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同学聚会就这么被姜早稀里糊涂的组了起来。
姜早看对面挤满人甚至余出一个人站在一旁的沙发,再看何斯屿,他身边空无一人,黑眸深沉,周身气压带着迷幻的酒精世界一同陷入冰窖。
她不时对上他的眼眸都犹如被寒冰封存。
兰芷注意到姜早还站着,起身想给她腾出一个位置,“姜小姐,要不你坐我这吧。”
她的眼睛自坐下来开始就一直扫向何斯屿,姜早知道她是想借机坐到何斯屿身边,闻烁自然也知道她的心思,臭着脸站了起来。
“你坐我这吧。”
姜早摇摇头,直径走到何斯屿身旁,“我坐这吧。”
限时发生的让座小节目就此结束,随之而至的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打破尴尬局面的是姜早,上一天班一口饭没吃,也是想要招待一下何斯屿的朋友,她拿出卤味,放在桌子上,“你们要吃吗?”
她问了一圈,他们不是捂嘴鼻嫌弃就是摇头拒绝,最后,卤的失了本色的鸡翅停在了何斯屿面前。
又是鸡,到底想让他丢几次脸才罢休!
何斯屿拍掉姜早手中的鸡翅,“你闹够了吗!”
声音十分的有穿透力,姜早的心脏跟着跳了起来,平息之后吼道:“不吃就不吃,那么凶干嘛!”
何斯屿的注意一直停在极速张合的嘴唇上,但依旧读不懂她在说什么,扭头郁闷地看向前方,口袋里的手不停摩擦着助听器。
姜早见他这样也没再说什么,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没再看那些卤味一眼。
“还是这么目中无人。”狼尾嘟囔道。
“姜小姐,你别放在心上,斯屿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喜欢吃这种重盐的东西。”兰芷替何斯屿解释道。
姜早垂下眼眸,连口味都记得这么清楚,要说他们关系塑料也说不过去,可能是她真的错怪她了。
闻烁拽了拽兰芷的手臂,“你连他不喜欢吃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我不喜欢吃什么吗?”
兰芷只给了他一秒钟的眼神,敷衍道:“你不喜欢吃辣的。”
“老子他娘的就爱吃辣的!”闻烁气得差点跳起来把房子掀开,“兰芷,你该不会是又想回到他身边吧,我怎么记得当初是你抛弃的他。”
兰芷哭笑不得:“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那你当着我的面一直盯着他看就有意思?”
“你是觉得我兰芷是那种脚踏两只船又或者劈腿的人?”
姜早无意听到这个芝麻小瓜,扭头想看看何斯屿知道自己的初恋和好兄弟在一起后是什么反应,发现他正沉着脸盯着兰芷看,准确来说是在看她的嘴……
难不成是在怀念曾经接吻的画面?
她还没仔细分析何斯屿的心思,就听到方才还在吃醋的闻烁扭头就向何斯屿炫耀自己的胜利,三角关系上的胜利,“斯屿,忘了告诉你,兰芷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
反观何斯屿,他依旧面无表情,唯一的变化就是将目光从兰芷的嘴唇转移到闻烁的嘴上。
闻烁见何斯屿不动不语,不免生疑,“当年那场意外你真的只是受了皮外伤?我怎么感觉你跟聋了一样。”
话音未落,他便起身走到何斯屿身边,扬起手,眼疾手快地掀开他的帽子。
姜早和所有人一样都敛声屏气,见到那宽大的卫衣帽之下是一双正常的耳朵后才松了口气。
闻烁揪着帽子的手突然用力往下拉,他很遗憾地叹了口气,“这不是有耳朵吗?你一直盯着兰芷发呆,该不会还喜欢她吧?”
何斯屿虽说听不清,但能看得明白闻烁要做什么,他从口袋掏出手来,抓住闻烁的手臂后猛然扭转,闻烁疼得身体跟着扭成螺旋,何斯屿的力道愈发加重,闻烁赶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嬉皮笑脸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何斯屿没有反应。
“斯屿,快松手,阿烁还要开演唱会,他的手不能有事啊。”
兰芷带头出声劝止两人,但不起什么作用。
无他,姜早只是不想有人在这出意外,她拍了拍何斯屿的膝盖,“何斯屿,你快松手。”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她怕何斯屿会像对待鸡翅一样一巴掌呼在她身上。
何斯屿将目光放在膝盖上,小时候只要他心情不好乱发脾气,时木槿就会轻轻地拍打他的膝盖,安抚他。
他抬眸看向姜早,意外眯起眼睛,语气低哑,像是压着一团火在嗓子里,“过来。”
说完便起身离开,姜早也跟着离开卡座,随他走进厕所。
“干……”
嘛。话还未说完,姜早前脚刚踏进厕所,后脚就被一道外力拽着走。
“砰”地一声。
何斯屿反锁上门,两个人一同挤进不宽敞的洗手间里。
姜早微张着口,还没反应过来。
“你干嘛?”她压低了声音。
何斯屿用手掐着她白玉般的脖子,力度不断加重,俯身靠近她,“满意了吗?”
“你把他们带来不就是想跟他们一起嘲笑我是聋子,不就是为了让我出丑吗?”他每说一句,语气就会冷一分,“现在满意了?”
“什么?”姜早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叫做她带人来嘲笑他,再说了他的耳朵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聋了,“你的耳朵真的听不见?”
他总总木讷的行为又让她不得不怀疑。
“所以戴帽子是为了……所以上次掉下来的东西是助听器?”
她仰着头,在柔光环境里,这张消瘦俊美的脸有些许憔悴,眼似黑洞,里面藏满疑惑。
何斯屿读不懂唇语,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过了两秒他松开手,准备拿出助听器,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
不知道掉哪了。
半响后,他退出窄小的空间,返回那个充满硝烟的地方。
“朋友们,你们应该还不知道这个酒吧的老板以前是搞乐队的吧。”
“他打得一手好贝斯,唱歌也不赖,是溪大公认的音乐天才。”
闻烁不知什么时候取代了驻唱的位置,手里还拿着一把贝斯,看见何斯屿从厕所出来就挥手,“他来了,你们想不想让他给我们秀一手!”
酒意正浓还有节目看岂不美哉,台下的观众异口同声道:“想!”
“来一首!”闻烁继续带节奏。
酒吧瞬瞬间想起层起彼浮的,“来一首,来一首。”
何斯屿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向仅够来两个人并肩而站的舞台,他一眼就认出闻烁手中拿的贝斯就是自己的那把,下一秒更是看见了闻烁故意露出来的手心里的两只助听器。
何斯屿慢慢走上前。
闻烁突然抱住他,在他耳朵低语,“我就说你不会那么幸运,何斯屿啊何斯屿,你藏的这个秘密可是让我抑郁了好久呢。”
说完,没等何斯屿反应过来,他就松开手臂,往后退一步便把贝斯塞进他手上。
何斯屿顿住,这把贝斯还是闻烁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那是闻烁以被资助人的身份住进何家的第十年,日夜的相处让同样有音乐梦的两人成为无法不谈的朋友,甚至还在大一就组了乐队,何斯屿还十分狂傲的和何北书谈条件,如果他五年之内没能在音乐圈混出名堂,五年之后绝不花何家一分钱。
他以为好兄弟会一直陪他追逐梦想,会永远支持自己,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无比信任之人会陷害自己。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思绪在闻烁扔下助听器并往上面踩了一脚时收回,何斯屿一动不动地瞪着那两团白色,上翘的眼尾逐渐发红。
在无声的嘲笑和挑衅之下,他扬起手中的贝斯毫不犹豫地砸在地上,琴弦在地面滑过,发出丝丝啦啦声,非常的刺耳,全场只有他自己没有捂耳朵。
姜早一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她捂着耳朵,无比震惊地看着那把断裂的贝斯。
隔得太远,她听不太清闻烁对台下的那几个人说了什么,只猜出一句唇语,“他是个聋子。”尔后就看到几人笑着离开。
等姜早再看向舞台,何斯屿已不见踪影,她又扫了一眼四周,还是没能找到那个永远埋着头,躲在角落里喝酒的颓废魔鬼。
*
在回家的这一路,她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根据闻烁说的,何斯屿的耳朵应该是在大学时期受了伤,至于是什么原因还不清楚,所以初见时以及酒吧里的多次不理睬不是因为他目中无人,而是因为他没戴助听器,听不见。
戴帽子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个有缺陷的人。
如果不是她帮那群人带路,或许这个秘密可以藏很久,至少能藏到他自己愿意说出来。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的做错事了。
回到木屋,姜早顾不上其他,躺在床上就开始研究从酒吧捡来的破损的小东西,花了半个小时,在修复它这件事上还是一筹莫展,无奈之下她只能找朋友帮忙。
王随是她的高中同学,两人一同参加过夏令营和补习班,算得上是朋友,她找到他的微信就发了表情包过去。
[青枣:【狗头】]
[王随:用狗头保命是有事相求吗?]
[青枣:还真的让你猜对了,我想问问你这东西怎么修。]
发完这条信息,她立马配了张照片过去。
[王随:姜大小姐也有求人的时候?]
姜早看到这条消息,顿时愣住,王随高考完就出国留学,根本不关注国内的事,自然也不知道她的遭遇,还以为她还是那个傲娇千金。
她尴尬的又发了个狗头表情包,王随没有秒回,她也就没继续等待,跑去浴室准备洗澡。
被仍在床上的手机亮起。
[王随:你可以去专门配助听器的地方问问。]
姜早返回到床边拿新牙刷,就在这时姜淮的头像弹了出来,只不过被设置了免打扰,不能让手机持续亮起,自然也没能留住她的脚步。
[姜淮:你耳朵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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