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小说 > 青春校园 > 暴徒游戏[港] > 1、过境
    五月,香港岛。


    虞宝意不记得电台里说的是几号风球过境了。


    总之,两场狂风暴雨让地面仿佛焦化了的港岛,终于渗出几分春夜的凉意,也让她因在暴晒环境下工作而阴了一个月的心情,成功雨过天窗。


    听到身后演播厅传来嘈杂人声,刚一转头,几人拥着今年最hot的香港嫩模gina,大墨镜黑口罩,走出挡我者死的气势。


    虞宝意自觉低调让开,不去凑gina的霉头,免得相看生厌。


    等这群人“过境”后,捉住落在最后一人,问:“点样?搞掂没?(怎样?搞定了吗?)”


    “安导就差跪下来求她,gina大小姐才肯放过我们接受惩罚。搞不明了,玩不起还参加什么综艺?”


    “辛苦了,明天请你吃全港最美味的叉蛋饭。”


    文殷摸着胸膛顺气,翻半个白眼看天花板,“这节目播出后要不爆火,都对不起我们整组人舍命陪公主到晚上九点!还没加班费!”


    拍摄终于结束,虞宝意心情放松不少,口吻半是揶揄:“如果金主肯给钱请个顶流,说不定就有这个命了。”


    她作为《我可以去你的城市吗》的总制片,最是知道这部综艺的上限在哪。


    要钱氓氓紧(拮据),要人嘛,嘉宾咖位不上不下,没有流量撑收视率,内容创作也是大陆玩烂了的那一套。


    一个月前,请假条都递到老板桌上,人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非要她做完这个节目再休长假。


    得知节目最后一站是香港,她抱着回来陪陪爸爸妈妈顺便赚窝囊钱的心态,才应下来。


    文殷瞥了眼虞宝意的包,bottecaveneta的托特包,五万上下。


    然而只是她柜里其中一款,共事一年多,她见虞宝意背这种价位的包不下二十款。


    念及此,文殷玩笑打趣:“虞大小姐,节目没钱,就让你爸和哥哥投点嘛,你家在铜锣湾一个铺位的年租,都够请全组人和嘉宾们去夏威夷拍个惊喜加更啦。”


    “是交租,又不是收租。”虞宝意看了眼表,时针停在九和十中间,“走了啊,你们也早点,手尾明天弄也行。”


    “bye~明天见。”


    她走出电视广播城,步行几分钟,来到过海的士站,一部红色的士刚好落客,被她截到。


    上车时,袋中手机震动。


    “喂?”虞宝意关上的士车门,“都快十点了,做乜——”


    “bowie,你能来瑰丽酒店给我送件西装吗?十万火急啊。”


    她微一拧眉,语声冷淡:“刚下班,在将军澳,瑰丽太远了,还得绕去你家。”


    “多远都没事,我在见一个大客户,很紧要的,谈工程承包权一定得这人点头才行啊。bowie,我不想被你mommy看不起,如果今次能成……”


    “去哪啊靓女?”


    赶着下班,司机师傅等得不太耐烦,催促道。


    耳边是男友为他们未来而努力的衷心之言,虞宝意轻叹了声气,“北角,唔该(麻烦了)。”


    那头的沈景程也瞬间松口气,“bowie,你简直就系我的救世主。”


    “衣服怎么了?”她不是很爱听这种油嘴滑舌,问起他正事。


    “别说了,人碰到我,酒没拿稳洒身上了。”听上去,沈景程还憋着一口气,“那人是大客户身边的,我还没法说什么,只能忍了,但整件衣服已经没法看。”


    “那你回家不行吗?很晚了。”


    “才九点半,对这些不愁吃穿第二天不用上班的公子爷来说,算什么晚?我总不能穿着脏衣服谈生意吧,只能麻烦麻烦你来救火了。”


    话点到这份上,虞宝意也没再劝什么。


    挂断电话后,她给妈妈发去短讯,说晚点到家,饭菜自己会热,不用麻烦巧姨,大家都早点睡。


    将军澳去北角要过海底隧道,再走公主道,落高速就是尖沙咀。


    瑰丽酒店位于星光大道旁边。如果没有概念,当的士驶入流光溢彩的高楼之中,再一转眸,看见身旁美轮美奂的维多利亚港,正对面即是举世闻名的中环天际线,便知道这是怎样一片地界。


    不过对虞宝意而言,更具体的反而是,这里的铺位年租近千万。


    比预计迟了二十分钟,到时已快十一点。


    是部很老的的士了。车上皮质背垫僵硬,边角还翻卷起皮,她靠着并不舒服,反而放大了肩颈酸痛。


    虞宝意揉了几下,司机师傅说:“到了靓女。”


    她摸出几张港币递去,没数,不过是多的,作为司机在北角那边等她上楼拿衣服的小费。


    小臂挂着西服的防尘袋,下车后,工作一日的疲惫堆积成山,几乎要把虞宝意压垮,高跟鞋踩在平滑砖面上,触感都是虚的。


    她刚关车门,和砰一声同时响起,好似故意前后夹击她的,是身后稍远的一句斥责。


    “怎么才来?要你办点事都能给我搞砸了!”


    -


    霍邵澎原本九点就想走。


    不过一位和他关系尚可的好友说,今夜那位不辞辛劳,处处赔脸敬酒的男人,是搭了好几条线,才得以半步迈入这个局的。


    为什么是半步呢?


    全场人都在看他笑话,但沈生本人并不知道。


    可他身上那股紧绷感,太碍眼了。


    圈子和圈子间,始终有壁。在场又多是从小来往,知根知底的好友,身上自有相融的气场,聚在一起,便竖起一层厚实的壁垒。


    沈生太想融入,不过在别人眼中,这只是一个反反复复被壁垒弹开,又爬过来的笨蛋。


    大家当看个乐子。


    直到那杯酒,敬到整场坐在角落的他身上。


    “霍生。”沈景程的腰弯得更低了,明明站着,视线差一点,就要比坐着的他矮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跪下来呢?


    “这是我的名片。公司刚成立一年多,接过几个工程,交单时客户评价都还不错……现在租的办公室还是霍氏旗下的铺位。”


    他的开场白,好笑又谄媚,像淘宝客服。


    “想抵铺租啊?”那位知沈景程来路的好友翘腿,挑着眼眉看他,“发白日梦啦你,霍生可没这么好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不是!”


    前一句大约是有感而发,但沈景程极度害怕说错话,多此一举地否认了。


    只有外人会如此小心翼翼。


    说错一句话,答错一个词,都要拿胶擦拼命擦去痕迹,留下难看的印子。


    可哪怕他霍邵澎,当真不好说话,又如何呢?


    “霍生,我没有这个意思。”沈景程依然弯着腰,看得人都怕他腰骨折断,“只是希望霍生能让我多条路,走得再难我都不怕的,毕竟——”


    戛然而止。


    “啊!sorrysorry!”


    一个外貌轻狂,像青头仔的年轻男人在跟沈景程道歉,却连桌上一张纸都懒得抽出递去。


    他高脚杯已经空了,原先的液体一滴不漏地洒在沈生的白西装身上。


    “对唔住啊(对不起啊),我行路没带眼睛,忙着看窗外,这儿风景可真靓,难怪人人都想上来哦……”


    很难说是不是意有所指。


    霍邵澎一句话没出,倒白看了几位好友费心排的一出大戏。


    后面沈景程出去了。


    走之前,还跟在场唯一能说得上有点裙带关系的人交代,他换件衣服立马回来。


    只是沈景程不知道,离开后,那人抽了张纸,表情嫌恶,掸尘似地擦了擦被他碰过的肩膀。


    好友问他,这人好玩不,明明贱得像条狗,却又要体面,弄脏件衣服就赶着去换,可是换了又如何呢?


    没人会高看他一眼。


    霍邵澎不予置评。


    比这位沈生放得下自尊的比比皆是,他见过不少,但更要体面的,也数不胜数。


    没什么意思。


    原本想走,好友好赖话说尽,非拉他凑局打场德州,赌注除了钱,还有别的。


    这种,就是比沈景程体面的。


    打了一个小时,霍邵澎做了赢家,面前筹码垒作山。他瞧了一圈,个个愁眉苦脸,干脆把筹码一推。


    哗啦一响。


    像摇钱罐的声音。


    “找florence结账吧,玩个高兴,走了。”


    言下之意,输多少不仅不用给,他还会倒送给他们,但别的,就暂时不用想了。


    玩个高兴罢了。


    酒分明才过中旬,但没人再留他。


    出电梯后,霍邵澎目光掠过瑰丽天顶繁复的壁画,一直望到尽头,视线顺下,一面缩小版时钟嵌在墙上,原型是斯特拉斯堡圣母大教堂天文钟。


    里面不仅有具体时间和年月日,还有黄道十二宫符号、月相与行星位置。


    还有五分钟,表盘旁边的小天使会敲响铃铛,翻转沙漏。


    要十一点了。


    florence已经通知司机来接人,霍邵澎刚一走出旋转门,两束车灯从左边打来,由远及近,照亮他脚边光滑坚硬的砖面,映出一个淡暗的挺拔倒影。


    晚了三十秒。


    司机停得都有点仓促了,快步过来替他拉车门,还不忘见缝插针解释:“抱歉霍生,来的时候被一部的士挡了下路。”


    霍邵澎没应。


    不过上车的动作迟了一瞬,似他生出容人之量一般,听司机为自己辩解完。


    只一瞬。


    先是一道男声语带埋怨:“为什么不能早来五分钟啊?你知道耽误了我多大的事吗?”


    紧接而来的女声在右面昏昧处响起,幽幽传来。


    “留不住人,不是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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