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顾璟舟被她一叫,骤然回神,面色难看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急道:
“诗诗,我回头给你解释,来不及了,你先跟我走……”
说着,他就拉着柳云诗往楼下走。
柳云诗本想问清楚,但瞧顾璟舟的神色不虞,又不想在这里让他难堪,忍了忍,任由他拉着自己走。
岂料两人刚下楼梯,门外传来一声欢快的“顾南砚!”,那紫衣少女提着裙摆快速走了进来。
柳云诗脚步猛地顿在原地,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倏然松开了顾璟舟的手。
顾璟舟也不知是因为那紫衣少女,还是因为柳云诗突然松开了他,总之面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回头看了柳云诗一眼,重新将她的手握进手中。
柳云诗想挣扎,又被他握得t紧了些。
“南砚,她是谁啊?”
那紫衣女子也看到了她和顾璟舟的动作,看向她的眼神中突然充满敌意,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柳云诗被她看得窘意顿生,下意识别过头去,余光扫见季辞悠悠然从楼梯上下来的身影。
若是从前的陈姑娘,她知道顾璟舟对她无意,在面对她时,她还能泰然处之。
但眼前之人显然跟顾璟舟有一段渊源,且她头上还戴着那发带,让柳云诗心中忽然生出许多不确定。
所以在面对那姑娘如审视般的眼神时,便更加难受,连带着,她连带那姑娘来到这里的季辞都怨了起来。
柳云诗望着对面的姑娘,心中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疲惫。
前段时日被玉华公主算计,她尚且能告诉自己,顾璟舟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她不管怎么样都要同他坚定地在一起。
但这段时日她一直纠缠在两个男人之间,看他们在她面前争风吃醋,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
又看着他们身边环绕的一波又一波贵女,承受她们没完没了的嫉妒,柳云诗忽然觉得自己好累。
为什么在她坚定地选择了顾璟舟,在季辞昨夜跟她说已经决定退出之后,季辞还要故意将眼前的姑娘带来,还要让她面对这一幕。
他们两个男人都是大周最最出众的儿郎,但如今看来,却未必是她一个小小孤女的良配。
她看着眼前滑稽的场景,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退缩之意。
想回到江南,自此一个人生活,再也不要纠缠在他们两个男人中间……
季辞一直在观察着柳云诗的神情。
见她忽然闭了闭眼,面上骤然出现一丝疲惫,然后用另一只手拂掉顾璟舟的手时,他忽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似乎……她的反应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顾璟舟也察觉到柳云诗情绪的异常,他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开了口。
却不是对那紫衣少女说话,反而是对柳云诗解释道:
“她是楚国公的嫡次孙女楚嬛,楚国公曾在战场上对我有过救命之恩,弥留之际……托我照顾好他的一双孙女。”
此刻对面的楚嬛也看清了情况,笑了一声,似是故意说给柳云诗听一般,傲慢道:
“我姐姐楚郁有季辞哥哥照看,我祖父当年的意思你还不知道么?”
柳云诗闻声看了她一眼,视线又缓缓划过在场众人,然后轻轻施了一礼,道:
“这位姑娘是谁,楚国公又是什么意思我没什么兴趣知晓,各位故人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诸位了,告辞。”
说罢,她便起身欲走。
“诗诗!”
“表妹!”
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顾璟舟与季辞对视了一眼,狠狠朝他飞去一记眼刀,然后攥住柳云诗的手腕,凑过去小声道:
“你听我给你解释。”
柳云诗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扯了扯唇角,笑对顾璟舟道:
“南砚,既然楚姑娘是来找你们的,你们就好好叙叙旧,我身子确实有些疲乏,想先回去休息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有种江南女子特有的风韵,说话时,就连楚嬛都忍不住对她多看了两眼。
柳云诗却完全顾不得旁人,说完后转身便离开。
顾璟舟从后面追上来,“我送你!”
她没拒绝,继续朝前走去,任由顾璟舟跟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出湖心亭只有一条水中的小路,两人刚走出几步,便瞧见对面又走来一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与楚嬛有七分相似,容貌更为清秀,举止也更为端庄大方,只是相比较于楚嬛,她似乎更为清瘦。
柳云诗脚步停了一瞬,余光撇见顾璟舟神色似乎比看见楚嬛时还奇怪,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又像是有些愧疚。
她不免多看了那女子一样。
那女子身子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面色苍白,即便初秋午后大热的天,也穿着厚厚的外裳。
“这是……”
柳云诗放慢了步子,“楚嬛姑娘的姐姐楚郁?”
顾璟舟猛地回过神,“啊?哦,是,是……”
他的思绪回神,却明显有些魂不守舍,柳云诗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恰在此时,楚郁也顺着这条小路走到了近前,与他们面对面相遇。
楚郁停下脚步,看了顾璟舟和柳云诗一眼,什么也没说,微微福礼。
柳云诗也跟着曲膝行礼。
“南砚……”
楚郁轻咳一声,“好久不见,你能活着回来真好。拓跋骏……”
“阿姐放心,那贼人已经被我杀了,扒皮抽筋一样不少!”
顾璟舟咬了咬牙,恶狠狠道。
柳云诗看了他一眼,瞧出他说这话时眼底的厌恶。
她忽然生出一种错觉,觉得眼前的南砚,离她好远好远。
她不知道他们说的拓跋骏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前有什么渊源,更不知道顾璟舟为何在面对楚郁时会有这么多异样的反应。
她什么都不知道。
正想着,柳云诗听见楚郁用柔弱的声音忽然开口:
“这位姑娘好生漂亮,想必是南砚的重要之人吧?”
顾璟舟毫不迟疑地应了,“诗诗是我未婚妻,也是我此生唯一挚爱,她好不容易才答应我,下月与我成婚。”
楚郁方才说话时温温柔柔的,整个人都有种淡然而温婉的感觉,是高门中最最典型的那种世家贵女的模样。
柳云诗看过去,见她原本苍白的脸颊上,眼圈微微有些红,不由一愣,不知她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
楚郁似乎也反应过来,尴尬地别过脸去用帕子拈了拈眼角,含着歉意笑道:
“让你见笑了,眼睛迷了沙。”
说罢,她重新回头看向柳云诗,语气真挚道:
“能看到南砚找到自己心悦的女子携手一生,还是像姑娘这么漂亮的女子,我当真十分替她高兴,姑娘若不嫌弃,日后可常来我国公府走动。”
柳云诗略一颔首,“楚姑娘……”
“阿姐!”
她话还未说完,忽然听见楚嬛的声音从身后急匆匆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楚嬛像一阵风一般旋到了几人身旁,回头看了柳云诗一眼,过去扶着楚郁,道:
“阿姐也没叫你的丫鬟扶着你。”
“春鸾去车上取字帖了,我自己可以,便先过来了。”
说罢,她抬头,对季辞略一颔首,淡淡笑道:
“子琛。”
季辞眼神余光瞥向柳云诗,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才对楚郁也略一颔首,“你们来了,一起先去用饭吧,我回来时从酒楼带的。”
“好。”
楚郁微笑,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柳云诗见他二人这样,忽然想起来季辞昨夜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他的祖父意欲让他与楚国公的嫡孙女成婚,想必就是眼前这位楚郁了。
她抿了抿唇,对他们四人道:
“你们去吃吧,方才我喝了些粥,此刻还不是很饿……”
“本也没叫你,我们四人……”
“楚嬛!”
楚郁厉声喝止住楚嬛的话。
楚嬛却似方才憋了气,这会儿恼道:
“本来就是!阿姐何必说我!当初若不是你……”
“楚嬛!”
“楚二小姐!”
顾璟舟的声音和季辞的同时响起,两人都蹙眉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紧张地落在楚郁身上。
柳云诗看过去的时候,楚郁面上已经毫无血色,她捂着唇剧烈咳嗽了几声。
顾璟舟刚想过去扶住她,忽然,楚郁的身子晃了晃,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晕倒跌进了水中。
“阿姐!”
楚嬛惊叫声响起。
“噗通”一声,柳云诗只觉身边黑影一晃,顾璟舟已经一个猛子扎进湖中,将楚郁捞了起来。
季辞站在柳云诗身后,扫了一眼她的反应,然后动手飞快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被顾璟舟抱起来的楚郁身上,从他的手中接过她。
“叫太医!”
他低声说了句,抱着楚郁先行离开。
顾璟舟和楚嬛也紧随其后跟着一起离开了。
柳云诗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四人离开的背影,感觉自己像是被彻底忘记了一般。
她在原地站了站,直到那几个人的影子再也看不到,她才一个人沉默地走回了院子。
回到房间后,她就将自己圈在了床尾,脑中不断闪现顾璟舟和季辞今日面对楚郁时的样子,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她从未听过的,但似乎又同从前的玉华公主和陈绮月不同。
好似他们之间有着不同于寻常的牵绊t。
他们四人,就应该是登对的,默契的,他们有着共同的不为人知的经历。
过了片刻,柳云诗听到远处院中传来各种纷杂的人声。
又过了许久,那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直到天色慢慢暗了下去,也未传来任何动静,柳云诗有些担忧那位楚家大小姐的身体,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到了隔壁。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昏黄的灯偶尔晃动着。
她抿了抿唇,走上台阶推门而入。
微暗的灯光让她适应了一番,才看清房内景象。
房间里,季辞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卷书册在看,楚郁双眼轻阖躺在床上,她的侍女在一边给她擦汗。
见柳云诗进来,季辞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狡黠,继而放下书卷看向她,“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客气而疏离,就好像她此刻来的不是时候一般。
直到这一刻,柳云诗才确信昨晚他说的已经放下自己那句话。
于是她对他也放松了警惕,走过去低声问:
“楚姑娘怎么样了?”
季辞一愣,似乎有些诧异,“南砚没告诉你么?”
“南砚?”柳云诗也是一怔。
季辞随即面上闪过一抹十分明显的怪异之色,“他没回去?”
柳云诗心中猛地一跳,视线扫过房间内,并未看见楚嬛的身影,不知为何,她忽然生出一种不该有的怀疑。
第62章
“他……”
她颦眉,“从中午离开就没回来。”
刚说完,隔壁房间忽然传来一阵辟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柳云诗下意识看了季辞一眼,提着裙摆就朝外走去。
季辞眯眼看着她的背影,等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柳云诗刚走到隔壁房间门口,房门忽然从里面被人一脚踹开,顾璟舟黑沉着脸从里面出来。
看见柳云诗,他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拉住她就要离开。
忽然,一身紫衣的楚嬛从里面追了出来。
柳云诗只看见银光一闪,震惊地发现她的手中竟还握着一把匕首!
她下意识去拉顾璟舟,“小心!”
下一瞬,顾璟舟将她护进怀中,挥臂当下楚嬛那一刀,“楚嬛你疯了!”
“楚二小姐,在我府上动刀,怕是不妥吧?”
季辞的声音云淡风轻,跟着从身后传了过来。
柳云诗余光扫到季辞已经走过去将楚嬛手中的匕首拿了下来,这才蹙眉看顾璟舟,“南砚,你胳膊没事吧?”
“没事……”
顾璟舟蹙眉,一双眼中满是歉意,急着向她解释,“诗诗,此事我回去后慢慢向你细说,你……”
“细说什么?!说你们欠我和我姐的?还是说你们如今的功勋和荣耀全是建立在我祖父和阿楠的尸骸之上?!”
季辞顺着柳云诗的话回头看了眼顾璟舟的伤口,他的伤口已经将衣衫染透,开始向下滴血。
他蹙了蹙眉,回头对楚嬛道:
“楚……”
“二小姐!季大人!顾将军!我家小姐醒了!”
季辞的话还未说出口,楚郁的丫鬟春鸾猛地开门从隔壁出来,高兴唤道。
楚嬛第一个挣开季辞奔了过去。
顾璟舟与季辞对视一眼,季辞对柳云诗温声开口:
“南砚的手臂需要包扎,你先与他回去,我叫大夫过去可好?”
柳云诗知道季辞是想让自己对那对姐妹避着些,也没反对,颔首道:“好。”
她看了顾璟舟一眼,在他可怜兮兮的眼神中,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扶住了他,语气带着些嗔恼,“走吧。”
岂料两人刚走出两步,楚嬛从里面出来,快步走到他俩面前。
她先是看了顾璟舟一眼,视线在他的伤口处顿了一下,面色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看向柳云诗。
“我姐姐要见你。”
“见她做什么?”顾璟舟蹙眉,季辞也站了过来。
楚嬛看了他和季辞一眼,冷笑,“怎么,顾将军也会害怕失去自己的心上人么?你可知我……”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她重新看向柳云诗,“总之,你跟我去一趟。”
顾璟舟面色铁青,气势却比刚才弱了下来。
柳云诗本不想去,但听到她方才那未说完的话,再加之顾璟舟和季辞的反应,倒叫她有些好奇,那个叫楚郁的,会跟自己说什么。
她略一思忖,颔首,“好,我跟你去。”
“诗诗!”
顾璟舟蹙眉,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去。
楚嬛轻哼,“怎么,我姐都那个样子了,你们还怕我们把她吃了?”
一提起楚郁,季辞上前阻拦的的脚步不自觉顿住,顾璟舟也沉默了一下,缓缓松开手。
柳云诗跟着楚嬛进去,房间里比之方才弥漫着更加浓重的药味。
楚郁见她进来,苍白的脸上绽起一丝笑意,“柳姑娘来了,让你见笑了。”
柳云诗默了一瞬,走上前,“楚姑娘身子怎么样了?”
“无碍,我这些都是老毛病,姑娘坐。”
两人说话间,楚嬛带着春鸢退到了房间外,轻轻将门阖上。
“我那妹妹,想必在你面前乱说了吧?”
楚郁的声音略带愧疚,然而即便是在病中,她依旧保持着世家贵女该有的端庄气度。
听她说完咳嗽,柳云诗倒了杯水给她,“楚二小姐什么也没说,楚姑娘……身子似乎不大好?”
楚郁喝了口水润了润,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
过了片刻,她无声笑了一下,轻声开口:
“你可知楚嬛为何对你那么大敌意?”
柳云诗一怔,张了张嘴,最后又沉默下来。
见她的神情,楚郁便知道她误会了,轻笑一声,无奈摇头,“她就是这样,柳姑娘不要见怪,楚嬛当年也是……”
楚郁沉默了一瞬,“柳姑娘不介意我向你讲一件四年前的事吧。”
柳云诗瞧见她捧着茶杯的手泛白,从她手中接过茶杯,换了一杯热水给她继续捧着,“楚姑娘请讲。”
楚郁对她感激一笑,声音柔而缓慢地娓娓道来。
“当年,我们一家还跟着我祖父楚国公生活在边关,那时候顾小将军刚刚来到军营中历练,那年冬天,呼羯下了整整两个月的雪,牛羊成群冻死,百姓饿殍遍野,也是那年,他们举全国之力对大周发起了一场攻势。”
柳云诗脸上闪过一抹震惊,当年那场仗的惨烈程度,整个大周都铭记至今。
她当时整整抄了一个冬天的经书,就是期盼顾璟舟能够平安。
想不到这场仗还与眼前之人有关。
她听她继续说:
“当时顾璟舟与阿南一起,作为我祖父的左右副将。”
“是不是那一场仗,楚国公他为了保护南砚……”柳云诗想起今日白天顾璟舟的话。
楚郁喝了口水,微微敛眸:
“祖父其实不是为了保护南砚,那时候,他为了掩护大部队和城中百姓撤退,只率了五十亲信亲自出城迎战。”
她轻咳一声,似是陷在回忆中,目光悠远。
“后来阿南和南砚成功带领百姓撤退,然而在撤退途中,有一个孩子没跟上队伍,南砚为了救那一个孩子决定孤身返回,阿南知道南砚身份尊贵,交代季辞将南砚带走,自己替南砚回去救人了。”
“季辞他也?”柳云诗诧异。
对于季辞的从前她并不知晓,只知道他是状元出身,却不知从前他也在边关待过,还与四年前那场仗有关。
楚郁轻笑,“你以为季辞,为何这么短的时间会深受陛下信任,当年之功,一半是他的。”
柳云诗抿唇,没说话,等她继续说。
“方才对你说的阿南,是楚国公府的养子,他与楚嬛从小两小无猜,两人当时都已经私定了终身,阿南却在那次替南砚回去救人的时候死了。”
柳云诗猛地攥紧手心,这件事,恐怕会成为顾璟舟永远的心魔。
果然,就听楚郁说:
“阿南从小跟着我祖父在边关历练,十分有经验,当时其实阿南和手下人都劝顾璟舟不要回去救人了,但当时南砚年幼,满腔热血,决不允许有人被落下,所以才间接导致了阿南的死。”
“所以楚二小姐,从此便记恨上了南砚?”
“嗯。”
楚郁叹了口气,“她自己走不出来,只有恨意能让她好过些,所以她当时便放过话,要让顾璟舟这辈子也要爱而不得饱受苦楚。”
她看向柳云诗,“当年一战,楚国公府几乎没人了,所以陛下给了我和楚欢极大的荣宠和地位,她今日对你的嫉妒和不屑,就是想用自己的地位压你,让你知难而退。”
柳云诗听她这么说,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散去。
不过细想下去,楚嬛似乎从出现开始,虽然表现出对她的敌意,却并未表现出对顾璟舟的爱慕。t
但她依旧有些难以相信,有人会用这样的方式去报复一个人。
“楚嬛她就是这样,南砚也知道,只有让她找到一个目标,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即便我们都觉得,这个做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那楚姑娘你呢?”
柳云诗记得,顾璟舟对楚嬛方才尚且能大打出手,但一提及楚郁,不仅是顾璟舟,就连季辞都有些异常。
她小心翼翼看她,“你的身子,是因为当年之事坏掉的么?”
楚郁移开视线,看向床里。
柳云诗见她这样,心中沉了一下,立刻道歉:
“抱歉,我无意提及你的伤心事,你就当我在胡言乱语,我……”
“无妨,叫你来本就是想告诉你真相,免得你与南砚生了嫌隙。”
楚郁回过头来,淡淡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才敢开始回忆那段不堪的往事。
“当年战事最为胶着的时候,为了从我们的探子手中将那些情报拿回,我与祖父乔装后铤而走险获取了情报,却在最后关头被呼羯人俘虏。”
“然后呢?”
柳云诗蹙眉,语气也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她从不知道,眼前柔弱端方的女子还曾参与过这么紧张的战事。
“后来……”
楚郁笑了一下,“后来,季辞出面谈判,最后与呼羯人达成协议,可以用一人加十座城池,换回我与祖父其中一人。”
柳云诗呼吸微紧,听她接着说: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知道我看到隔壁牢中的季辞,才知道他选择用自己,换了我的祖父。”
“所以……季辞他一直对你有愧。”
“嗯。”
楚郁眼圈泛红,语气也带了哽咽,“我在敌营,待了三个多月,直到战事结束,虽说有季辞极力护着,还是……”
她没说完,但柳云诗明白,一个女人,被困敌营,能有什么好下场。
“是那个叫拓跋骏的人么?”柳云诗记得刚见面时他们提及过。
楚郁点头,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道:
“回来后,我发现怀了他的孩子,不过,我把它亲手杀死了……”
所以她的身体至今都十分虚弱。
“即便季辞这些年对我百般照顾,我知晓他只是歉意,这辈子,我从未想过成婚,况且当年季辞他……”
楚郁长舒一口气,调整了情绪,“你可知,如今他为何能在刑狱上游刃有余?”
“那是因为……”
楚郁咳了一声,“那是因为,他曾将这世间最最折磨人的刑罚都挨了个遍,才知道,如何最能让人痛不欲生,如何能撬开犯人的嘴,其实当年,若非他替我承受了许多刑罚,我都未必能活着回来。”
“后来大军凯旋回京,他留在边关足足修养了九个月,才重新回京,其实季辞以前,也是能行伍的。”
柳云诗怔怔望着楚郁,震惊得说不出来话,只觉得喉咙里堵了一团棉花,又酸又涩。
屋中静悄悄的,只有烛芯偶尔的辟啪声。
良久,柳云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起身退了一步,慢慢屈膝对楚郁行了一礼,由衷道:
“楚姑娘巾帼英雄,若不是当年你们的牺牲,何来云诗、何来大周百姓的安居乐业。”
楚郁摇头轻笑,虚虚扶起柳云诗,“我告诉你这些,不仅仅因为你是南砚的心上人,不知你可注意到楚嬛头上那条发带?”
“注意到了。”
柳云诗心中一动,隐隐有了一种猜测,不禁问:
“那年官府征集衣裳粮食,可是……”
“正是。”
楚郁笑道:
“我也是方才才知道你是扬州柳家人,你们柳家当时带领扬州富户,为我祖父他们捐了不少过冬的厚衣裳和粮食,若非你们的粮草和衣裳及时运来,边关不知要冻死多少士兵,我们的战事未必能那么快反败为胜。”
柳云诗恍然想起来,那年整个扬州城的气氛都十分紧张。
一日夜里,扬州城太守与她的父亲秘密相谈到深夜。
第二日,父亲作为扬州商会会长,便号召所有人赶制衣裳,征集粮食。
她那时候在家,除了抄经书,就是带着一众小姐妹没日没夜的缝制冬衣。
最后衣裳运走前,她不经意得知那些衣裳是运往顾璟舟他们边关的,情急之下,随手将手边一条崭新的发带装了进去。
当时她只是想,这发带若是顾璟舟能看到,定也知道这些衣裳有自己的手笔。
柳云诗不可思议地呢喃:
“我没想到,这条发带最后辗转居然到了楚二小姐的手中,”
“是啊……”
楚郁刚张口,忽然捂着唇咳了起来,柳云诗急忙起身替她换了杯热水,轻拍她的后背顺气。
楚郁咳了半天,慢慢平息下来,喝了口水,“多谢。”
她长舒一口气,接着道:
“所以,这何尝不是柳小姐与楚家的一种缘分,柳小姐——”
楚郁惋惜道:
“我听闻柳家遭难,如今你孤身一人,见你与南砚好事将近十分替你开心,这玉佩——”
她从脖子上卸下一块儿玉佩,拉过柳云诗的手放到她手心:
“这玉佩送给你,日后你若有什么所求,可以拿着玉佩来楚家找我。”
那块儿玉佩翠绿通透,还带着楚郁身上的温热,柳云诗急忙推辞,“楚姑娘,不可……”
“柳姑娘。”
楚郁低低唤了一声,定定看着她,苍白的脸颊衬得一双眼眸越发明亮:
“你别急着推拒,就当是你我缘分的一个见证,留作纪念也行。”
柳云诗动作顿住,抬眸与她对视。
半晌,她张了张嘴,“多谢。”
楚郁将柳云诗的手合住,笑道:
“你若当真想谢,不知柳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
第63章
“季大人为了离间我和诗诗,不惜连自己也算计进去,季大人还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顾璟舟站在院中,任由太医替他将手臂的伤口包扎好。
季辞回头看了眼站在廊下低头与春鸢说话的楚嬛,敛眸沉默了一瞬,“倘若我说,她二人今日的确不是我主动叫来的呢?”
楚郁身体不好,楚嬛如今陪着她姐姐,两人一年中多的时间都在金陵修养,今日也是才回京城。
他回来的路上,刚从酒楼出来碰见了姐妹俩,楚郁听说顾璟舟还活着,如今人在别庄,便想来拜访。
顾璟舟活动了一下手腕,冷笑:
“即便不是你主动叫来的,季大人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私心么?”
他乜了季辞一眼,不屑道:
“你打的算盘不就是存心想让诗诗误会我和楚嬛,却不想,楚郁认出柳家当年就是给边关捐冬衣粮草的商户,与她开诚布公地说出了真相,季大人——”
“你的算盘落空了。”
季辞负手于身后,手心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他淡笑着看了顾璟舟一眼,“这一步棋,到底是我走错了。”
季辞认输太快,不禁让顾璟舟怔了一瞬,疑惑而警惕地盯着他审视半晌。
唯恐他又在憋什么坏。
夜幕将至,院中人影染上一层墨色,季辞站在那里,背对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看不清神色。
顾璟舟忽然想起四年前,他也是站在同样的角度,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语重心长地叮嘱:
“南砚,我此去定会将楚国公换回来,如今这场仗离不开他,届时你与阿南一道好好辅佐楚老,只是……注定要对不住楚大小姐了。”
顾璟舟眼圈泛红,死死捏住拳才没让眼泪掉出来,语气哽咽地问他:
“那表哥你呢?你怎么办?”
季辞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星辰,语气云淡风轻:
“倘若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衣冠冢都不必立,你替我照顾好季蕴就行。”
顾璟舟想起那时候,自己看着季辞转身离开的背影,然后天边最后一片云霞也缓缓消失,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那场仗,他打了三个多月,疯了一般在敌军中三进三出,最后战胜后,赶去地牢的时候,季辞只剩下半口气,护在楚郁身前……
一阵夜风吹过,蝉鸣声起,陈深去廊下挂起灯笼,暖光一瞬间照亮院中每一个人的面容。
这次四周没有再暗下去,一盏盏灯笼透出盈盈辉光。
顾璟舟看了季辞一眼,语气微哑,“倘若……”
他咬了咬牙,“倘若你愿意放弃诗诗,你我倒可不必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我……”
“南砚。”
季辞轻笑,打断他的话,“四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如此单纯?”
“你什么意思?!”
顾璟舟脸色猛地一黑,沉着视线看着他。
季辞亦好整以暇地回看向他,那神情像是已经胜券在握了一般,让顾璟舟心里无端生出一抹忐忑。
直到房间的门被打开,顾璟舟方t收敛了神色,迎了上去。
“诗诗……”
他想抱她,一抬手才想起自己的手臂受了伤。
柳云诗的眼眶有些红,显然是方才哭过,他心疼地蹙了蹙眉:
“诗诗,你哭了,可是楚郁姐说什么了?我……我去与她说说。”
“不用!”
柳云诗拦住他,下意识回头看了楚嬛一眼。
楚嬛在她看过来的时候,面色略有些不自然,冷哼一声转头进了房间,柳云诗才笑着对顾璟舟道:
“南砚,我饿了,想吃云吞面。”
顾璟舟一愣,小心翼翼道:
“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柳云诗抿了抿唇,轻轻在他腰间捏了一下,嗔道:
“气着呢。”
两人说话间,季辞也走了过来。
柳云诗瞧见季辞,还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昨夜两人背着顾璟舟见面,今日又听楚郁说了许多季辞从前的事情。
她在面对季辞的时候,情绪反倒比之前更为复杂。
然而季辞却像是当真同昨夜与她说的彻底放下了一般,笑看了她一眼,“想吃云吞面?”
柳云诗下意识咬了一点嘴唇内侧的软肉,点点头,“嗯。”
“稍等,我去做……”
“诗诗要吃我做的!有你什么……”
“南砚!”
柳云诗打断顾璟舟挑衅的语气,看了他一眼。
顾璟舟立刻噤声,神色闷闷的,似有不忿。
季辞一双眼眸定定盯着他看了一眼,继而轻笑一声,温柔地看向柳云诗:
“南砚手臂不便,还是我来做吧,方才南砚没吃多少,我去做两碗来,你带他先回屋等着吧。”
顾璟舟本想开口拒绝,被柳云诗一个眼神看过去,悻悻闭了嘴。
不知是不是季辞此刻的平静感染了柳云诗,她面对他的时候,心绪也慢慢平缓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似乎不再像此前对他那么抗拒,或是有些莫名的抵触情绪。
柳云诗应了一声,扶着顾璟舟回了隔壁院落。
一路上顾璟舟还在叨叨,一面急着向她解释他与楚嬛的渊源,一面又说季辞心机深重,让她今后远着他些。
柳云诗听着听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璟舟脚步一顿,“你笑什么?”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
柳云诗掩唇偷笑。
顾璟舟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像什么?”
柳云诗凑过去,故意圈住他的脖颈,清了清嗓子,扒在他耳畔轻声笑道:
“像……一只护食的小狗狗,哈哈……呀!”
她刚说完,转身便要跑,结果顾璟舟比她反应更快,掐着她的腰就将她拉了回来。
柳云诗一下撞进他的怀中,吃痛拧眉呀了一声。
顾璟舟面色一变,急忙放开她,谁料柳云诗刚一被他松开,当即又转身对他唤了句“小狗儿”,飞快跑开了。
顾璟舟故意压着唇角,“好哇你,别让我逮住!”
说着,他抬腿就去追她。
柳云诗惊呼,急忙转身去跑,脚底下一个不注意踩住了裙摆。
“诗诗!”
顾璟舟面色一变,冲了上去。
柳云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被顾璟舟护着摔进了床褥中,他一手扶着自己,另一只手撑在床榻上,整个人压在她身上。
一瞬间,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她抬眼望进他逐渐幽深的眸中,感受他慢慢变急促的呼吸。
“南砚……”
她小声开口,心跳开始不自觉加快,脸颊上热热的。
两人的四周温度快速上升,似有一种暧昧流淌在床榻之间。
顾璟舟喉结滚了滚,视线下移,聚焦在她娇嫩红润的唇瓣上,缓缓俯下身……
柳云诗瞧见他凑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攥着他的衣领,闭上眼睛。
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贴在一起的时候,房门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柳云诗吓了一跳,猛地推开顾璟舟。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循着声音看向门口,季辞提着餐盒出现在门边,看到两人的姿势,脚步一顿,面色如常地进来。
笑道:
“看来,我是打扰到你们小夫妻亲密了。”
顾璟舟蹙起眉,从柳云诗身上起来,顺道将她拉起来,“知道还不快滚。”
“南砚……”
柳云诗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道。
顾璟舟没应,视线如利刃一般定在季辞脸上。
他总觉得他在秘密筹谋着什么大阴谋,季辞这人,越是云淡风轻,越是憋着坏。
偏偏看柳云诗的样子,她似乎不这么认为,从前对他避之不及,如今他能隐隐感觉她似乎有意在偏向季辞。
顾璟舟不由反手握住柳云诗的手,忍了好久才忍住没问昨夜之事。
季辞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亦在观察他。
瞧见他复杂的神情,他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提盒,对柳云诗温声道:
“你二人先吃,我去看看楚郁。”
柳云诗诧异地瞧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好,多谢……”
她抿了抿唇,低低唤出两个字,“表哥。”
那两个字刚说出口,柳云诗便感觉顾璟舟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不由蹙眉,小声道:
“南砚。”
顾璟舟微微松开她,握着她的手在桌旁坐下,替她拿出装云吞面的碗,自己也沉默地吃着。
柳云诗喝了口汤,侧首瞧他,果然见他面色有些不虞。
她舀起一颗云吞,吹了吹,凑到顾璟舟唇边,哄道:
“尝尝我的。”
顾璟舟微微别开脸,嘟囔道:
“你的还不是他做的。”
柳云诗闻言忍不住轻笑,放下勺子,手指缓缓来到他的手边碰了碰,见他没反应,她又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拉了拉。
“好啦,别生气了,你不是说我们明日就能回去了么,我都答应下月与你成婚了呀,回去后,我就在府中安心准备嫁衣可好?”
顾璟舟盯着她勾着自己的小拇指看了一眼,回头看向她,“真的?”
“真的。”
柳云诗点头,在心里将最后一点季辞的影子剔除出去。
告诫自己,做了选择就不要回头-
第二日用过早膳,顾淮就驾了顾府的马车过来接他们。
柳云诗走出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走回去,对季辞道:
“表哥,其实……楚郁姐她挺好的,若是你愿意遵从祖父之愿,娶她为妻往后定会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季辞压着眼帘看了她半晌,唇角缓缓扬了起来,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一下,“知道了,照顾好自己。”
柳云诗低头颔首。
自然,她也错过了季辞眼中一闪而过的浓烈的占有欲和阴鸷笑意。
顾璟舟准备好马车上的东西,回头看到柳云诗与季辞站在一处说话,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跳。
他走过去,拉住柳云诗的手,威胁办扫了季辞一眼,“诗诗,我们该走了。”
“好。”
柳云诗乖顺地任他牵着拉到马车旁,刚要上车,忽听身后传来楚嬛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回头,见楚嬛疾步走上前来。
到了近前,她先看了顾璟舟一眼,之后拉住柳云诗,将一枚木簪放入她手中,语气别扭道:
“当年在边关战事吃紧,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这是当时我自己做的木簪,后来你们送来的那批冬衣里放了一条发带,我才真正有了可以束发的东西。”
当时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那条发带就像艰苦生活的一点希望。
楚嬛道:
“想不到那发带是你放的,虽然我知道不是给我的,不过这木簪,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柳云诗笑着摩挲了一下木簪,道了声谢,仔细收下。
楚嬛又道:
“对了,我姐托你办的事情,过几日我送过去给你瞧。”
柳云诗笑道:“好,随时恭候。”
说罢,她行了一礼,随顾璟舟转身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顾璟舟看了她好几次,终是忍不住,问:
“楚郁姐托你什么事情了?”
柳云诗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上次从这里离开,是个下雨的日子。
这次,她想她离开后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回过头来对顾璟舟笑了笑,“不告诉你,我们女子的秘密。”
……
送走柳云诗后,楚郁和楚嬛也离开了。
季辞唤来贺轩,问他,“让你准备的,可都准备好了?”
“主子,都准备好了,主子可要去看看?”
季辞摩挲了一下手指,眼底染上兴味,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走吧,去瞧瞧,也不知,日后诗诗她会不会喜欢。”
“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你明知顾璟舟给您下了蛊,为何还要将那不举之症的解药给他?”贺轩跟在他身后。
季辞推开书房的门,在一处机关上压了一下,床榻缓缓下降,床后的墙上出现一个暗门。
“正是因为他给我下了蛊,我才要给他解药。”
季辞扫了他一眼,“t你猜倘若诗诗知道,会是怪他,还是怪我。”
贺轩张了张嘴,没说话,那蛊毒是能要命的,怎么到了自家主子嘴里,就跟过家家一般。
季辞前面先行走下暗门,贺轩跟在身后。
在密室中巡视一圈,季辞忽然在床边停下脚步,指了指上方房顶,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一般,缓慢笑道:
“这里,我觉得似乎少一条铁链,你觉得呢?”
第64章
之后的十多天,朝廷先是忙着安排赈灾,之后又是对顾璟舟等人大肆封赏。
顾璟舟忙得几乎不着家。
柳云诗便当真如她自己所说,安安静静待在府中为自己缝制嫁衣。
这期间,楚嬛来了一趟,拿了几张图纸,柳云诗帮着挑选了一番,随后两人又一道用了午膳。
柳云诗让绿鸢摆了瓜果和茶点在院中,柳云诗和楚嬛相对而坐,喝茶聊天。
“楚郁姐身体怎么样了?”
楚嬛耸耸肩,“还是老样子,她那身子,连宫里的太医都说养不好了。”
柳云诗垂眸,沉默着没说话。
那样的事,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们过一阵,可能又要回金陵了。”
“回金陵?”
“嗯。”
楚嬛吃下最后一口糕点,拍了拍手,“如今天气渐冷,我姐姐的身体,还是在暖和些的地方待着比较好。”
“也是。”
柳云诗点头,“金陵离扬州倒是不远,也方便你们回头行事。”
“你想过回去么?”
楚嬛问她。
柳云诗一怔。
怎么能没想过,虽说最重要的东西季辞已经替她寻了回来,但柳家祖宅还在她那几个叔伯手中。
“我想……等与南砚成婚了,回去一趟,也好彻底彻查我父母一案。”
楚嬛点点头,“到时你回来,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差人来找我,我楚国公府的面子,那些个太守府尹之类的,还不敢不给。”
“好。”
柳云诗笑道。
说完,她沉默了一下,问:
“那……我表哥与楚郁姐的婚事……”
“那是原来季老与我祖父定下的,如今他们两个说到什么程度了,我不知道,听说季辞下个月也会派往江南公办,也许我们会一路南下,不过我觉得,我姐姐应当是不想成婚的。”
楚嬛不以为意,“其实我也不打算成婚。”
柳云诗回头看她。
阳光下,楚嬛的脸上挂着一抹洒脱的笑意,“其实世人对女子约束甚多,但谁说女子就一定要成婚,然后困在内宅一辈子相夫教子。”
楚嬛也回头看向她,扬了扬手中的图纸,笑意明媚:
“其实,这样做做生意,也不错。”
柳云诗也笑了,“楚二姑娘说的是。”
楚嬛别扭了一下,道:
“其实,我本不愿看到顾璟舟在害死阿南之后,还能与心悦之人琴瑟和鸣,但倘若那人是你——”
她上下打量了柳云诗一番,略有些嫌弃道:
“勉强还能接受吧。”
柳云诗抿唇浅笑,她没有纠正楚嬛说顾璟舟还是阿南这句话,不过这种心结,只能往后慢慢解开-
还有十日便要成婚了。
顾璟舟终于在陛下的“恩准”之下,闲了下来。
宫里的赏赐和丽妃单独的赏赐,流水一般抬进顾府,抬到柳云诗房中。
“怎么样?”
顾璟舟靠在妆台前,看她描眉,眯眼笑道:
“若是有看上的、喜欢的,尽管挑来用。”
柳云诗斜看了他一眼,将眉尾描好,放下眉笔,起身抱住他,靠近他的胸膛,“我有南砚给我准备的头面就够了,其余的——”
她轻笑了笑,“我都看不上眼。”
“诗诗——”
顾璟舟喉结滚了滚,只觉得身上窜起一阵热意。
他那天就发现自己那里已经好了,但最近一段时日总是早出晚归,等他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睡着了,他也就不忍心吵醒她。
今日难得空下,瞧见她越发妩媚明艳的眼眸,顾璟舟几乎一瞬间就有些把持不住。
他清了清嗓子,将她推开些,看着她的眼睛说:
“那些头面首饰都是一些俗物,怎么能配得上我的诗诗,我今日带你去一个地方。”
柳云诗眨了眨眼,“哪里?”
顾璟舟在她粉白如玉的脸上偷了个香,“去了你就知道了。”
顾璟舟领着柳云诗出了府,走到街上面,两人干脆弃了车,手牵手在沿着河岸在街上慢悠悠走着。
街上的茶楼酒肆还未开门营业,人不多,显出几分安静。
两人就这般悠然地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宅院门口。
柳云诗奇怪地看了顾璟舟一眼,“这里?”
“嗯。”
顾璟舟冲她神秘一笑,推开门,然后一把将她抱起,“先别睁眼。”
顾璟舟将她抱进去后,走了几步停下来,紧张道:
“现在可以睁眼了。”
柳云诗缓缓睁开双眼,在顾璟舟期盼的眼神中,微微愣住了。
“这是……”
只见房间正对着一整面墙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发带,另一面墙则是满墙她的画像。
柳云诗眨了眨眼,震惊地看向他,“烟雨阁的发带?”
“嗯。”
顾璟舟将她拥进怀中,讨好地蹭了蹭,邀功一般急不可耐道:
“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所有原材料都是从扬州运过来,然后在这里织就,除了上面的绣花我绣不来,不过珍珠都是我一颗颗缝上去的。”
顾璟舟拿下来一条大红色发带,上面绣着一株并蒂莲,并蒂莲的每一片花瓣上都镶嵌了一圈细小的珍珠,针脚细密。
顾璟舟将她带到巨大的落地镜前,在她头上比了一下,“这条,想在与你的新婚夜晚,亲手为你带上。”
“你……何必……”
柳云诗看着镜中的顾璟舟,张了张嘴,“何必这般费神。”
顾璟舟圈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
“怎么能算费神呢,那时候见你喜欢这家的发带,便担心你将来嫁到京城来用不到了,就想着能替你将那铺子搬过来最好。”
他闷在她颈间嗅了嗅,除了她身上特有的体香外,就是他的龙涎香。
顾璟舟满意地咂咂嘴,“为你做什么,我都不觉得是费神啊诗诗。”
柳云诗只觉得心间酥酥麻麻的,有些想哭,但又被巨大的喜悦所包围。
那次他问她发带的事,都是几年前了,所以这几年,他一直在准备着这些。
“对了,后院还埋了二十坛你喜欢喝的青梅酒,我特意跟人学的手艺,不醉人,还很香甜,本想与你新婚夜喝的,但是现在又不想了。”
柳云诗微微侧头,“为什么?”
顾璟舟在她唇上啄了啄,故意坏笑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若是喝醉了,如何能好好伺候诗诗舒坦。”
柳云诗面颊一热,用手肘推了他一下,“没个正形,我就不该问。”
她虽然是笑着嗔他,但语气里却带了一丝哽咽。
顾璟舟蹙了蹙眉,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心疼道:
“别哭啊诗诗。”
“谁哭了?”
柳云诗泪眼汪汪地瞪了他一眼。
水眸含春,媚眼如丝,顾璟舟只觉得一瞬间身体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血液刹那沸腾。
他吞了吞口水,哑声道:
“诗诗倘若真的感动,可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柳云诗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张了张嘴,小声问他,“什、什么……”
顾璟舟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脸颊也微微有些泛红。
过了片刻,她感觉他的手缓慢顺着她的腰线向下游移到身后,意有所指一般蹭了蹭。
柳云诗当即一僵,想起顾璟舟此前对自己说的,慌乱道:
“不、不行!那里不行!”
顾璟舟靠过去,不满地哼哼,“诗诗……”
还不等柳云诗反应,他已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旁边的榻上,将她的小脚压了上去。
顾璟舟闷哼一声,抓住她莹白的脚腕动了动,眼尾晕起潮红,喉结重滚着哼吟,“那这样总行吧……”
她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疯了。
见她要逃,他一把扯着她的脚腕将她抓回来,人也吻了上去。
“诗诗,你就可怜可怜南砚吧,我……我……”
不知是被剧烈的感觉所冲击着,还是顾璟舟当真委屈,他眼尾的红晕染到整个眼周,眼瞅着就要哭出来。
柳云诗挣扎了两下,视线瞅到那满墙的发带,忽然心一软,挣扎缓了下来。
顾璟舟眼前一亮,趁机更加卖力地吻她。
不出几下,柳云诗便闭着眼张开檀口迎接他,不时轻哼出声。
白色的罗袜不知何t时被男人褪下,脚上陡然滚烫,柳云诗蹙了蹙眉。
见她欲挣扎,顾璟舟立刻将她的小舌卷入口中吮吸。
渐渐地,她似妥协一般开始回吻他。
两人吻了半天,顾璟舟不舍地松开她的唇瓣,喘着气笑看她一眼,然后直起身子跪坐在了榻尾。
柳云诗被吻得神思迷离,任他抓着自己的脚腕。
空气中泛起潮热,她总觉得此刻的顾璟舟异常兴奋,喉咙间不时溢出哼声。
柳云诗羞得将自己的脸埋进被褥中,忽然,她的脚踝被他攥到疼,贴着的青筋突突鼓跳了几下,脚背上被一阵湿意灼烧。
她陡然瞪大眼睛,“南砚!”
顾璟舟潦草地拿过帕子擦了擦,喘着俯下身子一边吻她,一边委屈地撒娇:
“诗诗都不认真,我要重来,诗诗要狠狠踩我……”
“……”
柳云诗吓得推他,挣扎的话从两人纠缠的唇齿间溢出,“南、南砚……”
太奇怪了。
柳云诗真是又气又羞,顾璟舟这些年在军营中都学的是什么东西啊。
见她都要哭出来了,顾璟舟才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抱起她在她脖颈间狠狠吮吸了一下,“那我带诗诗去洗洗脚上的脏污。”
柳云诗抓紧他,天真的松了口气,以为他当真是带他去洗脚。
结果刚一进到水汽氤氲的内室,他便抱着她一道走下了浴池中。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箍着她的腰闯进来。
“南砚……”
柳云诗蹙眉,声音被水汽染上一层沙哑。
她的手下意识寻找能够稳住身形的地方,但支离破碎的水面根本无从稳住晃动。
“诗诗,方才那样,跟他有过么?”
柳云诗说不出的难受,根本无法回答他的任何话,只知道将唇抿紧些,尽量不要发出那些声音。
她的身子无力,只能仰起脖颈靠在他的肩上。
男人侧首,大手一掌裹住她纤细脆弱的雪颈,与她拥吻,另一只手将她的手反过来搂在他的脖颈上。
“搂着我站稳。”
柳云诗啜泣着被他亲吻,手才刚搂过来,又被突然的力道弄得松了手,最后还是顾璟舟从身后抱住她的腰才稳住。
水花在池边四溅,淹没两人啧啧的吻声。
柳云诗视线模糊,只见不远处的烛灯氤氲。
暗香浮动,柳云诗的发被汗打湿贴在脸上,檀口微张,眼神泛散,一副难以应付的柔软模样。
顾璟舟眼神愈发幽黯,含住她半露不露的殷红舌尖,越发急促莽撞。
柳云诗呜咽愈发明显,她指甲陷进他的手臂,张了张嘴,娇躯颤抖不住,持续良久才平息下来,无力地靠进了他怀中。
顾璟舟留在里面不肯出来,细细亲吻她脸上分不清是汗珠还是泪珠的晶莹,如绵绵春雨打湿湖面。
好半天,柳云诗才从方才的猛烈中回神。
“方才那样,你与他有过么?”
顾璟舟还在坚持问她。
柳云诗心中多少明白了他的反常,她无力地张了张嘴,哑着嗓子:
“没、没有……”
她面色如海棠春雨,环住他脖颈的藕臂莹白,“只有你。”
顾璟舟好似因她这句话得到了抚慰,这才偃旗息鼓。
平息片刻,他将浑身娇弱无骨的姑娘从浴池中抱了出来,替她裹上他宽大的外袍。
柳云诗面颊微赧,偏他还要故意带着她从镜子面前绕过。
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袍下藏着暧昧的痕迹。
他将她放在凳子上,一面替她仔细擦发,一面笑着俯身吻了吻,“以后的每一处,都要刻上南砚的烙印。”
他说话时分明像从前一样,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摇着尾巴的大狗狗。
但不知为何,柳云诗总觉得他的语气之下掩藏着一丝不一样的深意。
如同……透着锋利寒意的箭矢。
她抿了抿唇,还是小声道:
“你不能太过分。”
那日情到浓时,他手指在另一处意有所指地摩挲令她害怕极了,她如今才想明白,他想要开采她身上,任何没有被季辞碰过的地方。
但那里……实在太令人难以启齿。
所以她很严厉地拒绝了他,他也答应了,岂料今日就变了法儿欺负她。
柳云诗一想起方才那羞耻的一幕,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
可她方经历过情//事,此刻面若桃花,眼含春水,一眼望过去,非但没有让顾璟舟害怕,反倒又让他起了心思。
柳云诗瞧见他眼神的变化,急忙起身,急匆匆拢好衣领,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嗔道:
“你没个正经,我不理你了,我要回了!”
说着,她拉开房间门,却意外与门外的两人险些撞上。
最先窜入鼻腔的是久违的沉水香,柳云诗猛地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里。
“有急事来找南砚,听说他在这里,就过来了,不想……”
季辞压低眼帘,视线扫过少女红艳的唇和颈侧的暧昧红痕,笑意温润,“表妹也在。”
她张了张嘴,“表哥……”
她这幅明显刚被滋润过的样子,娇而不媚,含春带露。
季辞笑着在她脸上打量片刻,缓缓扯开唇角,笑容愉悦,缓慢凝视着她道:
“几日不见,表妹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第65章
“一样不一样——”
柳云诗还未说话,顾璟舟已经跟了上来。
他一把环住她的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扬了扬下巴,一副痞气的样子,“与你季大人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
季辞眼中笑意更甚,视线意有所指地向下滑了一下,漫不经心笑道:
“南砚……还真是……”
他顿了顿,在顾璟舟逐渐沉下去的神色中,薄唇微张,轻轻吐出四个字“年轻气盛。”
顾璟舟紧了紧搂住柳云诗的手,冷哼一声,斜了季辞一眼。
柳云诗感觉季辞在说那几个字的时候,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含笑的眸中似乎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张网,让她浑身不自在。
柳云诗抿了抿唇,没敢抬头看他的表情,琢磨着如何能找个借口自己先行离开。
正想着,一直站在季辞身侧偏后方的人上前一步,温声唤了句,“柳姑娘、南砚。”
柳云诗循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方才一直跟在季辞身旁的人是楚郁。
只不过方才她乍然碰到季辞,被他搞得心神不宁,楚郁又恰好被季辞的身影遮挡住,她才没有注意到。
她愣了一下,视线在楚郁和季辞身上来回逡巡了一番,然后收敛了不该有的情绪,笑对楚郁行礼,“楚郁姐,你也来了。”
柳云诗说完,见南砚没动静,回身轻轻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顾璟舟这才收敛了一身戾气,别别扭扭地唤了句“楚郁姐。”
楚郁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唇边挂着温柔笑意,上前一步拉住柳云诗的手,笑道:
“方才季辞邀我一道去买路上带的东西,恰好就一起过来了,既然他们两个有话要说,你就陪我去前面坐坐可好?”
柳云诗张了张嘴,还未说话,顾璟舟先疑惑道:
“路上带的东西?楚郁姐你要回金陵了么?”
“是啊。”
楚郁笑看了季辞一眼,“这次应当是会和季辞同行,恰好他也要去江南公办。”
“公办?”
顾璟舟闻言,看向季辞,唇边渐渐勾起一抹笑意,意味不明道:
“季大人要去江南公办?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陛下十分看重此次南下查案之事,季大人之前因着身体原因被搁置了,我还以为陛下会另派人选呢,季大人此去若是表现好,回来定然能得陛下青眼,我提前祝季大人高升。”
季辞亦是轻笑:
“南砚说笑了,都是为陛下办事,什么高升不高升的。”
他看了柳云诗一眼,“此次恰好路过扬州,表妹有什么需要我带的么?”
“不、不用了。”
柳云诗轻声道:“将来我会和南砚自己去。”
“也好——”
季辞颔首,“还是有机会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将“亲自”两个字咬得略重,但不知为何,柳云诗总觉他话中似有深意。
然而等她再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的视线却已经从她的身上移开,任她再看过去,他也并未再去注意她,而是对顾璟舟说:
“关于之前崔家,有些新的进展,来找你探讨。”
柳云诗和楚郁看了二人一眼,楚郁开口,“那我们先到前厅去等着了。”
“嗯。”
季辞应了一声,朝里走去。
顾璟舟捏了捏柳云诗的手心,小t声哄她:
“去等我一会儿,不会太久。”
“好。”
见柳云诗乖顺应了,顾璟舟脸上不禁漾出笑意,在她唇角轻吻了一下,才跟着进去。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柳云诗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恰好透过即将关闭的门缝看到季辞看过来的目光,他的视线浸润在房间的昏暗里,却如一支锋利的箭矢,晦涩地射出来。
不知是不是柳云诗的错觉,总觉得他方才的视线落下的位置,恰好是她刚被顾璟舟吻过的唇角。
她回过头,下台阶的脚步险些一软,心跳猛地加快,重重砸在胸腔中。
那种感觉太诡异了。
同从前每次她与季辞相处时候都不一样。
以至于楚郁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
楚郁问她,“打从方才你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
“没什么。”
柳云诗看向楚郁,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
“楚郁姐,你跟我表哥……”
楚郁听出她的意思,笑道:
“季辞说过,他的祖父给他来了信,信中提及此前二老定下的婚事。”
“那楚郁姐的意思呢?”
“不知道。”
楚郁视线落向旁边,“我这辈子本是不打算成婚的,但楚嬛对我说她也不打算成婚,可国公府的家业,总得有人来继承。”
“所以楚郁姐是打算答应表哥了?”
“答应?”
楚郁看了柳云诗一眼,随即笑道:
“他都什么也没说,何来我答应一说。”
见她误会,楚郁又解释道:
“我和他之间没有男女之情,顶多有当年共患难的惺惺相惜,即便我以后想要成婚,也定会找个喜欢之人。”
柳云诗忽然想起此前,季辞对她说,他会娶楚郁一事。
然而此刻面对楚郁这些坦然说出的话,她心中不免又生出些许忐忑。
楚郁想了想,道:
“不过季辞倒是对我说过,他这些年并未有成婚的打算。”
柳云诗闻言,眸中划过一抹诧异,“这几年没有成婚打算?”
“是啊。”
楚郁拢紧手炉,“他说未遇见心悦之人前,不会成婚。”
未遇见心悦之人……
柳云诗心中隐隐划过一抹怅然,又不觉松了口气,一颗心逐渐放回肚子里,将方才的那些忐忑归结为自己临成婚前的紧张。
她视线移向窗外,桂花高挂枝头,再有两日就能盛开了,此后在京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们三人也终于回到了各自的正轨。
与楚郁说了没多久话,顾璟舟与季辞就出来了。
几人一道往门口走去,到了分别的时候,柳云诗笑着对季辞行了一礼,道:
“表哥此次要去江南公办,我与南砚下月婚礼,就不叨扰表哥了。”
季辞脚步一顿,视线在她脸上逡巡而过,笑意温润,“好。”
他又看向顾璟舟,“那就在这里,提前恭喜南砚和表妹……百年好合。”
顾璟舟牵起柳云诗的手,哼笑一声,“多谢表哥,也祝表哥此去顺利,前程似锦。”-
柳云诗自从那日与季辞分开后,就再未出过府。
顾璟舟也特意像陛下告了假,日日留在府中陪她。
说是陪她,每日里他几乎都要挂在了她身上,将他从前在书上看到的各种都用了个遍。
搞得一连好几日,柳云诗都腿软地下不了床,哭着骂他。
直到前日,他终于因为太过分,将她惹恼了,他夜里才主动拿了被褥去到书房睡觉,答应她在成婚前不会再乱来了。
婚仪前夜,柳云诗洗漱完上床。
想像中的那一日,终于要来了,她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没有刻意去问顾璟舟,季辞他们是否走了,但不知为何,从昨日开始,她心中就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最后一次相见时,季辞的眼神让她总觉得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但一想到楚郁说的话,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季辞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如今缕缕被拒,他自己也说他有他的骄傲,定然是早就已经对她没什么兴趣了。
正在胡思乱想时,柳云诗忽然听见房门有响动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急忙起身看过去,见来的是顾璟舟,心中不由一松,又忍不住觉得自己好笑。
先不说季辞此刻说不准已经在去往江南的路上了,就是他没走,以他那样的人,也定然做不出在她新婚前夕,翻顾璟舟家墙来找她的事。
“诗诗……”
顾璟舟走到床前,可怜兮兮地看向她。
柳云诗瞅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顾璟舟又俯身蹭了蹭。
见她依然不动,他干脆蹲身在她面前,环住她的腰埋进她怀中,像个小媳妇儿一般哼唧:
“诗诗,我紧张……”
“……”
柳云诗都要气笑了。
这十天,她被顾璟舟天天变着法儿的折腾,几乎早就熟悉了他的各种套路。
她推了推他,语气严肃,不为所动:
“说好的,成婚前不来,否则明日洞房花烛夜,我答应你的事,就不作数了。”
果然,她在说完这句话后,明显感觉顾璟舟身子一僵,环住她的动作松了下来。
他重重在她身上吸了吸,遗憾道:
“那今夜我可不可以抱着你睡,只抱着你……什么都不做。”
“不可以。”
柳云诗果断拒绝他。
一想起那日被他缠得没办法,答应了他一个对她来说几乎丧心病狂的,关于洞房花烛夜要求后,她这几日就不愿见他了。
这人你越是纵着他,他就会得寸进尺,然后变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新花样来。
柳云诗觉得前几日跟他在房间里没羞没臊待了六七天,自己从前的礼义廉耻都快被他丢光了。
她脸上发烫,推他,“你快回去,明日早晨我们还有婚仪要完成。”
顾璟舟不舍地在她怀里蹭了蹭,闷声道:
“那好吧,明日你记得绑上我给你做的发带。”
他抬头,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定定看了她好久,终是没忍住,倾身吻上她的唇。
柳云诗一怔,心中软了下来,随即回搂住他,任他撬开自己的唇齿,在自己口腔中侍弄。
两人吻了许久才分开。
顾璟舟轻喘着替她擦掉唇角的水渍,笑道:
“诗诗,我们明日就是夫妻了,你终于要嫁给我了。”
柳云诗弯了唇角,“嗯。”
“诗诗……”
“嗯?”
“你叫声夫君让我听听可好?”
柳云诗嗔瞪他一眼,推了推他,“你快回去了。”
见他不依,她抿了抿唇,笑道:
“第一次叫你,我想留在明日洞房时。”
顾璟舟闻言,眼底的笑意更甚。
他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不舍道:
“那我走了,你早些歇息,明日天不亮,我就来接你。”
柳云诗颔首,眼底也全是幸福的笑意,“好。”
她被他抱上床,掖好被角。
看着顾璟舟的背影,柳云诗才觉得,直到此时此刻,她的身、心,她的所有注意力和所有爱意,全都完完全全地落在了顾璟舟一人身上。
对于明日的婚礼,她的心中生出许许多多的期待和幸福感。
从前她见顾璟舟穿过一次大红色的骑马服,那时他打马从长街而过,街上的女子都不由看呆了眼。
他将马停在她身前,翻身下马,对她扬了扬下巴,像是一只骄傲的鹰,“怎么样?你的南砚没给你丢人吧?”
当时她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气鼓鼓的离开了。
徒留一脸怔懵的顾璟舟在原地,待了一瞬才追上来。
回忆起从前,柳云诗抿了抿唇,忍不住轻笑。
想来,明日他穿上喜服的样子,定然比那时穿骑马服还要俊上许多。
不过这次,再不会有旁的女子的视线,只有她。
第66章
柳云诗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感觉这一觉睡得比想像中更沉。
直到耳边隐隐钻入滴漏的“嘀嗒”声,她的意识才从一片沉沉的昏暗中慢慢复苏。
她睁开眼,下意识朝四周看了一圈。
然而不知为何,四下里漆黑一片,就好像眼前罩了一层黑幕,连一点微弱的光影都看不见。
柳云诗心里一紧,忐忑不安地将手伸了出来。
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透不出半点儿光亮。
而方才钻入耳中的空灵的“嘀嗒”声,似乎也渐渐远离。
柳云诗像是被封闭在了一个看不到也听不清的黑色牢笼里,无尽黑暗将她吞噬。
“南砚,你在哪儿?”
她眨了眨眼,依旧于事无补,黑暗比之前更甚。
空无让她的心霎时慌了起来,匆匆忙忙摸着床沿想要下t去,嗓音颤抖地唤着顾璟舟的名字。
可她才刚一动作,身侧一空,身子便重重朝床下跌去。
柳云诗还来不及尖叫,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男人将她紧抱进怀中。
黑不见底的环境下,男人滚烫坚实的身躯和熟悉的味道便成了她全部的依仗。
柳云诗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
熟悉的独属于顾璟舟的龙涎香钻入鼻腔,她死死攥住他的手臂,声音不觉哽咽,“南砚,我、我怎么看不见了……”
她情不自禁咬紧下唇,更加往男人怀中凑了凑,直到感觉男人双臂将她紧紧环住,她心中才渐渐安稳了下来。
没听到“顾璟舟”的回答,柳云诗又小声叫了他一声,“南砚?”
这一声落下,身前抱着她的男人才像是刚回过了神。
他将她抱着在床边坐下,宽大的胸膛将她整个人罩进怀中。
柳云诗感觉他的视线落下来,在她脸上徘徊须臾,然后她听见他的声音:
“诗诗……看不见了么?”
许是受了视力的影响,她觉得自己的听力也有些模糊,只能隐约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嗯。”
她吞咽了一下,点了点头,“突然看不到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荒芜的虚空将时间都模糊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那一觉睡了多久。
“顾璟舟”将她冰凉的手攥进掌心。
不知为何,柳云诗觉得他的手掌也有些凉,不似从前每一次触摸都那般滚烫。
她心中忽然无端紧了一下,犹豫了片刻,她将手轻轻落在男人的腰上。
“南砚,我……能摸一摸你腰胯上的伤口吗?”
抱着她的胸膛轻轻震了震,她听见他闷笑一声。
然后他握着她的手来到他腰带的地方,低声诱惑道:
“如今正好是申时,你我拜堂的吉时,诗诗是要先与我拜堂,还是先摸我?”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说话的时候,喉结震颤带出一丝莫名的轻喘,话又说得极为暧昧。
柳云诗不觉脸上一烫,下意识收回了手。
“可、可我的眼睛看不到了,我们……”
“别怕,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府中宾客都已到齐,我领你先去拜堂可好?”
柳云诗心中慌乱,根本没意识到,若是当真身前之人是顾璟舟,在她突然“失明”之后,他定然做不到这般淡然。
然而此刻她乍逢突变,还未反应过来。
又听他说宾客已经在等着了,怕耽搁了吉时,也怕他难堪,来不及深思熟虑,便微微颔首应下,“好。”
她的乖顺似乎让“顾璟舟”极为愉悦。
他轻笑一声,在她发顶吻了吻。
之后柳云诗便觉得有一层轻而柔软的布料盖在了自己头上,下一瞬,男人将她打横抱起,在她耳边轻声笑道:
“我抱诗诗去拜堂。”
婚仪比柳云诗想像中要顺利许多。
原本她与南砚计划的婚仪便是一切从简,而且这次举行婚仪的时候,周围的宾客似乎对她双目失明一事并未有什么过多反应。
她的听力模糊,只隐隐能听到他们的祝贺声。
之后,她在“顾璟舟”的引导之下,按照司仪的致辞,完成了全部的婚礼流程。
在司仪高呼的那句喜庆的“礼成”声中,“顾璟舟”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隔着盖头在她脸颊上吻了吻。
众宾客齐齐鼓掌,高呼着“百年好合”。
一切都与她想像中的一样美好。
只除了她看不到顾璟舟穿喜服的样子。
在抱着她回洞房的路上,“顾璟舟”察觉出她的情绪低落,脚步停了下来,低头轻声问她:
“怎么了诗诗,可是哪里还不舒服?”
柳云诗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只是有些遗憾,没有看到南砚穿喜服的样子。”
抱着她的手骤然紧了一下,他的语气因她听力的模糊而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她听见“顾璟舟”说:
“那还真是遗憾呢,不过日后,待你复明,我可以让你重新看看……我穿喜服的样子。”
虽然这么说着遗憾,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他是愉悦的。
柳云诗只以为是因为今日两人成婚,他心情好。
她嗯了一声,问他,“你待会儿要去前面宴请么?”
“不急。”
他回道:“先陪你看了大夫再说。”
“顾璟舟”的脚步继续朝前迈,柳云诗闻见风里传来一阵浓郁的桂花香。
她忍不住颦眉,嗅了嗅,“南砚,我记得咱们院中并没有桂花树,你这是带我去别处么?”
“嗯。”
男人笑道:
“我为我们布置的婚房在别处。”
“婚房?”柳云诗诧异,心中不免有有些不确定的慌乱。
“顾璟舟”却像是十分自然一般应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些刻意的讨好,“打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布置了,就是想要给诗诗一个惊喜。”
听见他这种语气,她心中的忐忑又很快消了下去。
是熟悉的顾璟舟一贯的语气。
她轻笑了一下,在他腰上轻轻捏了捏,语气不自觉带上了撒娇:
“可惜我看不到,不过你要将布置保留好,待我哪日能看到了,定然要好好看看。”
男人胸腔震颤,语气愉悦,“好,将来……不仅要让诗诗好好看看。”
“不仅看?那还有什么?”
虽说眼睛看不清了,但完全确定抱着她的人是顾璟舟后,她放松了不少,心情很快从忐忑变为新婚的喜悦。
她往他怀中凑近,搭在他臂弯的小腿轻轻漾了漾,“难不成,南砚还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唔。”
男人语气惫懒地应了一声,笑道:
“是有许多……别致的好东西,今晚我带诗诗一一体验可好?”
柳云诗本还想问是什么别致的好东西,还需要一一体验,然而话到嘴边,脑中划过一抹精光,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身子莫名一热,忍不住嗔道:
“我、我眼睛都看不见了,你怎么还想着这样的事?”
“诗诗不觉得,越是看不见,那种感觉越是到得快么?”男人笑道。
虽然柳云诗早就已经见识了顾璟舟的不要脸,但他光天化日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让她止不住羞赧。
她故意恼道:
“顾璟舟!你就不能有个正形?!前几日那般过分就算了,今夜你再这样,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不做了!”
话音刚落,柳云诗就感觉男人箍着她的手瞬间一紧。
她还以为是自己方才说的话太过分了,伤了他的自尊,正琢磨着再说句什么,忽听他漫不经心地问:
“诗诗答应我新婚之夜做什么了?我怎么忘了?”
柳云诗一怔,随即更恼了,羞道:
“你、你不记得了最好!反正我也不想!谁、谁愿意帮你用……”
“嗯?”
“顾璟舟”好似故意逗她一般,笑问:“用哪里?”
柳云诗噤了声,咬着唇低下头,不想理他,恼他的明知故问。
她庆幸自己此刻有盖头盖着,不然定然让他看到自己红到滴血的脸颊了。
见她不说,“顾璟舟”似乎也怕自己将她惹恼了,不再问,只是掐在她手臂上的手掌更用了些力道。
又被他抱着走了没两步,柳云诗感觉他似乎进了一扇门。
那里早有大夫在候着,他将她放在床上,大夫替她把了脉。
“夫人并未有什么大碍,许是此前误食了什么相克的食物,老朽替夫人开服清热解毒的方子,也许用不了多久,夫人就能复明了。”
那大夫的话让柳云诗悬着的心一下落了下来。
她听见“顾璟舟”对那大夫道了谢,又让下人跟着大夫前去煎药,自己则坐到床边来。
“诗诗……”
他握住她的手,然后动作十分温柔而强势的,缓慢将五指挤进她五指的缝隙中。
与她严丝合缝地十指交握。
柳云诗感觉他的视线一直凝在自己脸上,带来某种莫名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让她一瞬间想起了另一个人。
她的心突地一跳,随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因为方才她听见宾客中有人说,季大人已经出发去江南好几日了。
她回握住他宽厚的手,笑道:“南砚,大夫说了没事,你不必担心。”
他的视线依旧在她脸上,但很快,那种压迫感消失。
他嗯了一声,将脸埋进她的颈间,深深嗅了一口,“诗诗。”
毛茸茸的头发搔得柳云诗有些痒,她推了推他,“好了,待会儿有人进来看到了。”
“好。”
男人的嗓音带着欲求不满的沙哑。
柳云诗脸颊微热,有些不自在。
虽说t早已与他有过各种没羞没臊地坦诚相待,但今夜算得上他们真正意义上的“新婚之夜”,还是让她难免有些娇羞和紧张。
不过好在大夫很快又带着下人进来了,柳云诗感觉到“顾璟舟”起身,端了碗药过来。
他要喂她,被她阻止了,自己端起来捏着鼻子一口饮尽。
就在她被苦得咂嘴的时候,男人又端了一碗药过来,哄道:
“诗诗乖,再把这碗也喝了。”
柳云诗一愣,诧异道:
“怎么还要喝两碗?”
床榻微陷,“顾璟舟”坐了过来,盯着她,笑着哄道:
“乖,两碗药的药效不一样,大夫说这样,你能尽快恢复一些。”
见她犹豫,男人又说:
“这碗没有方才那碗苦,诗诗最乖了,喝完给你御香楼的蜜饯吃。”
柳云诗鼓了鼓嘴,“那好吧。”
她也不想一直看不见,太不方便了,苦点就苦点吧。
柳云诗喝完药没多久,就觉得又有些犯困,她打了个哈欠对“顾璟舟”说:
“你先去前院待客吧,我……我想再睡会儿。”
“顾璟舟”也没拒绝,扶着她躺下,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然后起身离开。
他离开后不久,柳云诗便架不住瞌睡,重新睡了过去。
……
门外,贺轩悄然跟上,凑在季辞耳旁:“方才那些‘宾客’,全都遣散了,主子现在要去……”
“去‘那里’待会儿吧。”
季辞心情十分愉悦,“对了,顾府的火还烧着呢?”
“烧着呢,顾小将军还不知道柳姑娘‘身亡’的消息。”
季辞勾了勾唇,“也好,等过了今夜,世上就没有‘顾南砚的柳云诗’了。”
他曾说过可以与他一起,是他自己不愿。
他也曾给过她选择他的机会,但她推开了他。
他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有时候都觉得她天真的可爱,还妄想他能这般轻易放过她。
季辞回头,朝着柳云诗的房间看了一眼,转身进了书房,按下机关。
他正打算抬步进去,忽然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脚步一顿又退了回来,重新关上机关。
“对了,方才那大夫呢?”
陈深上前回道:“还在耳房候着。”
季辞略一沉吟,“让他来。”
“是。”
大夫很快提着药箱进来,额上沁着一层厚厚的汗珠,他抬袖擦了擦,“季大人还有何吩咐。”
他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若非他从学徒时期就在季府,为季辞办事,他毫不怀疑此刻他早已人头落地了。
那大夫听见上首的男人手指轻轻瞧在桌上的“哒哒”声,一声声让他腿软。
过了片刻,上首的男人笑问:
“你那坐胎药,当真如你所说那般有奇效?”
“小的不敢隐瞒。”
大夫毕恭毕敬道:
“这坐胎药只需连续服用半月,然后在夫人来完癸水后的第八到第十五日之间行房,保准必中,但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就是每次行房之后,须得让那些在里面多停些时刻。”
“若是大人还想要男女……”
“不必。”
季辞打断他,挥了挥手让陈深捧上一袋金子,笑意温润道:
“有大夫前面那些话就够了,大夫知道今后该怎么办。”
那大夫擦了擦汗,“小的知、知道……”
“对了,大夫所说,须在里面停留些时刻,是……停留多久?”
季辞嗓音清润,带着兴味的笑意。
那大夫转身的脚步顿住,回身想了想,答道:
“一炷香的时辰为最佳。”
那大夫刚说完,季辞啧了一声,“知道了,你下去吧。”
望着大夫踉跄远去的背影,季辞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他敲了敲桌面,自言自语道:
“一炷香么?”
他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好怕撑坏她。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季辞乌木般幽深的眼底,却逐渐弥漫起兴致盎然的笑意来。
好想快些天黑,好期待与她的……洞房花烛夜。
将她让给南砚已经好久了,她与南砚如何过,接下来,他要让她加倍的在他身上还回来才好。
她与南砚没有过的,他也要讨过来。
似乎……她答应了今夜与南砚玩些什么新鲜的事物?
季辞含笑起身,按动机关,悠悠然跨进密室的通道。
第67章
柳云诗一觉睡醒的时候,察觉自己似乎又换了地方。
她下意识心中一紧张,撑着上半身从床上起来。
刚准备张口,“顾璟舟”已经赶到了床边,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饿了么?”
熟悉的龙涎香笼罩着她,柳云诗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丝光明,心中踏实了下来。
她的南砚,如今是她的夫君,无论如何,她都相信他会用性命对自己好。
思及此,她心中一软,被幸福充斥得酸酸涨涨。
她侧身,一双嫩柳般的藕臂紧紧圈住他的劲腰,在他胸前蹭了蹭,撒娇道:
“有些饿了呢,想让……夫君喂。”
“夫君?”
柳云诗听出他语气中的诧异和兴味,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低头轻声道:
“不是说好成婚后我唤你这个,你若是不喜欢,我就还叫你南砚。”
“怎么会不喜欢呢?”
“顾璟舟”似乎愉悦极了,缠在她腰肢上的手臂紧紧的,“诗诗唤我夫君,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将她压进怀里,手掌卡住她的下颌,拇指在耳后摩挲,循循善诱道:
“乖,再唤一声来听听。”
柳云诗推了推他,“不叫,我饿了,你快去弄些吃得来。”
男人闷笑了一声,放开她,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问:
“想吃什么?”
“上次你给我做过的烤羊排。”
柳云诗不假思索。
顾璟舟在边关待的时间长,其余的厨艺都不太擅长,但在烤羊排这里绝对算得上一把好手。
从昨夜到今日,柳云诗没怎么进食,也确实饿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再要一壶你酿的青梅酒。”
虽然眼睛看不见有些缺憾,但她想着,二人对坐,吃着烤羊排喝着江南的青梅酒,慢悠悠地聊着天,便是一件极美好的事情。
颇有些小夫妻新婚的甜蜜感。
最重要的是……
柳云诗打着小算盘。
——烤羊排本就费时间,两人吃喝完恐怕就没多久给他发挥的余地了,这样她也不至于明早下不来床。
她原本还以为,顾璟舟会像从前说过的那样,不会与她在新婚之夜饮酒,谁料她刚说完,“顾璟舟”就兴致勃勃地答应了。
他将她安顿好,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云诗不解,刚说完,就感觉被他抱坐进了怀里。
“顾璟舟”吻了吻她的额,道:
“先吃些粥垫垫,羊排还要一会儿。”
“可……”
“诗诗,你是不是紧张了?”
她才刚张了张口,男人打断她的话,柳云诗抿唇不语。
男人舀了一勺白粥送到她唇边,耐着性子安抚,“别怕,我是你的夫君,从此你我生死与共,诗诗应当信任我才是。”
许是那句“夫君”和“生死与共”让柳云诗有了感触。
她原本紧绷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不自觉拉住他的衣襟,用又娇又柔的声音小声唤了句“夫君”。
端着勺子的手一顿,她感觉对面的男人似乎轻轻笑了一下,笑声清悦,他哄道:
“乖诗诗,夫君喂你吃饭,吃饱后——”
他顿了一下,语气压了下来,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缓慢道:
“就该、夫君吃了。”
柳云诗原本还以为,“顾璟舟”说的最后一句话当真说的是吃饭。
但直到此刻,合卺酒被他用口做盏哺喂进她口中,衣带散落时,她才明白他所谓的吃是什么意思。
“南、南砚……”
冰凉的柔软触感寸移,所剩不多的合卺酒被季辞裹在口中,又在她唇上留下一道晶亮的水痕。
她紧张地绷紧双臂。
“顾璟舟”笑了一下,回到她的耳边,哑声诱她,“乖,叫夫君。”
他揉上她的耳垂。
“夫、嗯君……”
柳云诗脖颈骤然向上一扬,眉头蹙了起来。
“夫君……”
男人的手很白,像冬日里泛着冷意的雪,可红艳艳的唇又如同季府别庄后山上的温泉,湿软潮热。
他甫一去,温暖的水润便将他紧紧包裹。
“哪里撑?”
“顾璟舟”明知故问,“诗诗方才分明没吃下多少,不过酒倒是喝下不少。”
还都是被他一口口哺喂的。
酒红色的液体顺着雪白滑嫩的纤细脖颈滑落,亮晶晶的痕迹切割着原本的完美白皙,形成一种令人亢奋t的美感。
季辞不顾她的挣扎,喂她喝下许多。
直到最后她小口小口吞咽不及,喝进去的少,流出来的多,小脸染上一层薄红,他才肯放过她。
许是酒劲儿开始发挥作用,柳云诗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从某一点开始,持续发热。
她轻吟一声,攥住男人齐整的衣衫,“夫君……”
“嗯?怎么了?”
男人一板一眼地坐在床边,连衣领都不曾乱了寸许,清正端方得如同正在审讯犯人。
反观床上的女子,肌肤胜雪,云鬓散乱。
如同被春雨打落的海棠花,脆弱不堪地双眼通红。
季辞眯了眯眸,好整以暇地俯身含住她的耳垂,一边□□,一边哑声轻笑:
“大夫说诗诗失明,是误食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让夫君好好检查检查,诗诗这几日有没有吃别的东西……”
季辞浅笑晏晏,语气中带着一丝好整以暇的痞坏,随着动作笑声逐渐愉悦。
酒精的作用下,柳云诗的神思有些飘飘然。
她全然无法理解“顾璟舟”说的那句检查是什么意思,唯一清醒地感知都聚焦在一处。
热意翻滚,她不自觉微微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喘息,声音破碎,“没、今日……什么都没吃……”
“嗯,夫君看过了,今日是没吃。”
季辞笑意温润,居高临下地觑着她,啵地一声抽离出来。
晶莹地手指来到她的唇边摩挲了一下,然后食指微压,向内探进去。
柳云诗还来不及尝出是什么味道,就听“顾璟舟”问:
“那这张嘴呢,诗诗这张嘴,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么?”
她小舌被他压上,在他说完话后,渐渐品出一丝腥咸。
柳云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一瞬间红得滴血。
她用小舌拚命将他的手指往出顶,呜咽不清道:
“没、没吃什么……”
她以为他是在问自己,今日有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可今日她除了那碗被他以嘴哺喂的粥,什么都没乱吃。
软嫩湿润的小舌不断顶在他指上,季辞偶尔可以透过晶莹唇瓣看到里面猩红的艳色,如同花蕊,娇艳欲滴。
他微眯了眸,呼吸一瞬间紊乱,忍不住抽出手指,俯身衔住软嫩的唇瓣,舌尖滑进去温柔地拨弄。
柳云诗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男人灼热的呼吸,吻的潮湿感便被不断放大。
她的舌尖被他轻轻含住,吮吸。
然后他的舌顺着向里顶入,偶尔会深到嗓子眼,退出的时候又会不经意剐蹭到柔软的唇壁软肉。
她的口腔不断被搅弄挤压着,疯狂分泌出香甜的涎液,顺着微微张开的檀口,含不住地顺着唇角蔓延滑落。
他的呼吸由浅变得越来越粗重,吻得动作也不断剧烈,深入喉咙又退出,再深入。
忽然,他重重在她舌根吮了一下,叩住她的脸颊退了出来,唇角牵出透明的霪糜银丝。
他掀开微红的眼帘,低喘着问她,“诗诗的喉眼怎么这般细小,吞得下么?”
柳云诗微吐小舌,轻喘了许久才平息下来,点头小声道:
“我喉咙自小就比旁人的细些,从前……从前我娘总是叮嘱我吃东西要细嚼慢咽。”
小姑娘的模样实在太过乖顺,说出的话又软又糯,可惜她现在眼盲,看不到自己满身红紫色酒液的样子。
季辞盯着她,眼底漫上汹涌欲色。
他俯身在她唇畔吻了吻,笑问:
“那……是你先吃还是夫君先吃?”
方才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柳云诗以为是烤羊排好了,想了想,问道:
“不能一起吃么?”
话音刚落,她感觉眼前男人的呼吸陡然变重了一息,然后他的嗓音更哑了,对她笑道:
“可以,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
柳云诗不解。
“因为——”
她感觉到冰凉的手落在腿上,“顾璟舟”掐着她,在她耳畔笑道:
“美味的东西,要细嚼慢咽啊。”
酒精让柳云诗意识迟钝,她想了一下,点点头:
“那……那就南砚先吃好了。”
她仰着醉容,尽管自己看不见他,还是笑看向他,“南砚吃完,再喂我好了。”
“南砚?”
男人的声调扬起。
腿上被掐得一痛,柳云诗轻呼一声蹙了蹙眉,“南……唔……”
话刚说出一个字,剩余的语调便被撞碎在口腔里。
“诗诗似乎忘了,今夜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诗诗应该唤我什么?”
他一边重重呼吸,一边掐着她的腰使力,唇也随之落在她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嗯?”
尽管咬得紧,重撞而来还是让她酸疼地蹙眉。
柳云诗唇角抑制不住地溢出颤音,无力地朝床头蠕动,又被他抓了回来。
“诗诗不是说让我先吃么?”
季辞轻笑,随着沉哑的喘意磨得越来越黏,越来越润。
柳云诗双手无力地攀着,掐进男人紧实的手臂,又被撞得无力落了下来。
她感觉手腕被人捡起,然后推至头顶,男人灼热的气息俯身下来:
“诗诗,唤我什么?”
柳云诗神情快慰得似迷离似娇泣,破碎地咬住下唇,头顶因他攥着的手腕才没有磕伤。
然而有了这层保护,男人却更加无所顾忌,教人承受不住。
柳云诗讨饶般唤出“夫君”,破碎地张了张唇,溢出低声泣音,未几,又被一声声夜莺般婉转娇柔的声代替。
男人的手指寸移,挤开她的手指与她交握,喉间发出暧昧重喘。
她感觉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笑问:
“愉悦么?”
柳云诗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就听他停了片刻,语气更为愉悦,沉哑着嗓音在她耳畔低语:
“夫君让你愉悦,还是你的季辞表哥?”
他的语气像是故意带着坏,说完之后,似乎也并未想要她的回答,随之轻笑一声,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将她吻住,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忽然,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柳云诗呼吸一滞,拚命挣扎起来。
男人停了一下,蹙眉看她,“怎么了?疼了么?”
柳云诗咬唇,尽管看不见,还是羞愧地瞥开了眼,小声道:
“我……方才酒饮多了。”
她感觉男人似乎怔了一瞬,随即闷闷笑起来。
柳云诗被他突如其来的笑意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憋着呼吸,都快被急哭了,蹙眉推他,慌乱道:
“你、你先出去……”
“去哪儿?”
男人好整以暇地离开一些,看着她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先、先转……呀!”
柳云诗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男人忽然俯下身子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未尽的话尽数吞进了口中。
柳云诗吓了一跳,心中越发着急,不断推他,然而男人却吻得更凶。
“南……砚……”
她抵着他的胸膛,狼狈推他。
回应她的,便只有渍渍的吻声。
陈深刚捧着烤羊排走到门口,忽听到密室里传来女子娇泣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想了想,又退出了十米开外。
……
“我、我不要再见到你,你走!”
柳云诗彻底倒在他怀里。
她边哭边重重捶打他的胸膛。
太过分了!
顾璟舟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各种花招,但从来不会这样对她。
她气得呼吸不稳,哭着一抽一抽地,骂道:
“你不是我的南砚!”
还未说完,便觉得搂着她的手臂一紧,男人喉结滚了滚,胸腔震颤,“我是不是你的南砚。”
柳云诗猛地一怔,如坠冰窖,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他道:
“我是你的夫君啊诗诗。”
那语气和强调同从前顾璟舟一样,柳云诗心下一松,暗道自己多疑。
她别开脸去,他就是仗着她失明欺负她!
“诗诗还没吃呢,怎么会胀?可是方才的酒,还未释放完?”
季辞笑得兴味,语调带着痞气的坏,似乎故意要逗弄她一般。
柳云诗知道“顾璟舟”从前就荤话多,但他这句话实在让她羞赧。
她脸颊一热,推了推他,还没来得及骂他,就听他又道:
“那么诗诗活动这么久了,饿了么?想吃么?”
恰好此刻,门开了,烤羊排的味道瞬间窜了进来。
尽管柳云诗还不是特别饿,也被勾得咂了咂嘴。
她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妥协给味蕾,“想吃。”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顾璟舟”愉快地笑了,然后捧着她的后颈,吻了吻她的唇,笑问她:
“诗诗想……怎么吃?”
第68章
想……怎么吃?
柳云诗有些疑惑,吃羊排不就是正常吃饭一样么,难不成南砚这次烤的羊排和从前的不一样?
还不待她想清楚,“顾璟舟t”已经重新将她抱进了怀里。
“夫君还是先带诗诗好好盥洗一番吧,身上都——”
他压在她耳畔,故意用气音笑着说,“湿透了”。
不仅身上湿透了,被褥也湿透了,她就像是吸满了露水的花瓣一般,随意一捯便能挤压出汁水。
更别提最后浇了他满身。
明明很正常的三个字,经由他口中慢条斯理地说出来就变了味儿。
柳云诗两靥生红,下意识在他腰上狠捏了一下,“还不是都怪你!”
从前她每次捏他,他都会笑着下意识躲一下,然而这次她用了力气捏,却发现他抱着自己的手依旧很稳。
柳云诗“咦”了一声,又捏了捏,“南砚,你现在居然不怕痒了?”
“顾璟舟”拨开她的手,语气似乎有些冷,“诗诗,我方才不是跟你说过了,成婚之后便只能叫我夫君了。”
柳云诗不满,许是看不见人,方才的那种羞耻感已经渐渐淡去,她娇哼一声:
“叫夫君就叫夫君,你凶什么?”
她微微撅着唇,两颊玉雪粉白,被吻得又湿又润的红唇饱满软糯,看着便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
季辞的视线在她脸上缓慢扫过,眸中笑意逐渐被幽深的黯色取代。
他将她汗湿的鬓发拨至耳后,然后手指顺着颈侧缓慢游移,指尖带起她轻微的颤栗,看她紧张地攥住自己的衣裳。
他抓住一端,轻轻动了一下。
“唔!”
怀中的小姑娘瞬间蹙起眉,抓住他的手臂。
“快、快拿出去。”
灼热冲击着,几乎决堤一样。
可男人似乎故意惩戒她一般……
柳云诗瞬间软进了他怀中,张着小嘴无力喘息。
“夫君从前还未发现,诗诗这般会同人撒娇。”
季辞因动作用力手背上隐现青筋,柳云诗忍不住再度娇泣出声。
她根本没意识到,他在自己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觉得方才那种感觉再度袭来。
她哭着抓紧他,哼唧,“吃、吃不下了,夫君……太撑了……”
“撑么?”
她听见“顾南砚”发出一声疑惑的问,似乎是当真不知道她撑了一般,“咦”了一声,冷白的指尖消失在视线里。
他压着眼帘看了一下,喉结轻滚,眼底骤然幽深,故意在她耳畔轻笑:
“但是诗诗都这么撑了,依然能吃下这么多——”
他吻了吻她的唇瓣,意有所指道:
“说着不要,这张嘴却还在贪婪地吃,是方才没将诗诗喂饱么?那碗粥……诗诗可都是趁热吃进去的。”
柳云诗蹙眉,想挤出去却偏偏不小心弄得更深。
她都快哭出来了,气得在“顾璟舟”身上随意拍打了几下,挣扎着就要从他的怀中下来。
“别动,诗诗——”
“顾璟舟”制止住她,语气听来十分严肃,“好像……拿不出来了。”
“……什、什么意思?”
柳云诗闻言倏然停止动作,小脸一白,手探过去摸到的是他的手腕。
她原本憋着的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你、你……你别吓我!”
季辞低头看了眼,红艳艳的小嘴还在蠕动着做出吞咽的动作,他啧了一声,视线顺着落回她惨白的梨花带雨的脸上。
他定定凝视了她片刻,神情从复杂逐渐变为心疼,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温柔哄道:
“骗你的,别哭了。”
他原本想好了许多折磨她的法子,以报复她对他的欺骗和抛弃,然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看着她哭得无助的小模样,他便不忍心了。
从前他对于背叛过他的人,剥皮抽筋都是最轻的,偏偏对她,掐得重一些都怕她哭得伤心。
季辞轻叹一声,将东西取了出来,“好了,不哭了。”
热意汩汩,空气中似麝非麝的味道更为浓烈,夹杂着某种不易察觉的腥味。
柳云诗咬着唇小声啜泣,难堪地将脸埋进他怀中。
饱胀感骤然消失,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任由他起身将自己抱进盥室。
柳云诗原本以为,以“顾璟舟”的性子,免不得要在浴池中将自己折腾一番。
谁料想,他只是安静地帮自己擦洗。
偶尔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种莫名被灼烧的压迫感,使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个人。
她在他又一次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抿了抿唇,忍不住小声问:
“南……夫君,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嗯。”
“顾璟舟”将她的腿抬至肘弯,里里外外仔细洗掉黏腻,“你说。”
柳云诗面色微微发烫,极力忽视他的动作,犹豫了一下,问:
“楚郁姐她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
话音刚落,柳云诗就紧咬住唇,几乎是凝聚了全身心的注意力去感受身前男人是否有异样。
然而他什么表现都没有,只是一边继续替她擦洗,一边冷笑一声问:
“诗诗到底是想问楚郁有没有离京,还是想问季辞?”
柳云诗乍然被他放下,腿一软险些摔倒,慌慌张张稳住身形。
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楚郁”,而非从前同顾璟舟一眼叫的“楚郁姐”。
她轻吸一口气扶着他站稳,摸索着抱了上去,讨好般在他喉结上吻了吻。
“想……问表哥有没有离京。”
她的底气不足。
从前她从不敢在顾璟舟面前提及季辞。
也不知道从前季辞对他说过什么,但凡她与他在一起时露出一丝恍惚的神情,他整个人都会充斥着极强的占有欲,每每将她折腾得哭着求饶才肯罢休。
所以这次她问的时候,心中充满忐忑。
但她觉得自己又不得不问,那种莫名的感觉总让她心中难安。
正想着,下颌忽然被男人抬起,他的拇指在她脖颈上缓慢摩挲,偶尔被坚硬的指甲刮过,带起一阵细小的颗粒。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笑问:
“诗诗在摸什么呢?”
他带着她的手来到他腰胯的位置,语气透着危险:“是在摸这里的伤口,还是——”
他顿了顿,水波荡漾,柳云诗在水声中听见他模糊不清的声音,“这里。”
柳云诗脑中嗡的一声,急忙想要收回手。
然而他好似早就猜到她会这样一般,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死死按住。
青筋威胁般鼓跳,他吻了上来,撬开她的唇将舌抵了进去。
涎液交换,他不断吞吃她的小舌和唇瓣。
水面泛起一阵阵剧烈的波澜,任她如何抗拒,他依旧不肯放手。
她被吻得眼尾泛红,仰着覆满红痕的脖颈呜咽着被迫承受,耳垂与颈侧都染上一层薄粉色,不停地发颤,身子一个劲儿往他怀里软。
他松开她的唇,顺着唇角往下。
柳云诗抱着他的头细密艰难地喘着,双颊绯红如染了桃花,脚趾骤然羞耻地蜷缩起来。
手心磨得有些疼,在被亲吻的间隙她带着一丝哭腔,颤声唤他,“夫君……”
“嗯。”
季辞的声音闷闷传来,气息越来越粗,喷洒在玉白起伏的肌肤上,惹得她娇颤。
他低着眼帘,近在咫尺的眸间翻涌着身下眼盲之人看不到的凶险和占有欲。
水汽氤氲,池边满是溅出去的温泉水,到处都湿哒哒黏腻腻的。
她被吻到承受不住,颤眨着泅红的眼,急促得泣不成声。
“摸到了吗?”
季辞粗喘着放开她,嗓音沙哑。
柳云诗彻底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他怀里,缓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抬头,问他:
“什么?”
“不是要摸腰胯上的那道疤痕么?摸到了么?”
季辞意味不明地轻轻揉搓她的掌心,随后将她的手臂往自己腰上带,“若是还不能确定,不妨再摸摸。”
“不、不用了……”
柳云诗原本是想摸一摸那道疤来确定身前之人就是顾璟舟,但现下被他这么一弄,她全然不敢再去试探。
她的喘息还未彻底平息,便听他又凑在耳边道:
“既然不想摸了,夫君方才也吃过了,那么现在……是不是该换诗诗吃了。”
他的语气低低的,一瞬间就让柳云诗想起自己前几日曾答应他的话。
她为难地抿了抿唇,搂住他的脖子小声同他商量:
“我、我今日有些累,我们改日可好?”
“诗诗觉得呢?”
季辞毫不将她伪装的可怜放在眼里,他的手轻轻抚上她柔软的唇瓣,探进去压住嫣红舌尖,缓缓勾起一抹危险笑意:
“毕竟这件事,你早就答应过南砚啊。”
“是答应过你——”
柳云诗微微仰头还想狡辩,他的手指却探进了喉眼,堵住了她的声音。
她蹙紧眉,喉咙不断t发紧,脑中炸烟花一般闪过许多难以言喻的画面。
不知为何,柳云诗的脸颊竟跟着热了起来,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吞了吞口水,才说出一个“可”字,只感觉身子一空,整个人已经被“顾璟舟”抱起,放在了池边的躺椅上。
然而他人却站起身,绕到了躺椅一侧。
他抓住她的手腕,拇指在手腕内侧娇嫩的皮肤上抚摸了一下,语气含着哑,强势地不容置疑:
“自己来,让我看看——”
“你答应了南砚什么。”
那日即便要走,他都没舍得让她这样,她却答应了顾璟舟。
他忍到发疯都没碰的底线,她却答应了那个野男人?!
季辞最后几个字他说得轻。
柳云诗本就听力模糊,在微小的水声中那些话便似真非真,朦胧地从耳畔划走。
柳云诗羞耻地抿了抿唇,缓缓伸出小舌……
“嘶——”
季辞没忍住蹙了蹙眉,手背瞬间青筋暴起,眼睑下氤氲起一层红。
他呼吸急促,嗓子里像着了火,“诗诗——”
他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杯冰镇过的青梅酒,递到她唇边,盯着那泛着水润光泽的红唇,命令道:
“乖,喝了它。”
这一杯青梅酒,原本是他给她准备的,是他要喝的。
但现在——季辞微微勾唇,看那张樱桃般的小嘴一点点将紫红的酒液吞下——他觉得这样似乎更妙。
第69章
饮了酒的小嘴一张开便哈出一丝凉意。
柳云诗抬眼,忐忑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张嘴露出里面一小截殷红小舌。
他挨上她的唇角,青筋凸起的深色显得她的脸更小更白皙。
季辞当即呼吸便重了几分。
柳云诗的嘴张到极致,缓慢吞到棱沿便咽不下去了。
凉意骤然紧紧包裹,继而随着缓慢地动作,凉意又逐渐褪去,开始变得滚烫。
季辞头皮发麻,攥紧了拳忍到极致,才忍住没有去压她的后脑。
接吻的时候,探到那喉眼细小,此时还未到跟前就已经紧得疼,他不忍她受伤。
季辞闭眼缓了片刻,挨过最初那股从脊柱窜起的酥麻,重重舒了一口气,压低眼帘看她。
“诗诗,你在帮谁?”
柳云诗眼角泅红,涎液带着微醺的酒色,顺着殷红嘴角滑落。
闻言,她顿了一下,舌尖微动想要说话,不料头顶传来男人闷哼。
柳云诗吓得急忙松了,小口呼吸着缓了片刻,才不解地问:
“不是在帮南砚么?”
摸到那道疤痕,她已经确定眼前之人就是顾璟舟,只不过奇怪他为何会这么问。
今日一整晚他都给人感觉怪怪的,柳云诗将这归咎于他们正在新婚之夜,而也许季辞又对南砚说了什么刺激的话。
她感觉“顾璟舟”低头看了她几息,然后握住她的脸颊,拇指在下唇上压着从左划到右,“是夫君,不是南砚。”
柳云诗唇上他的手指所到之处麻麻的,方才没察觉,此刻才发现唇角也有些疼。
她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乖顺地应了声,虽然没想明白他说的这两者有什么分别。
“顾璟舟”动作一顿,好似心情十分愉悦,俯下身含住她的唇,鼓励一般吮了吮又放开,“乖,继续。”
黑暗中,感觉被无限放大,她用舌头描摹青筋。
和她原本以为的不同,他并没有太猛烈,只缓慢挤压着口腔壁和舌尖。
似乎是察觉到她唇角撕扯地疼,没几下,他便放过了她。
柳云诗低头抚胸,抿唇吞咽险些兜不住的口水,听见头顶上方一阵急促的窸窣声,既而锁骨一热。
她愣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顾璟舟”已经抱起她再度走下浴池,他的手指在锁骨处勾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抹到她的脖颈上。
“抱歉,弄脏了你身上,夫君这就替你洗掉。”
他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柳云诗丝毫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歉意,反倒似乎还带着一抹兴味。
她一想到那些在自己锁骨和颈项上,就觉得羞赧。
抿了抿唇,有些赌气道:
“答应你的事情做了,以后不准再来了!”
其实这次,她知道他刻意留了情,不然按照从前她几度晕厥的程度来看,这次她的唇和喉咙非被撑裂不可。
而且他十分天赋异禀,有一次她偷偷瞧过,又拿自己的手腕比了比,竟发现自己的手腕反倒显得更细。
“顾璟舟”并未应她,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认真替她擦洗起来。
盥室中不知为何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潺潺水声和两人极低的呼吸声。
“夫君……”
柳云诗有些害怕这种突然的沉默,看不见的漆黑更显空寂,会让她心中没有安全感。
她小声唤了他一声,感觉他手停了一下,过来将她拥进怀中,“怎么了?我在。”
他的声音哑哑的,水下,柳云诗察觉到再度有了异样。
她下意识与他分开些,想了想,道:
“我们什么时候去扬州呀。”
“顾璟舟”替她轻柔地搓洗耳垂,她双腿一软,又被他拦着腰抱了起来,“诗诗想什么时候去?”
柳云诗并紧腿心,她不知道“顾璟舟”何时发现了她耳垂敏感,今夜总是若有似无地摆弄她的耳垂。
她竭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然后认真思考了片刻,严肃道:
“要不……再过两日吧,季辞他……呀!”
话说到一半,耳垂上的动作忽然一重,柳云诗吓得惊呼了一声。
“顾璟舟”立刻松手,俯身上去安抚般吻了吻,“抱歉,你继续说。”
柳云诗抱住他,手指甲在他背上报复性地使劲儿划了几下,才继续道:
“季辞他们才刚走没两日,我不想与他们碰到。”
“诗诗不想与他碰见?”
“顾璟舟”诧声问。
柳云诗怕他再度吃醋,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一副立场十分坚定的模样,“嗯。”
她想上前吻一下他,不知为何却被他躲开了。
她顿了一下,以为是他在迫不及待等她后面的话,于是接着道:
“我前几日就答应过南砚呀,以后不会再同他见面了,日后也与他毫无干系了,所以我想我们这次……晚几日再出发。”
柳云诗说完,“顾璟舟”过来,猛地一把圈住她的腰,将她贴向自己。
“日后与季辞……毫无关系?”
她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双颊便已经被“顾璟舟”重重掐住。
柳云诗被迫张嘴,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下一瞬,男人的舌头便突然挤了进来。
他又急又重地吞吃她的涎液,卷起她的小舌使劲儿吮吸。
疼痛让她忍不住蹙眉,想要推他躲开,却被他更加重地压住。
水面因挣扎而涌起巨浪。
柳云诗不知他为何忽然会这样,心中惶恐不安,红着眼呜咽,手推在他紧实的胸膛上,却不能撼动分毫。
他就像是要将她吃进嘴里,嚼烂撕碎,吞下去一般,用力地有些粗鲁。
男人灼热的呼吸渐沉,带着粗喘舌头深入喉咙,像是狂风骤的野蛮,连她的呼吸都一并掠夺了去。
柳云诗脑中因缺氧开始空白,心脏像是在不停收紧,双腿隐隐发软。
她下意识张开口,努力想要得到一丝空气的慰藉,他却趁着她启唇的功夫更加挤进来,带着不由分说的侵略性,不准她再度咬紧牙关。
身侧,她的手也被他攥住,他的手指一点点扣进来,直至与她十指紧扣。
他像是一个拥有绝对偏执占有欲的猎人,让她任何一处都难以逃离。
铺天盖地地热浪侵袭,潮热的盥室内,似有若无地吞咽声夹杂在挣扎发出的水声中,不加掩饰地扩散着,暧昧至极。
不知被强硬的吻掠夺了多久,柳云诗从原本的逃避渐渐变成了顺从。
她被他主导着,占有一切喘息和吞咽的权力。
他不让她有半分退缩的余地,一点一点,不容拒绝地,将滚烫的气息,喂进她口中,又将兜不住的涎液,卷至自己嘴里。
雨过初霁,他的吻也逐渐变得温柔而缠绵。
气息交换,他退出来碰了碰她的唇角,一路顺着含上她的耳垂。
“诗诗——”
柳云诗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在他好不容易放过她之后,小口小口地细密喘息。
她听见“顾璟舟”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说:
“你说——我将你让给季辞如何?他那么喜欢你,我总不忍心看t他绝后,或者,我们两个一起让你愉悦?”
柳云诗一口气还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咽下去,忽然身子一震,像是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一样,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还在他怀中,以最亲昵的姿势刚刚接吻完,口中还有他的味道,可他在说什么?
她只愣了一瞬,愤怒便充斥了她的全身。
她不假思索地抬手,一巴掌重重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挥去。
还未到近前,手腕已被人快速箍住,“顾璟舟”往她脖颈上凑了凑,闷声道:
“逗你的,诗诗只能属于我一人,将你分给旁人,我怎么舍得,更何况——”
顿了顿,他的声音在她锁骨处溅起一圈圈酥麻,语气阴沉沉的:
“还是他那样的人。”
可即便他这样说了,柳云诗还是心中着恼。
“顾璟舟”怎么能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在与她极尽亲昵之后,说出这样的玩笑。
若非他后面解释,听他的语气,她还以为他是认真的。
她越想心中越委屈,加之今日突然眼盲带来的惴惴不安一并,没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怀抱着他的男人身子一僵,轻叹一声,凑过来吻上她的眼角,将她的眼泪吮干。
岂料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就像是决堤了一般往出涌。
她感觉“顾璟舟”的唇将她眼角的泪顺着吻掉,然后缓慢游移到她的唇上,轻轻含住了她软嫩的唇。
堵住她隐隐的委屈啜泣。
“不哭了,诗诗,是我不好,我只是——”
他的话淹没在唇齿间,最后一句没说完。
他只是在听见她对“顾璟舟”说与他再无干系的时候,气疯了,才没忍住吓唬她。
季辞蹙了蹙眉,略带歉意地吻她,放低了姿态,极尽温柔和讨好。
渐渐地,柳云诗的哭声被忍不住的小声呜咽所取代。
她的眼尾依然泛红,却不再是哭的。
察觉到她的身子一下下发软往水里沉,季辞眸中闪过一抹兴意。
“方才我刚认真洗过,看来又白洗了。”
柳云诗下意识僵住了身子,“你……”
才说了一个字,季辞忽然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唇,小声在她耳畔问:
“诗诗还记得,我们在温泉那日么?”
柳云诗原本刚要挣扎,闻言呼吸一滞,面颊几乎红透了。
她记得那是第二日晨起后。
那次之后她的腹部被池边的棱角膈得好几日都隐隐泛疼。
她攀着“顾璟舟”的肩,下意识就说:
“不、不记得了。”
刚说完,男人轻笑一声,似乎极为满意她的回答,笑道:
“那让夫君带诗诗再重温一下如何?”
“不、不要!”
柳云诗吓得花容失色,“不要背……”
还未说完,又听见男人问,“不背对着,那面对面拥吻如何?”
他噙住她的耳珠,吞吐含弄,嗓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地阴戾笑意:
“我与他,你更满意谁?”
柳云诗张了张嘴,两个破碎的音从喉咙里溢出,“南砚……”
话音刚落,男人抚了抚她的发顶,笑意深长:“好诗诗。”
第70章
男人手指在她的唇上摩挲了片刻,然后压开她的下唇。
指尖突兀地闯进来,柳云诗蹙起眉闷哼一声,小口小口地喘息着。
季辞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他定定瞧着她,眼底燃烧着危险的疯狂之色,擒住她的腰肢,似乎就是想让她疼一般用力。
他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掐出红痕,逼得她退无可退。
在她受不住呜咽仰起颈项的时候,他俯身过去,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辗转舔/弄,含吮,然后不断加深啃咬出一片湿润的红印。
随后他的吻沿着光滑的下颌向上,吻上他的唇,将自己的舌送了进去,慢条斯理地剐蹭口腔壁上的软肉。
如同是在享受美餐的前奏。
“诗诗,更喜欢现在的?还是从前的?”
他的呼吸粗沉,血液急速流转。
柳云诗双手紧搂住他,眼睫潮湿地小声啜泣着嘤咛,神色紧张。
面对他的问题,她无力地任他勾着小舌,答不出来半个字。
他似不满她的忽略,后仰身子,视线落在她微微探出小舌的红唇上,眸色黯了黯:
“不说么?”
他眯眸轻笑,然后低头重新重重吻了上去。
这一吻,像是积蓄了许久后的爆发,带着风驰电掣的气势。
水面漾起波澜,柳云诗忽的扣紧他的背,高声呜咽了一声。
和煦突然之间转变为狂风暴雨,她像是置身在惊涛骇浪的海上一般,被高高抛起又重重砸下。
每一次都让她几乎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去一般。
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发不出声音,唯独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啜泣,鼻息喘不上来,檀口微张,泪水不断从眼角溢出。
盥室的潮气逐渐上涌,就连空气都像是被抽干了,眼前的一切变得窒息而模糊。
最初的不适过去后,每次重重的碾压都让柳云诗浑身受不住地颤栗。
男人双臂紧紧桎梏住她的腰,使了劲儿地用力将她向下压,身子也随之与她贴合地严丝合缝。
她本能的矜持破碎不堪,所剩不多的理智和思绪全都在他疯狂的拥吻下沉沦,就连啜泣都溃不成军。
暗香浮动,热浪翻涌。
她颤了颤,神色恍惚地趴在季辞肩上,檀口微张,身子软成一滩,一副实在招架不住的模样。
“这就好了?可我还早。”
季辞面颊上也泛了红,眸底正值兴味,视线落在她嫣红的舌尖上,眼神黯了下去。
他伸手将她的下颌抬起,轻轻吻住。
“不回答么?”
他一遍遍问她,“是不知如何回答,还是不会回答?”
白皙的肌肤被潮热蒸出了淡淡粉色,她的哭声带着一丝讨饶的意味。
可他掐住她的下颌,对上她潮红的泪水涟涟的小脸,心中反倒催生出莫名的毁灭欲。
浪潮激涌,水声汩汩。
男人嗤笑一声,“别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其实诗诗是喜欢此刻的不是么?”
“诗诗——”
季辞重重喘了几息,他在她耳边喟叹,“替我生个孩子。”
柳云诗早就已经半真半假地失去意识,只有娇躯轻颤。
她小口呼吸着,过了许久才平息下来。
他笑着将她湿透的发拨至耳后,哑声轻笑道: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柳云诗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默认什么了,就听他又说:
“诗诗以前是不是与季辞……这样面对面过?”
柳云诗身子一震,方才的迷离一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否认,“没、没有……”
“没有么?只是觉得你勾缠得似乎格外熟练。”
季辞的嗓音依旧平静,眼底却冷了下来。
他拥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像是哄孩子一般,笑道:
“乖,给夫君讲讲,你同季辞的初次是什么样的?”
还不等她拒绝,他将她的腰压向自己,指尖沿着下颌线缓慢滑至颈侧。
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却让柳云诗莫名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被桎梏的感觉。
她听见他笑着轻声呵气,“说的好了,夫君给诗诗有奖励。”
柳云诗抖了一下,她现在已经不相信他所为的什么奖励,保不齐又是怎么变着法的折腾自己。
更何况,她怎么能对南砚说出她与另一个人的房事。
“夫、夫君……”
她咬着唇想要躲开他的吻,然而在他的禁锢之下,一切反抗都显得徒劳。
“嗯?”
季辞轻笑一声,没再继续,手游移到她身后,“他碰过么?”
“没有!”
柳云诗吓得身子一紧,向前躲去,却又恰好贴近他怀中。
她嘤咛了一声,语气带了委屈,“南砚,说好以后等我准备好了再……”
还未说完,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出去……”
她的语气含了哭腔,窘迫地泪水涟涟,像条脱水的鱼不断挣扎。
“出去?”
季辞意有所指地问,“去哪儿?”
她蹙眉,“太撑了。”
“还撑么?门外的羊排还没吃,刚刚就只喝了一碗粥。”
季辞明知故问,“可能还是运动不够,没有消化?”
柳云诗彻底哭了出来,小脸嫣红,神色破碎,“你、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察觉到她真的哭得伤心,知她脸皮薄,季辞估摸着一炷香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也就不打算再逗她。
他将她抱起,一松开,过了片刻,水中漾起一圈白色涟漪。
柳云诗小口喘息,红着眼尾任他将自己抱上岸,给t自己擦干身子,套上他宽大的袍子。
洁白的袍子盖住身上凌乱的红痕,随着他抱着走动,空荡荡地晃着。
宽大锦袍下红艳的小嘴脆弱地泛着泥泞红肿不堪。
季辞低头看了她一眼,“还吃羊排么?”
柳云诗躺在他怀中昏昏欲睡,闻言本想拒绝,还未说话,却听男人轻笑道:
“看来还是想吃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远,就从盥室到卧房这截短短的路,柳云诗都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累得睡着了。
直到男人将她抱着坐到桌前,她才醒了过来。
他将她抱在膝上,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倒了杯温着的茶水,喂到柳云诗唇边。
“乖,张嘴。”
柳云诗的嘴角还有些疼,但她喉咙干得厉害,没有犹豫便将那杯茶水咽进了肚子。
季辞看着柳云诗唇上的水光,眸色黯了几分。
他又一连给她倒了三杯,柳云诗想起方才被他喂酒的经历,吓得急忙想拒绝,就听他说:
“诗诗又哭又流汗,出了那么多水,不补一补怎么行呢?”
柳云诗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你怎么总是乱说。”
“乱说了么?”
季辞一本正经,“诗诗方才没哭么?没出汗么?还是说——”
他笑了一声,“你自己想多了?”
柳云诗一哽,他方才确实没说什么,她这般反应倒显得是她自己怎么了一般。
她鼓了鼓唇,“谁想多了。”
说罢,不欲与他在讨论这个话题,匆匆就这季辞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几杯。
季辞睨眼看她,瞧着她乖顺的模样勾了勾唇。
随后视线移到那个茶壶上,眼底闪过一抹玩味,然后就这她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一饮而尽。
吞咽的声音伴随着身后男人胸膛的震动,不知为何,柳云诗觉得自己身子在缓慢发热。
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气息令她身体由内至外莫名的渴,比喝那杯茶之前更甚。
但她还未来得及往深处想,只觉得男人将一块儿早就切好温着的羊肉喂到了自己嘴边,“诗诗可得多吃点儿,待会儿才好恢复力气。”
方才在盥室里一番折腾,她确实有些饿了,此刻鼻尖被喷香的味道占据,她顺从地张开小嘴。
季辞紧盯着她红嫩的舌,缓慢将烤得焦黄的羊肉放进那湿软的口中。
“好吃么?”
他笑问。
柳云诗颔首,“好吃,只是……好像和你上次烤得味道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么?”
柳云诗听见“顾璟舟”诧异出声,“我尝尝。”
她还以为他说的“尝尝”是要重新夹一块儿,谁料话音刚落,他便俯下身,掐着她的两颊,将她口中只咬了两下的羊肉裹了过去。
柳云诗一愣,脸颊随即微微发红,小声嗔道:
“夫君……”
“嗯,这次是和上次味道不太一样。”
季辞一本正经道:
“下次夫君再做的时候会注意的,一定包娘子满意。”
他慢慢说着,又夹了一块儿给她,这次倒是再没逗她。
柳云诗这般被他抱着,喂了有好些羊排,其实她方才刚喝了粥,也吃不下多少就饱了。
她摆了摆手,语气软软的,“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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