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正文完
枝丫上最后一片叶子落下, 只剩光秃秃的枯槁手指。
冬天来了。
林知微与病魔苦苦斗争三个月,最终在元旦前一天悄然离开人世。
白檀收到消息时正在剧组陪霍泱拍戏,虽然剧组距离医院不远,但他还是没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病床上失去呼吸的女人双眼紧闭, 瘦的只剩皮包骨。
白檀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瘦成这样。
萧绾伏在床头抱着妈妈的遗体恸哭, 嘴里不停喊着“妈妈不要走”。
白檀静静望着二人, 转过身,平静地穿过医院长廊,摸出手机联系了殡仪馆。
霍泱把手上的镜头拍完也跟着去了医院。
安慰的话已经在心中组织好,连纸巾都多买了两包,去到医院却看到白檀平静地指挥工人将遗体抬进棺材,事无巨细叮嘱着司机殡仪馆的位置,眼中古井无波。
一场大火, 将生前身高173, 体重105的女人变成了轻飘飘的三斤六两。
骨灰盒也选了极为精致的花卉浮雕款式,圆滚滚的罐子, 通体是淡淡粉色, 盖子中间一团纯银圆镜,如清透的镜花水月。
回忆就像是, 看得见却无法触及的美丽幻境。
白檀给小铃铛换上了庄重的黑色西服裙,给她扎了个漂亮的丸子头, 多余的小头发用星星发卡好好收住。
“妈咪,我们是要参加谁的葬礼呀?”天真的小朋友发出稚嫩的询问。
白檀笑笑,给女儿搭了条保暖的围巾:
“我的妈妈。”
小铃铛疑惑的“嗯?”了声, 接着小眉毛耷拉下去, 伸开双臂紧紧搂住白檀,小手在他后背轻抚着:
“妈咪不要伤心, 小铃铛会一直陪着你的。”
白檀还是笑,抱起女儿:
“一会儿去了灵堂和外婆好好道个别。”
小孩点点头,被妈妈抱着出了门。
路上,她沉默许久,忽然问白檀:
“妈咪,人真的有来世么?电视里说人下辈子会变成其他人,也会变成小猫小狗小蝴蝶。”
白檀的声音很轻,裹挟着笑意:
“人没有来世,所有我们要珍惜当下,把每一天都过好。”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庄重肃穆的灵堂中一片阒寂。
只有工人进进出出轻拿轻放的声音。
小铃铛有太多话想说,但因为环境过于安静,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看到一只很漂亮的粉色骨灰坛,上面有一面亮亮的银镜。
表面贴着美丽女人的照片,是她二十几岁那年最美好的模样。
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他们安静的将帛金放进箱子里,写下自己的姓名,随后对着灵位深深鞠躬。
白檀也回以深鞠躬。
到了晚上,人少了,只剩下几个直系亲属帮忙打理。
小铃铛窝在白檀怀里,浓重的香火味儿呛的她咳嗽不止。
白檀翻出小口罩给她戴上,小声道:
“你去找爸爸,妈妈和小绾姑姑要在这给外婆守灵,不能走开。”
小铃铛摇摇头,小脑袋使劲往妈妈怀里拱了拱:
“我想陪着妈咪。”
“不过妈咪,什么叫守灵呀?”
白檀笑笑,耐心解释道:
“守灵是一种民间习俗,认为逝者的灵魂会在三天内回家探望,子女则要守候在灵堂内等待逝者灵魂归来。其实是因为很多人的离世都是很突然的,所以要留出充足时间通知逝者的亲朋好友前来奔丧。”
白檀缓缓望向粉色坛子上的照片:
“也是我们作为子女的,最后与母亲相处的时间。”
“妈咪。”小铃铛忽然道。
她抬起头望向半空:“你说人没有来世是不对的。”
“嗯?怎么呢?”
小铃铛伸出小手指指着半空中:
“你看,外婆变成蝴蝶惹。”
白檀和萧绾同时抬头看过去。
昏暗的灵堂上空,白色的飞蛾扑棱着翅膀缓缓下坠,围绕着香烛翩翩而过,最后停落在白檀手背上。
白檀缓缓睁大了眼睛。
小铃铛伸出小手轻轻碰了下飞蛾的翅膀,它却并没飞走,扇动下翅膀换了个方向,头部面朝着萧绾看过去。
“外婆变成蝴蝶来看我们惹。”小孩的声音永远都是轻松且抑扬顿挫,满是强烈的感情。
“是啊,冬天怎么会有蝴蝶呢。”白檀轻轻抬了下手指,飞蛾震动着翅膀再次飞向半空,“因为是妈妈回来了。”
灵堂里寥寥无几的人全部抬起头,视线追随着飞蛾,由近至远,穿过空荡的灵堂,飞向大开的门口,直至飞入黑夜,消失不见。
“外婆。”小铃铛喃喃着,“变成小蝴蝶后来我们家吧,我家有三只小猫咪,你们会变成很好的朋友的。”
对面传来萧绾的哽咽啜泣。
小铃铛扭动着小身体从白檀怀里跳下去,颠颠跑到萧绾身边,像个小大人一样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
“乖哦,小绾姑姑不哭,外婆看到会伤心的。”
霍泱过来了。
他脱下大衣披在白檀身上,拿过一袋成品牛肉,声音压低道:
“你一直忙着接待客人都没吃东西,饿了吧。”
白檀望着袋装牛肉,没由来地笑了下。
这个老婆奴什么时候才能把注意力从“老婆是不是还在饿肚子”上转移出来。
他接过牛肉,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走出灵堂。
十二月的晋海市不算冷,空气中裹挟着海滨城市特有的阴湿潮意。
白檀咬了一口牛肉,抬起头。
城市里很少见到这种漫天繁星的场景,他忍不住对着天空指指点点,想要努力数清到底有多少星星。
霍泱靠在栏杆上,凝望着他于夜色下天真的侧脸。
良久,他轻轻松了口气,笑笑:
“本来,我想了很多安慰你的话语,却发现用不到,你比我想得要坚强很多。”
白檀裹紧大衣,摇摇头:
“我不知道,或许是早就放下了对她的执念,无论是听到她患病还是去世的消息,心中都没太大波澜。”
他回头看了眼灵堂内还在抱着萧绾安慰的小女孩,笑容加深:
“也或许是因为,我最重要的东西还在,经历过生离死别后,更体会到生命的可贵,向死而生,珍惜当下吧。”
霍泱揽过他,握住他数星星的手。
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微微发凉的手指,白檀嗅到了冷空气中侵袭而来的独属于霍泱的强烈气息。
安抚着稍有点失落的心,捂热了冬夜冰凉的手。
翌日。
小铃铛实在受不住浓重的香火味儿,笨拙地给自己多加了一层口罩。
“小笨蛋,这样喘得来气么。”白檀抱过小孩,手指轻轻帮她整理着微乱的头发。
守灵的习俗要维持三天,别说小孩子,白檀都觉得这香火味儿割嗓子,想让霍泱把小铃铛带走吃点东西。
但小孩非常坚持,一定要陪着妈妈陪着外婆走完最后一程。
她是不太理解为什么先前喊她奶奶后来改喊外婆,但她记得那个美丽的女人,即便重病时也漂亮的像是优雅的玫瑰花,还给她削了苹果吃,亲切叫着她的小名。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面,但那一幕实在太过深刻,或许到她长大后还是能回忆起这个女人的美丽容颜。
“白檀。”
头顶忽然想起一道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男声。
白檀眼眸一抬,心头忽然钝重跳了下。
他缓缓抬头,顷刻间,眼前的画面有些恍惚了。
小铃铛好奇地看着来人,扯扯白檀的袖子:
“这个伯伯是谁呀。”
白檀慢慢站起身,目光停落在来人的头发上。
花白一片,很难想象这是个只有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爸爸。”白檀怔怔叫了声。
这一声像是试探,怀揣着小心翼翼和不敢置信,尝试着去搞清楚这到底是真实发生的画面还是只是他的幻觉。
穿着老旧西装的男人点点头,扶了扶眼镜,那眼镜腿还用胶布黏着。
他对着灵位行了一躬,从怀里掏出一只塑料袋,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只破旧牛皮信封,看起来很厚。
他将帛金放入箱子里,又对着萧绾鞠了一躬,萧绾立马起身回礼。
做完这一切,男人将视线投放在好奇瞅着他的小丫头身上。
白檀紧张地抱紧了小铃铛,喉咙里像是摆了千万把刀子,每当说话要吐气时,那些刀子就会随着气流乱滚。
整整五年没见过了,他怎么老成了这样。
“这位是?”白檀的爸爸摸摸小铃铛的头发,问道。
“我叫小铃铛,大名叫白清绮。”小铃铛主动自我介绍。
她特喜欢自我介绍,特喜欢向别人介绍自己那好听的、妈妈给取的名字。
白檀的爸爸白蕴舟眉毛一皱,良久,慢慢舒展开。
他轻笑道:
“原来你是白檀的女儿,抱歉,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做扶贫建设没有机会回家,都不知道……原来我儿子已经结婚了。”
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白檀呡着唇,唇线凌厉。
他低下头,手指不安地捏着小铃铛的小手。
“你的太太呢,方便让我们现在见一面么。”白蕴舟笑起来时看起来很亲切和蔼。
“爸爸。”白檀攥紧小铃铛的小手,抬起头,“小铃铛是我生的,我三年前从医院检查出两性畸形,我还和男人恋爱生了孩子。”
白蕴舟眉尾一动,所有的情绪融化进淡淡的毫无波澜的表情中。
穿越夹杂着浓重香火味儿的空气,漫长的视线停落在白檀的脸上。
白檀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看到爸爸身上这身几十年前流行的西装,那断了腿还用胶布黏上的眼镜,以及他手里拿着的老式诺基亚按键手机,他可以预想到爸爸会怎么说。
这样古板老旧连网都不会上的人,一定会说他恶心。
时间和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般,只有不断燃烧的香烛提醒众人这并非静止画面。
香灰断掉落在香炉里,发出极轻的簌簌声。
白檀鼓起勇气抬头,发现爸爸还在那样盯着他看。
漫长的一个世纪过去了,白蕴舟缓缓翕了眼。
他点点头,声音有些嘶哑:
“知道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三个字,白檀却莫名觉得内心空了一块。
白蕴舟扶了扶岌岌可危的眼镜腿,转过身:
“我不能请太多天假,村子里在忙小孩子读书的事,我不能久留,先过去了。”
说完,抬腿离去。
白檀怔怔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来去匆匆,想见一面难于登天,五年间他的头发全白了,每一根都是他心中的大山,都是那些亟待脱贫致富的人民。
下个五年之后呢。
他又会变成怎样陌生的模样。
白檀作为职业小说家,很喜欢给笔下的人物赋予一个完满结局,这是他唯一能完全掌控的故事。
可现实生活中,很多人要带着缺失的这部分仓促走完一生。
像圆润的球缺失了一部分,滚不动,走也难,所以每走一步都是跌跌撞撞,撞得头破血流。
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冬日灰暗的天际中,朝着心中的乌托邦继续前进。
*
第四日,所有的亲戚都来了。
葬礼主持招呼白檀过去。
他抬起漂亮的骨灰坛轻轻放进金丝楠木棺椁中,还有妈妈生前的遗物一并安置进去。
四个工人抬起沉重的棺椁盖子,慢慢盖上。
“妈妈……”萧绾跪在棺椁前,挡着工人的手不让他们盖棺。
一片阒寂中,女孩子悲痛欲绝的哭声徐徐不止。
昏暗投上小小的骨灰坛,渐渐扩散,遮住了照片中的绝美容颜。
“哐当!”
棺材钉狠狠砸进四个角,一声一声,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头。
白檀缓缓翕了眼。
酸楚在鼻根蔓延开,热泪从紧闭的双眼中被挤出来,顺着脸颊滑下。
混乱中,白檀感到一只有力的大手和一只柔软的小手同时握住了他两只手,紧紧攥着。
白檀别过脸,轻轻道:
“走吧。”
寂静陵园中,以“林知微”为名的墓碑前摆满大束鲜花。
在那些鲜艳的娇嫩的花朵中间,夹杂着一簇小小的小米兰。
这是米兰花今年最后一次开花了。
*
一月中旬,小铃铛的幼儿园正式放假啦!
神兽归笼,白檀停了一切工作专心在家陪娃。
他的新文已经接近尾声,天天在销售榜上和萧绾的文打架,超过她时,萧绾就会发来消息:
【你能不能停更一天啊啊啊!!!我天才少女的人设快要维持不住了,好哥哥求求你~!】
白檀:
【不能,有钱不赚是傻子。】
萧绾:
【鄙视你,作为补偿,明天你要把小铃铛借我玩一天。】
白檀本想说好。他知道萧绾现在不过是故作开心,母亲离世短短半月,很难彻底从悲伤中走出来,有小铃铛陪着她也会好过一点。
但不行。
白檀回复:
【后天吧,明天有重要事。】
萧绾:【说好了,后天一早我要见到小崽。】
自打霍泱公布恋情并天天在微博晒妻晒崽后,人气忽然开始暴涨。
用粉丝的话说就是:
【敢逆着世俗的目光勇敢做出负责到底的决定,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你猜他的作品质量怎样。】
【绝对大发~】
各大影视公司纷纷抛来橄榄枝,只恨不能双手捧着剧本跪在霍泱面前求他看一眼。
他拍戏很忙,前不久又跑去国外取景,白檀闲得无聊就写点他俩的羞羞涩情同人文。
家里有张超大号沙发,白檀经常幻想着两人在上面滚来滚去,奈何小铃铛每晚固定起夜去厕所,所以只能将这份邪念藏进心中,实在藏不住就从文档里过过幻想的瘾。
小铃铛放假以来算是彻底放虎归山,也不知道随谁,运动神经如此发达,天天楼上楼下地跑,还要带着三只小猫一起接力赛。
霍庆贤提出带孙女出国玩,小铃铛坚定:
“我要陪着妈咪,妈咪看起来很无聊。”
每天跟在小铃铛身后捡玩具的白檀:
你妈我一点也不无聊。
小孩又带着三只小猫跑酷了,幸好是独栋独户,不然邻居能把大门敲烂。
“小铃铛。”白檀被疯狂跑酷的小猫重重踩了一脚后,受不住了,赶紧招呼女儿消停会。
小铃铛抹了把额头的细汗,直球冲撞进白檀怀里,又开始哼哼唧唧的撒娇。
“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么?”白檀神秘兮兮问道。
小铃铛想了半天,忽然小眉头一皱:
“妈咪,明天嗯……明天应该不是开学的日子吧。”
白檀被她逗笑,抱起小孩举高高,转了个圈,道:
“明天是爸爸的生日,爸爸明天就从国外回来了,小铃铛要不要和妈妈一起给爸爸准备礼物?”
“要!”
“我们先不告诉爸爸,给他个惊喜好不好?”
“好呀妈咪,不过我们要给爸爸准备什么礼物呢?小铃铛没有钱钱……”小孩说着说着,还委屈上了。
白檀抱过小铃铛,打开手机:
“我们先把家里装饰得很可爱,然后给爸爸做只生日蛋糕好不好?妈妈还会给爸爸做一大桌子好吃的。”
小铃铛身体一顿:
“妈咪……你做饭咩?那我觉得爸爸可能就不是很开心惹……”
白檀瞪她:“撤回。”
小铃铛赶紧双手捂住嘴巴,偷偷傻乐。
白檀从网上翻了很多生日宴会装饰方案,又让小铃铛在一堆蛋糕图片里帮爸爸挑选他可能喜欢的蛋糕。
最后小孩挑了个被白檀毙掉的最难的艾莎公主蛋糕。
白檀:……
罢了,和一三岁半小孩计较什么呢。
翌日一早,白檀带着小铃铛去了超市买材料,碰到超市促销,顺便买了两袋卷纸,小孩自告奋勇提着两大袋卷纸哼哧哼哧往车边走。
白檀看到这滑稽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铃铛笨拙的把卷纸甩进后备箱,重重缓了口气。
“妈咪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觉得美女提着两袋卫生纸很搞笑。”
一语中的,白檀不好说,索性扯谎:
“妈妈是觉得小铃铛长大了可以帮妈妈分担家务,欣慰地笑。”
小铃铛拍拍小手钻进车里:
“小铃铛以后会帮妈咪做更多家务的。”
回程路上,白檀又逆行进了车道。
他在英国一直是右舵驾驶,回国后开车机会少,一时不能适应。
得,算算驾照分,今年可以休息了。
回到家,整理好材料,开工!
霍泱打来电话说大概下午七点钟左右到家,得在这段时间里布置好房子,完成艾莎公主的蛋糕。
小孩嘴上说着帮忙,其实完全是自己玩得开心,吹个气球,吹起来又对着自己的脸放气,然后就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最后还是得靠白檀一个人,终于赶在七点前做好了蛋糕。
小铃铛对着艾莎公主蛋糕打量许久后,缓缓抬头:
“妈咪……”
“妈妈知道很丑,但我尽力了。”
小铃铛立马双手举起大拇指:
“小铃铛是想说,妈咪也太厉害惹!你看这个艾莎公主的娃娃模型就摆得很正啊!”
白檀抹了把脸上的面粉,皮笑肉不笑:
“小铃铛,其实呢,不会夸可以不用夸,说一句辛苦了就行。”
小铃铛扒着白檀的腰吊在他身上,使劲蹭了蹭。
白檀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他得抓紧时间去厨房颠大勺,做个长寿面好了,剩下的叫外送。
冬天黑得早,此时窗外已经一片大黑。
白檀收到外卖时已经七点半。
“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呢。”他抱着小铃铛坐在沙发上等。
都想好了,房子里的灯全关,制造无人在家的假象,等霍泱到家找人时就捧着蛋糕给他唱生日歌,小铃铛负责拉开彩带。
虽然这种惊喜很俗气,但老婆脑袋霍阳同志肯定要感动得涕泗横流。
等待的间隙,白檀找了部动画片给小铃铛打发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针绕着表盘转了一圈,正正指向八。
八点了,霍泱还没回来。
白檀疲惫地做了个深呼吸,给霍泱打电话,关机。
飞机延误很正常,加上现在路上车多,误了点也正常,再等等。
小铃铛看完一集动画片,爬进白檀怀里,望着满桌丰盛佳肴,小肚子叫了声。
“妈咪,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白檀撑起脑袋,撕了只鸡腿递给小铃铛:
“爸爸的飞机可能误了点,小铃铛饿就先吃点东西垫垫。”
小铃铛望着那只肥美的大鸡腿,咽了口口水。
她噘起小嘴巴摇摇头,信念极度坚定:
“不行,我们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吃。小铃铛再去看一集辛普森一家。”
白檀跟着她一起看动画片,开始有些心不在焉,渐渐也被剧情吸引,看得入了神。
等他反应过来后,抬头一看。
九点了。
他又尝试着给霍泱打电话,还是关机。
白檀盯着手机出神,骤然,一个可怕念头在脑海中一瞬而过,吓得他身子一颤。
霍泱该不会半路出什么意外,类似于飞机失事或者车祸连环撞。
白檀,名画呐喊.jpg
一遍一遍的拨号,每当电话那头提示关机,他的心就升高一点,现在已经塞进了嗓子眼。
他也终于体会到何为回旋镖。
当年的霍泱一遍遍拨打他的电话却永远提示关机时,是否也像现在一样的心情。
白檀,名画呐喊×2
霍泱该不会也丢下他和闺女跑到国外逍遥快活了吧。
不可能,霍泱不是那种人。他的大脑组成99%是老婆孩子,剩下1%才是脑灰质,要霍泱抛家弃子还不如杀了他更痛快。
白檀赶紧给霍庆贤打了个电话,让他问问有没有航空公司的熟人,查一查霍泱的航班情况。
听他说话都带着哭腔,霍庆贤不敢耽搁,立马联系人查。
最后松了口气:
“说是起飞地遇上暴雨延误了三小时,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盯着他的航班动向,你和小铃铛有好好吃晚饭么?”
“可是现在航班可以不用关机,飞行模式会有其他提示,何况他坐的头等舱,充电地方多的是,怎么可能关机呢。”
“等霍泱回去你好好质问他,别等他了,你和小铃铛先填饱肚子,别饿着我家小孩呀。”
挂了电话,白檀轻轻松了口气。
小铃铛揉着困顿的眼睛问“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小铃铛睡一会儿吧,等爸爸回来我叫你。”白檀抚摸着她的头发,亲亲脸蛋。
小铃铛还牢记自己使命,紧紧抱着给爸爸制造惊喜的拉花彩带筒,摇摇头:
“不行,小铃铛还要给爸爸拉这个东西。”
最后一个字淹没在大大的哈欠中。
白檀抱着小铃铛躺下,笑吟吟道:
“那和妈妈一起闭目养神怎样,经常休息一下眼睛会让你的眼睛更大更漂亮。”
小铃铛点点头,使劲往白檀怀中拱了拱,慢慢闭上了眼。
白檀从天没亮时就醒了,一直在忙活,现在也困了,听着怀里传来小朋友节奏的呼吸声,乏意更加猖獗。
他拢了拢怀中熟睡过去的小朋友,也跟着慢慢闭上了眼。
时针绕着表盘又转了几圈,外面的世界也渐渐安静下来。
白檀隐隐听到开关门的声音,虽然隔很远,但他幻想这声开关门幻想的有点神经质了,哪怕声音很轻,也如雷贯耳。
他本想把小铃铛摇醒,又忽然好奇:
看到熟睡的老婆孩子,霍泱会先抱谁上去呢。
白檀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耳边传来明显压抑的极轻脚步声,带着寒意的衣角从他脸上轻轻拂过。
身下的沙发忽然往上抬了抬,失去部分重量后重新弹回水平线。
小铃铛被被抱起来了。
兴许是她也跟着“忙”了一天实在太累,也兴许是霍泱在抱女儿时总是给予全部温柔,小铃铛毫无反应,甚至还打了声很轻的呼噜。
白檀将双眼眼皮使劲压了压,直到听到脚步声由近至远,他才悄悄睁开眼打量。
正常,小铃铛年纪小,身体抵抗力不比大人,先抱她上楼睡觉是所有成年人的首选。
过了好一会儿,耳边再次响起返回的脚步声,白檀重新闭上眼,静静聆听。
接着该轮到他了吧。
“喵呜……”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叫声,带着大梦初醒的慵懒。
白檀悄悄睁开一只眼——
白檀:???
抱完了女儿就轮到猫?
那他走?
霍泱把三只小猫依次抱走安置在属于它们自己的小窝里。
白檀紧张的手指终于松开。
合着他这么一大活人没盖被子躺在这儿,在霍泱心中却连三只猫的地位都不如???
有点点生气。
白檀闭着眼胡思乱想着,要不要直接坐起来跟霍泱发个小脾气,问他在他心里自己是不是还不如几只猫重要。
哗——
身下的沙发忽然塌陷了一块。
白檀的身体随着塌下去的沙发表面向下沉了沉。
下一秒,带着冬日晚风微凉潮意的身体从后面裹住了他,熟悉的气息在身体一周弥散开,将他全数裹挟。
劲悍有力的臂膀轻轻压在他的腰间,隔着薄薄的衫衣划出优美弧度,一路前行,落在小腹处。
大手覆盖上去,刚好搁在剖腹产的刀口上。
“装睡的演技很差哦。”
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白檀手指一颤,缓缓回过头,对上霍泱轻笑的面容。
白檀用身体把他向外推了推,声音漫着委屈:
“你还知道回来。”
“抱歉,飞机延误,本想发个消息告诉你,着急了,手机不小心摔坏了。”霍泱扫了眼桌上的蛋糕,笑容加深了些,“你和小铃铛一起帮我准备的惊喜么?”
白檀坐起身,望着已经冷了的外卖菜和快要塌掉的奶油蛋糕,簌簌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本来想制造无人在家的假象,等你开灯的瞬间小铃铛拉下彩带,我端着蛋糕给你唱生日歌……计划赶不上变化。”
“对不起。”霍泱揽住他,下巴轻轻搁在他的颈窝,“那边遇到暴雨,迟了很久。”
“这不是重点。”白檀坐直身子,满脸严肃,“重点是我装睡是为了看你会先抱谁上楼睡觉,先抱小铃铛是情理之中,可我怎么排在猫后边,还是三只。”
霍泱双手环住他的身体,绕到前方,轻握住他自我玩弄的手指。
低沉微哑的嗓音伴随着热气在耳边弥漫开:
“可我不想你睡觉。”
白檀心头猛地一跳,手指情不自禁纠缠住他的手指,胡乱绞弄着。
就听霍泱继续道:
“喜欢在这里试试就告诉我,何必只在文字中干过瘾呢。”
白檀猛地抬眼:
“你怎么知道。”
霍泱怎么知道他写他和他的涩情小作文。
霍泱还是笑:
“不是你发给我的么,两M的文档,你的想法还真不少。”
白檀:……?
他忙拿过手机看了眼。
白檀:………………
作为网文作者,当其他作者已经适应了方便美观的各种码字软件后,他还在老土的用着word文档,因为怕丢稿会用微信给手机传输一份备份。
眼花缭乱之际,他发给了霍泱。
也让霍泱在此次漫长的飞行途中有了打发时间的玩具。
霍泱看着他的侧脸,庭院中昏暗的壁灯透过落地窗将他的脸颊微弱地映亮,依稀看到那白似璞玉般的脸上落下一抹微绯。
“如你所愿。”霍泱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后将全部力量集中在上半身,重重压下。
寒冷的冬季,白色的绒布沙发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水痕。
“生日快乐。”
昏暗中,最后一个字融化进漫长的喘.息中。
晃动中,白檀迷迷糊糊地想:
原来艺术真的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
婚礼的日子定在来年五月二日。
那一天也刚好是小铃铛的阳历生日。
霍庆贤本意是再等等,他已经安排人在海边加紧建设婚礼礼堂,方案都想好了,采用全钢化玻璃建成水晶铃铛造型,意头好,以后还可以给小铃铛改成海边度假酒店。
全世界人都能等,但霍泱不能。
因此启动Plan B,直接沿用当年霍庆贤和妻子结婚的礼堂。
规模也不小,但三十年前大家都喜欢奢华欧式宫廷风,经过岁月的洗礼不少装修看着有点老旧俗气,且这些年还成了网红打卡地。
但霍泱太想早点结婚了,白檀又没意见,霍庆贤只能请工人连夜叮叮当当,将礼堂装修风格尽可能向当代风格靠拢。
霍泱结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圈内艺人纷纷在微博送上祝福,不少人自告奋勇做伴郎伴娘,光是看着排场都小不了。
网民也纷纷送上祝福:
【呜呜呜哥哥要结婚了,祝福你和小白白头到老。】
【我现在终于深切体会到那句话:所爱隔山河,山海亦可平。】
【很感慨,感觉像是看了一部长篇小说,过程中有遗憾有缺陷,可两位新人最终还是欣然接受了遗憾和缺陷,带着它们走向了完满,祝福你们[玫瑰]】
【哥就算结婚了也要多多拍戏,现在烂剧太多了,小鲜肉们演技又跟不上趟,你退圈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啊啊啊!】
【我没什么可送给泱哥和小白助理的,只能借花献佛当是随份子了:杨越阡庭审在即,据可靠消息称,他数罪并罚有可能面临十九年刑期。】
【楼上的,不是无期徒刑我不是很认可,两条人命就十九年?那我也把杨越阡宰了给两位新人助助兴,反正只有十九年。】
【嗐,就像别人说的,哪有事事完美的结局,何况十九年后社会都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了,杨越阡哪还有好过。】
【无论如何,祝福我哥和小白助理:新婚快乐,永结同心!!!】
【永结同心!!!】
即便是财团办婚礼,也少不了公序良俗。
当天,白檀凌晨两点就被薅起来化妆换衣服,摄像团队进进出出,有人傻乎乎地问:
“怎么没看到白先生的父母?得叫人过来拍几张全家福。”
白檀对着镜子,笑笑:
“没有就不拍了。”
他环顾了一圈老旧的小房子,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里有这么多人,挤得满满当当,几乎站不下。
给爸爸发过结婚的消息,他回复说那天要去外省学习,没办法参加,还说白檀长大了,凡事他自己计划着来就行。
人头济济的小屋子里,到底是连给一个父亲立足的余地都没有。
化妆师小声安慰着:
“白先生,那个孩子刚工作没多久,人比较耿直,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白檀笑着摇摇头:
“没关系。”
说罢,他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十分专注。
化妆师忽然退到一边,白檀也忽然感到肩膀上落了两只温暖的手。
他怔怔抬头,镜子中,他泛红的眼眶周边,多了两张亲切和蔼的笑脸。
白檀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看着来人。
一堆标致的亚洲人面孔中间,多了两张金发碧眼的苍老面容。盛装打扮一番,奥利弗的大肚子几乎快要把西服扣子撑爆。
“艾丽卡奶奶和奥利弗爷爷……?”白檀想揉眼看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境,被化妆师眼疾手快按住手。
两位老人用英文道:
“收到你结婚的消息后我们就赶紧去处理签证,这次来不能待太久很遗憾,但看到你结婚过得幸福我们就满足了。”
“是小铃铛告诉你们我家地址的么?”白檀问。
“是呀,小丫头说妈妈要结婚,要和外公外婆一起拍全家福,我们这不就来了。”艾丽卡张开双臂紧紧抱住白檀,轻拍着他的后背,“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白檀释然地笑了。
他立马抬手招呼那愣头青摄像师过来,两位老人将白檀夹在中间,三人面带微笑,幸福定格在快门声中。
世界破破烂烂,总有人愿意帮忙缝缝补补。
白檀没几个朋友,萧绾作为家妹不能以伴娘身份送婚,她有自己要忙的事。
伴娘的重担就落在了圈内几位女明星身上。
这些人白檀都见过,都曾经在中秋之夜那晚在小铃铛的脸上留下了色彩缤纷的口红。
还有坐着轮椅的韩奚,虽然她的锁骨里已经植入钢板,但还是明显看得出轻微畸形。
收拾收拾,新郎要来接亲啦。
听到门外有人进来报信,伴娘们赶紧关上门锁好。
白檀坐在床上,听着门外节奏的脚步声,忽而有些紧张。
也好奇,今天的霍泱又是什么模样。
虽然他俩人连孩子都有了,但或许是气氛使然,白檀的心怦怦直跳。
房门被人敲响,霍泱的声音旋即传来:
“白檀,给我开开门好么?”
伴娘们用身体顶着门,调笑道:
“想接老婆得先过我们这关,没诚意不放人走,有多少诚意就看你们给多少开门红包。”
霍泱的轻笑声传来:
“红包不少,可你们不开门我怎么给。”
“门缝!底下有缝!塞进来!”
“太厚了,塞不进去,开开门吧?我现在很想见我老婆。”
伴郎伴娘们因为这句话爆发了哄堂大笑。
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伴娘们死死顶着门就是不予通行,无奈之下,伴郎们只好将红包从门缝下面塞进来,哄着“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小红包不大,薄薄一张。
伴娘们捡起红包,笑道:
“也太抠门了吧,霍老师家不是大财团么,看这厚度有五十……啊啊啊!金卡!”
白檀还以为是什么购物金卡,结果探头一瞧——
是字面意义上的金卡。
金灿灿沉甸甸,将伴娘们的脸都映成了金色。
白檀:好羡慕,下次我也要去给财团家做伴娘。呸,伴郎。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誓死抵抗的伴娘们因为一张金子卡火速叛变白檀,乖乖打开门。
霍泱被人推进来了。
白檀下意识举起捧花挡着脸,透过缝隙悄悄打量。
现在想想,真的不怪他当初轻而易举上了霍泱的床,即便站在顶流大腕的伴郎群中间,霍泱依然鹤立鸡群一般突出了出来。
温柔的香槟色正装,表面刺绣纹路似浮雕,放弃了传统的领带领结,改成了单色的系带,形状似奢华的剑,垂坠下来飘逸洒脱。
白檀将捧花往脸前用力凑了凑。
腿好长。
头顶传来霍泱轻轻清了下嗓子的声音,像是一种暗示,在众人起哄中仿佛含带着笑意。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有几个重要问题要询问新郎。”伴娘挡在白檀面前,笑得意味深长。
“第一个问题,我们小白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霍泱笑道:
“可以问点有水平的问题么。”
伴娘们互相对视一眼,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毫无难度,实在是太傻了。
“那好,请问小白的体重!要精确到小数点之后。”
伴娘们本以为正常人能知道自己体重大概数字就不错了,正暗自得意问倒了霍泱,却听他语气坚定道:
“六十七点二二。”
伴娘们嗤之以鼻:
“不会以为这里没有体重秤就胡扯一个数字吧,姐们上体重秤!”
体重秤搬来,白檀站上去。
众人好奇凑过去一瞧,哄然大笑:
“六十九点八六!新郎胡扯!赔我们个红包这事儿就算了。”
霍泱还是笑:
“礼服的重量是2.64公斤,我说的体重是,不着一物。”
白檀和伴娘们一起露出嫌弃又好笑的表情:
“噫~~~”
“下一个问题,你给小白的微信备注是什么,展示给大家看。”
听伴娘这么问,白檀也好奇探过头想看个清楚。
手机是个人非常隐私的东西,白檀自觉从来不会对霍泱的手机感到好奇。
结果一群人中,他的脖子伸得最长。
霍泱瞧着他,将手机凑到他脸上,好让他看个清楚。
“π?啥意思?”有人好奇问道,“还以为是什么亲亲老婆之类的。”
霍泱笑道:“猜猜看?”
“我知道了,π长得像张桌子,所以这个备注是说,你喜欢和小白在桌子上do,你好恶心!”
霍泱望着自作聪明的伴娘,眉尾一抬。
他俯下身子凑到白檀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白檀瞬时瞪大双眼,目光落在霍泱脸上,久久凝望着他。
伴郎伴娘都急得上蹿下跳:
“啥意思啥意思,也说给我们听听!”
却换来霍泱神秘兮兮的笑,和白檀低头的羞赧。
霍泱这漫漫接亲路一路跋山涉水,和伴郎们突破重重大关,伴郎们也非常给力的又是两两一组夹爆气球又是用嘴巴传递纸片,为了霍泱顺利抱得美人归,他们拼了!
最后在一帮人潦草的笑容中,霍泱终于跪下了。
是说单膝下跪。
他举起纯金捧花,望着白檀时的眼底星光斑斓。
声音温柔却也坚定:
“愿意把一生交给我么?”
白檀用捧花挡着脸,笑得羞涩:
“不愿意还有别的招么,孩子都给你生了。”
“那这算是答应了?”霍泱每次和白檀说话时,语气都像是在哄小孩。
白檀用捧花戳戳他的脸:
“答应了,能不能把你手里的纯金捧花快点交给我,我真的不怕重。”
霍泱看了眼手中的捧花,往身后一藏,在白檀耳边轻声道:
“你先让我亲一下就给你。”
白檀扫了眼周围人群。
一个个眼睛瞪老大,恨不得贴他脸上看个清楚。
“这么多人呢……”
“不亲不给。”
白檀瞪了他一眼,在看看周围那些人的目光,努力将他们幻想成白菜。
良久,他挺起腰身在霍泱脸颊上印下匆匆一吻,浅尝辄止。
随即伸出贪婪的小手:“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快让他感受一下纯金捧花的厚重!
霍泱低了低头,认真凝望着他的脸,轻声道:
“我说的是,我亲你。”
“这么多人呢。”
霍泱垂了眼眸,轻轻闭上,一手捧着白檀的下巴,在他额角轻吻一道。
旋即,慢慢睁开眼:
“我亲我老婆不需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说罢,又低头亲亲脸颊,接着是鼻尖,嘴唇。
他好喜欢白檀啊,靠近他的时候就会觉得心情特别好。
白檀望着霍泱对他伸出的手,以及温柔到有点哄骗意味的“跟我走吧”,那一刻,心中涌上千万种情绪。
那只坚定向他伸来的手,在视线中逐渐变得模糊。
白檀将自己的手搭在他掌心,下一刻便被立马紧握住。
……
婚车缓缓驶动,白檀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居住了二十几年的小房子。
前半生拼了命地挣扎,渴求着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其实那些东西,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霍泱告诉他:
备注为π,是因为它作为圆周率已经被科学家算到202万亿位。
科学家为何对一串数字如此执着?
答案很简单:
逆转时间的公式为——y=x+0.9×(N-x)×sin(a×π×x)。
如果π能算尽,该公式便会成立,有关时空逆转的问题也顺理成章迎刃而解。
这样,假使有一日他与霍泱其中一人先行老去,剩下一方也可以跨越时空再次牵着他的手。
A vision of forever,永恒就是永恒,少一分一秒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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