颇为吃惊,温流年竟然长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原来温珏两兄弟就是那歌姬的孩子。难怪音律极佳,可这般狼狈的样子谁敢认他是天音阁的天之骄子?


    半躺在轿子中,唇色发白,泪流满面,极为虚弱,像是一张薄纸,风一吹就会碎了似的。季子琛依稀能听到他嘴里在小声重复:“父亲、母亲,孩儿给你们报仇了。”


    季子琛无法,温声催促道:“轿子烧着了,里面危险,温公子,你快随我出来。”


    温流年魔怔了似的,听不见他说话。季子琛咬牙将人抱了出来,边问:“你家兄长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温珏是不会分开的,况且这人还是温道尘疼惜的亲弟弟。这话刺激了温流年,鼓鼓流泪的双眼终于闭上,唇上被咬出一道血痕,似乎是想起了痛苦的回忆。


    季子琛将人搂紧,便听人痛苦道:“哥哥没了。”几乎是同一瞬间,泪水浸湿了季子琛胸前的衣襟。


    待他落定,温流年感受到什么,猛地睁开眼。庄旬被萧明渝击开,阴冷地笑着看季子琛这边。


    温流年正对上这双眸子,尖叫道:“就是他!庄旬!是你杀了我哥哥!呜呜呜呜……你还我哥哥……”


    这声撕心裂肺,沈清和听得真切,挥剑的手都要不稳了。他想人心切,吃了伏冥几掌,闷哼两声仍是要往那边去。


    季子琛安抚着人,却听庄旬嘲弄道:“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怎么知道索你命的来了?你哥哥死的时候可求了我好久,让我饶你一条狗命。”


    温流年越听越疯,悲痛欲绝,不会辩驳,只剩下啊呀啊呀的嘶吼。


    “你倒是惜命,逃得快,没见到你哥哥最后一面,他死得很惨呐,我将他丢了去喂灵蛇,我的灵蛇可是喜欢得很。”


    温流年不叫了,胡乱喊着“哥哥”,又莫名搔挠全身,像是爬满了虱子。明明温珏两兄弟高风亮节,若不是庄旬也不会是这般疯子下场。


    季子琛咽不下这口气,呵道:“你踏马给老子闭嘴!”


    偏生庄旬贱兮兮笑道:“我偏要说!他兄弟二人三番五次坏我好事,打伤我道侣,怎么就许你家道侣记仇,不准我了?”


    他忽然正色看向温流年:“还不将东西交出来!若你识相,没准我大发慈悲,等杀了你,将你的尸身喂灵蛇,好让你兄弟二人葬在一处。”


    季子琛怔住,什么东西?


    第84章 人死莫悲 双修功夫如何?


    庄旬右手握成一个球, 掌心紫黑之气涌动,汇聚一团,形成千机锁。他注意到季子琛的不解, 突发心思跟人解释:“你若想知道他偷的是什么,自己问他便是,别干看着我, 真无趣。”


    怀中人蓦然冷静下来, 一只手在胸口处握拳,强调道:“我没偷, 那是我和哥哥的,是庄旬这个小人从爹爹那抢走的,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没有偷……”最后这句又被重复了数遍。


    季子琛无奈, 这种情况他能问出个蛋来!


    一旁,萧明渝似乎隐忍许久, 终是道:“先放他下来。”


    季子琛刚准备让人站在自己剑上,又察觉温流年没有双腿,只有一条尾巴,这没法站啊。他轻声问道:“你能变出腿吗?”


    庄旬耐心耗尽, 替人答道:“他不能,垂死之人, 还是条鱼, 当然维持自身最原始的形态最为省力,你说是吧, 温小公子。”


    温流年这时神志又清醒些,面色依旧发白,声音细细道:“季公子, 你将我放下来吧,我靠尾巴能站稳。”


    季子琛答好,刚松手,庄旬的声音便由远及近:“蠢东西,你以为老子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又偷袭!


    庄旬一掌劈过来,被萧明渝贴臂擒住。他眉头皱出三层,萧明渝抓他的五指呈鹰爪,劲力他再熟悉不过,他突然嗤道:“没想到,那狗东西竟将我张家绝学交给你,吃里扒外的东西!”


    说罢,庄旬收掌握拳,忍着剧痛,手臂往外一拧,将萧明渝的胳膊挣脱,另一只手藏在身侧,不等人防备便劈过去。


    萧明渝早有预备,两人离得如此近,他也能精确出剑,施展开来。践尘并未被催动,单靠锋利的剑锋,便切断庄旬偷袭的那只手。


    季子琛搀扶着人往后退开,离了一定的距离,本以为安全了,后背便被什么东西抵上。一回头,苍天啊!竟然是千机锁变作的大型木块。庄旬这人出手阴且快,真叫人措不及防。


    他抱着人施展不开法术。御剑往东飞去,又是一个木块,真是头疼。灵机一动,木块成型需要时间,他可以利用时间差找到出路,神识随意感知一瞬。心道,找到了。


    东边。


    搂着人往那边冲刺,温流年却喷出一口血来。季子琛防备不及,被迎风溅了一脸血。他随意抹掉,察看温流年的情况,却听人道:“季公子,你放我下来吧……咳咳……咳嗯,我活不久了。我不想拖累你。”


    “我……”


    季子琛听人声音蔫了下去,凑过去听,温流年欲哭无泪:“哥哥没了,大仇已报,我也不想活了。”


    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季子琛顿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捏着,紧巴巴的。垂死之人求死,这可不好劝生。


    温流年察觉他的迟钝,突然蓄力挣脱了他。


    瞬息间,怀中空空,被海风灌满,季子琛大叫道:“温流年!”


    众人闻声望来,只见一人自高空坠落,马上就要坠入海中。季子琛御剑几乎垂直往下,却被遽然出现的木块拦住脚步。


    他愣住,看到温流年松开胸口的拳头,露出一枚绿色玉坠子,隔太远,看不大清,他不敢断定。这东西有细绳吊着,在温流年眼前胡乱飘摇,就像其主人摇摇欲坠的一条命。


    温流年在玉坠子上咬了一口,那东西竟然轻易就碎了,流出墨绿的液体,一部分被风刮走,剩下的都入了温流年的嘴中。


    庄旬笑得奸邪,不过片刻,身后爆发出一阵强大的灵流波动,伏冥略微粗喘,拎着昏迷不醒的吴恒退到他身侧。笑意褪去,他问道:“怎么了?”


    伏冥吐掉嘴里的沙石,道:“疯子,自爆了。”


    庄旬很意外,很久没在伏冥这块木头嘴里听到这种话了。他饶有兴趣盯着那片,沈清和将自己的修为自爆,用强大的灵力波将桎梏自己的人逼开,看来是被逼急了。


    其余人一听,皆是难以置信。这世间竟然真有人会主动自爆。


    数米高的尘雾渐渐消散,方才残存的祭坛差不多被全部震碎,只剩下一点断壁残垣。萧明渝亦是不可置信,沈清和平时低调,很少在别人面前展露实力。


    但能当上伏胤城的城主,哪里又会是一枚善茬。


    只见沈清和白衣被血浸透,墨发杂乱,不复儒雅。全然不顾他人往温流年那边赶去。


    温流年是在即将入水时被人接住,抱进怀里。这人浑身血腥味,刺鼻得很,却第一次叫他感觉到安心。他疯了似的笑了笑,只说:“傻子。”


    沈清和虚弱得很,仍是绷紧神经,保持强弩之末最后的强硬,拿出腰间的一个小瓷瓶,发着抖给人喂药:“别说话,吃下……咳,吃下去就没事了,小年。”


    季子琛早已躲开木块夹击,御剑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这两人抱在一起,充满着悲情,他也救不了温流年,只能跟着揪心。


    温流年咳出血,想到什么,一会哭一会笑:“放过我吧,你的心愿不是完成了吗?我已是将死之人,你何必废了一身修为来救我,不值得……”


    沈清和呵斥道:“值得!为何不值得,我自幼就喜欢你,这么多年一直喜欢,好不容易跟你做了几日夫妻,为何要放手,修为没了可以再练,但你不可以离开我,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怀中人身子开始变得僵硬,沈清和握着他的手注入所剩无几的灵力,徒劳无果,他又抱着人的胡乱亲着,好像这么亲着,人就会好起来。


    温流年眼神涣散,声音已经微不可闻:“沈清和,谢谢你,帮我了却心愿,来世……别再遇到我了。”


    沈清和急道:“我偏不,我就要缠着你,我要早点遇到你,我要娶你做我沈清和的妻,我只要你!你别离开我!”


    “别……亲我了,哥哥会生气。”涕泪间展露一个笑颜,温流年便安静下来,只余下眼眶的泪依旧温热。


    沈清和旁若无人的哭嚎着,季子琛眼底温热,回身萧明渝便在他身后。


    庄旬不顾人家悲痛欲绝,人站在半空中,质问道:“人都死了,哭个什么劲儿?你沈清和趁人之危的小人,快些告诉我,上回将他救走,他带走的东西在哪儿?”


    沈清和不语,仍是抱着人,珍惜地擦着对方的脸。季子琛气不过,答道:“你踏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别在这儿碍眼!”


    庄旬轻笑:“就凭你也配跟我这么会说话?”他看了萧明渝一眼,嘲道:“也对,不就是个吃软饭的东西,仗着萧明渝四处咬人,你能有什么本事。”


    这话点燃季子琛的怒火,他提剑便上前刺去。萧明渝人也没拦住,便被伏冥半路截下。


    想起琉璃城的经历,萧明渝挑眉迎上。伏冥没有法器,武器就是自己的一双手,这手被上古魔火淬炼过,攻击与防御能力是一等一的好。


    这些年他碰到过萧明渝,本以为是个心高气傲的小毛孩,顶多在他手里蹦跶几下。谁料再一次在南冥遇见,便被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那回是天时地利,人不和,他负伤而上,不作数。这回,他要好好打一场。


    萧明渝将人视做手下败将,没曾想对方实力也上了一层楼。可那又怎样?人家上一层,他就连上两三层,叫人追都追不上来。


    两人周身充斥着魔气,将要交锋,萧明渝朝身后喊道:“仇鹰!”


    仇鹰应了一声,人立马赶往季子琛那边。他上回好奇研究过季子琛变出来的水迷宫,虽然不理解这是哪门哪派的功法,却惊叹季子琛能在短短几年有如此进步。所以他不太担心季子琛落于下风。


    倒是庄旬连连惊喜,又一次撞上水墙,烦闷腾升,说道:“你从哪里学来的东西?竟然与你宗门所学有异。”


    “我为何要告诉你!”季子琛布下数面隐形水墙,这些都是无规律的,千机锁算不出来位置。提剑向人猛刺,又被庄旬狡猾躲过。


    这人跟条泥鳅似的,抓也抓不住。季子琛无奈,心下一狠,运起水迷宫的法术。庄旬略感不妙,但他生来最喜欢的就是未知的感觉,立马兴奋异常。


    “别不说话,太无趣了,我问你,萧明渝双修的功夫如何?可别糊弄我你们没做过。”


    季子琛闻言难免耳根发烫,呛人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不要脸啊,张启旬。你家兄长知道你在外面这般横行霸道,与魔族为伍,九泉之下都不能安心吧。”


    真好笑,他可是知道张启旬最怕别人提自家哥哥,如此软肋,拿出来拖延时间,最好不过。


    庄旬果然闻言色变,但只是一瞬又恢复邪笑:“你这张嘴封上最好,那小子死了,我今日心情不好,就找你算账。”


    季子琛又是一剑,道:“我跟你有什么账?”


    庄旬侧身擒拿他的手,抓住一片衣袖,撕拉开来,幸好只是外衣。庄旬甩掉东西,问道:“你不记得你在琉璃城同赵明松那个狗东西干的好事?”


    “我那具身体可是上好的冰藕捏的,赵明松那狗东西弄坏了,你又把吴恒带走,叫我好几年都用着粗制的身体,我可不要找你算账?”


    “你自己作孽,关我什么事?”季子琛刺不到人,水迷宫成型在即,便与人赤手空拳斗起来。他在系统那儿可是挨过很多揍,早已不是那个拳术身法小白了。


    吃手两招,庄旬便惊道:“你小子竟然还记得醉清尘的拳法?”他拳法一般,但不能说差,这小子居然没有被他几招压制,着实叫他警惕。


    季子琛故作高深,记得,但不多,全凭记忆的三脚猫功夫罢了,但是能在短时间震慑住人就行。


    呼的一声,庄旬走神片刻,便被季子琛蓄力推开,落入迷宫。只听他骂了一句什么,便再没了声。


    海域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水,所以这迷宫比季子琛料想的成型时间好要早些。上回萧明渝破阵,是因为火克水。


    而庄旬只能插翅难逃。


    第85章 爱凑热闹 看好你家小道侣。


    水迷宫已成, 季子琛在里面转悠,他的神识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庄旬的位置与一举一动。


    庄旬环顾四周,脸上未有茫然, 反倒是兴致大起,唤出千机锁,笑容阴沉道:“就你这点小把戏, 我见得多了, 我给你个提醒,千机锁能算出你的位置, 早点放我出去。”


    “否则,老子在你自己的法阵里弄死你!”


    他说完, 千机锁便解体,这次没有变作大型木块, 反倒是本体,细细的几根, 往四周飞散,碰到水墙便滋滋作响,像是猩红的木炭遇水,伴随着黑烟冒出。木条更是没有损耗半分。


    千机锁居然能将庄旬的灵力转换, 用出火灵根的法术,不愧是张家祖辈做出来的法器。季子琛惊叹之余, 并未慌张。水迷宫的水墙只不过受到一丝丝撼动。若是庄旬所说为实, 应该需要耗上不少时间。


    季子琛不屑回答庄旬的话,这人言行举止无一不狡猾, 一来一往,恐怕会影响他,遂提起乐风在水迷宫中寻找时机。


    随时间拉长, 庄旬的耐心明显变少,他不断出言谩骂,却无人回应,就连水迷宫外伏冥与人打斗的声音都听不到。季子琛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弱到不行的小鱼小虾,从一出现,他就没将此人放在眼里。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古话所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千机锁飞速运转,占卜方位,寻找生口。水迷宫的棘手程度远超他所想,庄旬随时提防着四周。


    良久之后,季子琛终于逮到他的后背出手。


    一剑刺上,季子琛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受死吧!”


    庄旬后退半步,四两拨千斤抵了一部分劲力,他两指夹着乐风剑尖。侧身,看似轻巧将季子琛往自己侧边拖拽过去。边如此边笑道:“莽撞小毛头,竟敢直接提剑上来,就不怕有去无回?”


    季子琛只觉自己像被一个无敌洞往前方吸过去,偏生庄旬的手像个铁箍挣脱不开。他松了手,翻身脚踩乐风剑柄,往后空翻拉开距离。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这要放在以前,单单后空翻这一个动作,他就够呛。


    庄旬诡计多端,即使处于下风,也没有示弱的姿态,保不准还有什么后招。季子琛留心警觉,乐风被庄旬一个猛甩,扔出水迷宫。


    佩剑可以凭借其主的灵力与意念做出动作,更有甚者可以不用一只手就耍出一套完整的的剑法。季子琛居于中等,他捏诀欲唤剑回来,无果。


    随便一想,庄旬心眼子跟菠萝似的,定是在刚刚不知不觉下了什么咒术,让乐风感受不到他,只能在是迷宫外面乱飞。


    季子琛咬牙,庄旬一个身位便缠了上来。两人拳脚相交,对于季子琛来说是绝对的不利。


    庄旬以为自己已经将人吓呆,哈哈笑道:“别发呆啊,跟我打一打,方才醉清尘那几招用得不错,我许久没有遇到拳法如此合我胃口,不对,是让我这么感兴趣。”


    怎么个感兴趣?季子琛敢说,庄旬碰到的人中,别人都是菜鸟,他也不例外,可他却有一点与别人不同,他激起了庄旬的怒火。


    有一种人内里分明怒火滔天,外在表现出来的却是兴奋,看着像是高兴,这种最恐怖,恰好庄旬就是这样的人。


    季子琛心情顿时通畅,虽然挨了几拳,但是刚刚的激将法也不是完全没用。若是在再下点猛药,他就能抓到庄旬的弱点。


    他出言道:“醉前辈生前你就打不过他,现在居然如此怀念他,可真奇怪,莫不是想念被揍的痛感?”


    庄旬拳法慢了一瞬,转而又无赖笑道:“你管得着?现在挨揍的不是你?”


    季子琛侥幸躲过一拳,背部又挨上一圈。必须赶快拉开距离,否则无法施展那些攻击型的水系法术。季子琛冷嘲道:“是,我是打不过你,但你这种不就是靠欺负弱小来寻找快感?”


    庄旬不惧人骂他无赖,反倒是颇为适应和喜欢,让别人不爽,生活不顺,他一直将这些当做他的乐趣。毕竟从一开始,这就是所有人扣在他头上的的帽子,他只是顺势接下。遂笑道:“那又怎样?”


    “之前你打不过醉清尘,就带着人在其他方面欺负他,这也是欺负弱小。可我猜那时候你并不是为了找寻所谓的快感,反倒是你的亲人,尤其是你兄长张启辙对你的疏忽,又或是说他眼里只有醉前辈,你这才……”


    若是旁人用这些刺激庄旬,除了会死得很惨,不会有半点效用。可季子琛不一样,他亲身见过,虽然是通过醉清尘,却足够叫庄旬心里头膈应,再说上几句便是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


    果然,季子琛话还没说完,庄旬一记重拳便杀了过来,怒道:“小兔崽子,胡说什么?你懂什么?!”


    这一拳差不多用上了庄旬的全部气力,可也正好没有再擒拿到季子琛的胳膊。


    季子琛回道:“是啊,我不懂,可我都看到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还有什么还狡辩的,莫不是被我说中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极不好意思,心道,对不住啦,张启辙兄弟。


    接着,他趁机唤出一面水盾,遇上庄旬这一拳,他被弹开一段距离。摆出射箭的姿势,水箭搭弓,须臾便五支同时离弦,唰的一声空鸣。


    时局变化太快,庄旬飞速抬手挡去一支箭,水箭扎入他的手掌心,鲜血顺着箭身留下。剩下的几只慢了点,却没射中人。不是季子琛剑术不准,而是庄旬身后之人。伏冥是火灵根,随意挥出几道拳风,剩下的水箭便全数原地蒸发。


    季子琛心中警钟大作,萧明渝不是拖着人吗,怎么就进来了?


    只见伏冥喘着粗气,那张常年冰冷的脸有了几分慌张。身上黑衣破了口子的地方比比皆是,一看就是拼死逃过来的。


    好笑,也不知方才说沈清和自爆救人,是个疯子的人是谁。可是萧明渝呢?为何迟迟没有进来?


    半晌,庄旬才缓过神来,自己着了道。


    季子琛面上冷静,实际心里已经开始想对策,有伏冥这等修为的火灵根在,这水迷宫就是形同虚设。


    但转念一想,不是没有胜算。伏冥这遭进来,肯定受了水迷宫影响,况且长久保持高额的魔气输出,破坏一道又一道水墙,他不信伏冥还能有先前厉害。


    如此盘算,季子琛不觉自己这叫趁人之危,他向来不喜欢被这总外物裹挟,生死之际,只有弱者才会论这些。


    可伏冥却没有管他,反倒是抓住庄旬手心的那只水箭,滚烫的魔气将水箭蒸发,留下一个血洞。


    不过片刻,伏冥便拿出草药将伤口敷上,再撕下衣角将伤口裹住。整个过程都透露着奇异的和谐。就好像这是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


    庄旬与他对视一瞬,激动的情绪似乎被抚平。站在这水迷宫中与季子琛搏斗,他损耗过多,眼观伏冥的处境,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二人都不便久留。


    季子琛问道:“萧明渝呢?”


    伏冥看他一眼,不说话。庄旬一张嘴,唯恐别人心里舒服:“这么久没进来,肯定是死外面了。你有空追着我们,不如去看看他最后一面。”


    看个鬼,主角光环这种东西拥有不死之身,就算是半死不活,剧情也能无中生有给他救活。季子琛心知这是庄旬的诡计,心头却乱作一团。


    庄旬笑意敛起,感知道什么,良久道:“哟,又来人了,这么个小地方凑这么多人。”


    又来人了?庄旬这警觉力在他见过的人中真是数一数二。可是,季子琛扶额无语,这当头,怎么哪里都是一窝人凑热闹?


    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季子琛一直注意着对面二人。


    庄旬低头跟伏冥说了句什么,又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对季子琛说道:“新来的这帮人可是来找萧明渝麻烦的,你还不快解了这法阵,出去看看,顺便也那我们当诱饵,吸引一下火力。”


    季子琛方才用神识扫了四周,感知到一阵熟悉,来的人不多不少,全是他认识的——灵霄山弟子。先不说来这儿干嘛,总之撞上萧明渝,势必要打上一场,到时候又是劝哪边的艰难抉择。


    老天真是跟他过不去。


    水迷宫很快消散,庄旬见计谋得逞,说道:“想不到你对萧明渝是真感情啊。”


    季子琛看向不远处对质的两波人,心里烦得不行,只对庄旬道:“还不快滚。”


    那边灵霄山为首的是贺安与江轩,前者还好,后者只怕恨萧明渝恨得牙痒痒。水迷宫在他们眼里是个庞然大物,第一次见,保持着对未知的敬畏与警惕,方一见东西消失,众人便齐刷刷往这边看过来。


    而后看到庄旬,便如沸腾了似的。他身边站着的可是扎扎实实的纯种魔族,修士见了,谁人不喊打喊杀。


    “快去救季师弟!”一人喊道,动作迅速,御剑往前,却被萧明渝一道暴击拦下。余下刺向庄旬等人的倒是畅通无阻。


    萧明渝固执道:“不准靠近他。”


    这人怒道:“你对我师弟见死不救,让他一打二,还不准我上前救他?岂有此理!”


    “该不会是你与那两个狗东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有人道:“怎么?我师弟又不是个物件,就算是,他也不是你的!生死有道,你见死不救,薄情寡义,他的命我们来救。”


    季子琛大老远就闻到这边的火药味,一个假动作就能打起来的那种。太头疼,他站选择落在势单力不薄的萧明渝身边。


    那边庄旬被追击几下,笑得愈发奸邪。只见伏冥凭空划开一道口子,搂着人准备离开。庄旬朝萧明渝道:“萧明渝,管好你家的小道侣,趁还有时间多多腻歪,我可是给你备了一份大礼。”


    “不必感谢我。”最后这句随着人的离开声音渐渐变小。伏冥划开口子的地方,数只仙剑扑空,这密集程度,季子琛想,若是庄旬真被刺中,那肯定当场退化成刺猬。


    心觉自己想法荒谬时,便听贺安开口道:“子琛,今日我们过来,是奉师尊之命接你回去的。”


    季子琛急忙问:“可是师尊旧伤复发?”他说的委婉,有意隐去自己与褚明锦之间的羁绊。


    贺安摇头道:“不是。”这话说完之后就一脸犹豫,季子琛在对面听得心急,催道:“那是?”


    忽地,萧明渝握住他的手,他回头一看,另一只手摸上对方的手,以示安抚。他早就想过,若是再因为什么原因要离开萧明渝一段时日,他会解释清楚原因再走。他实在受不了萧明渝在他面前像个毫无安全感的小孩。


    那种负罪感和揪心感是无法言喻的,却着实存在。


    江轩急性子道:“季子琛你还跟他待在一块儿,之前就算了,这回萧明渝干了这么没人性的事儿,你还跟着他,那你就有违师门教诲!”


    季子琛一头雾水,听到江轩的指责,下意识回头确认萧明渝的心情,没有暴怒,还能接受。他回道:“江轩,你不要乱说话,有什么事情,你先给我说清楚。”


    “你还不知道?”


    “什么事?”萧明渝难道死性未改又瞒着他做了什么?可是上回承诺过的。承诺?同为有前科的男人,承诺是多么轻飘飘的东西,他不会不清楚。原本烦闷的心情变得更烦,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信谁。


    江轩一听差点火冒三丈跳起来:“我就知道他不敢告诉你!你快过来,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信任。”


    萧明渝挑眉嘲道:“他不信任我,难道信你们?有什么用,你们没有利用过他?骗过他?”他说的是上回不打招呼就把季子琛拉回来救治褚明锦的事儿。


    此言一出,各个赧色毕露。只有贺安道:“好了,不说这些无用的。子琛,你这段时间在鲛人湾,应当不知外界发生的事。”他看了一眼萧明渝,对方倒是毫无心虚的意思,冷面相待。


    季子琛静听后文,他极不希望是萧明渝对他有所隐瞒,但就论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萧明渝一件都不说,就已经算是隐瞒了。可是看向萧明渝的眼睛,却不见人说谎。


    这时,头顶不知何时乌云密布,雷声呼号,众人抬头,一道闪电劈下,正中海面上一把三叉戟上,那是莫离。


    “一刻钟已到,还请众人离开此处。”莫离并未启唇,这声音空灵,听着像是神谕。


    江轩等人早就急不可耐,也懒得花心思解释。抓住时机上前抢人,却被萧明渝一剑撩开。江轩没想到疯子反应这么快,大声骂了一句。


    季子琛听到耳边有人说:“他是我的,谁也不能带走他。”这声音颇为阴沉,他确信萧明渝开始有点失控了。


    他手心满是汗,想在衣服上擦一擦,却被萧明渝抓住,闭目凝神,放到了自己脸上抵着,好似季子琛就是阻止他失控发狂的灵丹妙药。、


    冰凉的触感叫季子琛心惊,刚准备说话,江轩就迎了上来。


    江轩见两人挨得近,怒道:“季子琛你真是冥顽不顾。”


    萧明渝带着人躲开,季子琛也喊道:“你没事骂我干嘛?叫你将事情说清楚,你一点都不说!”


    他这么说,就是为了让江轩说出来被打断的后续,偏生莫离看他们两拨人打起来,嫌不够乱似的,竟降下数道雷电,这下所有人不仅要对敌,还要躲垂直蹦下的闪电,好不手忙脚乱。


    正在这时,江轩朝贺安喊道:“用仙人给的东西!”


    啥?仙人?季子琛立马联想到萧明渝他爹。萧明渝在他耳边啧了一声。


    贺安唤出一枚宝石,雪白晶莹通透,与萧明渝那颗除了颜色,没有差别。


    灵力甫一灌入,一阵灵光闪现,刺得所有人睁不开眼。萧明渝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却还是受其影响,体内的魔气被强势压低,全身乏力一瞬,便感受到怀中人被人猛力扯走。


    再睁眼,灵霄山的人早已不见,只余下滚滚天雷与他的一帮部下。


    萧明渝满脸阴骘,别人眼中,似乎只差一步,他就要血洗当场了,宛如罗刹。


    仇鹰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萧明渝身侧,被周遭的威压弄得喘不过气,忍着不适禀告道:“萧君,仙门百家已经在北冥东侧驻扎。”


    海域辽阔,海风适时卷来闷热的空气。良久,仇鹰才看到萧明渝飞向莫离。


    第86章 夜会偷情 可能是因为等太久了?


    季子琛醒来时, 后脖颈那处剧痛无比。一是因为他昏迷之前,有人给他狠狠来了一记手刀,二是他睡太久了。


    这个念头刚成型, 鞋也没穿,他就冲到了门外。这里的院子,一草一木都如此陌生, 装潢风格却像极了灵霄山。


    他睡的房间在二楼, 很容易就能看到,这间院子朴素的全貌, 以及,四周的崇山峻岭。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却无法断定是什么, 直觉与萧明渝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他必须快点回到萧明渝身边,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季子琛顺着木质楼梯往下走去,哒哒哒几步转出楼梯口,大跨几步到了院门,抬手准备拉开门栓, 却被一道结界给拦住。


    他这是被关在这里了?完蛋,若是他不出去, 他敢肯定, 原著不少人血淋淋的结局会如约而至。


    他在原地焦急地来回踱步,倍感自己身负拯救苍生的重担。


    忽地, 左侧鹅卵石平铺的一处空地,传来木棍破空的声音。这里竟然有人?


    他闻声过去,只见一位身穿白衣的老者, 白发白眉毛,中长的白胡须,不怒自威。手握一根拳头宽的木棍,在练习武术之类的动作。


    季子琛不认得这是什么,也不知这位是谁,因为原身的记忆力也搜寻不出此人。但是一看就不好惹,眼下看来只有这人能放自己出去。再是急着出门,他也只能傻站着等人舞完棍子。


    等看完全部,他心中不由升起一阵佩服。修真界虽然有很多人因着修为延寿,但是身子骨却不得不面对岁月的考量,即使比凡人晚上不少,倒还是存在。


    这位老者年纪一看就是元老级别,细微处不难看出,这人身手极好,尤其是整体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动作收尾时,棍子被铛的一声打在鹅卵石上,声音虽大,鹅卵石却不见损坏,如此,可谓内力深厚。


    季子琛恭敬请教道:“弟子是当今灵霄山掌门的座下弟子,晚辈不知前辈名号,却有急事,但求前辈准许我出这院子。”


    院子里树木繁盛,鸟鸣叽喳。半晌,季子琛才听到老者说道:“不急,先吃饭。”


    这时候可不兴吃饭呐!季子琛惶恐道:“弟子不饿,可否先行一步?”


    老者却气笑了似的:“谁问你饿不饿了?老夫饿了,是我要吃饭。”


    这老头说话着实叫季子琛心惊,他生怕得罪了人,就出不去了。抬头偷摸打量,老者却从一丛白眉毛中睨着他,眼里全是笑意。


    老顽童。


    季子琛心里突然蹦出这几个字,他愣在原地。


    老者道:“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挺起身子!”说罢,便提棍子,在季子琛都未看清时,一棍落在季子琛腹部,一棍较重打在季子琛腰上,打中了穴位,直叫季子琛疼得原地站得笔直。


    老者哼了一声,收了棍子扔在一旁的架子上,摸着胡子道:“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师爷。嗯,我都闻到饭香了,走,吃饭去。”


    对方一副慈祥平易近人的样子,季子琛也没那么怕了。小碎步跑上前打商量道:“师爷,晚辈想请你放我出去。”


    老者道:“出去作甚?莫不是我不放你出去,这外边天都要塌了?”


    还真是……他感觉自己越是晚一天出去,萧明渝就会失控,屠戮了这个世界,就像原著那样。他虽然没看到原著结局,但在其他平台刷到过追更的读者发过的评价,与他当初看书猜到的结局出入不大。


    季子琛一脸别扭:“确实跟这个差不多,是天大的事。”


    这老顽童可一脸不服气,吹着白胡子道:“真天大的事?”


    季子琛点头,接着被老者曲指重重地敲了一下脑袋。闻人道:“这世间,没有比吃饭还要天大的事!”说完,就步履轻盈,加快脚步往院子后面走去。


    季子琛被敲蒙在原地,虽说脑子有点疼,但是心里更加急得慌。偏生这师爷走到不远处,还停下来唤他跟上。


    落座时,他没料到本是一个人吃饭,桌上却摆着两副碗筷,这不摆明着让他也吃。四菜一汤,在这朴实无华的院子里,算得上是丰盛。


    良久,见他发呆不肯吃,老者调笑道:“怎么?被我那下打傻了?”


    靠靠靠!


    季子琛一下满血复活,这个修真世界,怎么谁都要对他问一句是不是变傻了?有病吗?


    他动作一下子多了起来,拿起碗筷却不见夹菜,一个劲儿吃饭。


    老者又问:“怎么?嫌菜难吃,还是怕老夫在里面下毒?”


    哪个都不是。季子琛是在发呆想怎么出去。他瞥了老者一眼,老者也歪头瞥他,果真老顽童。


    老者道:“放心吃,短时间毒不死你。”


    季子琛尴尬一瞬,立马开始照常吃饭,味道确实不错。老者看他心满意足,又开始介绍道:“味道不错吧,要我说那些辟谷都是虚的,图个方便,人啊,不管多强,还是要吃些油盐酱醋做的菜。”


    “师爷,您的说得对,所以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吃完饭吗?”季子琛吃下一口菜,又去看人。这人却一脸“食不言寝不语”。


    季子琛噤声,自己确实打扰人家了,想着等吃完这顿饭再提。


    可吃了饭,老者又要午休了。


    无法,他只能等人午休完再问。


    这一睡也不知多久,季子琛就在院子里逛了起来,他也想过,万一真有什么小门给他撞上了,他岂不就能自己出去了。


    可等院子里再次响起舞棍的声音,他也没找到。一阵低落,不禁感叹,自己真是单纯,要是能出门,这老头早就放他出去了。一定是他师尊那边下令不让他出门,所以这边的突破口只有他这位师爷。


    论嘴皮子功夫,他不敢自诩多厉害,但也不差。趁人休息,上前问道:“师爷,晚辈想问,现在能放我出去了吗?”


    老者喝了口热茶,慢条斯理问他:“不是说吃完饭就放你出去?饭还没吃完,你急着走什么?”


    次奥,这到底是什么歪门邪理,刚想辩驳,院子后边又飘来饭香。季子琛这才发觉天色已经临近黄昏。老者果然放下棍子,又去吃饭了,这次没喊他。但季子琛很识趣自己跟过去。


    如此又重复了白天中午的事儿。


    可吃完饭,他仍是没找到出去的机会。因为吃完晚饭,老者又睡了。


    循环往复,季子琛同这老头没有过多交流,这人明显在装傻充愣,没有沟通的余地,他断了将人说服倒戈的念想。


    他住在这里,就像是一个租客。饭也不是老者做,是一名叫梧桐的小妖在做。他见过几次梧桐,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树妖,长得像个小孩子。不知道他师爷怎么想的,修真界的修士其实很忌惮跟妖相处。因为人妖的组合,往往会引来不少谣言,多的能直接将一个人一辈子的名誉毁了。


    他师爷许是老了,也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了。


    这一天天的,季子琛将院子逛了又逛,想找到出口,却没有任何进展。一次从空地经过,老者还调侃道:“我这院子好看吗?见你每天都逛,怕是无趣得很,不如来跟我对打。”


    老者扔给他一根一样的棍子。季子琛顺手接下,也不知该如何,这切磋结果毫无疑问,他又何必自取其辱。偏生老者看破他的心思,反问道:“这就怕了?外面的豺狼虎豹可比我厉害多了,你这样畏首畏尾,叫老夫怎么放你出去?”


    这话一下激发季子琛的热血,妈的,这不就是在暗示他,如果能打得过对方,自己就可以被破例放出去?赤果果的诱惑!


    季子琛拿着棍子在空地站好,两人便开始切磋。院落中木棍碰撞,铛铛作响,树上的鸟兽四散飞离,却没有被结界束缚,飞向了山中。


    起初,老者还肯让着点季子琛,见季子琛每次出击都是蛮力拼劲,便笑了起来,玩心大起。一棍一式敲打起季子琛,偏偏季子琛提高挥棍速度,也难以防住所有敲打。如果不是劲力太大,他都想安慰自己,这是在做马萨基。


    最后,他满头大汗,被老者一棒子挑飞手中的棍子,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鹅卵石硌屁股,他也懒得动,因为太累了。反观他师爷,年纪一大把,却一身轻松坐在棍子顶端上,翘着二郎腿休息。换了条腿搭着,又向人问道:“怎么样?心服口服了?就你这实力,要提早出去,妄想!”


    这厢操作下来,季子琛开始缄默不言,每日被老者拉着切磋,学到了不少身法的同时,也没有那么担心外面的事,安心了下来。


    毕竟,如果真有特别大的事儿发生,不可能过去了这么久,他还在这里安然无恙的生活。萧明渝有自己的势力,不会过得有多差,除了……会非常想他。


    在这院子里的生活按部就班,季子琛都要麻木了。他想了很多,如果自己实力不强,就算出去了,也会成为萧明渝的软肋。他可不想给人拖后腿。


    枯燥无味地过了几日,夜里便有人造访了。季子琛是在正堂见到座位上的两人,一个是贺安,另一个是臭着脸的江轩。


    季子琛乏力调侃道:“贺师兄,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贺安知他没有怪罪之意,笑着道:“听张师爷说,你这几日陪他练棍,进步不少?”


    见师爷不在,季子琛大喇喇坐在椅子上,问道:“你们是来带我出去的?”


    江轩早就憋不住了,说道:“你这幅样子还想出去?”


    季子琛皱眉:“我哪副样子,我好着呢。对了,上回是你往我这里来了一手刀吧,可疼死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


    江轩道:“你少嘴贫,我告诉你,你就是再想见那杂种,也给我憋着。等事情办完了,师尊自会处置你。”


    处置个鬼!季子琛敢笃定,这个词在从江轩嘴里出来之前,一定叫“安置”。呸,净会吓唬人。


    江轩随贺安在外奔波,神经紧绷,比平时更容易暴躁。贺安无奈叹气道:“子琛,你也莫怪我们将你关在这里,这是对你最好的安排。”


    季子琛拿下二郎腿,问道:“为何?”


    江轩又插嘴道:“你真不知道,他萧明渝都做了些什么!”


    “你倒是说。”


    江轩踌躇片刻,不知能不能说,又或者他知道自己爱添油加醋的嘴,这东西该不该由他来说。他不停地看向贺安,季子琛也随他的视线看过去。


    贺安终于道:“早知瞒不住你,我就同你直说。最近几年,不少宗门的弟子失踪。这种事放在修真界,实在平常不过。修士外出修行,付出性命找不到尸骨是家常便饭。熟料去年无极宗失踪的弟子越来越多,各派仙门亦有此时发生,后续派人调查。”


    季子琛心里又不好的预感。贺安道:“这一查,便查出与萧明渝有关。”


    季子琛赶忙道:“怎么个有关?是他的手下,还是……”


    贺安温声道:“子琛,你先别急,听我说。确实是与他的手下有关,而且证据颇多,错综复杂,但许多都指向萧明渝。”


    季子琛立马护犊子道:“师兄,这未免也太过草率,而且这么轻而易举就查出来,恰好都全部指认萧明渝,这也很奇怪啊。”


    江轩闻言,哼了一声,头侧过去,假寐似的。贺安道:“这点,我们确实想到过,但是兹事体大,惹得群情激奋,许多仙门,尤其是无极宗,与萧明渝积怨颇多,也不管这些证据真假,只说要找萧明渝麻烦。”


    这点很容易理解,人憋屈久了,怒火中烧的时候,就希望找到一个撒气口,萧明渝恰好就在这时候撞了上去。


    但他还是接受不了,无极宗好歹作为修真界的大派,有头有脸,门面响当当,这么做不会有失风度吗?


    贺安看穿他,又道:“无极宗此次也是情有可原,失踪的正是徐家小姐,徐娉霖。”


    难怪,宝贝疙瘩被人劫走,按无极宗的性子,掘地三尺也不为过。


    江轩补充道:“这下懂了?萧明渝看重你,这是众所周知的,你跟在他身边,这些人脑子一热,定会拿你先开刀。”


    刀子嘴豆腐心。季子琛懒懒道:“懂啦,江师兄的——良苦用心。”


    江轩又哼一声。贺安笑了笑,又问:“这件事,仙门百家只是筹备,并未有什么动作,待时机成熟,师爷会放你出去。”


    这个时机成熟,也不知道是仙门百家刚开始作死,还是萧明渝战后胜利结算的时候。


    季子琛总觉得这后面有猫腻,不过,既然贺安有这个意思,那定会查清楚,只是时间上可能会慢点。毕竟人家有意坑害,手脚肯定弄得干干净净,很难查。


    贺安知他不放心,又保证道:“子琛你放心,就算他派莽撞,我们灵霄山也定会给萧明渝清白,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两人走后,季子琛心事重重,按理说啥都安排妥当了,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很是多余。就连练棍的时候,他师爷也敲了他几下脑袋,以示惩罚。


    季子琛痛得嗷嗷叫,这才心思收束不少。


    夜里,他实在闷得睡不着觉,就独自到了院子后面的山坡上散心。这里离师爷歇息的院子远,月华普照,青竹葳蕤,还有一条九转曲折的廊亭。


    沐晚风走着,季子琛闭目享受。


    忽地,周身空气凝滞。季子琛警觉着,并未转身查看,他最近身法提高不少,近战也很厉害。只等人现身,他就给人生生擒拿,再拷问。


    然而,等理论要附注行动时,季子琛心里却疯狂打鼓。忽地,他背在身后的手还未抬起来,便被人吻了耳朵。


    这温热的气息实在熟悉,而且这人非常熟悉他耳朵上的敏感点。感受到季子琛的身体僵硬一瞬,便得寸进尺,用双臂抱住季子琛精瘦的腰。嘴唇温热贴上耳垂,然后张嘴含住,用舌头轻轻舔舐。


    季子琛脑子快要炸开,如果他是玉米粒,现在就是爆米花!


    他轻声唤了一句:“萧明渝。”方才是惊愕,转而有点怒意,现在心里竟余下委屈。


    萧明渝感受到他语气中的低落,将头埋在他颈肩,声音闷闷道:“小宝,我好想你。”


    “你想我吗?”


    每次离别重逢后的家常便饭。这半强制的语气,好像在说,如果你说想我了,我才会开心。


    季子琛掰开对方的手,用力一推,将萧明渝抵在了廊道的柱子上。不知为何,分明之前萧明渝对他这样,他只觉得有点帅,承认这哥们儿很会撩妹。可眼下,愈发奇怪,他像是在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这身高,他要仰头去看人家。这体型,萧明渝这壮汉(假的),他两只手要展开才能将人包住。到底是谁调戏谁?


    懒得管场景如何尴尬,季子琛闷声问道:“你还敢问我?我每日被关在这里,想你又有什么用,你不是可以知道我的方位?为何现在才来寻我?鬼才会想你!”


    萧明渝本来愣住,闻言笑了起来,低头在季子琛唇上啄了一下,道:“知道了。”


    季子琛疑惑又脸红:“你知道什么了?混蛋!还有下次,就别来找我了!”


    这股莫名的训人情绪,来的无理而又迅速。季子琛已经忘记,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想得分明是要是萧明渝想他想的失控了怎么办?他必须得早点出去安抚人家。


    谁曾想,人家来找他,他竟然质问起人来了。他自认有点无理取闹,但无从解释。


    可能是因为等太久了?


    如实想着,月光之下,他抬眼看到萧明渝那双温热的唇,鬼使神差地咬了上去。对,就是咬,还要狠狠地咬,不然不能算作给人的教训!


    萧明渝被人叼住下唇,僵住片刻,便加深了这个吻。两人唇齿衔接,亲的很热烈。季子琛难得在清醒的时候这么热情,是以萧明渝很是珍惜,由着季子琛伸舌头,在自己嘴里逛大街,再调戏自己的唇舌。


    季子琛想,这可真像他调戏一个躺好的黄花大闺女。被人顺从地亲了会儿,季子琛心里也顺畅不少。


    两人分开时,嘴唇殷红,之间还拉着一根银丝,画面很是色情。


    如此,萧明渝也按耐不住,拉着他又亲热了一会儿。这回是萧明渝做主导,季子琛自认为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的,可现下却被亲的软了腿。


    分开时,萧明渝将他搂在怀里。温存过后,季子琛脑子里的暧昧劲儿过去大半,只剩下一丢丢。他冷声开始算账:“这院子四周有结界,你怎么进来的?”


    话一出口,季子琛又觉得少,自己居然质疑男主的主角光环。


    萧明渝说道:“用了点手段。”


    季子琛又问道:“说说,我不在这段日子,你干了什么?”


    萧明渝不着调说着:“不记得了。”


    季子琛惊愕道:“你少框我,贺师兄那边也会告诉我一下情况,你真当我别关在这里,跟个聋子瞎子一样?”


    不正经会传染,季子琛又笑道:“不会是,光想我去了吧?”


    萧明渝笑着看他,点了点头,任由他胡闹。季子琛拍他胸口:“好了,别说玩笑话了,赶快如实招来。”他憋了良久才问道:“各派仙门有没有很不要脸地为难你?”他说着话,也不觉自己语气变柔软得不行。


    萧明渝摇头,季子琛反复确认,这人确实没啥反常,就是整个人感觉有些疲惫。


    此情此景,他调侃道:“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


    许是萧明渝觉得这个词不好,皱眉一瞬,还是接话问道:“哪里像?”


    季子琛解释道:“我就是这家的闺秀,你是外头的穷苦书生,你来找我夜会,我们俩可不就是偷情?”


    愣了半晌,萧明渝凑过来蹭他的脸,道:“你是我向天地见证过得道侣,我们不是偷情。”


    季子琛瘪嘴,木头一个,没有浪漫情趣!埋怨一句,耳根子却热了。


    萧明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解释,亲了亲季子琛脸。痒痒的触感叫季子琛郁闷的情绪瞬间退散。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上回去鲛人湾,不是为了鲛人鳞?那东西你拿到了吗?”那可是要用来修复萧明渝母亲留下的宝石。


    萧明渝点点头,双手搂着季子琛的后腰,让人贴近,细声说:“拿到了,宝石也修复好了,里面有我母亲留给我的信。”说到这里,他眼睫往下盖,在季子琛白衣反射过来的月光中,形成两道长长的阴影,情绪似乎很是低落。


    睫毛精。


    “说正事,各派仙门找你麻烦,我听贺师兄说了缘由,清楚你的为人,知道不是你做的。所以问问你,对这个栽赃嫁祸你的人,你有没有什么头绪?”季子琛眨巴着眼睛盯着人。


    萧明渝思忖道:“有猜测,暂时没有确定是谁。”


    季子琛歪头:“比如?”


    萧明渝摇摇头:“等确认了再告诉你。”


    闻言,季子琛心生不爽,但未言说。一根手指抚上萧明渝的唇,状似生气道:“哟,你现在有秘密了?瞒着我不肯说了?之前是谁答应我,我想知道什么都会告诉我的?那个人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萧明渝隔了还一会儿才意识到,季子琛这是在发泄不满。心里盘算半晌才哑声道:“小宝,原谅我。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季子琛无奈,这声音就是在撒娇,服了,每次都这样,偏偏百试不爽,他也该检讨自己了。可下一秒,他脑子被扎了一下似的,又想起了什么:“等等,你这次来找我,不是来带我出去的?”


    差点就被这温柔乡给化了脑子,幸好及时抽身。


    萧明渝早预料到季子琛反应,从容道:“这件事彻头彻尾与你无关,我不想你趟浑水。”


    “打住!不要老是说为了我好之类的话。真要是这样,凡事做决定就该取听我的意见,”季子琛推开一点人,“你打着这个旗帜,独裁我的事情,我可不乐意!”


    萧明渝送了口气似的:“知道。但现在不是时候。”


    狗东西,压根就没改!面上点头说知道,心里摇头说听不到。


    季子琛追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不知道,但不是现在。”


    卧槽,合着在给他画饼呢?他上一世对画饼的人最是深恶痛疾,尤其是领导。没想到,穿书之后竟然还有一个在这里?!


    正准备讨伐一下对方,院子那个方向有人提着小灯过来了。站定打量一番后,警觉问道:“谁在那儿?”


    听声音是梧桐。


    翠竹与柱子遮挡,梧桐看不清这边实属正常。季子琛给了萧明渝一个眼神,示意他藏好等会儿走。自己便走入月光下,笑道:“梧桐小兄弟,是我,季子琛。”


    梧桐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鉴于季子琛刚来那几日像个贼一样,日夜不分四处乱窜,梧桐对他半夜出现在这里见怪不怪。


    季子琛回道:“睡不着,这里夜色好,便到此处走走。”


    岂止是夜色。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都快要说道明日吃什么了,这才走道院子前面。


    季子琛上了楼,院子里安静如常,料想萧明渝应该借着夜色遁走,他也安心睡下。


    第87章 丧家之犬 现在不是有你了?


    距离萧明渝来夜会季子琛那晚, 已经过去了许多天。许是灵霄山作为修真大派,与各派斡旋颇多,贺安与江轩没再来拜访过一次。


    季子琛的心情也由被短暂安抚变作惴惴不安。他实在觉得奇怪, 但又不知道自己疑心从何而起。


    总之得先从这间院子里出去,不然,一日不出去, 他这心里就一日不安宁。


    他师爷每日雷打不动在院子里练棍, 在季子琛看来很是枯燥无味。他渴望出院子,一举一动被人看在眼里。


    终于在百无聊赖的某日, 季子琛走进后院吃饭,师爷照常没有等他, 自顾自开始吃饭。反常的是,桌上的菜品少了一半, 而且只有一副碗筷——他师爷正在用的那副。


    季子琛有些无措,在门口观望了一阵, 思忖自己的错处。脑子里跟炒菜似的炒了十来遍,他师爷终于嚼完嘴里的菜,放下碗筷,双手撑在双膝上, 像是准备了很久才能开口。


    “今日没你的饭。”


    季子琛躬身问道:“晚辈斗胆问师爷为何?”


    这老顽童却不回他这个问题,反倒讲故事道:“我还是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在灵霄山也算小名气。”他顺了顺自己末端向上翘的白胡子, 瞪了眼季子琛,又说:“那时我有一同门, 论实力,我与他不相上下,被世人叫做灵霄双绝。”


    季子琛狐疑, 他看书的时候没听过这些,应该是支线。


    似是想起某件感伤的事情,老顽童顿了顿,又道:“我与他虽形影不离,可我却从未看清过他。年轻时,我总觉得他悟道比我快,我只能花更多时间追上他。那时所有人都说,我们中会有人胜任灵霄山峰主的位置。”


    “我当时不这么认为。”老顽童又笑着看他一眼,“因为我那时也像你这般年轻,不信别人嘴中所说的天高地远,只信我自己用脚丈量的大好河山。可我那兄弟却从未表过态,明面上,他像是默认了。”


    “可自从某次之后,他却再也没有同我回山。”老顽童叹口气,“世事难料啊,后来,我留在了灵霄山,当了峰主。”


    季子琛耐着性子听完,陡然没了后续,不禁问道:“那师爷您的那位兄弟呢?”


    老顽童瘪嘴,佯怒道:“你这小子,在我这里白吃白喝,怎滴不关心你师爷我,当的是哪座峰的峰主,当了多久,何时卸任?”


    跟人相处了这么久,季子琛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是他师爷逗他玩的。他将身子压得更低,像是认错般,不说话。


    老顽童又道:“得了,总归他比我招人,就连素未蒙面之人对他也是如此。”


    季子琛刚想哄着人,说两句好听的。又听人道:“因为恩仇。上一世的恩仇,扼住他的命脉,他做出了选择,从此也失了剑心。”


    恩仇?自从穿书之后,他经历的很多事情都与这个息息相关。这个世界有太多恩仇了,因此产生的杀戮亦是数不胜数。


    “他自觉再也无脸面见师友,找了处安静的地方隐居了起来。”方才还在生气的老顽童这下又释怀了,“我以为他此生已经告一段落。”


    他自嘲道:“谁知道他还去管那些闲事,收了个小徒弟,教人家武功绝学,修道练剑。”


    越是往后说去,季子琛就越觉得熟悉,但他心系这出这院子,没空往深处想这些无关之事。眼前这个老者与他相处的时日,不过在其人生中占据很小一部分,平时与他说话也少,可他知道,这人其实只是看着不好相处,内里实打实地真心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点从梧桐身上能轻易看出,妖再在修真界地位偏低,许多都被修士抓来当作宠物养着。可梧桐却能在这间院子里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过得衣食无忧。


    老顽童看季子琛不说话,声音揶揄道:“他原是想帮这孩子一把,可谁想,这孩子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不过这也没什么,我们并未强求改变这一切。”


    短时间出不了门,季子琛便认真听起来。听到这里,他想笑,明明介入了,却不彻底灭了这根毒苗,到最后任其发展,以惨烈代价为结尾,这样岂不是助纣为虐?他顺势问道:“那师爷你们的意思是?”


    他师爷道:“人家的事情,我们这帮老头子管这么多干什么?找罪受?”


    “再说,现在不是有你了?”


    被点名,季子琛不明所以,右手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眉毛一上一下:“我?”


    “对!就是你。”这老顽童正经不过两秒,扔给季子琛一袋饼,热乎的,应是刚刚烙的,刚出锅没多久,“喏,拿着吃。”


    季子琛双手捧着饼,满怀饼香,人都是懵的,却见这老顽童又开始吃饭了。半晌,看人依旧站在门口,嘴里嚼着饭菜,问他:“还不走?”


    走?


    这句话使季子琛浑身机灵一瞬,即刻了然,心下惊喜自己终于可以出去了,也没管前面那句。他满怀感激,撩开衣服下摆,双膝跪在地上,拱手道:“都说一日为师,终身是师。晚辈冒昧,不管这辈分,称您一声师傅,多谢师傅这些天的招待,晚辈先行告辞了。”


    说完,季子琛便俯身,重重磕了个头,算作谢师礼。


    老顽童喜欢得很,叮嘱道:“切忌行事冲动,现下南冥那边乱作一锅粥,若是被人找上麻烦,也不必万事畏首畏尾,用我交给你的那些足矣。”他停顿,心觉自己是否说太多了,别人也不爱听。又简言道:“总之,保全自己。”


    看了眼季子琛:“事不宜迟,你且去吧。”


    “是!”季子琛抱着东西往门外奔去,乐风感受他的召唤,唰的从二楼破门而出,稳稳落在院门前,等其主人。跟着季子琛这些年,它早已有了剑灵,且比寻常剑灵活泼些。


    等了片刻,不见人上来,乐风摇摇晃晃像一只急着出门被遛的小狗。


    院门自行打开,季子琛一跃而上,喊道:“好兄弟,快去南冥!”他一面急匆匆的喊着,心里也叫嚣道,小爷来了,萧明渝!


    话音刚落,一人一剑已经出去了好远。


    院内,梧桐端上来一壶茶,沏好茶给老者端上一杯。往常这份茶都是侍奉到老者歇息的屋子里,今日却反常。老者依旧看着人离开的方向,眼里情绪明灭不定,突然摇了摇头笑道:“走得这生急,这送别茶也不喝。”


    喝上一口热茶,老者怡然自得道:“老夫比不过他,老夫的徒弟难道还不管用,比不过他的?”说罢就哈哈大笑起来。


    一路西行,前半段路程祥和依旧,田间劳作的人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没做歇息,紧赶慢赶了一日。天边日落西山,西边那片天色却稍显异常,泛着令人不安的黑红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深沉,蜿蜒大道上,广阔平原上,人群密密麻麻,大包小包往东赶。平时安静的夜,现下热闹非凡。这般壮观的景象只有大灾大难发生时才会出现,所以这些人是在逃难?


    不少人拖家带口,炒自家快掉队的家人喊着:“快跟上!慢了这条命就不用要了!”


    有人还有良知,背着老人,那老人意识迷糊,嘴里喃喃道:“走稳健些,别摔着昂……欸,我们这是到哪儿了?咳咳咳。”


    那少年满头大汗道:“奶奶,这时候你就别说话了,我们得赶快赶路,那些个拿剑的都不长眼……”


    季子琛落下剑,逆流站在人群中。他本以为,这些人行色匆匆,没空搭理他。熟料一看他落地,许多人如见了瘟疫一般,避让不及。不少人斜着眼看他,有的人眼中是愤怒,有的人眼里则是复杂的情绪。


    出奇地,季子琛看出了怜悯。


    他刻意收敛了气息,普通人看不出来他的修为,顶多以他的穿着看出他身手不凡,不敢靠近他。这些人急着赶路,却硬生生将他四周空出一块来。


    很不对劲,季子琛的直觉开始作祟,心里闷得发慌。他脑子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又是御剑往西,这下人变少了。大火烧过,地面上一片狼藉。不少地方被烧得漆黑,不知原貌。大火灼烧过的余温,饶是他御剑的高度也能感受到。


    这对平明百姓来说,简直就是人家炼狱,庄稼家畜、昔日住宅、多年心血全部毁于一旦。


    他落地收剑,被余热烫的皱眉,揪心不已。被烧焦的树边躺着一具焦黑的遗体,地上车轮滚过的痕迹,胡乱交错,深深嵌入这片炼狱。四周不时传来东西被烧裂的声音,四周察看一番,没有活口了。


    往前复行数十步,季子琛行至一堆没有烧干净的草垛前,停下脚步。前方传来谈话的声音,是两名无极宗的弟子。他早就隐去行踪,除非是修为在他之上颇多之人才能察觉到他。


    一人道:“这附近东西早就烧坏了,人跑都跑光了。让师兄来这边养伤再好不过。”


    季子琛挑眉,也不觉自己听墙角有什么不妥,谁叫无极宗弟子在外嚣张跋扈惯了,连他也有些看不惯。只是他们口中的师兄?


    另一人答道:“师兄他会愿意呆在这里吗?他是被长老们打晕来这边的,若是醒来发现我们将他带到这么脏乱的环境养伤,怪罪我们怎么办?”


    那人急道:“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功夫挑地方!管他怪不怪罪,安全才是重中之重。”这名弟子说完话,又后怕道:“就算是要怪罪,那也不能怪罪我们,要怪就只能怪他萧明渝手段狠辣,阴险狡诈。不仅掳走徐师姐,断了师兄的右臂,还派人烧了我无极宗仙门,就差没屠戮我全宗门了!”


    这人立马捂那人嘴:“你可别乱说话,上回受罚都忘了吗?哎哟,忘了,我们在外面呆这么久,师兄怕是早就醒了。我们赶快过去吧。”


    这二人只怕自己慢了又要遭怪罪,低空御剑行得极快,浑然不觉被人听了这么久的墙角。


    季子琛从草垛后面走出来,这片没有遭遇大火,看着没有他落地那处脏乱。对话的内容听得他奇怪,萧明渝掳走徐娉霖?断了徐凌的手臂?烧了人家大派的宗门?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萧明渝吗?不对,他摇头,他怎么能凭别人的一己之言给萧明渝定性?这人他最熟悉,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毕竟是自己亲选的道侣。


    季子琛脑子飞速运转,想不出无极宗变得如今遭遇,除了到处树敌,太过张扬,还有什么原因。可是连徐凌那般修为,又有那么多长老助阵,也没落得个好下场,着实让人惊奇。


    这后面一定有人在拱火,操控全局,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疑团重重,他决定先随这二名弟子身后,再听点墙角,这样更好掌握全局,而且看着形式,两边打得火热,他贸然前去,灵霄山名头上受牵连不说,他也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拖萧明渝的后腿。


    这次,他也想为萧明渝做点什么,至少帮着澄清这些误会,抓出幕后黑手。


    而且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名单。


    等他寻到这两名弟子,恰好赶上二人在稻草堆里将人扒拉出来,却听二人惊呼道:“人呢?师兄去哪儿了?!”


    二人一下被无边恐惧从脚底冲到天灵盖,惶恐而又慌乱地四处寻找,恐怕心里在祈祷,希望这只是记错地方闹出来的乌龙。


    一人说道:“许是师兄提前醒了,自己跑回去了?”


    另一人骂了一句,气得不轻:“走,快去将他截回来,可不能在让他碰到萧明渝那魔头,不然命都没了。”


    “魔头”二字听得季子琛一阵头皮发麻,这也太不习惯了。而且他更喜欢别人叫萧明渝救世主,大恩人,旷世大侠客。


    无极宗两名弟子早已离去,原来的策略只得作废,季子琛得再想法子了。他刚准备动身,脚边一根枯树枝被他踩响。


    不对,他根本就没有踩树枝。猛然回首,一人已经祭剑,直取他得心脏而来,剑法极快,攻势迅猛,剑锋凌厉。若不是得益于前段时间的提升,季子琛就算躲过去,也得被擦伤一大片。


    可此时,他毫发无伤,甚至拨了一剑回去。那人断了一条手臂,握剑的手不是惯用手,耍起来不顺畅。被乐锋的剑意掀飞,也无法用剑阻拦。幸好落在草垛上,没有当场昏过去。


    季子琛本想大骂,都这种逃命的节骨眼了,竟然还有不长眼的冲过来,打他这个满格电量的。找死!


    待看清人,脑子便唰得一片空白。这人浑身是血,墨发散乱,被凝结得污血绑作几块,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季子琛难以置信喊道:“徐凌?”


    第88章 银铃声动 你需要我,我就会过来。……


    徐凌咳出一口黑血, 瞪眼看季子琛道:“是我。”


    乐风剑尖滑落几滴血,露出锃亮剑身,以示警告。这人明显知道自己攻击的人是谁, 季子琛后撤半步:“你伤成这样,我不想趁人之危。”


    “呵,萧明渝那个杂种做事不留情面, 你是他的道侣, 我砍你一剑又如何?”徐凌从草垛上爬起来,看样子, 即使断了右臂,实力也没直线下滑, 变成弱鸡,只是稍显虚弱。


    徐凌自持无极宗大弟子的身份, 对外从未有过徐娉霖那般张扬。外人称其端庄自持,季子琛可不这么认为, 这种人往往被重担压制,平时装得礼貌,只有在紧急时候,才会显露原貌。


    正比如现在, 被愤怒与仇恨洗脑,控制了全身。


    季子琛没动恻隐之心, 冷声道:“这段时间, 萧明渝的所作所为,我一概不知, 你们的只言片语,我不会信。只是发生了这么多,矛头又恰好全部指向这么一个人。”


    “你没有起过疑心吗?”


    徐凌呵斥道:"你是他的道侣, 自然帮他说话!少在这里假惺惺!"


    真是冥顽不化,季子琛无语片刻,耸肩道:“你爱信不信,倒是你自己,伤成这样,还敢出剑,不就是断定,败露了,我也不会杀你?”


    小心思被披露,徐凌也不要面子,赖道:“确实如此,但若是我成功伤了你,又或是更幸运点,拿了你的命,那就算他萧明渝蹦得再高,也是输得一塌糊涂!也是我徐凌赚了!”


    这股子疯态叫季子琛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倏地,天边飞来几名修士,定睛一看,为首的竟是无极宗的长老,之前仙缘大会见过,极为顽固传统的一个老头。


    一群人焦急的样子,一看就是在找徐凌。人数众多,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季子琛打算先行离开。


    他将欲转身,御剑离开。徐凌便像疯狗一样咬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一只后腿,不顾自己没有支撑,迎面趴在泥里,急道:“你可不准走了!”


    人越来越近,眼见就要察觉到他。情急之下,季子琛保持着理智,没有一剑斩断徐凌仅剩的左臂。他揪起徐凌的左臂,没有拿开,警告道:“赶快松开,我不想对你动手。”


    徐凌愣住一瞬,疯笑道:“谁要你怜悯?!你不是不信萧明渝会做那些事?何不留下来跟我说清楚?”


    蠢蛋才会留下,他才不会蠢到做白给的人质!


    季子琛狠下心,轻道“抱歉”,内力一震,将徐凌的手弄开,跃上乐风剑,准备火速离开。身后却飞来一剑,是徐凌拼死往他这边掷来的佩剑。


    这剑加注了徐凌最后的气力,季子琛没能完全躲开,被划伤了脚腕。一道口子赫然流出鲜血,染红了他的白靴。疼痛自脚腕往上涌来,他受过的伤无数,却从未这般疼过。


    许是疼出幻觉,周身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银铃声,奇怪的是,这炸耳的声音竟叫他安心。


    季子琛仓惶飞离此处,无极宗那帮人却追上来一部分。冲他喊道:“是季子琛!是他趁人之危,伤了师兄!”


    “抓住他!”


    “他一定是萧明渝派过来的!”


    季子琛额头急得冒汗,未处理伤处,一股脑往前飞离。以多欺少,打起来,他定不能轻易离开。若是动手,他也不想把精力耗费在这么一帮人身上。


    银铃声如影随形,季子琛暗骂一句,心道,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追了一路,叫他怎么跑?偏偏他还找不到声源。


    忽地,身前斩下一剑,季子琛侧身反转,及时躲开。一股怒意涌上心头,骂道,真是上赶着送死!


    季子琛甩袖站定,拱手一礼:“刘长老有空追我,不如先去看看自家宝贝疙瘩伤势如何,若是晚了一步,落下病根,那可不好。”


    这长老一脸疲色,威严不失,气息不稳道:“若不是你有意加害,他何至于此?老夫纵横修真界多年,你端的什么心思操心,我还能不知道?”


    季子琛反驳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他了?”事情主谓都弄错了,张扬傲慢果然是无极宗得门风,他不由想问,这宗门中是否还有正常人?


    刘长老眯眼,一字一顿道:“油嘴滑舌,给我拿下他!”


    银铃声仍在继续,无极宗弟子闪身至他周边,将他团团围住。季子琛思来想去,是不是自己之前总不出手,给别人一副自己很好欺负得错觉。


    这种局面,他只能耗费点精力,用水迷宫,争取离开时间。心下不爽,他直言道:“本以为无极宗有什么神通,眼下看来,与小人没多少区别嘛,跟我们灵霄山可差远了。”


    无极宗弟子听不下去,怒道:“你早就叛逃灵霄山,丧家之犬、仙门叛徒一个,何在此处谈天说地?”


    季子琛手上蓄力,调动全身灵力,继续道:“哦,是嘛,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这般不准?对了,不妨告诉我一下,你们用得什么银铃,响了一路,我听得烦,给我解了?”


    刘长老狐疑道:“什么银铃?我派从未用过。”


    这下换季子琛迷糊了,刚想说,你不知道那谁知道。突然觉得不对劲,仔细感受一瞬,声音发源地方才不明,此时却愈发清晰,在他脚踝上。他猛地看去,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


    萧明渝。


    接着,一只手臂揽住他得腰,久违得温暖与安心如约而至。无极宗的人面色大惊,纷纷喊道:“萧明渝!是魔头萧明渝!”


    无极宗弟子退开,围着他们的圈扩大,刘长老大惊失色,有些结巴道:“你怎会在此?!”


    季子琛也想问这个问题,他看着身侧的人,有一瞬间陌生。萧明渝的穿着与样貌没有多大变化,可浑身散发的气质却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威压,压得季子琛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喃喃问道:“你怎么……”怎么过来了。


    不是说局势紧张?被那么多人讨伐,居然还有闲心思露面来救他。再说,他也不用别人救。


    萧明渝温柔看他一眼,道:“你需要我,我就会过来。”


    很简单的理由。


    被人无视,刘长老自认面子挂不住,气急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吼声一出,场面顿时一滞。上个鬼,谁上谁上赶着投胎,显然无一人想如此。甚至有弟子早就被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情弄得疲惫不堪,又被不当人往剑下送命,怨言四起。


    萧明渝耐心有限,冷漠看向众人,而后划开空间,将季子琛带离。


    季子琛只来得及听到刘长老气急败坏得骂声,再有视线,已经被萧明渝带回了地宫。还未有动作,萧明渝先手按住他得肩,将他转过来,搂紧他,像要揉进骨子里。


    一堆话蹦到嘴边呼之欲出,季子琛又给生生憋了回去。发生了这么多,萧明渝一定累了,他这时候还逼问人家,那还是人吗?


    他伸出手,在对方背部摸了摸,这样得动作早就进行过许多次,他轻车熟路,也觉得很有用,样子像是在给大型犬类顺毛,还简单,是以,他不介意多摸一摸。


    良久,季子琛推了推对方得肩膀,说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很忙吧。松开我,忙去吧。”


    “不要。”萧明渝得声音沙哑,一看就是操劳过多。


    这么抱着他是在充电吧。


    季子琛被自己心中所想逗笑,想活跃气氛:“不要?我正想说啊,你不要像小狗一样在我这里撒娇。”


    他这么说应该会被反驳吧,害羞或者羞恼?他都喜欢。


    萧明渝却大方道:“嗯。”


    这是……承认了?


    季子琛头往后仰,两只手捧过萧明渝的脸,察看道:“也没有被人夺舍啊,怎么这么乖?”乖巧的有些过分了,让人歹心四起。


    萧明渝定定看他片刻,闭眼凑上来吻他,从嘴角到嘴唇,轻柔又缠绵,像是在沉醉某种美酒,无法自拔。


    耳根与脸颊无一不热,季子琛捧着对方的脸,拉开距离,他也有些沉醉这种感觉,但尚有理智,问道:“几日不见,你都变作魔头了?”


    “别人说你‘无恶不作’,你说说,那一桩桩一件件,你真做了?”他知道自己这么问,就是在告诉对方自己有几分不信。若是再做解释,被人听去,那就是掩饰,所以没必要。


    萧明渝眼神满是疲惫,不说是,也不否认。半晌竟牵强笑了一下,说:“小宝也信这些吗?”


    季子琛道:“我自然不信,这后面定是有人在做局陷害你。我来帮你找出那个人,还你清白。”他希望自己也能让萧明渝依靠,所以语气很坚定。


    萧明渝听罢,愣住一秒,又笑了起来。这一笑在季子琛这里就是挑衅,他立马拍拍对方的脸,状似威胁说道:“你不信,嗯?”


    “我信。”萧明渝连忙点头,两人都笑了一会儿,他才无奈说道:“但是不必。”


    措不及防被否决,季子琛还没从笑意中回过神,顺嘴问道:“为何?”


    对方不说话,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季子琛警惕道:“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


    他其实想问,无极宗那些人是不是真的。


    双目对视,氛围陡然紧张,那点温存消散得无影无踪。季子琛从一开始就想说了,萧明渝变得陌生,气场威压只是外在,真正的变化其实是这个人的内心。


    萧明渝的眸子漆黑,就算笑起来也像凝着霜。除了这人对自己的心意,其他的,他已经看不透了。


    第89章 请君入瓮 可笑,相爱的人吵架永远知道……


    高处不胜寒, 坐上顶峰宝座,成为至高无上、冷血无情的掌权者。这也许就是所有前期受辱的逆袭类小说,男主注定的结局。


    季子琛不觉得这个不妥, 只是难得心疼起萧明渝。越是了解接近,怜悯的情绪越是涌起。


    陡然想起银铃的事儿,他记起来这东西在他与人双修之前, 出现过在他脚踝上, 但后来因为它自动消失不见,他也忘了这东西的存在。


    随便想想就知道这东西用来干嘛的。季子琛挑眉, 指着脚踝上的银铃,“兴师问罪”道:“这个东西, 你不说说缘由?”


    “又是戒指定位,又是银铃召唤你, 你是要在我身上装满定位的东西吗?”


    萧明渝垂目,像个做错事却态度坚硬的孩子, 没说话,等着季子琛训话。


    季子琛对他这副样子最没折,他知道萧明渝外表坚韧,其实非常缺乏安全感。而这点, 往往需要长时间的陪伴与坚定的爱意去疗愈。


    他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仅此两件, 下不为例。”


    萧明渝点头, 又拉着他往外走。季子琛赶忙问:“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到了再告诉你。”


    季子琛不疑有他,乖乖地跟人走, 想起外面热火朝天的局势,又问:“眼下是所有仙门世家都来了南冥附近吗?”


    萧明渝牵着他的手稍微迟钝一下,沉重地嗯了一声。


    季子琛道:“那此事你想如何解决?”即使他没看过原著, 他也想根据自己的经验,帮助自己的道侣。萧明渝总是救他于水火,他也应该尽点绵薄之力。


    或者,他更想让眼前这个看似无坚不摧的萧明渝,也能有人能够塌心依赖。


    所以即使再难,他也会绞尽脑汁帮萧明渝度过这次成长蜕变的难关。


    两人穿梭在地宫,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和魔。这点很奇怪,但也不排除,萧明渝提前用了什么法子清场了,况且这是他的地盘。


    上回被仇鹰带着走了一遍,季子琛已经能将这里面记个大概。他们现在走的路通往哪里,他很清楚。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他去那里,许是要给他看什么东西?


    总不能是惊喜,都这个时候了,可不能再情情爱爱、腻腻歪歪。


    再一次进入这间曾经住过好几天的密室,季子琛尽力控制住自己,不脸红心跳,表现如常。他环顾四周,没看到新奇的东西。


    萧明渝说道:“东西在池子边。”


    池子在里面,需要撩开一层特制的绸缎才能看到。


    季子琛调侃道:“什么东西啊?神秘兮兮的。”


    莫非,当真准备了惊喜?那等会他是该夸人,还是骂,不对,唠叨人呢?


    萧明渝淡笑不语,看着他,立在一旁。这是等季子琛先进去的意思。


    僵持就是浪费时间。季子琛大步流星迈进去,看到东西,双目不由瞪大——


    池子边坐落着一座竹子搭建的吊脚楼,两层,一楼前坪还做了竹椅和竹桌子。一条铺满竹子的廊道,通往一间熟悉的竹亭子。与灵霄山十里竹林的那座无异。周围开满了粉蓝相错的小花,天顶投射进来的白光洒满花丛,煞是好看。


    若是忽略这里是一间密室,他真的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的。


    这么细致的准备,一看就是花了很多心思。还真是惊喜,那他还是夸人吧,但问题是,他从没受到过这种礼物,他不知怎么夸合适。


    季子琛边回身,边问道:“你这是邀请我,等尘埃落定之后,与你在此处隐居生活吗?”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意却恍若沉入寒潭,凝固在脸上:“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萧明渝长身立于绸缎边,他用手撩开一角,随时可以出去,而季子琛却因为看得入迷,离那处有些远。


    季子琛看清萧明渝脸上纠结与不忍,双腿已经在念头明了前跑了起来。一瞬间,他不可置信到了极点。这是一个很恐怖的念头,这人竟想把他关在这里面?


    开玩笑呢,又擅作主张,他同意了吗?


    萧明渝将时间算得非常好,几乎是在季子琛将要摸到绸缎时,绸缎完全落下,接着消失,结界成型,季子琛被完完全全关在了这间精心设置的笼子里。


    季子琛刹住车,伸出的五指僵硬地曲起。他低着头,努力克制自己地愤怒,他不想失态,也许好好沟通,萧明渝马上就能放他出去了。


    半晌,他收回手,调整好,强颜欢笑商量道:“萧兄,你这是做什么?这个时候,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萧明渝压根没打算掩饰什么,直言道:“小宝,我知你不服气我此举,我想过很多次,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怎么没有?”季子琛又建言献策,“你放我出去,我有法子。”


    “不需要。”萧明渝这声不是嫌弃,而是平铺直述自己早就做好的决定。


    季子琛忍着一口气:“什么叫不需要,许久之前我就说过,我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个节骨眼,你为何还将我囚在此处?我……我已经比之前厉害了,我也可以帮你,为你分担,我想与你共同面对……”


    “可我不想。”萧明渝斩钉截铁说道,不容商榷表情看得季子琛心发慌。


    明知故犯,犯了再犯,气死他也!


    季子琛再也装不下去,这人软的不吃,那就来硬的,反正怎么都不放他出去,那他这口气必须吐了!


    “你不是说喜欢我?不是答应过我要尊重我?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季子琛觉得自己说话强硬,身体里得无力感却在放大,“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放我出去。”


    “我就当是你糊涂了,不和你计较。这件事就这么翻篇。”


    萧明渝眼睫下垂,本就看不透的双目被浓密的睫毛挡去,像是在自身周围建起防护的城墙,油盐不进。他的声音隐忍克制,像是在宣读自己得死刑:“不需要。”


    “小宝,你……”


    季子琛有种教育孩子失败的心梗感,怒火上头,打断他:“别这么唤我,你都不听我的,所以你没资格。你从未想过尊重我,你做决定只有你自己,我的感受不重要,从始至终,你都不是真正得喜欢我,只把我当作玩物,对不对?”


    说完,季子琛只觉浑身发麻。可笑,相爱的人吵架永远知道对方的痛处。


    “不是!”萧明渝手指抖了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听我解释,小……南冥被仙门百家讨伐,不管有没有人暗中操纵,已经不重要了。”


    “这盆脏水已经泼下来了,不管我有没有做过,他们只需要这个名头除掉我。我承认,离开灵霄山之后,我确实做了许多阻碍他们得事情,但那不是我自愿。是他们一次次挑衅我、招惹我,我是,是不得已而为之。”


    越是往下说,萧明渝整个人就越是陷入风魔,他得身后像是有地狱之门,伸出无数只大手,操控着他仅有的清明神智。


    他说的这些,季子琛都不知道,估计是在他被“误杀”后发生的事情,但也能才到大概。


    萧明渝内敛,遇事不爱分享,所以从未跟他说过,哪些人找过他麻烦。因为这在他眼中属于没有必要。


    季子琛辩解道:“这些我确实不知道,但这也不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理由。”


    “不,你不能出去,他们会因为我伤害你,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萧明渝摇着头,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


    这些话很直白,季子琛听得更加纠结,感动与怒气交错,他一时间调整不过来。往常只需说些好话,萧明渝不会拒绝他任何事。可这次,这人心如顽石,不论他怎么说他都不会改边主意。


    季子琛梗着脖子,说不出话。


    萧明渝继续不看他,说道:“我没有不尊重你,我说过,从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你,现在也是,不,现在我……我爱你,但我不会放你出去冒险。”


    “纵使是让我千刀万剐,我也受不了你受一分一毫的伤。”


    终于看了季子琛一眼,双目通红,身侧双拳紧握:“从前我从未想过要理会这些人,但我并非善类,这次,我不会再缩头无视,我会回击,我要让他们不敢再来犯。”


    什么回击?季子琛面色动容,他不敢想象以萧明渝现在的实力,予以仙门百家回击,会不会与原著结局,黑化后灭了仙门百家以及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大差不差。


    届时局面一定不可控,整个修真界都要为这次讨伐付出惨重代价。


    如此想来,季子琛就头疼。但好在还有一点,那就是萧明渝此时并没有达到修真界战力天花板,还有他爹能治他。


    萧明渝说:“其实上回我没同你说实话,鲛人鳞,是用来打开我母亲留给我的宝石没错,我也想要里面的东西。”


    “可那东西,不是其他的,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七成魔气。”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怕什么来什么!


    季子琛顿时语塞,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在玩弄他,全书所有关键情节,无一例外全部都在照常上演,好像不把萧明渝这样的有志青年所剩无几的人性摧毁,就不罢休。


    而他一直在可笑地蚍蜉撼树,像个跳梁小丑。


    这下真的没人能够制住萧明渝了,季子琛给所有来讨伐的人默默点个蜡。


    第90章 不欢而散 做什么都只有他一人。……


    季子琛心里五味杂陈:“你是要杀了所有人?”


    作为读者, 他很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那绝对爽翻天。可此时情况不同,他矛盾得很, 心里乱作一团。


    萧明渝看着他,湿漉的双眸饱含失望与悲伤,颤声道:“我在你在心中就是这般心狠手辣?”


    闻言, 季子琛刚想否认解释, 脑子充斥着纷乱不清的情绪,叫他欲言又止, 不知该从何处解释。


    “没错,谁敢拦我, 谁就得死!”


    萧明渝突然情绪激动,一颗心已然沉入谷底, 双眸发红,破罐子破摔道:“既然莫须有的罪名都定作我的, 证明无用,我倒不如坐实了!”


    说罢,萧明渝便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留给季子琛决绝的背影。


    季子琛被吼懵,萧明渝现在的状态极不稳定, 与上回在鲛人湾时的异状如出一辙。


    可这般时候, 凭什么只有萧明渝能发火?


    他不甘示弱,威胁道:“萧明渝!你若是敢将我关在这里, 我便……”他还没想好警告,有一种无名的预感在掣肘他,他眼下所说的每一句, 都会成为现实。


    萧明渝背对着他立在原地,手垂在身侧,发出咔咔的响声,似是不可置信,声音放得极低,问道:“便怎样?”


    不怎么样,事到如今,还能怎么样?季子琛在心中痛苦道,他手上没有筹码,他没有不识好歹,不是没有心,他不忍心再威胁萧明渝什么,那样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面目可憎。


    他认命道:“你若执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嘴上虽然如此说,他忍住胸口的闷痛,思索着靠自己寻找门路出去。


    可萧明渝莫名被伤到似的,侧首,眼里不复忧伤,余温褪去,只剩阴冷:“对,他们说的没错。一直都是我逼着你,将一己私欲强加于你,你只不过迫于无奈,暂时接受了我,那不是真感情,只是我一厢情愿。倘若真有感情,那也是怜悯。”


    这一字一句叫季子琛听得哑口无言,气愤与无助席卷他的脑子,这人居然否认他的感情?!


    他愣在原地,忘了反驳。


    萧明渝像是在复述谁的话,说到这里终于有了自己的情绪:“世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那又怎样,我就是这般下作。你死心吧,我不会放你出去,没人能伤你,亦没人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见人又要离开,季子琛咬牙切齿,试探着问出一句:“若是,你没能回来,我该如何?”


    闻人轻笑一声,自嘲道:“那便更要坐实我强迫你的名头,说我是无恶不作的魔头,没人不会信,如此你便清清白白,回灵霄山,权当作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这些话一气呵成,似乎早就被打好草稿,再念给他听。


    萧明渝逃也似地离开,密室只余下季子琛一人。若他是河豚,现在早就气成一颗球。这是他第一次全心全意跟人谈恋爱,走心又走肾,居然被人轻易质疑。


    萧明渝可以找千千万万个理由拒绝他想出去的请求,但唯独不能是这个。


    这是对他的不信任,也是对他辛勤付出的感情的糟蹋。


    胸中那口闷气许久都平复不下来,他失手往石壁上隔空劈去一记空刃,碎石溅落一地,石壁没有很大的损毁。


    显然,若是他靠这种法子出去,不仅上演修真界《肖申克的救赎》,还能直接体验改朝换代。


    四处探查无果,他只得走进这间悉心准备的院子与竹屋。思来想去,他直觉这间屋子暗藏玄机的可能性最大。


    按照萧明渝的尿性,应该会在此处设下传送法阵,以防有奸人进来迫害他时,他能及时遁走。所以它只需要找到触发点,在试出触发条件。


    其实这都是他的猜想,但此情此景下,直觉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东西,因为——


    “系统。”


    【滋滋滋,屏蔽中……】


    萧明渝故技重施,根本不会让他通过系统出去。果真料事如神,季子琛甘拜下风,生气的同时,又觉得悲凉郁闷。


    若不是因为了解,又怎么会准备得如此周全。


    他真的费解,他和萧明渝之间,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难道他真的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喜欢,让人觉得自己只是逢场作戏?


    季子琛摇摇头,脑子里混乱的思绪怎么都理不清,一堆事外加缘由都需要他弄清楚,偏偏这时候他没有沉下心思考的能力。


    他无头苍蝇似的找寻触发点,全都以失败告终。这期间倒叫他心绪变化不少,却不是缓和,而是进入另一个极端。


    这间竹屋里布置了清新淡雅的兰花,桌上放着他最喜欢喝的酒,床上的被褥与床帏全都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与材质,柜子里的衣裳也是他最喜欢的式样。


    就连墙上挂着的,都是他们在琉璃城一起挑选的面具,一玉兔,一猛虎,依偎在一块儿,不失和谐。


    过去这么多年仍是崭新如初,锃锃发亮,可见保管它们人花费了多少心思。


    都说细节决定成败,季子琛已经败了。渐渐平复的情绪涌起无法压制的忧伤,胸口隐隐钝痛,他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


    不知是萧明渝将触发点藏得太隐秘还是怎地,季子琛并未找到。


    洞中无日月,他只知道自己在这里面呆了很久,具体多久无从得知。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早就被他摸透,他很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自上回不欢而散后,萧明渝再也没来过,这么久了,密室里就只有他一人,他只能干着急。


    正当他想破脑袋时,密室来人了,哦不,准确说,是来魔了。


    季子琛知这不是来放他出去的,反而是监视,遂冷淡坐在院子里:“仇鹰,你别白费力气,萧明渝给的这些东西我都不要。”


    仇鹰不听他的,用法术将托盘径直传了进来,落到季子琛身边的桌子上,劝道:“季公子莫生气,这些是我想给你的,与萧君无关。你若是真想撒气,也莫跟这些吃食酒水撒气。”


    它负了伤,走路一瘸一拐,这伤似乎很重,叫它只得维持半人半鹰的状态,也叫季子琛能清楚看到,那双展翅翱翔高空的大翅膀,如今已被人折断,此时被包扎地严实,药味浓重,不知还能不能复原如初。


    季子琛不忍心再责难它,皱眉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仇鹰不知再想什么,反应力极慢,避重就轻道:“被人打的。”


    “废话,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在哪里、谁打的?”季子琛这段时间脾气都不怎么好,说话也有些冲。


    仇鹰赶忙道:“前不久,在南冥应对无极宗的弟子所伤。”似乎怕人担心,它又说道:“还能好,只是需要疗养很久。”


    说的模模糊糊,季子琛却知道这伤来得没有那么简单,这是仙门世家毫无人性的报复,对象是萧明渝。


    难怪,萧明渝这么偏执自已将他关在这里。


    季子琛知晓这些,联想到画面,难免后怕一瞬,没再多想。他“嗯”了一声,突然和气道:“现在外面什么状况?萧明渝呢?”


    仇鹰很高兴季子琛关心萧明渝,答道:“仙门百家还未有大举动,萧君这几日忙着布防,脚不着地,这才没有来看季公子。”


    这又扯到哪里去了?季子琛扶额,所幸正戏还未开始,他还有时间。


    陡然看到希望的曙光,季子琛胡诌道:“你不必说这些,若是真担心你家萧君,倒不如早些放我出去,我有法子能帮他。”


    仇鹰愣了一瞬,干巴巴地说:“季公子恕我不能从命。萧君如此做亦是保护你,你何苦不理解他。”


    “讲什么理解不理解的,不要用这些束缚我。他不尊重我的意愿这是事实。”


    季子琛说话了当,仇鹰一听便急了,激动后牵动身上的伤,闷哼一声,良久才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管萧君责罚了。”


    仇鹰细声道:“季公子,你可还记得伏胤城那次。”


    季子琛只想出去,其他求情的话一概不想听,不耐烦答道:“记得,他那次不就骗了我,还失手……”


    仇鹰急忙打断道:“不是!萧君不是有意骗你,那次是灵霄山与无极宗事先埋伏,意欲报复萧君先前与陌上人联手劫走你。”


    “等等,你说‘陌上人’?他是谁?”这个称呼不止一次听到,季子琛警觉看向仇鹰。


    仇鹰没想到季子琛会关注这个,如实答道:“季子琛不知此人?他正是你的同门章玉啊。”他答得快,也察觉季子琛面上的异状,暗道自己莫不是说错话了。


    季子琛不爽又加上一层,章玉,陌上人如玉。他竟然现在才想明白。一个个的,之前称兄道弟,时至今日,做什么都瞒着他,他不生气才有鬼。


    他压着口闷气问:“你继续说。”


    仇鹰见他愿意听,赶忙说:“仙门百家如此来找萧君麻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时我们刚出地宫,萧君早有察觉。我等对此厌烦不已,为绝后患,索性将计就计。”


    “可谁知……谁知,他们阴险狡诈,坑害萧君,这才让萧君失手……”


    季子琛不想听萧明渝的苦衷,因为这里面没有一件事提前告知过他,他那点心疼早就给气愤抵了去。


    仇鹰仔细察看他的反应,又说:“灵霄山群情激愤,对着萧君喊打喊杀,我等护主上前,却被萧君拦下。最后,萧君一人挡下了所有人的剑,却独独没有躲开一剑。”


    闻言,季子琛心尖一颤,以萧明渝的修为,那日在场人中,无一人能伤他,除非,他是主动迎上去的。他沉声问道:“谁的?”


    仇鹰回道:“是你的师兄,贺安。”


    说到这里,季子琛想起先前在萧明渝背上摸到的疤痕,一道道触目惊心。


    “后来呢?”


    季子琛语气中的不稳原形毕露,仇鹰见机补充道:“后来,我等见情况不对,便违抗命令将萧君带走了。”


    “当时你的尸身也被我等带走。自那日后,灵霄山不断来人,说是要我等归还你的尸身,萧君不给,他们就与我等动手。”


    “他们来得频繁,却未有一次见到萧君。”


    季子琛刚想出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紧握出一道红痕,一松开,掌心肉便开始发白。比起心痛,手上的感觉已经被他忽略。


    他木然问道:“萧明渝为何不出面将他们打退,他不是最爱这般?”


    仇鹰强颜欢笑道:“季公子想错了,那时萧君初得践尘剑,还未完全与其磨合,体内魔气本就紊乱,又被仙剑所伤,便遭到了践尘剑的反噬,哪还有空出面。”


    心头一紧,季子琛只觉得搞笑,一直劝说自己麻木面对这些,但他做不到,一听到萧明渝受伤,他就没办法坐视不管。


    转念一想,确实有那么几次,萧明渝表现出异样。


    “魔君那时身子不好,无法接济萧君,我等除了圣女知晓医术,一点忙也帮不上。你之前进来过,应该早就看到了这方石台。”


    季子琛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石台被绸缎挡住,他看不到,回道:“知道。”


    仇鹰道:“石台是用来安置你的尸身的,密室中的草木皆是灵草,加上穹顶的开口所涉法阵,荟萃北冥魔气,再由这石台转化成灵气渡给季公子的尸身,如此,尸身才得以保存完好。”


    “萧君也在此处疗伤,一疗就是一年,等我再见到萧君时,只觉得陌生。”


    “我和圣女忧心你的离开对会成为萧君的心魔,折磨他一辈子,这些年来一直紧密关注他。不过还好,除了时不时将自己关在这密室数月不出来,萧君并无异状。”


    仇鹰面色发白,说了这么一长串,许久才顺平气息:“我等也因此放下心。”


    季子琛捻指不语,背对着仇鹰,像是在决心不听。可事实不然,他两耳听得很仔细。


    仇鹰突然激动道:“季公子,我知你是正派名门出身,虽不讨厌魔族,却也谈不上喜欢。”


    “我一直跟在萧君身边,之前斗胆打探过萧君的过往,我虽为一届魔修,却享过父母之爱,有过手足之惜。”


    “可萧君他什么都没有,他这么好的一个人,修为高深,站在如今地位置,做什么都只有他一人,连个商讨的人都没有。”


    仇鹰说着说着已经潸然泪下,情绪激动着,咳了几声之后,声音也大了些,像是在质问:“季公子,你一直没有感受到吗?只有你在萧君身侧时,他才会流露出真心、开心地笑。”


    “你为何不谅解他呢?”


    谅解?这是道德绑架!知道这些,又爱又恨这四字在季子琛脑海中加深,矛盾又痛苦。


    良久,仇鹰的哽咽声也没了。季子琛察觉回身时,便看到仇鹰昏迷躺在地上,绸缎被人打开,这人立在入口,悠悠道:“怎么?被他说感动了,甘愿呆在此处?”


    季子琛闻此,忍住想怼人的那股劲儿,挑眉问道:“你来做什么?你同他不是一伙儿的,陌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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