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广播·败北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们。”赵初楹的声音很小,不过那应该算是已经褪去了试探,“我和小春一样,都是二中的借读生。”
向春生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她好一会儿,细致到耳朵和头发的轮廓:“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很眼熟,原来我们开学的那天见过。”
她依稀有点印象,刚开始来的时候,自己身边站着的那个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就是赵初楹,原来她们很早就见过。
赵初楹听见这话后,害羞得红了脸,补充道:“还有,我,一直在广播站负责日常播音。”
“啊?”
“啊!”
鹤南梦和项东安两个人惊讶得不行,她们一直欣赏的那位广播站女神居然是面前这个瘦弱的小个子女孩,这种震惊程度不亚于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居然就在我身边?
向春生倒是没那么吃惊,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信息。
“我一直以为你夜自修前都不回寝室是因为吃饭太慢了呢?没想到是去广播站!”鹤南梦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吧。”
“嗯嗯,除了广播站的人还有你们,没人知道了。”赵初楹点了点头。
她们明显被这个反差给吓到了,印象里赵初楹一直小心翼翼声音放大点就生怕冒犯到别人的那种普通女生,没想到居然是深藏不露的大佬。
项东安好奇地问她:“那为什么一直要保密呢?”
赵初楹耐心解释道:“我社恐,一紧张就会结巴。”
向春生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从开学就一直活跃在人们八卦猜测中的神秘风云人物。
她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赵初楹,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赵初楹整张脸“唰”得一下变红,口齿也不太利落:“谢、谢。”原来害羞的时候也会触发。
她们又找到新的乐趣,就开始不停地夸她,逗她。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在她们面前唯唯诺诺的小女孩,拿起话筒来多有气场,多么光芒万丈。
在那些片段中她们得知,赵初楹没上高中前在配音圈已经算是小有名气了,她并未加入广播站的公开名单,当初学校广播站站长是她的粉丝,特意找到她请她出山,为此才设下了这个规定。
“我的天呐!女神,您能不能模仿我推的声线骂我!”鹤南梦膜拜得不行。
赵初楹转换声线时就连眼神都变了:“过来,跪下。”
她的声音就仿佛是黑暗中蛰伏的巨蟒,在看见猎物的瞬间,张开了血盆大口。
鹤南梦的眼里全是小心心:“女王,我要当你的狗!汪!”
“啊?这样、不、太好吧。”又恢复到原来害羞的样子,一听就知道是赵初楹本人的声线,差别太大了。
项东安习以为常地闭上双眼,服了,中二病。
那一天,她们聊得很晚很晚,推心置腹洞见肺腑,安静地躺在白色的蚊帐底下,风吹过阳台上鬼魅般的衬衣。
期末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向春生有些紧张,迟迟没去看,因为之前几次月考,她的成绩因为数学总是上上下下的。分班前,她各个科目都平均较高,分班之后,除了语文和英语,向春生成了一只塑料桶,没有较长的一块木板,也没有明显的短板,她想努力把自己的数学培养成长板,可结果不尽如人意。
与其说她害怕知道成绩,倒不如说她害怕看见数学成绩,头一次如此没有把握,她一个人站在公告牌前。
数学:129。
好在这次并没有拖后腿,向春生松了口气。不过她意外发现自己的排名居然靠前了很多,排到了年级第十九。
“好像说,这次有一部分人准备参加竞赛选拔了,学校就没让他们参加考试。”
向春生不知为何,胸腔有些酸胀胀的。
他们班在二三月份就陆陆续续有人被老师约谈,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些关乎竞赛。
她并没有被约谈,可能在老师眼中,向春生就是一个没有天赋只知道努力的书呆子。向春生对自己有最低的心理预期,可是真当事件降临时,她的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陈念荒一定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吧,她说不羡慕,都只是在安慰自己。
他一直都是那块不会沦为瓦砾的精细美玉,哪怕放进遍地闪烁的宝石之中,他也绝不会泯然众人。
可自己呢?还在沾沾自喜那伟大的“进步”,我真的能配得上那份野心吗?我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向春生有些怀疑。这也是她第一次对自身产生信任危机。
往常的向春生,不安感最多控制她一个课间,一上课立马就恢复了。
向春生心不在焉地灌水。
“向春生,我都喊你两遍了。”
她愣了半天,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宋写宁从楼梯转弯猫了出来,趴在她的肩膀上。
“你怎么在这儿?”
她一眼就看出向春生这人不太对劲,恹恹的,说话声有气无力。
“问得什么问题,我来灌水啊?”宋写宁一早就看到了成绩单,向春生并没有考差相反考得很好,怎么看上去心情不佳。
向春生问:“林致优呢?”
“她被老师抓去准备强基计划了。”宋写宁一直观察她。
两人寒暄了一阵便切入正题:“小春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不是很好。”向春生如实回答。
敏感如她,简单观察一会儿就能猜到:“是因为竞赛的事吗?”
“嗯,我连门槛儿都没迈进去,还妄想成为年级第一,小宁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可笑?”向春生现在已经学会倾诉了。
“不会,我只是有点吃惊,一直觉得你是个务实派。”宋写宁总算是知道了,向春生为什么一直都学得如此拼命,她内驱力的来源了,原来她的目标一直都是第一那个位置,清晰得让人有些震惊。
“老实说,小春,年级第一有些不切实际,但是我很欣赏你能有这么大的野心。”宋写宁说得也比较中肯。
向春生眼下也需要这盆冷水。告诉她:醒醒别做梦了,考个九八五二一一已经很不错了,年级第一哪有这么简单。
宋写宁又换了一种口吻:“向春生,你真的不止一次让我刮目相看,刚开学你还坐在我们班最后一个,然后慢慢进步坐到了我边上,我当时还有点低看你,觉得不会这么快就超过我吧,结果你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我甩在身后。”
“那时的我,有一点点嫉妒,不过看你那个学习劲头,瞬间就释怀了,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这套系统吗,迭代速度飞快,并且从不内耗。”宋写宁概括起别人来总是一针见血。
向春生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有时候真怀疑你不是人类,是个小机器人,怪不得这么想拿第一想要取代人类。”宋写宁开玩笑道。
向春生给自己盖棺定论:“我应该不聪明,我只是会理性分析和反省。”
宋写宁立马打消她这个念头:“你还不聪明?来地球一年就学会察言观色了?”
确实,向春生在这一年里与人交往长进了不少。
“小春,知行合一,想要什么就去做。”她鼓励道。
向春生懂事地点点头,像个小机器人似的表演了一段卡机舞,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向春生在楼梯间向上走,她则是向下走,两人分道扬镳,临走前她还夹着嗓音撒娇道:“小春~你不摸摸我吗?你难道不想我吗?”好像是故意放大声音给谁听似的。
向春生站在台阶上,颇为宠溺得的摸摸宋写宁的脑袋,柔声道:“想你,想你。”
宋写宁还亲了向春生的脸蛋一口。
并且向上投去了一枚挑衅的导弹。
不偏不倚正中陈念荒怀里。
他双手交叉抱胸,站在楼梯最上层懒散地依靠在栏杆边,将眉宇间显而易见的烦躁压下后,冲向春生抬了一下颌:“你是南宫问雅吗?”
“摸谁谁傻。”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了一周,宋写宁就乘虚而入了,虽说这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可她刚才分明就是在挑衅。仗着自己有名有份就对向春生为所欲为。
陈念荒刚试训回来,显而易见,他是最早被确定的竞赛人员名单之一,刚开学就有老师找他,因为个人历史原因他一直都不太热衷,总之就是不想参加竞赛。学校不想放弃这个好苗子,也有意培养一个高考状元,双方一拍即合,他只参加试训并不占用名额。
向春生:“你不用参加数学联赛吗?”
“不参加。”陈念荒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她那一级上。
“那你怎么没来考试?”这家伙想一出是一出,向春生实在是猜不透。
“我去参加试训了,竞赛思维比其他更有价值,何况保送名额没这么好拿。”陈念荒说得也是实话。虽说这里是教育强省,但是只有全国前六十才有资格保送。
向春生继续问:“那强基计划,你也不参加?”表面上问他,实则在问自己。
“不参加,太限制了。”陈念荒静静地看着她。
他希望自己的未来是能与向春生挂上钩的,哪怕仅有一丝一缕的联系。
“你说的是真吗?”向春生的脑子很乱,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
“自然。”陈念荒怎么忍心对她说假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向春生的语调很轻:“那你低头”
陈念荒虽不明所以仍听话地照做,身体成九十度局促地僵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忽而,一股轻柔的重量,慢慢抚摸着发顶。
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第72章 蔷薇·获胜
手感还不错,他的黑发没有看上去硬,蓬松柔软的有点上瘾。向春生是数过的,刚好五秒比宋写宁久一点。
陈念荒大脑宕机,原本紊乱的心跳都已经慢慢恢复,却在她主动碰触的那一刻数倍地加剧,身体紧绷着,喘不上气。
“几次了,向春生。”
向春生装傻充愣,若无其事的停手。
他云淡风轻压制笑意的表情真的很欠揍。
“你还想占我几次便宜?”
“我明明想让你变矮变蠢。”心里话一不小心就咕噜出来了。
“呵,下辈子吧。”这辈子你就只能接受了。
他表面上装得很是无所谓,实则无比享受刚刚那个瞬间。
她,其实可以做得,更过分一些。
陈念荒还想牵手,把脑袋交给她任其赏玩,他想蹭蹭她的肩膀,而后紧紧拥抱……喜欢的,骨头都在作响。
“再见。”向春生落荒而逃,水壶瓶口没有拧紧,热水洒了一地。
后知后觉,背后微微冒汗,她这是在干什么?向春生你糊涂了!那可是学校楼梯间,青天白日的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摸他脑袋?鬼迷心窍了吧!
向春生毛茸茸的眉头全部挤在了一起,小脸皱巴巴的,跟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原本还想让陈念荒变笨一点,自己好谋权篡位。
她也没想到一时冲动险些酿成了大祸。
因为据说海洋里有一种生物名为虎鲸,特别喜欢人类,甚至把人类当作小猫小狗,喜欢被人类摸头,遇见一次便会终生记住。不是吧,她不过只是摸了他一下,不会就这么一辈子赖上她吧?
向春生觉得头一次觉得自己单细胞的脑回路有点麻烦。
“好烦啊!”她挠头仰天长叹。
向春生放下书包,如释重负瘫在了沙发上。
手机收到了两条短信,来自同一个人。
【陈念荒:嗯,其实,都可以。】
【陈念荒:就允许你摸。】
【向春生】
陈念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在花言巧语什么?啊啊啊!向春生语文没差到离谱的地步,她听得懂人话!
她烦躁地踢掉拖鞋,整个人踩在沙发上,在那个弹簧棉花皮具制品上疯狂蹦跳,短短的头发被甩得七零八乱,安分守己的靠枕也遭了罪,被她踢到了地上。
四下无人,她就可以拼命去够天花板,把家弄得一团乱。
音响里放着爸爸妈妈一直不喜欢的摇滚乐。
如果我还是小孩就好了,那样枕头大战之后一片狼藉就只会招来妈妈理解的谩骂声,她现在发疯等在蒋月华回家前,还得把这些东西全都收拾好,确保一切恢复正常。
如果她还小面对小男孩的示爱,可以翘着小拇指说,给我买最新的芭比娃娃我就嫁给你。可她现在不是小孩,她得负责任。
陈念荒也觉得自己发的那两句话有些不妥,他其实是想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嫌弃。
【陈念荒:向春生,考试结束我能来接你吗?】
由于他们的选课不同,所以会考的结束时间也不同,陈念荒刚好比她早半天。
向春生抓起手机,斩钉截铁地打下:不!行!
仔细想了想后又删掉,发了:你随意。
意味不明情绪不显,她显然还没做好准备。
另一边的陈念荒察觉到气氛的一丝不妙,敏锐地换了一个话题。
【陈念荒:暑假有空吗?】
【向春生:干嘛?】
他这人想干嘛?是在约我吗?向春生条件反射般开启被动技能,不然她怕自己完全招架不住。
【陈念荒:你以为我请你出来约会吗?清醒一点,出来补课。】
陈念荒把她那些心理想法都说了出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向春生:说定了,只办正事。】
【陈念荒:嗯。】
她似乎都幻听到陈念荒,那一声漫不经心的“嗯。”闻到了他身上若即若离的皂香,看见他难以藏匿的狡黠的尖牙。
向春生从地上捡起抱枕,把头埋进了那个可怜的枕芯中。
心中默念妖魔鬼怪快离开。
她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就已经,身处,无厘头的、华丽的、缠绕的、温软的、属于星星共轨和闪电撞击的暧昧当中。
向春生放下手机,把这些玩意儿都小心安放回原位,除了那根略有塌陷的弹簧,已经再也无法绷直。
向春生回自己房间,拆开了一本新的牛皮笔记本,就是她一贯用的那种重得能砸死人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写下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
语数英三门加在一起刚好369,英语和语文的平均分正正好120,其他科目发挥的很稳定,和年级第一相差三十分。
向春生的英语基本上都在140以上,进步空间微乎其微,对她来说效率最快的应该就是提升数学成绩,但是她的数学发挥的一直不太稳定,这次考试还是在平均水平线上。
如果哪次跌下了100,她的排名就会直线下滑。
拿第一的困难就在这里,她不仅得稳定发挥还得超常发挥,并且是在整体水平不变的条件下。这跟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幻想奇迹发生一样,希望渺茫。
但这世界上总会发生些意料之外的事,也总会有峰回路转的瞬间。
向春生想给自己一个放松看励志电影的时间。
【陈念荒:你故意的?】
结束和向春生的聊天后他立马点开了宋写宁的聊天框。
他很不爽,不爽到有点抓狂。
陈念荒看到那一幕时,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他知道女孩子们关系好,不知道都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心底隐隐的有点酸胀,那是惴惴的威胁感?
陈念荒喜欢向春生那一秒的诧异,圆鼓鼓的眼睛瞪大,呼吸在瞬间收紧,毛茸茸的眉头在皱起后心满意足地舒展。
如果,他亲她,会不会也是这个反应!
想到这儿他整个人都感觉在被烈火烹煮,从心脏烧到发顶,血液都烧干了。
宋写宁有些心虚,本来她只是好奇想试探一下两个人的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
谁成想他居然还来兴师问罪。宋写宁隔着屏幕都能被那股醋味酸到。
【宋写宁:对啊,你有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没名没份的。
陈念荒看着抽屉里缠绕着的一截黑发,眸光微暗。
【陈念荒:就是你那一车专辑的小卡,送给周柏羽了。】
他一贯知道怎么抓人七寸,威逼利诱。
可恶的k4拖到现在才发货,以至于她被这几张小卡禁锢。
宋写宁这辈子都不敢想象自己拿几张小卡和那些奥特曼放在一起的样子。
她会发疯。
【宋写宁:你说吧什么要求】
【宋写宁:下跪哭泣.jpg】
让他说要求,他还真提上了。
【陈念荒:第一,别动不动就亲她,第二,别吓她,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没理由限制别人。
【宋写宁:……小卡记得保护好。】
【陈念荒:哦。】
综上所述,宋写宁完全猜出了两个人的感情状况,就是没捅破窗户纸啊。
二中的路很陡,但是每一级台阶都是向上的。
向春生和赵初楹从大门口走了出来,随后分道扬镳,不出向春生所料,赵初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她要赶紧回家,回到她安全的小窝。
向春生拿着透明袋子,站在那棵梧桐树下。
她其实是有所期待的,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刚刚走出考场的学生,窄窄的道子上,汽车挤占了一大半,口香糖般黏在马路上动弹不得。
人头攒动,没有陈念荒。
他那么高挑的人不存在被汽车挡住的情况,要不就是被绊住了。
向春生只是说没有明确拒绝,所以来与不来全凭他的心意。
那直接走就好了,她为什么会停下脚步?因为向春生的身体比心更诚实。
陈念荒几乎是考完试就立马赶了过来。
不过路上遇到了一点意外,顺手帮助一位卖花的老奶奶,他就是主角那样的存在,碰上这种情况并不稀奇。
手上捧着鲜嫩的蔷薇,绿色的根茎和枝叶上还带着泥点和露水。
“不好意思、来晚了、等很久了吧。”陈念荒喘着粗气,额角冒汗,郑重又愧疚的低头。
蔷薇的挡住了他的发顶,就像是粉红色染在耳尖,狂奔后的心跳总是震耳欲聋。
久久,向春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接过那束鲜花。
“花很新鲜。”陈念荒慢慢地解释,“路上有位老奶奶在卖花,上坡路上不小心翻车了,周围没有人敢帮忙,我就帮了一下忙。”
陈念荒手拿鲜花飞奔而来的时候,就心有预料,她不会在,那也是应该的,毕竟他迟到了。
“你不担心吗?”向春生仰头问他。
担心那是一场讹人的骗局。
“我知道。”陈念荒很清楚这世界的残酷构造,但他仍有一腔被刺穿真心也不会后悔的孤勇,“我只担心,你不在了。”
他其实看得比所有人都透彻,满车的鲜花应该是今早采摘的,上面带着泥点和水,没有人会对一场骗局如此上心。
向春生的眼中有欣赏,有困惑,也有恍惚间的感动。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卧蚕下的小痣若隐若现。
坚定地答他:“我一直在。”
第73章 香水·败北
“我一直在等你,都快被太阳晒化了,陈念荒。”向春生小声埋怨道。
欣喜和激动都不会超过三秒,不过他的内心很笃定,自己总归是与众不同的。
陈念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低头看向她:“对不起,请你吃饭。”
“不必。”向春生直截了当的拒绝道,每一缕头发都在耀武扬威,“这次我请你。”
向春生其实挺在意他一直都大方请客这个行为,举手投足间简直像是一个暴发户,搞得好像别人没有似的。
其实于金钱一事,哪怕再纯粹毫无杂质的感情都会被这俗物蒙上阴影,理清明细才是新时代的少男少女所追求的风尚。
陈念荒眼眸微垂,嘴角含笑,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曾偏移,看向春生那个仇富气急败坏的样子,简直要被可爱死了。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来自向春生的包养。
哪怕是两人进了一家麻辣烫店,他看起来仍旧沉浸在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感觉当中,连座位都要向春生提醒。
“选菜了?”向春生用手切断他的视线。
“嗯嗯。”陈念荒那么大一个人被向春生领着,跟在她身后,向春生仿佛是在遛一只听话的大型犬。
向春生努了努嘴,一直观察着陈念荒,心念道:陈念荒你要是敢露出一点点不满意的眼神,你就完蛋了。这可是号称金店的杨国福,带你来吃已经很不错了,别给我挑三拣四!
好在陈念荒全程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脸上没看见嫌弃,只看见了傻乎乎的红晕。
两个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安稳之后,她才有机会看清陈念荒。
他穿了一件简单黑白插肩薄袖,宽肩支撑着看上去垂坠感很强很舒服,项链还特意露在外面,头发应该是特意卷过,低头的时候还在那里笑,看上去更像狗了。
“你是不是涂发胶了?”向春生的思路尤其跳跃。
“哈?”陈念荒睁大双眼,挑了下眉。他出门前的确精心打扮了一番,拿宋女士的卷发棒烫了一下,为此手上还长了两个水泡,可他确实没弄发胶。
宋观霜女士说:女孩子喜欢蓬松透气的发型,不然会变油。
临出门前还喷了他爸的爱马仕贵香水,难不成向春生闻到的是这个?
“没有,就是喷了点香水。”陈念荒说完后就开始脸红,无地自容。
他煎熬地等待着向春生的审判,内心慌乱:她是不是不会喜欢别有用心的人,可是他就不能为悦向春生容吗?
向春生理性判断:“下次别用个,不好闻。”
这个气味没有他原先身上的味道有吸引力,让人感到舒适明快,想靠近。
反倒是带了点杀伐果决的气息,以及侵略性。
陈念荒很是懊恼,早知如此就不该喷,这气味过于劣质,连带向春生都不喜欢我了。
麻辣烫并未打动大少爷的心,不过他也算是给面,吃得干干净净。
向春生结账时两眼一黑,两碗麻辣烫花了118!这还是在她沥干水分后的状态下,咬咬牙忍痛付了。
陈念荒斜站在门框边双手插兜,表情略带享受,平时出门他结账惯了第一次有这种体验,向春生行云流水的那套付款动作,让他以为这人在全款购买婚房。
又幸福了。
暑假开始的前三天向春生久违地睡了懒觉,直到中午十二点,帘子才被无情地拉开,太阳铺在了整张床上,热得有些难熬。
“起床啦!”蒋月华看她读书辛苦,暑假刚开始就特意让她多睡一会儿,“我没做饭,你去楼下的肯德基对付两口。”
向春生头发乱糟糟的表情懵懵的。
蒋月华面不改色道:“我不小心也睡过头了,帮我也带个什么桶。”
向春生觉得最近她很不对劲,居然都不骂自己了,还主动要求吃肯德基,平时吃一次向春生都会被念叨一次。迷迷瞪瞪套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柏油马路简直就是烤盘,无差别的炙烤着所有出现在上面的物体,包括林立亮粲粲的反光物。
整个暑假,向春生早上去国贸补数学,下午去图书馆。
中午日头最盛,她穿梭在两个目的地的烤箱中,整个人都晒黑了两三度,从原来开裂的白面团成了一枚烤焦的小饼干,烤焦的黑色头顶还滋滋冒油。
她这个大忙人,早上和顾长靳一起,下午的时间再匀给我,真会安排啊!陈念荒心知肚明。
向春生自从上次和顾长靳挑明后,他就再也没主动找过她,甚至路上遇见还要避开。
不声不响,顾长靳还是每天给她一杯奶茶,从不重样。也不管向春生喝不喝,仿佛那就是他的赎罪。
向春生觉得有些尴尬,就把那些自己能喝喜欢喝的给带走,剩下的随机送给前台的小姐姐,并且每次都会转账给他。
和他上同一节课并没有感到不快,相反,顾长靳有些思路能给向春生启发,两个人属于合作共赢。
向春生结束补课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图书馆,陈念荒每次都会提前半个小时。
“不是说正经约会吗?”向春生看到他的那一刻有些震惊。
她居然嘴瓢了!!“啊!呸——不是——”
“约会?嗯?”陈念荒的眉宇舒展,脸上挂着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好啊,向春生,心思不纯啊!”
“不是啊我、没、你闭嘴!”向春生着急忙慌地把自己嘴给捂上。
不对,应该捂住陈念荒那张坏嘴!
她思考不到三秒,掌心已经触及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向春生几乎是瞬间弹开,陈念荒也是唰得一下满脸通红。室内空调23摄氏度,他们的脸颊表面明显超过了40摄氏度。
大脑高温异常,停止工作,两个人都不敢看对方。
陈念荒还没调侃完的满腹经纶就只剩下一句苍白无力的话:手好软。
向春生也没想到她惊慌失措起来居然管不住自己的上肢!她真的要去医院看看大脑了!
时间静止了大约五分钟。
“不是说正经学习,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向春生指着那束手捧花。
陈念荒你这束花又是什么意思,让我们一起学花语?向春生预判了他的预判。
“向日葵,花语,请高傲地抬头。”我永远属于你。
陈念荒送得这束向日葵是用乐高积木搭的,上次那束蔷薇不是他的本意,是意料之外,这次他必须要考虑到花粉对向春生的影响。
向春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向日葵的花语,沉默的爱。”
两个人一同陷入沉默。
自习室里,玻璃窗上摇曳的枝叶,用影子在翻开的书页上画画。
最理想的状态下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在讨论数学题,可恶的陈念荒,把向春生带偏了。
出于报复心理,向春生想让他吃瘪,从书包里拿出了数学补习班的题目,指给他看:“这个你会吗?”
那是一道圆锥曲线,图形很复杂,让人眼花缭乱。
“有些题只是看上去难。”陈念荒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
他的表情从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眉头微皱,最后略带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总计花费了十一分钟,解完了。
向春生做这道题花了三十分钟,顾长靳花了二十分钟,在震惊中听他娓娓道来。
“刚开始确实有很多陷阱,只要理清楚就很简单……”陈念荒不倾向于直接告诉她一种解法,而是告诉她能参考到的知识点,随后发散思维头脑风暴。
向春生一点就通。
恐怖如斯,陈念荒对高中课本的融会贯通已经到了他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她确实有所欠缺,所以向春生打算把课本重新自学一遍。
陈念荒对她比对待任何人都认真:“向春生,你应该知道a等于b,那你有没有考虑过b等于a?”
向春生顿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我知道你的意思,一般人能快速联想到cos2x加sin2x等于1,但是1等于cos2x加sin2x很难有人想到。有些时候a>b是没办法推导出b
“没错,我们太熟悉书上给的公式,过于依赖这些符号,以至于没办法抛开符号本身去看问题,等于号太过于特殊了才具有这样的自反性,很多时候会出现不符合常规的例子。”陈念荒的语气充满了安全感。
“我懂了,再显而易见的公式日常中也很难想到等号的另一边,大部分人都会被惯性思维束缚住,1的特殊性就能在不同场合使用,数形结合,不等式里1的代换,学会了就能很快解题。”向春生的双眼发光。
“可惜我没有天赋,没办法更加全面地理解你的意思。”向春生很可惜,她隐隐觉得陈念荒在说更深层面的事。
“恰恰相反,我倒觉得你很有天赋,在数学方面。”陈念荒想说的确实不单单是这一个意思。
确实,陈念荒喜欢向春生,向春生喜欢陈念荒,这二者有质的区别。
陈念荒所说的和她一直以来听到的都不同:“数学天赋?我觉得别把这件事显得更易于复杂,学好数学无非是敏锐的洞察力,不断积累夯实数学基础,破解底层逻辑构件,处理好共性,不断量化变换。个人建议把高中课本上的公式自己推导一遍。”
他的语气轻松。
接下来的每天,向春生都在不断地打破重建,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灵光。
结束那天,她稀奇古怪地问了陈念荒:“你会不会害怕,有朝一日我超过你?”
“不会!”陈念荒都没思索,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点点的紧张都没有?”向春生还用手指比了一下程度,“真不怕被我踩在脚下?”
陈念荒眉骨微抬:“那种感觉会,很爽!”
没有什么比学生超过师父更有成就感的事了,他甚至有些期待。
陈念荒就是要看着向春生,踩着他的身躯不断向上。
第74章 猫猫·获胜
“对于未来真正的慷慨,就是把一切献给现在。”
加缪的哲学观里是不需要“未来”这个概念的,不需要许诺自己预知美好生活,虚设一个抽象的目标。
未来的存在剥夺了人们对当下、存在的感知。
人能把握的是对当下自我的思考,自我的坚守,自我的实现,而不是寻求控制过后刻意的完美人生。
“生命久如暗室,不妨碍我明写春诗。”
今日读物《反抗者》
赵初楹整理好演讲稿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教室。
这么多稿件,有些字迹不甚清晰,所以她朗读的难度也很高,不过这些她都做得很好。
高二刚开学他们就有了紧迫感。
这种压力并非是墙面上不断减少的数字带来的,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向春生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因为她一直都在同一个压力水平之下。
她经过一个暑假的非人训练后,字好看了不少,从原来的枯木风转向野草风,隐隐带了点大师的气韵。
向春生和陈念荒那么多天一起补课下来,感觉像是养成了某种习惯。向春生上学后就没怎么看见过他,心底有一层微不足道的失落,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向春生以前一直都一个人吃饭、散步、放学回家。高一短暂地和宋写宁林致优两个人形影不离了一阵,可现实总归不会仁慈,哪怕她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她们无可反抗地被分割了。
她好想她们。
她开始期待他在生活中出现的频次。
可如今,向春生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胸腔闷闷的,曾经那引以为傲的孤独感,现在让她有些失魂落魄。
或许是品尝过热闹的滋味后,独处之时便会觉得苦涩。
向春生一直以来最容易消化这些情绪了,不是吗?
这周末她回家,走之前还买了一杯酸奶,打算在路上慢慢吃。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陈念荒:你回家了吗?】
【向春生:嗯,在回家路上。】
【陈念荒:怎么不等等?】
【向春生:等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居然觉得心情没那么难受了。
陈念荒显然易见很焦躁,下课铃都响了好一会儿了,物理老师还一点都不着急,闲庭信步地发卷子。要不然他早就和她一起走在回家路上了。
“那这周末的作业就是这些……”话音刚落。
陈念荒就大步跨出了教室,丝毫不管身后人震惊的眼神。
他赶忙给向春生发消息。
【陈念荒:下次,我能等你下课吗?】
【向春生:你们放学应该比我们晚吧。】
【陈念荒:我的意思是,往后的每一天。】
向春生看到消息后,脸不自觉地发烫,可是她住宿啊?难道陈念荒要把她送到宿舍楼底下,不行,这也太明显了。
向春生提前预知了这份奇怪的感觉,那种和老师同学打游击战的紧张刺激,事实上他们两个啥也没发生,也没有确定什么特殊的关系。所以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向春生:有胆你就来。】
她这激将法激得应该不是陈念荒,应该是她自己。
看到那条消息的陈念荒,脚步飞快,两级台阶迈做一步走,单肩背包上的拉链也荡得欢快。
马路上的梧桐枯叶堆积成小小的一个垛子,她忍住想要踩上去的欲望,走在了黄色盲道的另外一侧。
都入秋了,树上的蝉还在不知疲倦的叫,像是要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挽留这个无情的夏天。
“喵——”
她还是听到了一阵清晰的呜咽声,近似于人类儿童哭声的猫叫。
向春生立马停下脚步,蹲下低头,在根茎交错却规格整齐的绿化灌木下寻找起来。
越往前走,声音越急促越痛苦。
向春生看见了,一团毛绒绒正在蠕动的小猫,三种不同颜色的毛发被不明液体粘黏着,小小的一只放在手心都感觉会融化。
有一句话向春生说错了,那天在街上遇上顾长靳,并没有把他当作路边的流浪猫狗。如果是遇上小猫小狗,她的同情心只会更加难以招架。
“咪咪,你妈妈呢?”向春生慢慢地靠近它,说话轻声细语,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温柔。
一般路边的小野猫都很怕人,它们总是在向春生靠近的瞬间弹开,她为此很受伤。猫这种生物极有灵性,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会记住曾经受到过的伤害和苦难。而这罪魁祸首——人类却又大骂这畜生野性难驯。
天色微暗,晚风当头迎面地吹,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样的天气,小家伙如果没有母亲的保护,或者待在一个温暖的环境,那下场就只有一个。
向春生不断的叫唤着,希望能凭自己蹩脚的模仿寻到它的母亲。
可惜无果,四周甚至都没有出现生物。
靠近马路总归是危险的,她只好脱下校服外套,将它慢慢地抱起,转移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你是不是很冷,咪咪。”她对动物的耐心是绝无仅有的。
向春生心疼地看着它,小猫的眼角都是脏污,颤颤巍巍根本站不起来,在她的手里不断地颤抖,它应该是对离开地面感到恐惧,嘴里不断地叫唤着,她觉得那样的声音很撕心裂肺。
“对不起,咪咪,我错了。”向春生很愧疚,当初自己辩论赛时说得那些话,每一句都在打她自己耳光。
向春生痛恨那些弃养的人,同样痛恨她自己。
蒋月华从小就不允许家里出现任何带毛的生物,向春生小时候偷偷养过一只小鸭子,被发现那天,她被打被骂也死活不放手,最后,鸭子成了乡下外婆家鸭群的一只,也或许是餐桌上的那只。
那件事给她的心理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从那之后,她慢慢变得冷漠,不再随意释放善意,提高共情。
她自嘲地笑了笑,短暂地给它温暖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在它以为将要有家有主人屁颠屁颠地跟上来时,毫不犹豫地把门关上,简直比那些弃养的人还要可恶,那是自以为是的伪善。
向春生蹲在那儿,很久很久,她想养这只小可怜,并且永远和它不分开,这或许算是弥补她对小鸭子的愧疚,缝补那颗丑陋的心吧。
陈念荒从走出校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屏幕笑,明明那条路离家更近,他偏要往反方向走。
看见路边被黑色书包挡着的那个身影,他这辈子都不会认错。
夜晚湿冷,她指穿了一件格子衬衫短袖,胳膊上黑色的表带和红绳交缠的,月光下的皮肤透着玻璃般的冷。
陈念荒微不可察地皱眉,开口问:“向春生,你怎么穿这么少?”
身体本来就弱,还要逞强,陈念荒语调虽然严肃,但关心确是一分不少。
那个背影慢慢转身。
一瞬间的错愕,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柔软弱小的生命,抬眼看过去。
向春生居然哭了。
就在看到陈念荒的那一秒,滚烫的泪珠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眼泪直直地从她鼻梁划过。
陈念荒叹了口气,单膝跪了下来,注视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睛。
很奇怪,她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脆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眼泪也一颗一颗地掉,眼睛里像是囚困着一尾鱼。
“你在这儿待了多久?”陈念荒心疼地看着她,“手都冻僵了。”
他接过向春生怀着小猫时,贴上了她的手背,僵尸般没有血液流动的冰冷手背。
他很想紧紧抱住她,驱赶她的寒冷。
他很想擦去她的眼泪,可却怕自己粗糙的指腹弄疼她。
“向春生,你别哭好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无法应对向春生生眼泪,在她红着眼眶仰头看的那一刻陈念荒已然溃不成军。
更不要说她哭着问他:“小猫怎么办?”
陈念荒哽咽了一下,继续说:“小猫交给我来养好吗?”
向春生不用说话,陈念荒能知道一切她的所思所想。
“你不要嫌弃我,快点穿上。”那件宽大的带着温热气息的校服外套。
向春生接过那件校服老老实实地穿上,抽泣了两下,带着哭腔问他:“陈念荒,你有纸巾吗?”
“我鼻涕快忍不住了。”向春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见他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掉眼泪,明明自己一直是个坚强的大人,一个有泪不轻弹的女人。
他就像黑色天幕下燃烧的烛火,释放着热量,和光。
向春生一直在等,等小猫的妈妈,等一个善心的好人,等一个值得的依靠。
于是,陈念荒便出现了。
他慢慢地靠近,情难自已,捧上那张脸,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擦去了那滴未坠的眼泪,随后发乎于情止乎礼地放手,温柔地回话:“不介意你用我的衣服擦。”
向春生左侧半张脸,被他指腹揉擦过的那块地方,成了小鹿乱撞的轨道,发痒发烫。
她整个人愣住了,整张脸烧得通红。
向春生怎么也不会当着他的面,用他的袖子擦鼻涕,出这种丑?
“拿去吧。”陈念荒刚刚不过是想要逗弄她一下,还是从包里拿出了干净的纸巾递给她。
向春生擦干眼泪后问他:“你要养它对吗?”
不知为何她对陈念荒有着无条件的信任,小猫跟着他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嗯,我会好好珍惜它的。”陈念荒举手发誓,“绝对不会让它受委屈。”
第75章 喜欢·败北
也不会让你哭。
陈念荒的眼神滚烫,他很想知道向春生为什么哭起来这么让人心碎。就像是早就学会了,如何不用力地哭,如何不声不响地掉眼泪,习惯了把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咽。
她到底吃了多少的苦?
“给它取个名字吧。”向春生的表情完全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那份漫不经心,不管怎样在他眼里都是掩饰。
陈念荒满脑子都在幻想她之前的生活,甚至都联想到了辛者库,根本没把给小猫取名这件事放在心上,搪塞道:“你取吧。”
向春生解决了小猫的问题后,心情舒畅,一边摸着它的小脑袋一边说:“大部分人都是用最近吃的食物起名。”
她苦思冥想后说:“酸奶?”
下一秒,又否认:“陈酸奶?不行,不行,碰瓷人家奶茶店了。”
光看向春生给自己的宠物石头取名叫向小石,就知道她是个取名废了。
向春生脑袋空空:“你来吧,你是主人。”
陈念荒无奈地摇摇头,直接拍板:“叫陈小花好了。”
他也不遑多让,完全按照形象取名,两个人半斤八两。
回到家,向春生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陈念荒的校服,而自己的那件被当作小猫的窝被他带走了,意外交换物件让她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陈念荒完全没有和宋女士商量过,擅自作主把客厅的一角清理出来做猫窝。
他细致地用湿纸巾擦去小猫身上的污渍,小心翼翼地给它喂食,之后还得带它去医院做检查。
“她很喜欢你,所以我也会喜欢你。”陈念荒语气硬邦邦的。
小猫听不懂他的话,不过目前温暖的环境让它很有安全感,它靠着陈念荒的手不断地蹭着。
再怎么铁石心肠也很难不沦陷,小猫撒娇简直就是两脚兽的大杀器。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
蒋月华他们都不在家,又是向春生一个人。
她罕见地没有先打开书包写作业,而是从抽屉里取出了那台相机。
翻看起她之前拍摄的那些片段。
手持镜头是晃动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画面对焦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拍得构图也不好,可是为什么他一直光明正大地出现呢?
陈念荒意外正对着镜头,他正在和周柏羽勾肩搭背地聊着什么,在她镜头转向他的时候,笑容爽朗明媚,带着自在的散漫,随意却又精准地对镜头比耶。
镜头语言是不会骗人的。
向春生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不太协调地把那段视频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林致优:小春,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推荐?】这条消息解救了她。
向春生认真解答。
【向春生:你可以看看《赎罪》《怦然心动》《两小无猜》《遇见你之前》】
【林致优:怎么都是爱情电影,我想看动作片。】
向春生看着那些片名走神了。
【林致优:向春生,你是不是动凡心啦?】
【向春生:我不知道。】
模棱两可的答案有些时候也带着属于她的倾向。
向春生看过数不胜数的爱情片,有爱而不得的虐恋,有隔着世家仇恨的爱,有青春懵懂的初恋,总之各式各样的爱情片她都能准确地推断出那一刻之后两个人要接吻。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主人公会是自己。
她好像也能成为罗曼蒂克背景乐前的女主角了。
【向春生:我好像有点喜欢上陈念荒了。】
【林致优:你总算开窍了。】
虽然说陈念荒的暗恋基本上等于明恋,除了向春生跟所有人都打明牌,林致优并不意外,不过这是向春生第一次主动讲起自己的情感近况。
所以周日那天早上林致优和宋写宁两个人把她约去了咖啡馆,“严刑拷打”。
宋写宁从周六晚上就开始激动,一见面音量就高得不行:“向春生,你知道我们瞒你瞒得有多辛苦吗?”
这张窗户纸总算被她自己捅破了。
这一路走来,她们如履薄冰。感情本来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宋写宁就怕哪天不小心嘴漏说出口,给向春生造成压力。
“旁观者一直睁眼说瞎话。”林致优笑着说道。
她们两个都是那种理论知识丰富,实际经验不足的人士。
“小春,你现在喜欢他的程度都多少,我好有个心理预期。”宋写宁应该算是向春生的毒唯了。
向春生喝了一口手边的拿铁,眼神茫然:“喜欢他这件事,好像不分程度。”
宋写宁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小春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我也是才分析出来的。”向春生的眼镜反光,感觉她把恋爱当作了一个研究课题。
“陈念荒,你给我们家小春灌了什么迷魂汤?!”宋写宁皱紧眉头。
原本她是不打算插手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过这样下去单纯可爱的小春没准儿就会被花言巧语给骗走了,她也不是不信任陈念荒,理性上能接受,感性上不能。
“你可别忘了他之前有多装,刚开学上台讲话那次。”
“还有你没来之前军训的时候,陈念荒就出名过,那时他就和吴建越吵过架,真的超级毒舌。”
“他说,天气太冷了,让那人在坟头多盖点土。”
“还有……”
向春生看着她的手舞足蹈,挑了挑眉,笑得不行:“我又没说要嫁给他。”
宋写宁大惊:“你还恨嫁?完蛋向春生你被人夺舍了。”
向春生一直都是清醒明确的知道自己的目标,怎么可能恋爱脑?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
向春生之所以笑,是因为她很开心,有人可以这么关心她。
“我不知道喜欢他到什么程度,我只知道喜欢你们直到永远。”向春生刚说完脸就红了。
一左一右两边脸蛋被两个人捏着,她们对视一眼就破功了。
可能有些时候,心动的瞬间并非是暗恋对象的喜爱有多深,而是享受和好朋友一起谈论私房话那一刻的羞涩激动,被调侃起哄时的满脸通红。
“快说你喜欢他什么?”林致优也开始八卦了。
向春生眼神愈发的坚定:“我喜欢的东西比较浅显,喜欢他讲数学题的样子。”
他低头看题时认真专注的视线,讲话时滚动的喉结,严密到无懈可击的逻辑,灵动巧妙的思维,飞跃在草纸上好看又生动的字,这些她都喜欢。
实事求是,向春生并不是那种感性大过理性,她无疑是一个利己主义,人的本质是幕强。
她能毫不犹豫地说,如果陈念荒不是年级第一,那他们可能不会有交集,向春生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会拼命抓住一切能用的资源铮铮向上。
林致优发现了其中的漏洞,她不清楚完全真正的喜欢是什么,但她知道,向春生并未全盘托出。
她知道没有人是完美的,向春生也绝非会喜欢上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其实,陈念荒长得还不赖,勉强能排上校草的名号。”宋写宁开始找补,“也很尊重女生,除了偶尔犯贱之外,人品挺好的,就是找兄弟的眼光不行。”
此刻,周柏羽打了个喷嚏。
宋写宁的真实想法很温暖:向春生也不是完完全全不需要感情的机器人,她需要友情亲情,爱情,如果这个人是陈念荒,那么结果应该挺美好的。
就这么从毒唯变成了cp粉。
向春生考虑地很仔细也很慎重:“其实我也很怕混淆,他无条件对我好,我害怕那种感觉只是感动,或者带了点愧疚的责任心。”
她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
理论军师总算派上用场了,宋写宁根据自己多年经验,反问她:“你们两个讲题时应该离得很近,当时你有没有抗拒过。”
向春生回忆了一下:“没有。”
那是淡淡的皂香和柠檬树,干净的像是走在街心公园,喷泉露水的清爽。
“你有没有幻想过你们两个亲密接触?”
向春生干脆地回答:“没有?”
说完后不知为何脸就红了,那次不小心碰触的记忆涌上心头。
“确诊,向春生你这就是心理性喜欢,感觉更柏拉图一点。”宋写宁摸着并不存在地胡子,解释起来,“他在你身边时就会忍不住欣喜,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觉得安心……”
向春点点头。
宋写宁前面得出了心理性喜欢的结论,后面举例却是生理性喜欢。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这就是真爱。
向春生喝完最后一口拿铁,长舒一口气。
她明确了那种感情绝非感动,也不是仅此而已的愧疚。还好那是喜欢,这样就不怕辜负他的真心。
向春生知道喜欢一个人不可能只喜欢他光鲜亮丽花团锦簇的一面,她喜欢他嘴硬心软的样子,喜欢他吃醋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喜欢他笑起来的尖牙,喜欢他无时无刻站身后的安定,喜欢他那强大无畏无惧的自在独行,喜欢他那颗义无反顾滚烫的心。
怀着不淆于世俗的目光,他眼中的沉寂是生命不朽的脉动。
17 Oct.晴
「胸膛有烧不尽的血,一身不断的坚硬骨,做风的君王,那我必定不敢忘。」
第76章 面包·获胜
“陈小花,你说她到底喜不喜欢我?”陈念荒举起它软软的爪子,自言自语中。
“喵呜——”它的小胳膊被这么举着明显多了一丝不耐烦。
陈念荒没有表情的时候,嘴角向下出奇的冷,他慢慢松手,小猫就这样扫着尾巴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么决绝。
那天之后,陈念荒把她的那件校服洗得干干净净,两个人暗中交换了,皂香经由太阳落在了那件外套上。
他的那件并没有再穿过,而是一直静静地躺在衣柜的最里层,企图永远保留下那股薰衣草的气息。
陈念荒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是有所不同的,最起码如今的她不再是毫无顾忌的了。
这也许是他的错觉,向春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时不时就会脸红害羞。
原本他还在沾沾自喜,可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他们两个人都没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甚至连他每次等她一起回家,都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拒绝。
陈念荒内心又受伤了,连带的脾气都变得暴躁:“你来干嘛?”
周柏羽一来就躺枪,他原本打算去陈念荒家里消磨时光的,刚进门就被如此对待:“来看儿子不行?”
陈念荒捞起沙发上的枕头往他身上扔,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不好惹,都不屑回骂他。
“国庆回来,带了点特产过来。”周柏羽大方客气,人情世故做得一直很妥帖。
哪儿像陈念荒,跟个铁坨子似的,出门就杵在那儿,一副别人倒欠八百万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收债。
他也就点点头,连杯茶水都不帮客人倒,所以周柏羽一般都轻车熟路地去厨房煮泡面。
“来乖女儿,这份你的,快吃。”周柏羽还顺带给陈小花做了猫饭。
陈念荒:“?”
他被冒犯了,还是被周柏羽这个狗东西冒犯的。
陈念荒把他踹下了沙发,夺过游戏手柄,大杀四方。
周柏羽哪里晓得这样就可以刺激他的斗志,自己好不容易保持了两三年的记录又被刷新了,周柏羽坐在地毯上抱着小猫聚精会神地看。
陈念荒打完一轮也不把手柄给他,眼睛有些发酸,揉了揉眉心。
周柏羽趁他不备,想夺走手柄,结果被他拍掉:“滚去写作业。”
马上就期中考了,还想着玩游戏。
周柏羽见此计不行,就打算拿陈小花偷梁换柱,把猫放进他怀里。
结果这个不是人的狗东西,扔下一句:“你也滚。”
比对周柏羽温柔多了还补充:“笨蛋小猫她不会喜欢的。”
陈念荒简直就是恶魔,不仅逼周柏羽把周末作业写完,还逼小猫进行社会化训练。
周柏羽就趁着休息十分钟时间和他聊天,寄希望于和他聊的忘乎所以能延长休息时间。
聊得自然也是感情问题。
“你们俩儿的关系不是有巨大进展吗?你还有什么不满?”周柏羽也不知道这人在矫情什么。
他一句:“你不懂。”
给军师整笑了。
“你没看过天堂电影院,她绝对看过。”陈念荒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怨夫。
周柏羽气急反笑:“没看过又怎样?这和你作天作地,有什么关系?”
陈念荒目瞪口呆:我哪儿作啦?是她一直回避自己。
他们又不经常见面,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而且每次消息他都是最晚知道的,陈念荒还打算为此难过消沉好一阵呢。
“里面有个故事,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卫兵喜欢上公主,可是卑微的卫兵怎么配得上美丽的公主呢?公主说只要他阳台底下守卫一百天,公主就会以身相许。这一百天中的九十九天,不管风吹日晒,卫兵都坚持下来了,可到了九十九天的晚上卫兵却离开了”陈念荒问他,“你说为什么?”
周柏羽明显是听进去了,陷入深思:“难道是卫兵为了维护自尊心,希望公主主动去找他?他都能坚持九十九天,说明他的意志很坚定。”
“可以这么理解。”陈念荒点了点头,一般人都是这么理解的。
他的目光熠熠,很明亮笑着说道:“可如果卫兵站满了一百天,对公主来说或许是强求。”
九十九天,是他传达出最坚定的爱,而公主是否爱他,需要剩下的一天遵循她自己的内心。
陈念荒很聪明,很细腻,时时自省,日日反思。
他的瞳孔微颤,眼神失焦:“我爱你,不过我只能向你走99步,剩下的一步由你完成。”
周柏羽觉得这家伙,很熟悉却也很陌生,原本的他还是一窍不通,现在居然有这么深的感悟,把自己说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还是毅然决然打断施法:“报一丝,我不爱你。”
居然有人的脸上的无语能够如此具象化,陈念荒不留一丝余地:“做人怎么能厚颜无耻到你这种地步?”
“略略略。”周柏羽贱起来不要命。
陈念荒都不舍得开口,怕他太幸福。
宿舍楼背光的那面是潮湿的墙,满满的绿色,是爬山虎,一叶叠着一叶,一如往昔由清风拖曳着,卷起一阵阵绿色的浪。
天色渐亮的早晨,她喜欢在墙根的长椅上念书,四下无人,运气不好会碰上恼人的蚊子,不过向春生觉得那里的空气格外神清气爽。
向春生自从明确心意后,更加用功了,她们都担心这样下去她会英年早逝,过劳死。
每天只睡六个小时,疯狂地刷题,把自己淹没。
但她并不是为了以此来麻痹自己,她要变得更加优秀,这样,陈念荒你就赚大发了,喜欢上了一个不停进步一直在变化的向春生。
向春生会回应,想要学会表达,能毫无保留地去喜欢他,只不过不是现在。
这些日子里,向春生忙起来经常会忘记有人在等她,所以无意间就疏远了陈念荒,后面索性就不让他等了。
最起码在她满意前,没空管感情的事。
高二过得很快,一考接着一考,一课接着一课,他们在高三前就得把高中的全部内容都学完,高三开学就开始一轮复习。重点班的进度一般都会比其他班快两个课时。
向春生期中考前就把高中数学书里的公式全部自己推了一遍。
期中考试也刷新了她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年排第九,班内第三。
知道成绩的那一天向春生重新翻看了之前的历史记录,果不其然,原些那些耻辱的数字,她甚至想要做成纹身时时刻刻警醒自己的中考成绩,的确会被一次次的成功所覆盖。
蒋月华知道女儿考了好成绩,也没藏着掖着。
她一看到成绩单就打电话跟向夏锦妈妈聊天去了。
蒋月华说眼神突然一暗,眉头紧锁:“什么?夏夏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不读书还能去干嘛?”
向春生在一旁听得一惊,最近几天她都没怎么看手机,自我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都没察觉的小夏的情况,一时间愧疚地不行。
“妈,小夏在家吗?我去找她。”向春生的声音微微颤抖,慌得六神无主。
不想上学,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于好学生而言,他们哪怕是生病旷课了,都是罪大恶极。
向春生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发生了,她现在一定很煎熬。
蒋月华挂断电话,脸色难看,小夏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孩,没理由不担心,她严肃地对向春生说:“你去开导开导她,她已经两天没上学了,现在待在家里。”
向春生穿上那件都快包浆的黑色棉服,匆匆赶去,连围巾都没系。
一脸担忧的她,迎面对上头发油腻,满脸笑意的向夏锦。
白担心了,向夏锦完全不是受到打击对生命失去希望的状态,还笑嘻嘻地邀请她一起追剧:“姐,快来,零食汽水已经准备好。”
向春生松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
向夏锦预判了她要说的话,一脸无所谓:“我知道你来干什么。”
“为什么呢?”向春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向夏锦一脸平静,似乎不觉得这是件大事:“不想上学还有原因吗?”
向春生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谈起梦想:“小夏,你不想上学的话,想做什么?”
向夏锦的眼睛亮亮的,并不是因为电视里惊天动的求婚场面,她语气很高昂:“如果所有人都去当科学家,飞行员,那又有谁来做小面包呢?”
她活得一直都很通透:“如果不上学的话,我想开一家咖啡漫画屋。每天提供香喷喷的甜品和咖啡,选一本喜欢的漫画就可以看一下午,太幸福了。”
向春生的眼中闪过一丝羡慕,继续问:“那你叔叔婶婶他们同意吗?”
“他们还是希望我能继续完成学业,不过他们说只要我开心快乐就好。”向夏锦面色红润,幸福得很具象。
不过下一秒的眼神又变暗,那应该是一种“反快乐”,就是快乐之后的茫然。
向夏锦有这个想法并非偶然,在她刚进重点班的时候隐隐有了征兆,文科班一半以上是女孩,每个人都很认真,很拼命。她就连偶尔停下来闲聊,都会觉得罪恶。
向夏锦一直都没有太大的野心没有明确的目标,中考的时候超常发挥也是凭借运气,以及拼命想和姐姐考进同一所学校。
从小到大,姐姐一直站在前面,她看着那个背影想要拼命赶追,可仔细想想姐姐早晚会离开,人生是自己的她不该为了别人。
上高中之后,所有人都说高考很重要,重要到足以改变人生,他们一遍遍地提醒着她,反复折磨着她。
物极必反。
终于,她坚持住不了,那是她的人生,想要停下脚步四处看看,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听别人的指教?
向春生有些动容,不同的家庭环境会造就不同的性格,向夏锦一直都是一个说到做到勇敢果断的女孩。
哪怕离经叛道一点又何妨?
为什么要磨灭她的天性。
第77章 球赛·获胜
向夏锦表面上看着幼稚,其实很通透。她并非因为某次成绩退步就赌气不去上学,也不是因为受不了其他人程序化的内卷,她是在认真思考过后才作出这样的决定。
向春生欣慰地看着她笑了笑,语气放松:“周一,就不去上课啦。”
“嗯,不想去,哪怕待在家里放空脑袋也比在学校里舒服。”向夏锦撒娇道,“也不知道学导数能有什么用?买菜用得到吗?”
可不管怎样,她还是小孩,想法不会跟向春生这个老古董那么成熟。
向春生无法苟同。
向春生摸了摸她的头,换了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她温柔地看着向夏锦说道:“虽然说学历现在逐渐贬值,但学习并非毫无作用。”
向春生一直是沉稳又朴实的古董酒瓶,表面上看着成熟古板,里面装着离经叛道。
她不想自己显得很说教,就慢慢地蹲下,放低姿态对她说:“其实老师能教给我们的东西很少,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自学,我之所以努力学习并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更加清晰地看见这个世界。”
哪怕世界的背面并不美好,暗处藏匿着丑陋的沟壑。
向春生把自己地执念全盘托出,向夏锦认真地倾听。
在她眼里姐姐一直都对学习有着过分的偏执,原以为那只是好胜心驱使。
两个人聊得话题很常见却也很特别。
“我们现阶段的学习,其实都只是会了教会我们一种自学的方法。”向春生叹了口气继续说,“如果你现在遇到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生僻字,是不是会立即上百度查?”
向夏锦点点头。
“那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些肉眼见到的信息,有可能是杜撰的?”她挑了挑眉。
向夏锦摇摇头,现在的人能立马去查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不会有这种想法。
她想要完全看清世界的全貌就需要有足够的判断力。只有学习能一步步帮助她建立这样的体系。
向春生紧接着上面的话题:“所以学会导数也许并不能帮你去菜场买菜,你的小面包也不会更蓬松。”
“不过,当你在面对那些有明确指向性的信息时,不会选择听之任之。”向春生朝她挤眉弄眼,“因为做数学时最忌讳盲目自信。”
她为此跌过不少跟头,向夏锦看着姐姐弱弱地点头。
向春生没有强制性地逼她,而是把这两条路铺在面前,让她自己选。
“小春,有你喜欢的虾球,今晚留下来吃饭昂。”
“好哎,谢谢婶婶。”
向夏锦想了很久很久,在家里待了一周,她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完全放手。
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怀念身边有同学的日子,更何况她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她想念自己的朋友们,想念气得头发炸开的班主任,想念学校便利店的小布丁,并不想念学校食堂的饭菜。
回到学校的那天,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是一个英雄主义小女孩短暂地梦游了仙境。
冷冷的时间,压缩成半人高的试卷。
他们即将变成准高三生了。
在高二下册,其实大部分人对自己的成绩都有了预期,有些人在高二结束后会选择参加艺考或者体考。对大部分人而言艺术生或者体育生都是为了走捷径,闭口不谈他们为之付出的努力,视而不见他们面对升学压力的痛苦。
周柏羽就是其中的一员,他进这所学校前就有所准备,早就习惯了日复一日的训练,习惯了那些看似好心实则贬损不怀好意的目光。
体育考试在高考之前,周柏羽的压力并不小。
不过他们爱在空余时间打篮球,这一点一直没变,陈念荒和周柏羽两个人的配合很默契,在篮球场上不存在谁衬托谁。
那节体育课是他们高中时期的最后一场篮球赛,五班对上一班。
向春生自然是坐在看台上,久违地没有带书。
观众们都自觉地把目光放在这些看春风不喜,看冬雪不叹的少年身上。
缤纷的跑步声、哨声、加油声、热血沸腾的心跳声、球擦网瞬间爆发的掌声……
陈念荒和顾长靳,似乎做了很多年的对手,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知己知彼。
不过当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他知道这场球赛没有可比性,顾长靳释怀地轻笑一声。
那就再头破血流一次好了。
向春生自然要给他们班的同学加油,目光却停留在那个23号身上,莫名有些脸红。
她把这种行为归咎为丛众心理:没有人不爱看身材姣好长相帅气的男高中生,在自己面前挥洒汗水,好吗?
球场上的男性也是极尽耍帅本能,争夺那颗能让自己锋芒毕露占尽所有人目光的篮球。
不过陈念荒不一样,他像是那种不受公司宠爱的男爱豆,即便一直镶边也会有人给他单开直拍。
他黑色的发梢微湿,像只洗完澡的小狗,甩了甩,无意间撩起衣服下摆,擦干汇在下巴上的汗,块状分明的腹肌在阳关下反着漂亮的光泽。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陈念荒时不时地往观众席上瞥,他的视力很好,能有轻而易举地看见向春生微微皱着鼻子眯起眼睛的模样,低头轻笑了一声。
她该换眼镜了。
矿泉水们蠢蠢欲动,都在等待他下场靠近观众席休息的时间。
向春生的手里有一瓶纯净水,攥得紧紧的她有点不舍得放手。
毕竟,这么多水,他喝得过来吗?
等他走过来的时候,早有准备好的很多瓶水往他身上递,不过都保持着礼貌地距离。
陈念荒一直没喝,站在看台底下,直勾勾地盯着她,瞳孔轻颤,眨眼间,唇角微微挑起,他的温柔,惹人心乱。
这让向春生联想到《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递火的场面,只不过中心人物换成了他。
她站起身来,手不听使唤就把那瓶水往他身后扔,扔完之后转身就走了。
陈念荒眼神瞬间变得无措,就连那瓶水也是,在碰到虎口后的下一秒换了个轨道,砸在了红色塑胶跑道上。
一个控球后卫,能单手掌住篮球的人,居然接不住小小一瓶矿泉水?
陈念荒迅速地捡起水瓶,飞奔出操场。
向春生根本就没有走远,只在心里默念五秒。
“向春生,别走这么快。”他刚跑完,头发蓬蓬的。
他担心她走太快,立马跟上。
向春生在前面蛇形走位,攥紧的拳头,垂在身体两边,似乎能随时给他坚硬的腹肌来上一拳。
陈念荒无奈地挑了下眉,大步挡在她面前,拦住去路,弯腰双手撑着膝盖,直勾勾地看向她,那个眼神带着凌厉的独占感,绝无仅有的侵略性。
旋即,欠欠地笑了下。
“吃醋了?”没有人比陈念荒更懂如何吃醋,他看向春生脸上就明晃晃写着这两个字。
真是活久见,向春生居然吃醋了!
他那一排尖牙都带着得逞的意味。
向春生拳头硬了,朝他翻了个白眼:“那咋了?”
这下轮到陈念荒愣在原地。
刚运动完心率还没平复,在那一秒达到峰值。
陈念荒整个人都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整张脸烫得不行,他一点都不习惯,向春生好直接。
“又不差我一个。”向春生一本正经地阴阳怪气。
她能去给陈念荒买水就已经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结果给他送水的人那么多,她站在第二排静静地看着,莫名觉得生气:凭什么这么多人给他送水,自己一个都没有!
向春生没办法对自己口是心非,她心里确实有点难受,不过就一点点!
陈念荒完全变成了一只拧完发条就会走的机械狗。
拧开那瓶水,当着向春生的面表演了一个一饮而尽,随后就像是念广告词一样,磕磕绊绊地说:“你、这瓶就、够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纯净水有致幻效果,他的目光都有些涣散。
陈念荒的脑海里只有那一句话,别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向春生搞怪地把耳朵捂上,掩耳盗铃,自言自语:“我不听,我不听。”
难掩她上翘的嘴角。
陈念荒焦急地在一旁解释,不过她很快就露馅儿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慢慢地蹲下,习惯用这个角度和她说话,仰视,带着虔诚的祈求:“向春生,我生日那天能来我家吗?”
“嗯。”向春生点点头。
她想更加了解他的世界,想看看他的房间,坐在沾染他的气息的沙发,看他会喜欢的电影,把自己塞进他挂满白衬衫的衣柜,她对陈念荒的生活有了窥探的欲望。
另一边的操场上。
周柏羽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陈念荒那厮不知道跑哪儿去逍遥了,再不来比赛就要输了。
好在他力挽狂澜,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赢得了比赛胜利。
周柏羽自信心爆棚,他的高中生涯应该不会留下遗憾。
日复一日地训练和上课,不知不觉中他像是回到了中考前的那段日子。虽然痛苦,但是目标明确,为着那个近在咫尺的篮筐他不会停下脚步。
偶有迷茫,不过他们都清晰地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前进,褪去那些无厘头只会嬉笑吵闹的日子,他们似乎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却好像并没有变。
没有人觉得长大不好,只不过成年人的世界,没想象中那么好。
童真勇敢地反对,从容坦然地面对,这二者本没有可比性。
还有一类的艺考就是编导方向的。
向春生对自己一直都有着长远规划,这个在此前,她早有盘算。
高三的每一次考试像是地铁站的闸机,过完这一道道闸机,他们就会迎来万众期待的高考。
第78章 手套·败北
高三的每一场考试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红色的标语从最高点坠下,北风猎猎,整栋林杏楼像是一个用红绸带精心打包点礼盒,等到六月份的那天之后拆开。
除了那些“入室即静,入座即学”的老演员,还有许多新的激动人心的标语。
“欲度关山,何惧狂澜;风生水起,正好扬帆。”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
这些不至于落俗也不会渲染红色恐怖的标语,老师们戏谑地说道:“放这种标语,人来人往,记住了运气好还能用在作文里。”
不仅如此,苏合一中特意在显眼的人人都能看见的地方设了一块光荣榜,专门表彰年级前十和各个科目的年级第一。
kt板上会公开那些同学的信息,座右铭,以及丑陋的大头照。
在高三的第一次月考后就实行了,但学校因为偷懒拿校徽上的照片滥竽充数被喷得体无完肤,那些学霸们看到自己的大头照也是两眼一黑。校徽是他们军训的时候拍得,可以说是毫无防备,他们穿着不太合身的迷彩服很是灰头土脸,甚至脸上还带着刚进入高中的愚蠢稚嫩。
之后学校也听取意见专门找人来拍了,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林致优半开玩笑地说:“只要毕业照不是这位摄影师拍得就行。”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目光凝滞,这位技术堪忧的业余摄影师就是他们的老顽童前校长。
毕业照大概率难逃他手。
总之,高中时期的他们不想被记录的原因都能归咎到校服太丑,没精力打扮,以及不想回头看那个被苦难挤压的自己。
不过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连如此普通的大头照拍得都很耀眼。
陈念荒就这么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镜头,眼神不带任何意味,也感觉他目空一切。
那种淡淡的烦躁是能从照片里透出来。
“太装了吧!”
这是所有人经过那块板后的惊叹。
围在那儿的人依旧很多,不仅有高三年级还有其他年级,几乎都是女生。
他一个人就包揽了上面四个位置,分别是:年级第一,数学,物理,生物。
向春生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站在他的那块板子前面,看了好久,万分不服气地摇摇头。
宋写宁忍不住吐槽:“还真让他给装到了!”
“也太拉仇恨了吧!”林致优看了看自己,再对比他的,摇摇头。
一般来说,他们的座右铭都是励志小短句。
林致优就写了后汉书里的“人生在勤,不索何获。”
调皮点的化学单科第一就写了谐音梗:巴山楚水凄凉地,高锰酸钾制氧气。
“老师真的很偏爱他。”
这是事实,长得帅成绩好,除了性格稍差,其他方面真的挑不出毛病。
陈念荒的第一块板写:菜就多练。
后面的几块字越来越少,态度也越来越敷衍。
就多练,多练,练。
四块板子依次排下来,拍得跟个遗照似的,别人看不腻,陈念荒自己都看腻了。
底下跟着的座右铭是当时负责的同学问他,他不喜欢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于是随随便便乱写。
结果,整个林杏楼的人加起来都没他能装。
向春生没眼看,感觉自己正在替他尴尬,就火速逃离了现场。
这样的光荣榜,虽然他们表面嗤之以鼻,但内心实际还是有所期待的,激励人的方法老土但管用。
因为总有人会在某个时刻经过那儿,会被那些人,那些话触动。
短暂的一瞬也好,总归算得上星星之火。
向春生有了一种很强烈的信仰和预感——她会站在他身边,以这种方式。
高三的上半学期,他们主要是把熟悉的课本重新上一遍。
体育课大概两周才有一节,音乐课和美术课直接就销声匿迹了,但他们学校还给高三学生增设了一节心理课,可能是害怕跳楼那样的惨案发生。
陈念荒的生日快到了,生日之后他就成年了。
他这次只邀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和向春生来到家里。
向春生这个大忙人学习之余,还不忘给他挑选礼物。
他们两个人都出生在冬天,而苏合市的冬天很少下雪。
向春生准备的却是一双滑雪手套,这次是她精心准备的,比之前多了几分熟稔,藏匿了一点心思。
陈念荒的身体常年火热,哪怕再冷的天,他也不顾及自己穿得很少,他不喜欢戴丑丑的毛线手套,也不喜欢戴愚蠢的围巾,向春生自然没有精力和时间去织一条,不过她觉得自己送的手套应该不丑。
他开发出一个少女本没有的灵巧心思。
陈念荒收到礼物后不免多想。
细细地把手套收进自己的百宝抽屉。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陈念荒的家,户型面积和周柏羽家没有差别,但是装修氛围完全不同。
看得出来,他的妈妈是一个品味极好的人,房子的空间很大即便灯光偏冷,但是到处都透着温馨。玄关处早就放好了为客人准备的毛茸茸的拖鞋,脱下的高跟鞋紧贴着黑色皮鞋,运动鞋则被撇在很远的一边。
房间整体重新装修过一遍,很现代也很简约。
沙发很大,他们几个人都能坐下。
向春生进门后就细细地观察着四周,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些场景自己见过,那应该在梦里,存储于她小时候幻想过的美梦。
他爸妈都在厨房,准备他的蛋糕。
一进门就听见宋观霜女士热情的招呼声:“孩子们快去沙发上玩,放松一点!随便玩!”
“陈念荒!我现在没空!你给我好好招待一下!”宋观霜一喊陈念荒的名字就画风突转,略带嫌弃。
宋观霜觉得这件事还是交给周柏羽靠谱,便补充道:“小鱼儿,你也帮干妈招呼一下。”
“好嘞,干妈。”周柏羽笑得灿烂。
陈念荒把这件事全部交给他,因为他眼下就只想黏着向春生。
“你喝水吗?”
“嗯。”
“烫吗?”
“还可以。”
“你吃不吃车厘子?还是蓝莓?”
“不了。”
……
他们这几个人都快看不下去了,翻着白眼化狗粮为悲愤,义愤填膺地吃着小零食。
周柏羽对他们家的一切都轻车熟路,带着他们去了影音室。
“陈念荒,你简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这是什么顶级的少爷人生啊?”
这是游戏结束后郑承禹唯一的感叹。
这群人在来到他家后才知道,陈念荒大少爷的人设掺不了一点儿水。
父亲是最早一批国内网游的开拓者,家里有专门的服务器,网速快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手里有被买断的好几款游戏可以无限畅玩。试问哪个男孩子进他家会出得去?
母亲是时尚杂志副主编,家里放着数不清的奢牌产品,这辈子都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陈念荒的那些时尚穿搭多半是他母亲的手笔。敢问哪个女孩会不喜欢?
这两夫妻的个人魅力无限,直接俘获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向春生对这些并没有很感兴趣,参观了一圈下来,她只关注到,那个没有被拆掉的旧门框上画着不同年月小陈念荒的身高,白墙上那个没被粉刷掉的乱涂乱画,破铜烂铁改造出的火箭模型被好好地陈列在厚重的黑木桌上。
那些是属于陈念荒童年的一角,他一直都被好好地爱着。
就是这样一个被爱包裹住的少年,才会那样不计回报的付出,他在这个世界得到了很多,所以不在乎失去多少。向春生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他勇敢热情下的影子,如此美好。
而此刻,他的眼神热烈而张扬,对她发出邀请:“想去我的房间看看吗?”
想进入隐秘的角落,进入完全属于我的世界吗?
向春生点点头。
房门被打开。
向春生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巨大衣柜,那个她想要把头埋进去的漂亮衣柜。整个房间因为两个人的入侵,空气中的微妙平衡被打破,荷尔蒙在乱窜。
和她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男高中生杂乱脏臭的房间有所不同,他的房间很干净,不过细心的她发现了被陈念荒遗漏的可爱之处。
书架的书放得很乱。
向春生有一点点强迫症,所以她习惯性观察书架。
很奇怪,他的这些书不按照任何顺序排列,正当向春生打算从上往下看书名时,被陈念荒打断。
他简直破绽百出。
向春生倒是镇定自若,她认真开口:“芦荟不需要晒太阳吗?”
向春生用手指着他床头柜上的芦荟,那盆她送的小绿植居然被养得这么好。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把它送给陈念荒了。
“放在这里可以护眼。”陈念荒的声线微微颤抖,他很紧张。
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原先他并没有发现,有关向春生的物件,早就一丝一缕地侵占进他的房间。
好在抽屉有密码锁,衣柜也关着,那张被裱起来的小纸条,那件洗干净的校服,连带着回忆不会被发现。
最后是晚饭时间拯救了他。
饭桌上,他们一起举杯,吃了宋观霜和陈鹤洲亲手做得蛋糕。
座位安排得很巧妙,宋观霜坐在向春生的对面,时不时就眼中带笑这么看她一眼。
那种眼神很温柔,不带着任何审视意味和攻击性,向春生也礼貌地回笑。
“小春,允许阿姨也这么叫你了。”宋观霜忍了大半天,终于搭上话了。陈念荒一直在旁边眼神暗示,提醒她安分一点,不要吓到向春生。
“没关系的阿姨。”向春生从善如流。
两个磁场上和谐的人很快就能说到一起去。
宋观霜发出邀请:“听说,你特别喜欢看电影,阿姨早年收藏了几张蓝光碟片,能帮忙看看嘛?”
第79章 第一·获胜
那是陈念荒好不容易从学习那儿抢来的一点点相处时间,怎么能让给宋观霜呢?
“妈,你们下次有机会再聊吧。”语气中透出了唯我独尊的不耐。
这些时间原本就是他的。
宋观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行,你是寿星,你最大。”
她这个小心眼的儿子,也是没谁了。
这样的温馨的场面向春生好像也只在电影里见到过,现实中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这种家人间的相处方式,很体贴很温柔,不会歇斯底里,也没有头破血流,向春生觉得自己像一只偷窥他人幸福生活的小老鼠,分到一块奶酪后还恋恋不舍。
两个人害怕自己做得蛋糕不好吃,最后还是多买了一个。那个卖相不怎么好的蛋糕,被他们吃得干干净净。
周柏羽是这些人里吃得最多的那个,从小到大周柏羽就可羡慕陈念荒了,不过干妈说过等他生日的时候会给他亲手做一个更大的。
晚饭结束之后,他们也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留下来玩陈小花。
陈小花是只顶顶聪明的小猫,尤其会看人下菜碟,特别亲近向春生不停地拿肥脸蹭,向春生特别受用,简直就是爱不释手。
防得住宋观霜,却防不住陈小花。
他还是失策了。
陈念荒看着面前的女孩,她今天穿了一条长裙,同往常为了保暖能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的唇上好像还擦了亮晶晶的润唇膏。
蹲在地上,她应该很忙,忙到没时间剪头发,黑发长到锁骨处,落下来的一缕被撩到那个明媚的笑容后。
他的心脏不论何时都在跳动,只不过那一秒他的脑子里已经装不下什么别的胡思乱想,除了喘息就只能听见剧烈的心跳。
向春生蹲在笑起来的时候,毛茸茸的裙子像蓬松的松鼠尾巴,一扫一扫。
他好想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到了高三,他们的时间成本变得很高,哪怕那是陈念荒的生日,向春生回去还是要多写一份真题卷,多记一个知识点。
更没有时间悲春伤秋。
睡觉前尽可能地多看书,把那些深涩难背的内容全部塞进夜色里,让他们自我运作,梦里的那些公式就会大乱斗,镜子前贴着昨晚仍有错漏的单词,课桌上贴着一打瞌睡就能惊醒的标语,讲台上是红色的倒计时,怎么不算新型的“头悬梁,锥刺股”呢?
老师们都说一模的成绩和位次最接近高考,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力争上游。
就连平常吊儿郎当的周柏羽都认真起来,不再想方设的地找机会偷懒。
蒋月华看向春生瘦削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向春生一直都是一个很轴的人,今天晚上决定做什么做不完就不会睡觉,而这种轴只针对她自己。
这几个月以来她的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眼下青黑,眼圈猩红,原本脸上就没几两肉,如今的颧骨更加明显,眼眶都深陷进去,看上去都有些吓人。
学校食堂的饭每天爱吃不吃的,对她来说就只是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
蒋月华宁愿她回家住多休息休息,自己还能做点营养餐,帮她洗衣服。
后来便有了高三学生家长联名写信的事。
高三的家长老师都全身心地为这群学生服务,再怎么困难的要求只要和这群人相关,就会适当的放松条件。
向春生他们就破例有了午休回家吃饭的机会。
蒋月华变着法儿的炖汤,老鸭汤乌鸡汤补脑汤连番地上,硬哄着向春生喝。那天之后,蒋月华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催促着她逼迫她说一些“好好学习”的空话。
她把精力放在如何做出更美味的菜肴上。
蒋月华慢慢把爱好还给了自己,不过重心依旧没变,一直围绕着向春生。
向春生也没辜负这些好意,捏着鼻子喝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耳清目明不少。
一模考了三天,连下来三场大雨。
灰蒙蒙的天连同心情也一样糟糕,暴雨把走廊的地面全部打湿,黑色斑驳的脚印黏在大理石上,干不透,永远会覆盖上一层层新的。
试卷变得不是很干爽,监考老师则格外严厉。
一连串的反应使得他们有些愁眉苦脸,明明是一场把握十足的考试,天公却偏不作美。
向春生笔下流畅,作文的字迹干净清晰没有太多涂改的痕迹,很难想象曾经她写得作文都是让改卷老师头疼的典型反例,这进步简直惊为天人。
铃响,交卷。
她大步走出教室,这是一份满意的答卷,最起码在知道结果之前,它都应该是满意的。
向春生无比清楚的知道,每一次考试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一次对所有人开放公平争夺山峰的比赛,等所有的考试结束,人能测试自己潜能的机会也就寥寥无几。
他们以后或许再也无法具体又细节地对努力作出感知。
她无比珍视那样的机会,不愿温和的走入那个良夜。
她要燃烧全部的精魂,烧成日暮时最绚烂的颜色。
向春生从来都不参加对答案这样的活动,她走出考场时的表情和他们都不太一样。
“都说一模的考试最接近高考,那我岂不是要完蛋了!”
“数学的计算量也太大了吧,根本写不完,后面导数我就写了第一小问!”
他们一个个都是天塌了的表情。
向春生从拿到试卷走出考场,表情都很淡定,或者说是一种游刃有余?
出分前的他们难得一聚。
宋写宁的脸上难得挂着消沉:“小春,我死都不会瞑目!”
“怎么了?”向春生忍住笑看向她。
“我居然连立体几何都写错了!!!”她捶胸顿足,死不瞑目。
这相当于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考数学的三角函数和立体几何一般都没有太多难度,属于是基础分,算错了就是一劫不复,宋写宁即将徘徊在及格的边缘线。
“没事,你的人品,总能值几道选择题的。”林致优一遍伤口淋盐一遍心理按摩,“别想了,生死已成定局。”
宋写宁扑进向春生怀里。“我谢谢你。”
林致优考试前都不知道提醒她几遍,建系建完了向量一定要看仔细,写完多检查几遍,别太鲁莽。
“呜呜呜呜……”
宋写宁这次是真的很伤心,还掉了不少小珍珠。
向春生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慰她:“乖啦,别哭啦,晚上睡觉和立体几何打一架就好了。”
语气那么温柔,眼中溢出满满的爱。
还以为她只会在和小猫玩闹时用这种语气说话,陈念荒后槽牙痒痒的。
周柏羽还在一旁拱火:“看来某人毫无存在感啊?”
陈念荒表面上不以为意,暗地里早就准备好西湖醋鱼。
“借一下。”他走上前,把向春生提溜走,宋写宁的脑袋换给了林致优的肩膀。
陈念荒把一脸懵的向春生拎到空地罚站,给她手里塞了一大袋吃得,向春生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这些天,他根本就看不见向春生,好不容易看见她,还瘦了这么多。他很生气,气她不好好照顾自己,气她读书读傻了。
两个人站在那儿谁也不搭理谁。
一模的成绩公布出来了。
所有人都围在布告栏前,他们一群人围在了前面什么都看不清。
他们不会抢这个热闹,就等这群人看完了再去看。
“果然不出我所料。”
“阿数,你就不能便宜我几分?”
大部分抱怨,小部分人沉默,还有一部分人尤其激动。
“谁啊?”
“这个名字我一次都没见过。”
“我的天,好厉害啊!”
“这成绩好逆天啊!”
……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周柏羽没忍住好奇仗着人高马大往前凑。
“陈念荒!快点来看成绩!”他的语气里难掩激动,“你们快过来看!”
人群都没散,他们都被周柏羽的表情吸引了过去。
向春生每次看成绩前都会给自己一个坏打算,不断警告自己别抱太大的希望,不然就会收获同样水平的失望,但那一层浅浅的期待,一直都在。
激动忐忑地寻找着自己的姓名、考号。
“向春生!你是第一!”
她听到这声尖叫后才往最高处看去。
19415201考号后面跟着向春生。
语文:133数学:147英语:143物理:95化学:93地理:98
向春生的脑袋一片空白,宋写宁和林致优早就紧紧地抱住她,激动又骄傲地指着她说道:“她就是向春生。”
陈念荒笑着,发自肺腑,就连胸膛都在微微震颤。
他看见自己的考号紧紧贴着向春生,众星拱北般捧起他的王后。
向春生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正在做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一切都好不真实。
她率先回头,对上他的视线。
“陈念荒,我问你,这次考试你是否认真对待?”向春生需要确认这件事。
他回答:“没有比这更认真。”
向春生的眼里瞬间涌出泪花,她笑着说了句:“谢谢你。”
这是她送给自己最棒的生日礼物。
向春生的那句话,不止写给她自己,还有那些被压的喘不过来的人,她看过很多的励志电影,讲述平凡人努力奋斗的电影,在被生活重担压垮之前,总会说:再坚持一会儿吧,从会有好事降临。
她今天想要脱离这样的叙述。
那块kt板上写着:
年级第一
向春生
高三(五)班
座右铭:
「再坚持一会儿吧,总觉得有什么事值得期待的,好事,在等我降临。」
第80章 相册·败北
“听说了吗?她就是那匹横空出世的黑马。”
“你看陈念荒的那块牌子被撤了,哈哈哈哈……”
一模后,向春生这个小透明好像被外人的目光填充上了颜色。
她不再是默默无闻,毫无影响的存在。
就连他们班班主任都感到不可思议,向春生是个好生这点毋庸置疑,可除了陈念荒没有人相信她能成为年级第一。
居然还有人跑去陈念荒那儿采访,问他有没有放水?向春生的成绩有没有水分?
拱火的人不在少数。
陈念荒很少有闲心把一个人喷得体无完肤,那人是第一个。
“她需要得到你的认可?”
陈念荒用得着放水?自从上次被向春生教育后,他就再也不会随意对待考试。
他这么问不仅全盘否定了向春生,还直接挑衅陈念荒的底线。做一个局外人,就能轻而易举地站在上位审视别人,好没道理。
向春生的第一自然不容置疑。
陈念荒一想到她那缠了三圈的红绳就生气。
笨蛋企鹅!为了学习就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
陈念荒每次经过那块光荣榜都会停留很久,视线就落在她身上,不曾改变。
这个笑容是年级第一应该有的自信与从容,她额前的刘海被风吹起一个缺口,是少女的张扬。向春生坚定地望着前方,看不出她所思所想,那股穿透镜头的狠劲儿却能直击灵魂。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红色的底,背景是苏合一中的地标孔子像,绿色的花坛,向春生穿了臃肿的红白冬季校服,硬生生把整个人撑了起来,脖子还是细白修长的一节,两个人的肩膀靠近边框。
陈念荒看着两张并肩而立的大头照,拿出手机,拍下来。
他低头,盯着手里的照片,笑了半晌。
一模结束后学校召开了一个复盘大会,年级前十需要挨个儿分享自己的学习经验,向春生被排在了第一个。
这次考试她的数学是单科第一比陈念荒高了两分。
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就连陈念荒都不曾想过,数学考试需要灵活,可还有一些时候它需要一点质朴甚至笨拙。
陈念荒太过于追求语言的简洁从而省略了较为重要的步骤导致丢分。向春生那个比较轴的人,在面对数学题的时候有自己的坚持,就是那些陈念荒曾经嗤之以鼻的繁琐题目,造就了无懈可击的她。
向春生很犟,不会管过程有多复杂多绕,浪费了多少时间,只要她想就一定能做完。
就是这份苦行僧式的修行,让她真正意义上战胜他。
“向春生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是他们班人对她的评价。
“每天都是最早一个到教室的。”
“就没见她迟到过。”
“她就是长得比较呆,实际上可聪明了!”
那个女孩是向春生前桌,讲得比台上的人还要生动:“有一次特别搞笑,上英语课,她写着写着突然流鼻血了,简单塞了纸巾又继续写。”
“佩服佩服。”
女孩继续说:“还没完,下课铃没响,她就没校医室,半包纸都用完了,最后不知道是谁说了一个偏方,说单手举过头顶能止血,然后她就一直举着左手,老师还问她对这道题有什么疑问,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年级第一不是一般人啊!”
陈念荒攥紧双拳,太阳穴突突地疼,他气炸了。
看着台上笑盈盈的向春生,他的眼眶红得更厉害了。她这个人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什么都无所谓,一直都这么不管不顾地消耗自己。
“其实我的学习方法只遵循三个词,精度,密度,浓度。”向春生完全脱稿,这次学习分享会是临时举办的。
她这么一个英雄式的人物自然是最能振奋人心的存在,对苦苦挣扎的他们,向春生象征着希望,预示着一切皆有可能,淋漓尽致地体现着逆风翻盘。
向春生在台上说得那些都是宝贵经验:“提高学习的精度,你们可以理解成准确率,考试其实是有一定技巧的,尤其是高考,大家尽量把那些能拿到分数的题目掌握在自己手里……”
她说完还朝宋写宁看了一眼。
“不仅如此,你还得精准打击痛点,把时间精准的分给那些薄弱环节。”
向春生的话一句他都听不进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稻草人的骨架被裹上了厚厚的棉服,那节纤细的脖子依旧保持坚韧挺拔。
“学习这件事,最忌讳的就是自欺欺人,明明一整天都没休息,上课也没有心不在焉,可浑身上下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高中第一次月考失利的向春生,永远想象不到,此时此刻她将会在台上释怀地说出这些。
向春生说的既是她自己,也是台下困顿内耗不已的他们。
“倘若你真正认真起来,其实听不到周围的一切声音。你会进入心流的状态,在那个真空环境里,只有你自己,所有的知识、精神、神经、感官都由你自己支配。”
她的声音屏蔽了周遭的一切,温柔有力。
“……”
台下爆发了阵阵的欢呼声。
他们还以为这种交流分享会只是形式主义枯燥正统的产物,台上的学霸也只会高高在上地说些听不懂的东西,他们都没想到,向春生走到台上从来就不是靠天赋,她靠的是比天赋更天才的厚积薄发。
向春生在掌声中走下台,陈念荒则慢慢走过来。
两个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向春生不自觉被他优越的侧脸吸引,在舞台灯光的交界处,他眉骨落下的投影,把眼神藏在了那片阴影中。
那个眼神很怪,有欣赏有惊喜更多是难以言喻的心疼。
她匆匆跑下台,莫名心虚,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就连上台演讲都没刚刚那个对视紧张。
陈念荒走上台大家并不意外,也没什么惊喜。
结束之后,台下都散场冲去食堂打饭了。
就只有陈念荒,一个人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卫衣帽沿松松垮垮地遮住眼睛,整个人都丧丧的。
向春生看到了那个明显在勾引她的深色脑袋。
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询问道:“陈念荒,你心情不好吗?”
他抬眼闪过短短一瞬的欣喜,但又皱了皱眉,面前的向春生脸颊肉都没两块,他想捏都下不去手。
“向春生,是你,让我心情不好。”
“哈?”向春生震惊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怎么你了?”
向春生的脑海里闪过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任何能欺负他的镜头都不存在,这人怎么跟受了很大的气似的。
陈念荒硬逼着自己不看向她,他也不知道在气什么:“你一点都不懂。”
卫衣口露出凌乱的碎发,扎得他眼眶微红。
向春生一脸懵,她应该懂什么?
“陈念荒,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可就没意思了哦。”
她的语气就像是哄小孩,不过是不听话就把小孩吃了的那种。
陈念荒听到这话突然间慌了,立马湿漉漉地看向她,焦急地解释道:“我是说,你学习也要适度,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每天都不睡觉,不好好吃饭,会心疼的。”
“噗——”
向春生实在是忍不住了,笑得不行,这人也太可爱了吧,一紧张讲话就断断续续,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我知道,下次不会了。”向春生答应但不保证。
她抬头看向他,眼神挑逗:“不过,你说谁会心疼?”
瞬间,他整张脸红得异常。
就在他要回答“我”那个字的时候,向春生抓住两个卫衣带子,用力往下拉,帽子瞬间收紧,他的整张脸都被帽子包裹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向春生站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陈念荒则顺着她,整张脸蒙在衣服里气笑了。
向春生本打算逃之夭夭,可陈念荒一副她不回来就一死了之的态度,她还是好心地把那个结给解开了。
一解开就对上他幽怨的眼神,完蛋,他生气了。
向春生再也不敢了,少爷生气的后果就是,接下来的几天见面都不喊向春生全名了,语气都变得强硬起来。
例如:“注意保暖”“全部吃完”“不要浪费”诸如此类的话。
向春生也在他的监视之下胖了一点。
不过他也不用太担心,向春生那些肉一个春节就养回来了。
高三的寒假就只剩下十三天。
“小春,你快过来看。”外婆坐在沙发上招手。
她干枯的手正抚摸着那些发黄的老相片,照片上是向春生的母亲。
“和你一样大呢。”外婆的声音一卡一卡,她总觉得那是一台不会坏的唱片机,“你看多漂亮。”
照片上的女人是蒋月华,十八九岁大的她,单手拿着黑色头盔,靠在摩托车旁,穿着拼色皮夹克,长卷发时髦又飘逸,眼中充满了能征服世界的光芒,她本该是金庸手底能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女侠。
向春生很难把她和厨房里正在做饭的短发女人给联系在一起。
翻过那一张张泛黄的照片,向春生总觉得胸膛中央少了一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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