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最好了。”
转眼的功夫群里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冯铠东dd了好几下,说要去陈叙浮家,时予沐看了眼, 但没回, 想等等其他人怎么说。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冯铠东跟孙测已经出发了。
孟绾在亲戚家出不去,时予沐更想继续看韩剧也没去。
不过半小时, 收到消息轰炸。
孙测:【@时予沐,插班生快过来看,陈哥换了新发型,巨帅。】
时予沐心想她已经看过了, 又看他们说真人比照片好看一万倍,复燃起兴趣,才换身衣服出门。
扫了熟悉的共享单车,顶着烈日出门,这次她记着不走上坡路, 从侧门过去, 走了一段路后便能看见陈叙浮的家。
孙测跟冯铠东都在院子里,时予沐朝他们招了招手,但他们不知道正捣鼓什么,没有注意到她。
才推开那扇为她留着的木门,往室内看了看, 陈叙浮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这么热的天,你们在这干嘛?”时予沐压低音量,生怕吵醒陈叙浮。
“种树, 专门跑去买的。”冯铠东说,“快过来帮忙。”
时予沐三两步过去, 蹲下身子帮忙扶着树干,看着那两人挖土,将树苗埋进里头,又填上。
她用气音说:“陈叙浮同意你们这么做吗?”
“当然,我们看他这院子太冷清了,光秃秃的,所以才去买了树苗,还是我们自费的。”冯铠东说起来还有点肉疼,“花了三百块钱。”
“这么贵?”
“说是什么上好的品种,我怀疑是唬我们的。”
“插班生,你去选一株树苗,我们一人种一棵,比比看谁种得最好。”孙测招呼着她。
时予沐好奇地看了看:“你们种的是什么呀?”
“我的是龙眼树,就等着结果后能摘下来吃了。冯铠东那边是银杏,孟绾选了桂花,还剩下一株梧桐树苗。”
“……”那她还有选择的机会吗?
这边工具齐全,时予沐便学着他们的样子,将树苗埋进土壤里,再浇点水,在树干上挂了个牌子写下日期跟名字。
整个过程闹出的动静非常小,室内的人偶尔听见声响,但只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余晖将至,庭院静谧,一切岁月静好。
直到陈叙浮睡醒,踩着拖鞋往院子方向走,自动门为他打开,他站在阴凉处看着几人。
“种歪了。”他说,明显还没睡醒。
时予沐转头看向他,特别定格在高高翘起的两撮头发上,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你的新发型,被压塌了。”
陈叙浮瞥了她一眼,伸手整理。
孙测迅速溜到他身边,展示:“插班生快看,是不是超级帅!”
时予沐点点头:“好看。”
“你看吧,我就说,就你这张脸,换什么发型都不会差的,我要是有你一半好看我直接剃光头算了。”孙测囔囔。
冯铠东向时予沐解释:“也不知道陈叙浮受了什么刺激,逢人就问是他好看还是模特图上的人好看,这还用说?就他那张脸,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要是不自信就没人能自信了。”
时予沐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孙测点头附议,沾着泥土的手往陈叙浮身上搭。
“手脏,别碰我。”陈叙浮往旁边侧一步,与他拉开距离,“晚上吃什么?”
“要吃肉!”孙测眼睛一亮,“你要做饭吗?”
“点外卖。”
“那我要吃披萨。”
吵吵闹闹,一天又一天。
……
期末考的成绩在放假第二周周五发放,时予沐回了趟学校,一眼撞见拿着成绩条的葛元循以及他那不算好看的神色。
——什么意思?难道是她这次成绩太差了?
还没坐下,已经慌得不行。
后面成绩公布,她的预感确实没错,排名往后退了。
说不丧气是不可能的,她考试前还算认真,把知识点都看了一遍,考试时写得也很用心,怎么成绩还是这么差。
不过这种难受很快就被另一份难受覆盖——当她看见暑假作业时。
三本练习册,十二张卷子,每周要录制朗读及背诵英文的视频提交,除了书面作业外,还有很多社会实践要求,譬如当义工、体验不同职业、采访。
这些已经压垮她了,还有一项是难点,要求自学某个电脑软件的用法,并完整创作出一部简单作品,目的为了培养学生的兴趣、以及锻炼自学能力。
要在一个半月之内做这么多事,疯了吧。
时予沐刚支起来的头颅又垂了下去。
回家前照旧从后门离开,朋友们也在讨论暑假作业的事情。其他的还好说,他们一向能抄就抄,唯独要他们创作出作品这项任务最不好搞定。
“真不知道主任是怎么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的,让我们学习什么电脑软件,这种东西有什么用?”
此刻的孙测与冯铠东正狼狈地将课桌椅上自己曾经上课无聊刻的图案磨掉,这是葛元循强硬要求的,马上分班了,总不能让新学生一来就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孟绾坐在桌子上,晃着双腿:“当然有用了,未来将会是科技时代,早点学习总会有好处。”
孙测突然唰地一下抬起头:“你们说,游戏算不算软件?这个我擅长啊。”
“那你能做出什么作品?你被KO的合集?”孟绾无语。
“……”
“不过这个作业确实有点难做。”孟绾想了想,“我家没有电脑。”
“我家倒是有,就是打开一分钟的游戏能死机十次。”孙测继续擦着桌子。
时予沐托腮:“我家的也是,不知道我爸妈能不能给我买一台。”
“那还能怎么办?去网吧做作业?”
孙测立刻摇头:“我最近不能去网吧,不知道我爸受了什么刺激,非要管着我,我要是说我去学习他肯定不信。”他上次还因为偷偷去网吧被揍了。
“兄弟,太惨了。”冯铠东拍了拍孙测的肩膀,“那就只剩下陈叙浮家有电脑了。”
众人眼睛齐刷刷看向陈叙浮。
他依然坦荡,“嗯”了声。
“那我们……”
“随便。”
甚至没直说,他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注意。
“啊啊啊你最好了。”
几人同时扑上去,跟在陈叙浮身边,晃晃悠悠地离开学校。
……
为了这个作业,时予沐做了不少功课。
她已经很多年没用过电脑了,根本不懂电脑上能有什么软件,便将作业要求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发现学校给出了一些可以参考的案例。
可以是剪辑视频、做特效,或者绘图、建模,甚至做动画。
案例上的东西都做得非常精致,能够从一片空白制成复杂的场景,还能在瞬间调动观者的情绪。
倏然燃起不小的兴趣,时予沐立刻深入查阅各种资料,又去看了网上的作品,总是情不自禁发出感叹的声音。
兴趣的种子埋进土壤里,时予沐几乎熬了个通宵,翻看了很多教学视频,攒着股劲。
隔天还专门打开家里积灰了的电脑,捣鼓了好久,总算看见屏幕上亮起的微弱的光。
但没来得及高兴,那束光又暗了下去——果然是坏了,救不了。
往群里看了眼消息,依旧在聊些有的没的,无人主动提起要去陈叙浮家做作业的事。
不过也是,他们说归说,但是怎么会主动做作业呢。
只是他们不去他家,她一个女生不好过去。
时予沐点开与孟绾的私聊框,问她打算怎么完成这个作业。
孟绾:【我妈帮我问过了,我邻居家阿姨的公司有电脑,我要做作业的时候过去那就可以了。】
时予沐:【那不是很不方便吗?】
孟绾:【没办法,我离陈叙浮家太远了,总是往那跑也不是办法。】
时予沐叹了口气,那她要怎么办啊,她爸爸单位也有电脑,但那里的叔叔阿姨热情到让她害怕,每次最避免不了询问的就是考试多少分学得怎么样,再吧啦吧啦他家小孩上了多好的学校,她怕极了应付这样的人。
孟绾:【你跟陈叙浮距离近,直接去他那不就行了?】
时予沐:【我感觉不太好,我单独去他家的话怪怪的。】
孟绾:【有什么不好的?我帮你在群里说说。】
时予沐刚想阻止她,但消息发得太慢,群聊里已经出现了孟绾的身影。
孟绾:【你们什么时候出来做软件的作业?】
孙测:【作业?什么作业?】
冯铠东:【现在才七月,作业这种东西应该等到开学前一周再开始。】
孟绾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陈叙浮。】
陈叙浮:【来呗。】
孟绾私信时予沐:【去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时予沐只能在群里应和几句,准备收拾收拾后过去。
好在冯铠东与孙测听说她要去陈叙浮家后也说要去,不过他们不做作业,就纯玩。
时予沐哼着小曲儿,先去买了点零食,骑着单车绕了一圈才到陈叙浮家。如今的她熟门熟路,还在门外时就对着出现在院子里的陈叙浮疯狂招手。
他过来开门,身上穿的是纯白的衬衫,脚踩的是干净的拖鞋,手中握着根水管,还有水从管道口溢出。
“你在干什么?”时予沐把东西递给他。
“浇水。”陈叙浮示意院子里的树苗,“你们种的。”
“它好像比上次高了好多。”时予沐跑过去看了看。
陈叙浮已经将水管放在旁边,拍了拍身上的灰,进入室内。
时予沐跟上去:“他们还没来吗?”
“来了,在楼上玩游戏。”
时予沐倏然有了些危机感:“那,电脑——”
“电脑给你空着。”陈叙浮说。
第33章 “行啊,一起。”
时予沐嘿嘿笑了两声, 三两步爬上楼梯,听见嘈杂无比的两人声音。
“啊啊啊你别过来,我顶不住了。”
“打的就是你, 菜出天际了。”
问候了一声, 但那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听见,便来到窗边。
“你家竟然有两台电脑。”时予沐说,可惜她声音细, 被淹没在那两位打游戏的人的话语里。
“你们小点声。”陈叙浮过来,轻轻给了孙测一脚。
时予沐回头看他:“那个软件作业,你打算做什么?”
“没想好。”陈叙浮坐在她旁边,顺手打开电脑。
“你要不要也做动画?”她提议道, “我昨晚看了一个晚上,发现做动画特别有意思。”
“动画?”这个领域涉及到陈叙浮的知识盲区,“哪种动画。”
“动画分为很多种,有2d、3d的,有实物还有绘画的, 不过我估计只能做最基础的那种。”时予沐说。
“是不是要绘画?”陈叙浮问。
“是需要, 不过老师说可以上网找素材。”时予沐斗志昂扬。
陈叙浮坐下,转了转笔,点头:“行啊,一起学。”
时予沐刚接触这些,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在提起动画的时候特别激动,这其中有刚接触到新鲜事物的喜悦,但这是从未有过的情绪。
大大方方展示自己一个晚上做的笔记, 需要什么设备、需要下载什么软件、怎么下载、以及需要什么技能,她全都整理好了。
说开始就开始, 时予沐很快找到软件的安装路径,结果光是下载就花了很长时间,还需要破解密码,之后安装又是漫长的等待,第一次接触这种流程,进展缓慢。
接着又需要学习软件的使用方法,这种软件不像他们平时用的办公软件那般简洁明了,操作上就有很大的难度,要记住一大堆快捷键,还有很多术语,都是需要慢慢探索的。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过去,连软件都没摸透。
制作动画的难度可比想象中高多了,可以说原本极高的热情俨然被消磨了许多。时予沐放下不断传来催促她回家吃饭信息的手机,与陈叙浮对视一眼。
“我没想到这么难,早知道应该先看点基础知识。”时予沐说。
“没事,边学边做也一样。”陈叙浮的进度与她差不多,他们是一起学的,只是陈叙浮的态度不算主动,更像是在陪着她。
“就是有点浪费时间。”
“时间还长。”陈叙浮的声线轻轻的,“不着急,明天再来?”
时予沐点点头,可转念一想,明天孙测与冯铠东就不一定会过来了,想起这两人,她转身看了眼,发现他们竟然躺在地上睡着了。
陈叙浮已经站在他们面前,将他们卷到身上的地毯扯开。孙测被吵醒,眯着眼睛看看周围:“天怎么黑了?”
“……回不回去?”陈叙浮长吐一口气。
“回,我得回。”冯铠东爬起身,结果起得太猛,又一头扎了下去。
时予沐赶紧过去扶住他,不过还没触碰到冯铠东,便有个身影先于自己拉着他。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是死了吗?”冯铠东说。
“可能快了。”陈叙浮将他拉到沙发上,顺手丢了块巧克力给他。
冯铠东只是低血糖,很快又生龙活虎的,爬起来看了看手机:“完蛋了,晚上要跟我姑家一起吃饭,去晚了肯定又被骂……我先走了。”
“那我也回去。”孙测跟在他后头。
陈叙浮则交代:“先把人家送回去。”
“噢,放心,这么大个人了丢不了。”声音回荡在别墅里。
直到人影消失,远到听不见任何声响,又回归寂静。
时予沐很快回到家,群里的消息再一次不停歇,分明只有五个人,但只要有孙测与冯铠东在,就没有他们不能聊的天。
时予沐的心情还算好,将包包丢在沙发,时邵阳已经做了一大桌菜等着她,坐下吃饭,热闹又温馨。
晚上去了趟书店,找了很多关于动画制作的书,津津有味翻阅。
她的想象力非常丰富,明明连软件用法都还没学会,但脑海里已经有完整的画面。
怕自己忘记,又急于记下来,一个晚上写了整整三千字的内容。
熬夜到凌晨,直接睡到中午,拿起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群里信息。
他们又准备去陈叙浮家,这次孟绾也去。
时予沐立刻起床,兴奋地出门,拉着孟绾一起在电脑前捣鼓这捣鼓那,两个男生依旧在玩游戏,陈叙浮有时也玩,有时则拿着笔墨在旁边练字,做着各自的事情,谁都不打扰谁。
这么一来二去,时予沐倒是不觉得独自去男同学家里有什么不妥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时予沐逐渐能够掌握软件的基本用法,同时尝试过几个简单的小案例,都做得不错。
她便兴致冲冲地开始准备自己的动画作业,但想象中很美好,实操时才发现难度有多大。
她想制作一个打斗的场景,想象中的主角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直至封神,世界观应该是非常宏大的,可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那么多素材。
“一秒的视频有24帧,要想做动画一秒钟最低最低也需要8张图,我上哪找到那么多有连贯动作的图片啊。”时予沐烦得瘫在桌子上。
陈叙浮自觉帮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他最近在时予沐的带领下也学了不少新知识,总能帮着她思考。
他说:“那自己画?”
“我不会画画。”时予沐更烦了。
其实她小时候还挺喜欢画画的,总是会在本子上临摹各种动漫人物,但是后面孔秋娴让她去学国画,她上了几节课,什么都没学会,还磨灭了她对于画画的兴趣。
她没往深想过是为什么,只觉得是自己不擅长。
“需要画得非常精致吗?”陈叙浮忽然问。
“嗯?”
陈叙浮将手机推过去,画面上也是个动画视频,但不同于其他丰富的大场景,这个画得很随意,甚至只是草图,但是在动画的渲染下情绪依旧很丰富。
他说:“根据我的观察,动画主要是靠动作、形态去表现,只要能抓住这两点,也能用简单的线条完成想要的场景。”
时予沐将这个视频来回看了好几遍,还去找了其他资料参考。
很快有了方向:“我知道了,那我就画火柴人,只要动画做得好,火柴人也能玩得花。”
陈叙浮搭着腿,看着她笑了笑。
说开始就开始。时予沐家里有个平板电脑,下载了绘画软件便开始研究。
火柴人是最简单的,她能画,不过难点在于动作,特别是还要画出运动的形态。
这些她光靠想象是想象不出来的,又在自己房间摆了个镜子,时常照着镜子比划动作,观察每个变化,并记录下来。
在画画的这个阶段,时予沐没怎么过去陈叙浮那边,但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没断过,时予沐有什么进展便拍照分享给他。陈叙浮从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也总能一针见血提出她的存在的问题。
所谓当局者迷,时予沐身为创作者,经常会被创作思维困住,而陈叙浮恰好站在观众的角度,又略懂一些,每次都能说到点上。
在这个过程,时予沐总能很快悟到某些潜在的知识点,因此,她越来越喜欢跟陈叙浮交流。
不断修改、不停加入新的东西,回头对比最初做出来的版本,发现进步不是一丁半点。
到这个时候,暑假生活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时予沐对于动画制作的痴迷,就因为如此,本计划着出去旅游的时邵阳决定延期,等她想去的时候再去。
时予沐总算搞定图片的事情,接下来又开始往陈叙浮家里跑。
带着自己画的素材导入软件中,逐一排列好,加上基础设置。
回头看一遍,只感觉做出来的画面特别生硬,又找了很多资料,先发现问题所在,再思考如何修改,而后还要大幅度细化。
不断重复导入操作撤销流程,工程量巨大,她一整天都坐在电脑前没有动弹过,直到太阳下山,肚子咕噜噜作响,电脑也因为负荷过重导致风扇声音哗啦啦。
于是——
电脑死机了。
——死机了。
就在那一瞬间,时予沐的心跳骤停。
急得疯狂点击鼠标,手都在发抖,直到看见屏幕上的提示:发生意外,即将强制关闭软件。
“啊……”时予沐都快哭出来了,“我还没保存。”
陈叙浮偏头看向她的电脑,他也陪着她做了一天的动画,但他进度比她慢多了,画面也明显地粗糙,但在他看来已经到了能提交的程度了。
“别急,没准能找回来。”
陈叙浮接过时予沐握着的鼠标,点了好几下,电脑总算没那么卡,迅速打开软件,页面一片空白,再找了好几圈,
时予沐双手合十,连祈祷都用上了。
可不管他们再多努力寻找,都无济于事。
——辛苦做了那么久的东西,就这么没了。
第34章 “那我陪你。”
……文件全都不见了。
时予沐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眼眶泛着红,呆坐了很长时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全都是她的心血啊。
就连后边本在玩游戏的人也抛弃了残局来到她身边,惋惜。
“你怎么没有边做边保存啊?太可怜了。”
“天啊, 还好我就没开始。”
陈叙浮给了还在说风凉话的人一手肘。
回到时予沐身上, 又多了些不忍。
他态度冷静多了,坚持在每个可能存在的角落寻找,确定恢复不了, 才问:“你其他画稿都还在吧?”
“嗯。”时予沐声音沙哑,“还在,但是有好多是另外补上去的……都没了。”
其实重做难度没有很大,无非都是基础操作, 但是工程量大又枯燥,而且这种创作类的东西很需要灵感,她中途有几个细节点是她灵光一现加上去的,连她都觉得做得恰到好处,再来一次她并不能保证自己还能有那么好的想法。
“那些还在就行, 其他的只能重新做了。”陈叙浮将手搭在她的椅子后背, 轻轻拍了拍。
但时予沐烦躁到已经到了抗拒的程度,自暴自弃似的说:“我不想做了。”
“别啊,你都做了那么久了,放弃多可惜。”孙测拿了包薯片给她,试图哄她开心。
时予沐摇摇头, 她趴在桌子上,用脑袋撞着手臂。
冯铠东赶紧说:“你要是真不做了,那那些画稿全都没用了, 你想清楚。”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没有人比她更确定自己不会真的放弃, 只是她现在心情很差,需要一个情绪宣泄口。
时予沐下意识看向陈叙浮寻求安慰。
后者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耐心等着她调整自己,他肯定清楚她的性格,无论嘴上怎么说,但发完牢骚肯定会咬牙坚持做下去。
行吧,她总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
认命似的爬起来,在屏幕上瞎点。
时予沐丧气得说:“重新做就重新做呗,但我觉得我再做一次肯定没有上一次那么好。”
“为什么?”陈叙浮看法与她不同。
“第一遍热情肯定是最高的,我现在都没有刚才的状态了,还怎么能做好?”时予沐承认自己有赌气的成分,就是觉得自己肯定做不好,好像这么说就能让那些丢失的东西回来。
陈叙浮看懂了,摁了摁她垂着的脑袋瓜。
安慰她:“不会的,重新来只会做得更好。”
时予沐摇头,不想说话。
“那我陪你再做一次。”
陈叙浮的声音出现。
他冷静、坚定,行动力很快,下一秒已经将鼠标移动到屏幕右上角,点击。
——您还未保存内容,是否先保存再关闭?
等等。
时予沐眼睁睁看着光标出现到‘否’上。
赶紧伸手阻止:“别,别别,不至于——”
陈叙浮已经摁下鼠标,没有保存文件,所有东西即刻消失。
可他爽快、坚定,没有犹豫过。
时予沐瞪大了眼睛。
陈叙浮无所谓地说:“我东西也没了,我们一起。”
他对待事物的态度一向是这样。
佛系得要命,有没有都无所谓,还很乐观,总相信能够在每件事情上有新的收获,哪怕是坏事。
时予沐觉得第二遍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如第一遍,他的想法跟她相反。
他说:“第二遍意味着脑海里已经有了完整的画面,第一次想到的所有东西第二次总能想起来,而且第二次还会出现第一次没有的灵感,这样说来,是好事。”
虽然还是安慰人的那些话术,但确实有用。
时予沐顾不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重振旗鼓投入第二次制作中,按着原先的逻辑重来一次,直到夜色渐浓,她带着执念回家,隔天又迫不及待重新开始。
这次她养成了顺手保存的好习惯,隔段时间就要确认一遍。耗费了整整一日的时间,总算赶上了之前的进度。
回看所做的动画,陈叙浮只说:“确实比上次做得好。”
得到赞赏的时予沐成就感满满,含着信心与找回来的热情继续往下制作。
效率越来越高,几日之后,她已经顺利完成了一个20秒的小短片。
这是她初次创作的东西,没有什么复杂的画面,只有用色块堆积而成的背景以及再简单不过的线条,但明显是用了心的,每个细节都尽所能地做到最好。
“可以啊,做得这么厉害。”冯铠东凑过来看了看,“明明说好随便糊弄,怎么你们还做得那么认真。”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她没想到自己会越做越兴奋。
时予沐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完成度比她一开始预期的高多了,最开始她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做成这个水平。
而对比她的作品,陈叙浮所做的东西特别粗糙,与她完全没在同个高度。
冯铠东来了劲,无情嘲笑:“你不是跟插班生一起学的吗?你看看人家的作业,再看看你的。”
陈叙浮依旧懒散,并不在意这些有意无意的调侃,搭着椅背轻轻晃着:“这种东西需要天赋,很明显,我没有。”
冯铠东一听更来劲了:“插班生恭喜你,成功挖掘到陈叙浮不会的东西。”
时予沐也意外,陈叙浮非常聪明,她一直认为他能做得比她更好,正如他能将大多数事情都处理得妥帖那般。
但仔细想想,哪有真正无所不能的人,兴趣与天赋是需要相辅相成的。
她问:“马上开学了,你们能来得及完成吗?”
“当然。”冯铠东刻意压低音量,“孙测花了20块钱找到他表哥的同学帮我们做了。”
“这么便宜?”
“人家大学生——是廉价劳动力。”
“……”
“话说回来,你们是不是一整个暑假都在做这项作业?”冯铠东抓住重点,“其他作业呢?做了没?”
时予沐深吸一口气:“还没。”
“我也没做。”孙测不知从哪冒出头来。
“还有一周,完蛋了啊啊啊啊……陈叙浮你的快借我抄。”
“没做。”陈叙浮一脸‘我看起来像是做了作业的样子吗’的冷淡表情。
“啊啊死定了!”
几人心情是一致的崩溃,拨通另一个人的电话。
“孟绾!!!”-
时予沐对动画的热爱是从得到正向收益的此刻开始,即使作业完成后她仍然想继续学习。
为此她看了很多教学视频,也开始拿着相机拍摄各种图片当素材,废寝忘食地捣鼓着。
除了——赶作业的时候。
孟绾在听说他们打算抄她作业的时候将电话挂断,他们不死心,继续纠缠她,直到她受不了,出口骂人:“你们不是最能瞎写吗,怎么总需要抄我作业?”
“大题没法瞎蒙啊,姐姐你行行好,再救我们一次。”孙测连撒娇都用上了。
唯有冯铠东手环臂,在旁边说:“你们还是别抄了,随便写点公式上去就行。”
时予沐奇怪地看了看他,思考片刻,同陈叙浮交流:“他们文科班的作业跟我们不一样吧?”
“嗯,他们作业要写的字是我们的几倍。”陈叙浮回答。
“好惨啊。”时予沐同情。
冯铠东听见,气得丢给他们一个白眼,早知道真不应该选文科,连抄作业都是酷刑。
最后一周时间,时予沐哪里都不敢去,两眼一睁就是写作业,完成一张试卷还有千千万万张试卷在等着她。
最开始的她并没有抄作业的想法,但努力了三天连一个科目的作业都没完成,与此同时的孙测已经抄完了大半的作业。
有对比就有伤害,她着急得开始胡乱填写,选择题ABCD随缘填,填空计算题照抄的孟绾,偶尔还要刻意写错。
只是每完成一张试卷她都会叹气——这样太辜负了辛辛苦苦出试题的老师。这时她都会想着等顺利提交作业后她一定要好好重新做一遍——于是继续抄写下一份。
悠闲了一个暑假,终究还是以狼狈结尾。
假期最后一天,时予沐还差几篇语文作文,她正思考切入点,忽然接到群聊的语音通话。
接通,孙测焦急的声音出现:“快看群里信息,分班结果出来了!”
作业的紧迫感忽然变低,她将手机摆放在桌面,点开记载着自己命运的文件,同时闭眼,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
“要跟孟绾、孙测、陈叙浮同班。”
“太贪心的话,那就随便能跟两个人同班。”
“算了,只要不是自己单独一个班级就都好说。”
虔诚地祈祷完成,慢慢睁开眼睛,飞速划动页面——
显灵了三分之一。
第35章 “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好消息是并非单独一个班级, 她跟孟绾同班。
不过坏消息是她跟陈叙浮不同班。
陈叙浮跟孙测同班,他们在五班,时予沐与孟绾还是六班。虽然是隔壁班, 但晖中教学楼一排只有五个班级, 他们恰好被隔开在两条走廊,是对面。
虽然结果还能接受,但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他们纷纷在小群里表达不满, 差点忘了还有一位更可怜的。
冯铠东:【你们至少都在同一层,就我一个人在二楼,班里全是不认识的,不爱了。】
孙测:【听说你们班里女生是最多的。】
冯铠东:【女生又不跟我玩, 很没意思,早知道我就选理科了。】
冯铠东有点分离焦虑,每次想起他们四个距离那么近,就他一个在天南海北,还没开学已经感觉到被抛弃了。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在群里疯狂找各种话题说话, 说着说着总会夹杂几句略显矫情的话。
譬如:【突然想起开学第一天没人陪我吃午饭哈哈。】
以及:【没关系, 人生本来就是孤独的,我只能在那无人问津的角落治愈我自己。】
或者:【明日开始我将与你们不再是同个世界的人,再会!】
起初大家还会象征性安慰他几句,说多了甚至懒得理他。
已然各聊各的。
孙测:【@陈叙浮,那明天你上学前等等我呗, 咱俩去吃饭。】
陈叙浮:【行。】
冯铠东:【??你们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时予沐看着群里的消息,捂唇笑着,将手机放在床头柜, 躺下。
一觉睡醒,她就成了高二的学生。
放假前没收拾的行李箱还敞开放在床旁, 带回家的东西几乎没用过,孔秋娴喊了她好几回让她收拾,她总是懒懒的不想动,如今恰好可以原封不动搬回学校。
吃过午饭便启程,时邵阳开车送她,她在车内睡了一觉,醒来仍然堵在学校附近。
“开学第一天,都是送学生过来的家长。”时邵阳挂了空挡,反正走也走不动。
时予沐便说:“那我自己走进去吧。”
撑了把遮阳伞,将行李箱拖下来,告别时邵阳,独自踏入学校。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学校对比两个月前有了不小的变化,校道上正在施工,说是要多种点绿化,校门口旁边多开了间文具店,恰好是开学时候,一群人围在里头挑选好看的书皮。操场里还有一大群人顶着烈日军训,是高一年级的新学生。
路上碰到有人喊自己“学姐”,她还不太习惯,恍然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成为学姐了。
“时予沐!”孟绾远远看见她,朝她喊道。
时予沐立刻走到她身边,两人一起进教室,率先占领最好的位置,成了同桌。
她们来得早,老师还没过来,班里大多数人是初次见面,非常安静。
孟绾坐下便开始学习,时予沐托腮看着她,感叹她的勤奋。但她也没闲着,时常左看看右看看,观察班里的新同学。
想起去年的她根本没敢这么大胆地看身边人,今年明显活跃了很多,身份也不同了。
这时听见后方传来微小的躁动,她转身光明正大张望。
进来的是个男生,但是这人很奇怪,他旁边跟了个身穿西服的人,又是帮他提书包,又是帮他选座位,专门擦拭过桌子之后再让他坐下。
“他每次开学放假都有保镖接他,一路护送那种。”坐在时予沐后桌的人主动同她交流。
时予沐便随着问:“他是有什么疾病吗?”
譬如不能接触到粉尘、或者随便一磕碰就会血流不止等等危险病症,不然正常人哪里需要如此护送。
后桌解释:“不是,只是家里特别疼他,给他安排的保镖。”
“至于到这种程度吗?”她惊讶。
“从高一就这样了,习惯就好。”后桌说,“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四五个姐姐对他很好,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平时最好别跟他靠得太近,这种人不能惹。”
时予沐难以理解地撇嘴。兴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明目张胆,对方也注意到她。
并不友好的眼神,很凶,带着警告意味。让她冒了冷汗,赶紧别开视线。
还是没忍住问:“他的名字叫什么?”
“姜楠冠。”
有点耳熟来着。
时予沐回头坐直,看见孟绾正填写的练习册,才想起来。
他成绩很好,经常与孟绾竞争年级第一——当然,比不过孟绾。
所以孟绾之前经常提到这个名字,特别是在成绩被他反超的时候,她十分懊恼:“不会又是哪个不学习还能考第一的神人吧,脑子是什么构造啊。”
为了搞清楚这个人是何方神圣,她专门调查过,只不过真相让人崩溃:“他不止成绩好,还拿过奥赛奖,参加过商赛,又是一个精英教育出来的人。”
孟绾对这样的人总有些崇拜,后面最大的目标就是不让他超过她的成绩。
思绪回笼。
新的班主任进入班里,哄闹的教室瞬间回归寂静。这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老师,在晖中是出了名的严厉,眼神精明地扫过每个人,用严肃的语气说了点关于新学期的展望。
时予沐打了个哈欠就被她抓到了,吓得她肩膀绷得很直,连动都不敢动。
接下来的环节是调整座位,她很想跟孟绾同桌,即使不能自由选择,按照身高排布的话,她跟孟绾是差不多的——
“孟绾。”就听见班主任点名,“你成绩好,所以。”
时予沐闭眼祈祷。
孟绾成绩好,所以要跟成绩差的她在一起,互帮互助。
“你跟姜楠冠同桌,你们互相学习。”班主任说。
时予沐一头扎桌子上。
座位在班会课结束后换,时予沐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与孟绾分开还有半个小时。
她靠在孟绾肩膀,小声说:“无缘跟你一起了呜呜。”
孟绾拍了拍她的脑袋:“照顾好自己。”
班会的第三个环节是挑选班干部,班主任并没有让学生自主竞选,只打算内定。
她单独喊了孟绾交流,想让她当班长,但孟绾几乎没有犹豫,拒绝了。
“班长要做的事一大堆,什么都要处理,吃力又不讨好。”孟绾在时予沐问起的时候这么回答。
说来也是。
时予沐见过高一时陈叙浮需要处理的事,小到收集信息发放习题册,大到负责各项活动,还经常碰到拖延或者不讲理的同学,哪里做得不好很容易被说闲话。
想起陈叙浮,她将目光投向走廊对面那个班级,他们虽然是隔壁班,但教室恰好被分在不同的两边,距离不远,从她的方向望过去还能看见那个教室里的人。
他们班也在进行班干部评选,是通过竞选的形式,陈叙浮站在讲台处,站的懒散,单手搭着桌子。
他人气一直很高,时予沐能想象到他只需要随便说几句话,底下的人就愿意将票投给他的场景。
事实确实如此。
陈叙浮本不打算竞选,但孙测极力向班主任推荐他,在后者期待的注视下他上了台。
他的发言稿一向很简单,寥寥几句:“我叫陈叙浮,是原高一六班的班长,希望未来能与你们共同进步,谢谢。”
班里有几阵躁动。投票结果几乎毋庸置疑,大多数票数集中在他身上。
他本应该顺理成章成为班长,但班主任看见他的成绩单,又犹豫了起来。
最后将陈叙浮喊到旁边,好说歹说让他放弃名额,交给下一位竞选者当班长——因为对方成绩好。
陈叙浮懒得争这些,他没什么所谓,别人想要就给别人。
但孙测气得不行:“凭什么啊,你成绩就摆在这,要真的不行干嘛还同意你上去竞选?你凭本事得到的票数,说换就换了?”
“他看重成绩,没办法。”陈叙浮说。
孙测愤愤不平:“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安静。”班主任看着孙测,再看看坐在他身边的陈叙浮,“马上换座位,你俩必须分开,待在一起太吵了。”
“我——”血气方刚的少年憋着鼓气,恨不得讨回公道。
但又被陈叙浮拉着,不让他乱说。
心情更不爽了,吐了口气,闷闷不乐。
——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带着怨气。
“凭什么把我安排在前排!!”
孙测气得连饭都吃不下,狠狠锤着饭堂的桌子以表示自己的愤怒。
旁边偶有其他班级的人投来奇怪的目光,这群人顾不了其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欸,一米八的个子,这样的身材,坐在第一排,挡住了后面一排人,老师都不管,还要说我太难管教了,所以要坐在前面。”孙测不吐不快。
“别说了,你们知道我的班主任是谁吗?”冯铠东也没好到哪里去,“我们高一的年级主任,就那位抓过我们无数次迟到、不穿校服、晚自习说话的人,他看见我的时候双眼发着凶狠的光,我感觉我未来两年都不会好过。”
连孟绾也说:“我新同桌是个奇葩,老师还让我跟他相互竞争,是怕我压力不够大吗。”
“哎。”
“唉。”
五人一起叹气。
已经开始怀念高一的日子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事发生,时予沐与孟绾终于分到同个寝室,寝室里的人都很好相处,脱离开高一那令人窒息的寝室氛围,时予沐至少能舒服很多。
有好有坏,纵有再多不情愿,高二的生活确实是这么开始了。
时予沐很快认识了自己的新同桌,是个矮矮瘦瘦的女孩子,习惯扎着双马尾,名字也很可爱,就叫皮皮。
皮皮是个很慢热的人,明显能看出她很想亲近她,经常把自己的东西分她一半,或者借着学习的理由跟她说话,慢慢地两人才能放开相处。
她们的位置在入门的第一排,此前换座位的时候时予沐提过想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想到皮皮记下了,专门将这个位置留给她。
因此她时常往窗外看,偶尔看看今日的天数数外面飞过的鸟儿,偶尔投向对面那个班级,找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不知道想看什么,但就是看不腻。
第36章 “想我了吗?”
周四下午第一节是生物课, 初次学到神经系统,时予沐提前看过书,虽然没学会, 但还是给了她神游的底气。
她的魂儿已经被落在建筑的阳光吸引, 这么灿烂的一幕,也只有坐在空调房里才觉得幸福。
耳侧的知识点隐隐环绕。
来自生物老师生动的授课:“当一个人看见喜欢的人的瞬间会分泌多巴胺,继而产生兴奋, 兴奋就会沿着传入神经向神经中枢传导,神经中枢再经过传出神经让效应器做出应答反应,因此我们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这就是生物学上的心动。”
时予沐托腮看着对面, 试图理解这种情绪。
“咚,咚,咚。”
……是心跳声吗?
“咚咚,咚咚。”
心跳加快了。
“这位同学。”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是生物老师在提醒她。
时予沐一秒收回视线, 将头埋进书本里。
每次在课堂上都是她想象力最丰富的时候。
“注意听课。”老师轻声说了句, 继续授课。
这下她可算是体会到‘心动’的感觉了。
老师从她们身边穿过,时予沐才松了口气,悄悄将视线移至同桌身上。
她虽然正盯着书本,但注意力明显没有在课本上,微抿着唇捏着手, 耳尖还有些红。
时予沐点了点皮皮的手,没反应。
再点了点,她才反应过来, 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生病了吗?”时予沐小声问。
皮皮抿抿唇,眼神莫名有些虚。
下课铃声敲响, 老师从教室离开,时予沐伸了个懒腰,发现皮皮正盯着室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予沐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皮皮赶紧撤开视线,摇摇头说:“没,没有。”
时予沐奇怪得往她始终注视着的方向看,但她只看了一眼,又被皮皮捂住。
她才恍然,方问:“你难道有喜欢的人?”
皮皮脸都憋红了,才别扭地点点头。
“难怪你情绪怪怪的。”时予沐八卦心起,“是不是在上课的时候想起他了?”
“嗯。”皮皮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有老师说的那种感觉。”
“是吗。”时予沐努努唇。
“就是会不自觉被他吸引,总是忍不住关注他在做什么。”皮皮小声分享。
时予沐笑着说:“那他应该很好吧。”
“在我看来是的。”皮皮说。
“咦,肉麻。”
皮皮平时的话不多,唯有在提起喜欢的人时总有说不完的东西,在她眼里那个人非常完美,只要他一出现,世界便以他为中心。
听她这么说着,时予沐心里也不自觉浮现出关于青春悸动的憧憬,心动加速、小心翼翼、情不自禁。
但这些情绪她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要不要去走廊站一会儿?”又是一节下课,皮皮扯了扯时予沐的手问道。
“怎么了?”
皮皮小声说:“他在走廊。”
时予沐秒懂,尽力捍卫朋友的爱情,迅速收拾东西之后往外走。
“他在哪?”她问。
“在对面,他是五班的。”
五班的啊——
脸上笑容瞬间止住。
再抬头一瞥,陈叙浮站在对面的走廊。
……不会这么巧吧。
皮皮藏在时予沐身后,拉着时予沐的手微微发抖,即使站在走廊也只是背对着,不敢回头。
时予沐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对面的人。
陈叙浮跟孙测都在,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应该是他们的新朋友。陈叙浮手正搭在栏杆上望着天,身后是与其他人打闹的孙测。
那边的陈叙浮收回视线,投向时予沐的班级方向,再顺势定格在门口的她身上。
一眼认出,他微微勾唇,扬了扬头打招呼。
时予沐扯了扯唇懒懒回应,看向皮皮,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怎么一直背对着?”时予沐问道。
皮皮抓住头发,试图盖住自己:“我脸上长了颗痘痘,一定很丑,不想被他看见。”
“看起来不明显。”时予沐说,“痘痘而已,过段时间就消了,喜欢你的人肯定不会在意这些。”
“也是,他肯定不会注意到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皮皮似乎有些丧气,“我长得不太好看,身材也不好,就连名字也奇奇怪怪的。”
“不奇怪,明明很可爱。”时予沐安慰她。
皮皮说:“可爱就是不好看的委婉说法。”
“才不是。”时予沐说,“可爱从来不是贬义词,它是优点,每个人风格都不同。”
暗恋总会让一个人变得自卑,会不自觉地思考是不是自己不够好、会不会配不上对方,也会打心底地觉得对方不会喜欢自己。
可是自己明明不差,为什么总要贬低自己呢?
皮皮总算转了个身,抱着栏杆,只是整个人还有些僵硬,没敢抬头。
她说:“我要是有你一半自信就好了,很多人都说喜欢就要争取,但我没有那个胆子。”
时予沐恍然发现自己也成了那个安慰朋友的人。
之前的她也是这么不自信,但如今好像也没不会那么因为这些焦虑了。
在感情这件事上时予沐一窍不通,能做的只有拍一拍皮皮的肩膀安慰她。
手撑着脑袋,她看向对面的陈叙浮。他已经转身背对着她们,孙测揽着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后陈叙浮抬手给了他一拳。
他们的相处一如既往的有趣,即使只是隔着大老远也想跟着笑。
上课铃声响,围在走廊的人转身进教室。
时予沐拉着皮皮的手,一起回去。
时予沐本就不爱学习,这下更不听课了。老师的声音在旁边,她只转着笔出神,想起她转笔的动作还是从陈叙浮身上学的,起因是他看她转得很僵硬,便给她一只专门练习的笔,掌握了诀窍,现在她转笔技术已经很好了。
皮皮也没听课。临近下课写了张纸条递给时予沐,她悄悄打开,里面躺着句话。
【下课能不能陪我去洗手间?】
时予沐拧开笔盖,写下一个字:【行。】
皮皮又将纸条递过来:【我们去对面那个洗手间,在五班旁边的。】
教学楼这边每一层有两个洗手间,都在拐角处,时予沐的班级隔壁就有一个,正常不会专门走到另一个洗手间。
暗恋还真的不辞辛苦。
时予沐托腮,画了个表情:【→_→】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变着法出现在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肾上腺素飙升,兴奋只有自己懂。
时予沐远远看见陈叙浮那群人,他们同样结伴往洗手间方向走。皮皮赶紧拉着时予沐的手往前跑,又在接近他们时停下来,整理整理头发,假装矜持地过去,能感觉到她的手一直在发抖。
几乎跟那群人并肩,皮皮拉着时予沐的手力道收紧,明明紧张得不行,还是跟着冲动悄悄往旁边看。
仅一下,又迅速回头,三两步与那群人拉开距离。
“我去洗手间。”皮皮说道,她没有明着表现自己的心情,但是微微勾着的嘴角以及发光的眼睛完全展露着她的激动。
时予沐说好,跟着过去洗了下手,独自走到栏杆处发呆。
洗手间这边能看到操场的方向,有一群即将上体育课的学生走在路上,阳光对比中午没有那么浓烈,恰好被旁边的楼挡住一半,在地面落下笔直的线条。
时予沐看着,脑袋里都是皮皮的反应。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接触到暗恋的滋味,可以用‘卑微’二字形容。总是会不自觉地思考喜欢的人能不能看见自己、对自己什么印象.但这种卑微似乎并不惹人嫌,反倒会因为更靠近他一点点、触碰到与他有关的东西等等细节兴奋,是乐在其中的。
如果皮皮喜欢的不是陈叙浮的话,她还挺希望她能得到喜欢的人的回应的。
但如果是陈叙浮。
身后有片阴影朝她压下来,她没察觉,依旧盯着操场失神。
直到旁边多了个人与她并肩站着,以及一句问话:“你怎么在这?”
时予沐反应过来,偏头看看陈叙浮,莫名地有点小小怨气。
将视线移开,她说:“我等我朋友,她在洗手间。”
“专门跑到这边?”陈叙浮问。
时予沐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们那边的洗手间人太多了。”
大概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陈叙浮奇怪地看着她。约莫片刻,背后蹦出另一个身影,比他们更活泼。
“插班生!”孙测揽着陈叙浮,热情与时予沐打招呼,“几天没见,想我了吗?”
“……还行。”时予沐说。
“只是还行吗,没有你们在,我们班巨无聊,特别是上课时间,我一做什么事那老师的眼睛就盯着我。”
时予沐笑了笑。余光还有几个男生从洗手间出来,时予沐不小心跟其中一人对上视线,赶紧收回,回应孙测的话。
他们回去班里,时予沐在原处目送,听见孙测喊了那人“周臻”,她心想这名字有点拗口,顺势记了下来。
后方皮皮才从洗手间出来。
她眼神始终盯着那群人的背影,紧紧跟随。她其实早就上完洗手间了,只是看见他们在这,只敢躲着直到他们离开才敢出现。
皮皮问时予沐:“你认识他们吗?”
时予沐点点头:“嗯,之前同班。”
“对哦,你高一也是六班的。”
也。
90%的概率会是陈叙浮了。
时予沐烦得很。
“你跟他们很熟吗?知不知道那样的男生会喜欢怎样的女生呀?”在回班里的路上,皮皮没忍住问道。
时予沐更不知道怎么说了。
说陈叙浮有很多追求者,但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谁的告白?说他总是拒人千里之外,朋友很多,但都是同性朋友?说他对女生的疏离甚至表现在连好友都不愿意加,所以暗恋成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说不出口,只能答:“我也不清楚。”
第37章 “她喜欢我。”
此后的每次课间, 皮皮总会拉着时予沐悄悄接近喜欢的人。
或是站在走廊,借着透气的名义偷看对面班级。
或是在跑操排队时站在靠近他们班的位置,等着开始跑操时经过他身边的刹那。
或是费尽心思收集与他有关的东西, 甚至连他穿过时的空气都要贪恋得深吸。
自此, ‘五’这个数字成了最敏感的字眼,拥有能够去他们班的机会总十分激动。
在她的带领下,时予沐跟着体验了一把暗恋。
喜欢一个人并非要直接表达, 只是暗恋的这个过程——偷偷摸摸的、因为一点小事兴奋的感觉,才更让人享受。
新的一周。语文老师要求学生用一节课时间完成一篇作文,并与隔壁班学生互换评阅。
语文老师共带了两个班级,正是五班跟六班, 皮皮身为语文课代表,本有机会去到五班与那边的学生接触。
但是不巧,这天她经期疼到不行,这份工作自然落在时予沐头上。
语文老师特地交代过,将作文纸交给五班的语文课代表, 叫周臻。
时予沐还记得这个名字, 抱着一叠本子过去,恰好在五班门口看见他。
直接喊他:“周臻同学。”
被喊的人有些惊讶:“你认识我?”
“你不是叫周臻吗?”时予沐说,她眼神只是稍微撞上那人的注视便收回,不敢与别人直视始终是她的缺点。
“是啊。”周臻饶有兴趣地挑眉,“但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时予沐莫名其妙。
随便说:“偶然听到的, 语文老师让我将这个给你,我先回去了。”
她没兴趣与不认识的人过多攀谈,说完转身离开, 步伐稍显急促。
后边,周臻盯着她的背影, 吊儿郎当地抖了抖腿,走到后排一群男生旁坐下。
直言:“她喜欢我。”
“……”本喝着水的陈叙浮放下,微微皱眉,眼神里莫名染上几分敌意。
“谁?你说的不会是插班生吧?”孙测凑过来吃瓜,但表情也显得有些凝重。
“刚才找我那个,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周臻肯定地说,“但她肯定喜欢我。”
“你犯得着这么自恋吗?”孙测说。
“要是没证据我怎么可能这么说?”周臻替自己正名,“他们班语文课代表又不是她,她为什么专程过来给我送东西?而且我不认识她,她却知道我的名字,说明她一直偷偷关注我。”
“所以呢?就这些?”
“何止啊,你们没发现她对我跟对其他人的态度不一样吗?她每到下课就在走廊偷偷看我,还经常跑到我们这边瞎晃悠,还有,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根本不敢直视我,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不怪周臻多想,他观察了很长时间,还专门到她面前试探过。上次在教室门口与她撞上,他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就发现她匆匆收回偷看他的视线,之后的她心虚得低头立刻离开。
多种异常现象合起来,除了喜欢,他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孙测总觉得不太舒坦:“你都说你们不认识了,她怎么可能喜欢你?”
但周臻坚持:“暗恋啊!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暗恋,我不认识她,但不影响她一直关注我,这种情况多的是。”
“那我们还跟她认识呢。”
“所以呢?她在我面前才会紧张,跟你们相处的时候多正常,暗恋的时候不可能是这样的。”周臻笃定。
孙测找不到反驳的地方,他不得不承认时予沐最近反常得很,总是往他们班里跑,还老是出现在他们出现的地方,他虽然没经历过,但很多喜欢陈叙浮的女生都会做出这种行为。
……难不成插班生真有喜欢的人了?
孙测被这个念头吓了一条,疯狂点着陈叙浮的手臂,后者显然失神好一会了,经过提醒才放下水杯,眉眼浮现燥意。
……
下一节语文课在下午,课间时予沐趴在桌上休息,余光瞥见周臻的身影,知道他是过来送五班的作文纸,赶紧推开窗户,双手接过。
“谢谢。”时予沐礼貌性说道,又在他即将离开时问,“什么时候拿去还给你们啊?”
“放学后吧,我在我们班等你。”周臻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是勾着的,眉眼时不时往上挑,几乎写满‘看我不迷倒你’。
时予沐越看越奇怪,心里闪过几个字:这个人没事吧?
周臻转身离开,时予沐单手拉上窗户,将手上的东西递给皮皮。
当下皮皮已经恢复生龙活虎,立刻抱着厚厚的纸张翻找。
她自然是在寻找自己喜欢的人的那份作业。
时予沐看着她,问道:“你要帮他评分吗?”
“我想看看他写的东西。”皮皮说,“如果有机会评分的话就更好了。”
时予沐兴致不高,摁着圆珠笔的弹簧,并不想面对那个已经猜到七七八八的答案。
眼神下意识轻瞥,恰好注意到陈叙浮的那张作文纸,但皮皮并没有拿出来,似乎被她忽略了。
她便伸手点了点,皮皮停下来看了眼,依旧没有察觉,径直往下翻。
刚准备出声提醒,便看见——皮皮抽出写着孙测名字的作业纸,平铺在桌面,仔细看着上边的内容,视如珍宝。
是谁来着——
孙测?
孙测???
时予沐看看作业纸,再看看皮皮,确认过,确实是孙测。
“你喜欢的是他呀?”她的脑袋凑到皮皮那边,小声说。
同时手指挪过去,悄悄将陈叙浮的作文抽到最顶上,又留在自己的桌子。
皮皮点点头,耳根又红了。
不知道为何,时予沐只觉得心情还不错,帮忙将剩下的作文交给每组组长,交代组长随机分发给每个人。
皮皮始终沉浸在拿到自己喜欢的人的作业那份喜悦中,片刻后才想起:“五班课代表那份在谁那里?”
“我不知道。”时予沐眼里只有陈叙浮写的作文。
皮皮赶紧起身,在隔壁组组长的桌上翻到周臻的名字,抓着回到自己座位:“语文老师让我们两个课代表□□来着,差点忘记了。”
她顺手放在堆着的书本上,有阵风吹来,慢慢地飘到时予沐桌子那边,不过没有人在意。
上课铃敲响,语文老师大概讲了些作文要点,同时让学生根据要求打分。
语文老师说:“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是内容紧扣主题,立意要鲜明,切不能偏离。”
这次作文主题是关于责任与担当,时予沐看见陈叙浮的标题,直截了当:责任与担当。
……偏题倒不至于,只是不够出彩,整体在她这只能拿到基础分。
共20分,时予沐想了想,填了14。
偏头一看,皮皮给孙测的分数是16。
“第二部分是表达方面,要求结构严谨、语言流畅、卷面整洁,字迹工整非常重要。”
字迹工整。
时予沐看着陈叙浮的试卷,他的字一直都写得很好看,当下对比去年进步了很多。
她刚准备给陈叙浮较高的分数,忽然听见语文老师的声音:“有谁拿到了一位名为陈叙浮的同学的试卷?”
时予沐举手,将手上的纸张递给她。
语文老师接过,高举着展示:“这是五班一位同学的卷面,他的每个字都写得很认真,清晰明了,这在作文里是能够加分的,大家学习一下。”
陈叙浮这个名字本就被很多人熟知,老师这么一说,底下传出好几声感叹。
时予沐莫名有些自豪。
与陈叙浮有关的每件事都能让人引以为荣,暑假期间大家都在玩,唯有他用了一半的时间练字,甚至这只是其中之一,他的毛笔字写得更好。
语文老师将试卷还给她,她思考过后给陈叙浮填了16分。
她的作文水平不好,每次考试只能拿40多分,在她的概念里这个分数已经很高了。
偏头看向皮皮,她给孙测的是18分。
时予沐:……
她没忍住说:“你看他的卷面跟陈叙浮的卷面,再怎样都不至于这么高分吧。”
孙测的字相比陈叙浮的很潦草,中间甚至涂黑了一大片,再在上方重新写一遍,毫无整洁性可言。
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皮皮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评分不只是看卷面,他其他内容没有什么问题,是值得这个分数的。”
话落还看了看时予沐这边的试卷:“而且你评分太严格了,就凭这个人的卷面,要说满分都不为过。”
……是吗。
时予沐想了想,又把16划掉,改成18。
最终她给陈叙浮评的总分是48,而皮皮给孙测的分数是52。
她看了看前桌后桌的同学,大部分评分都在50往上,恍然觉得自己评少了,又划掉重新写,在这里凑一分那里凑一分,愣是算到53。
只是很可惜,在这么一张整洁的试卷里,她涂涂画画的评分反倒成了最大的败笔。
将红色水笔盖上,这节课也到尾声,皮皮被语文老师喊去帮忙收试卷,她才看见被遗忘在角落的另一张。
“完蛋了。”皮皮说道,“我忘了给五班课代表评分。”
时予沐见她忙,主动说:“你去找老师吧,我帮你评。”
皮皮比划了个爱心给她。
时予沐简单看了眼,这个人的作文水平还真不错,运用了很多典故及名人名言,写的句子深奥也有内涵。再加上有前车之鉴,这次她尽量往高评分,这么一算竟然评到58。
简单写了几句评语,匆忙上交。
皮皮朝她抛了个眉眼,收完所有试卷,在放学后拉着时予沐去五班。
周臻专门在教室门口等她们,过程皮皮的视线总不自觉挪到孙测那边,频率太过于夸张,时予沐赶紧用手肘示意她,拉着她快速离开。
这两人还沉浸在暗恋的氛围中,走一步三回头,激动的心情明晃晃写在肢体语言里。
后头,周臻将她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更加深了心里的猜想。
他拿着一叠试卷回到班里,找到自己的那张,靠着墙查看,再从自己桌上抽出另一张写着时予沐名字的试卷,细细比对字迹。
脸上不自觉露出得意的笑容。
顺道炫耀:“看吧,我就说她肯定喜欢我。”
“……”本坐在桌子上玩手机的孙测不自觉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
周臻接着说:“六班的课代表叫皮皮,语文老师让我跟她□□,结果帮我评分的是那个女生,这已经够明显了吧。”
孙测夺过周臻手上的试卷,看见最后面用红笔写着的评语,但他不认识时予沐的字迹,又喊了陈叙浮帮忙看看。
陈叙浮只看了一眼便将试卷还回去,脸色臭得很——很明显,是时予沐写的。
孙测不愿意相信,也随着闷闷不乐,就是不舒坦。
第38章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立意分明, 内容非常有深度,灵动、鲜明、此乃好文。”
周臻念着时予沐为他写的评语。
颇有些沾沾自喜:“还给了我58分,如果高考是她帮我评卷就好了。”
孙测最烦这种人, 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人喜欢他似的, 非要大肆炫耀——更何况还不一定是喜欢。
陈叙浮也不想说话,他手里拽着自己的作文纸,他认得出是时予沐评的。
给周臻评了58, 到他这只剩下53。
真行。
不想在这听某个人的得瑟,他起身拎着书包,在孙测身后拍了拍。
简单两个字:“走了。”
“走走走,都放学了还在班里扯这些, 闲着的。”孙测内涵了一句。
后边周臻还在与旁人描述时予沐:“长相就那样吧,主要是体态不行,没在我的审美上。而且她成绩差得要命,我看过她的作文,字丑、错别字不说, 连名言名句都记错了, 一看平时根本不学习,这种人就算了,我没兴趣。”
“……”
孙测与陈叙浮同时顿住脚步。
孙测快气疯了。
这人有毛病吧?随随便便就对女生评头论足,她怎么样什么时候轮到他评判了?
没准人家根本没注意到他,他一边妄想一边贬低对方, 谁给他的胆子?
他憋不住,出声制止:“喂,不至于这么说她吧?”
“说说怎么了?别那么玻璃心, 她成绩确实不好,我这是在激励她, 让她好好练一练,不然这个水平写情书我还不乐意看。”周臻说。
旁边还有几人在笑。
孙测气得想跟他大吵一架。
他还没出声,陈叙浮先一步警告周臻:“嘴巴放干净点。”
陈叙浮声音低沉,平时心情好的时候语气被一股惬意覆盖,但生气时嗓音极具压迫性。
周臻皱眉看着他,实话说他看陈叙浮不爽很久了,总是那股劲,装得要命,偏偏那么多女生都吃这一套。
现在还用这种态度同他说话,他怎么有的资格?
处在青春期的少年脾气本就火爆,周臻被这么一说,火气一下子上头。
说的话越来越重:“我怎么说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你不会喜欢她吧?说了几句实话你就不乐意了?我就是看不上她怎么了?就凭她每个下课那个花痴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丑得要死,你喜欢就给你,反正我不要。”
“咣——”
一道黑影闪过,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叙浮抓着周臻的领口,狠狠给了他一拳。
孙测吓傻了,他是第一次看到陈叙浮打架,此前无论他碰见多气的事、听到多脏的话,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他都没在意过。
面前两个人都失了控,周臻莫名挨了一圈,心情不爽,想还击,拉扯着陈叙浮的肩膀,互不相让。
旁边其他人赶紧拉架,孙测也迅速将陈叙浮带到一旁,试图让他恢复理智。
“草。”周臻气得不行,“我他妈就说几句话,就他妈要挨你一拳?”
“嘴巴不放干净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陈叙浮也气,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孙测怕他们又打起来,企图拉着陈叙浮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主任已经过来了。
孙测心里一凉,此刻是放学时间,班里统共剩下这么几个人,基本都是兄弟,还有人专门跑去上报给老师?
主任将当事人带去办公室,严肃了解实情,最后只留下陈叙浮与周臻。
孙测急得在办公室外踱步,不清楚陈叙浮会不会受处分。尽管他们没少挨批,但此前只在合理的范围内违规,陈叙浮比谁都有分寸。
这次不一样,这可是打架,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都是最不应该有的。
办公室门被推开,陈叙浮最先出来,他的表情俨然恢复一贯的冷静,带着伤口的手勾着书包往后一搭,漫不经心说了句:“走了。”纤毫没有被这件事影响。
孙测稍松口气,看来处罚不会特别严重。
他看了看后面,周臻才过来,他神色差多了,嘴角肿了一片,还不忘死瞪他一眼。
孙测自然没回好脸色,低骂了一句,后随着陈叙浮离开。
……
时予沐不知道放学后还发生了这些事,她从五班离开后约了皮皮吃饭,走到楼梯口时还随着皮皮看了眼五班的方向。
皮皮在偷看孙测,她则偷看陈叙浮,视线中心的两个人搭肩准备离开。
吃过饭回寝室洗漱,她磨蹭了许久,直到快到晚自习开始时间才前往教学楼,半路听见铃声,快步跑回教室。
教室的气氛比往常更躁动,隐约听到有人说五班有人打架。
她偏头看向窗外,才看见在门口站着的陈叙浮。
第一反应以为是他又因为迟到或者什么被罚站,但发现孙测没跟他一起,才将他与打架的人联系起来。
——陈叙浮被打了?
时予沐没能摸清个所以然,问了前后桌也无人知晓具体发生的事。她拖着疑问捱到下课,紧忙跑去问孟绾。
“陈叙浮被人打了?”孟绾也觉得疑惑,“谁能打得过他?”
“怎么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时予沐叹气,她是真的担心,但这种事还不能直接去问当事人。
孟绾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纸笔:“我去楼下问冯铠东。”
时予沐与她击掌:“仗义!”
这种事,他们没有在五个人的群里说,但是冯铠东消息那般灵通,肯定会在私底下打听。
孟绾在第二节晚自习开始前回到六班,敲了敲窗户,与时予沐道:“陈叙浮是打架了,不过是他打的别人。”
时予沐呼吸放慢:“为什么?”
“冯铠东说他也不清楚,但是能让陈叙浮生气的,肯定是很过分的事。”
时予沐心情很复杂。怎么是打架呢,再怎样也不能动手吧。
她问:“事情是不是很严重啊?他要怎么办?”
“应该会通报批评,再请家长什么的,不过陈叙浮父母没在国内,应该没事。”孟绾说,“但听说他好像受伤了,手上都是血迹,没时间处理就被抓来罚站,还是挺惨的。”
上课铃声在此刻敲响,孟绾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教室恢复安静,时予沐趴着,满脑子都是陈叙浮的事。
他到底为什么会打架呢,明明之前是脾气很好的人,她想不到会有什么事能让他动手。
而且他手都受伤了,岂不是很痛,连包扎的时间都没有,难道就这么让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吗,这怎么可以。
越想越揪心,根本坐不住。
又过了煎熬的五分钟,她看了眼时间,距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半小时。
受不了了,她索性坐直,小声跟皮皮说:“我要去趟医务室,如果老师来了就跟他说我肚子痛去拿药。”
皮皮惊讶她公然逃课的行为:“你很着急吗?要不要下课再去?”
时予沐摇头:“很着急,这边拜托你了。”
话落,时予沐从皮皮身后的书箱跨过,确认老师没过来后往楼梯方向跑,奔走在无人经过的走廊中。
学校医务室在教学楼附近,下了楼梯便能看见,时予沐倏然觉得自己贸然过去不太好交代,索性拐了个弯,进入旁边的药店。
她不知道陈叙浮伤势怎么样,也不太懂包扎,只能问药店的姐姐拿了碘伏跟创口贴,才绕路上楼。
时予沐走的是距离五班最近的楼梯,现在是晚自习时间,整栋楼只有她一个人还在教室外,如果有老师出现的话她肯定解释不通。
好在现在的她对于这种违规违纪的事情已经非常熟悉,最多就是被教训几句,她能够承受。
三两个台阶一起跨越,九月份的夜晚依然是闷热的,她早就出了汗,抬手擦了擦,看见近在眼前的班级。
走过去,全部注意力都在陈叙浮身上,看着他眼含惊诧,蹙眉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时予沐没来得及回答,将手上的东西塞给陈叙浮,一句话没说,迅速回到自己班级。
后方,两束目光跟随着那个奔跑的小身影移动。
陈叙浮手握时予沐塞给他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她刚过来时急匆匆的模样,她明显是逃课出去的,额头旁还挂着汗,气喘吁吁的。
碘酒与创可贴,其实于他而言不是必要。
但在此刻,他品尝到被重视与在意的喜悦。
单手打开创口贴的盒子,用牙齿咬住撕开,随意贴在拳头上泛红的位置。
余光里旁边那个人在看他,他没抬头,将剩余的药品连同盒子扔给对方。
周臻接住,心情虽有些不爽,但还是说了声:“谢了。”
陈叙浮没搭理他,等着后者擦拭之后还回来,装回袋子里拎着。
陈叙浮才提醒:“看清楚,她对你什么态度。”
周臻嗤了声。方才时予沐过来的时候压根没看他,甚至越过他奔向陈叙浮,明明他才是被打的那一方,她关心的人反倒是陈叙浮。
那她此前一见到他就傻笑的行为算什么?害得他始终以为她喜欢他,现在只觉得很搞笑。
陈叙浮靠在墙上,望向月色,姿态松散。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莫名笑了。
……
这件事过后,时予沐打听过陈叙浮打架的原因。
但没有人同她说实话,就说是他先招惹的陈叙浮,没能知道来龙去脉,这事也就过去了。
此后她的心情轻松了很多——自从知道皮皮喜欢的人是孙测后。
她开始喜欢听皮皮分享暗恋心得,更会盘问细节,譬如怎么确定自己喜欢他、怎么认识的他、打算怎么靠近他。
“上次我跟他坐同一班公交车,他坐在我旁边,上车后我睡着了,没想到恰好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有躲也没有叫醒我,就这么让我撑了全程。后面到达终点站我才睡醒,我以为他也是终点站下车,没想到看见他走到对面等回程的公交,我才发现他是不想吵醒我所以到站了也没离开。”
“当时我就觉得这个男生好有教养啊!”
皮皮说:“喜欢他就是因为他很好,可惜我太胆小了没敢当面跟他说谢谢,他估计已经忘了我。”
时予沐颇有些感概,她以为皮皮的喜欢也跟此前她接触到的众多所谓的喜欢一样,是因为觉得对方帅所以关注,原来还有这段故事。
这件事若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会非常感动。
“你有加他好友吗?如果你不敢当面跟他聊天,可以先从网上入手。”时予沐帮她出谋划策。
皮皮努努唇:“我在年级群里加了他,但是他一句话都没说,我不知道能跟他聊什么。”
时予沐想了想:“随便聊点日常?吃什么穿什么天气怎么样这种?”
皮皮赶紧摇头:“他不知道我是谁,突然聊这些很突兀的。”
这种事时予沐也不在行,问了句:“难道你打算这么继续暗恋下去吗?”
皮皮点头:“这种感觉就很好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我不会给他添麻烦,但是让我知道有个人那么好,让我有动力,这就够了。”
第39章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与皮皮说悄悄话的时候, 时予沐正上音乐课。
最近音乐课在排演元旦晚会的合唱曲目,晖中的元旦晚会跟大多数学校不一样,要求每个高二的班级全员参加, 分为两部分, 一是合唱,二是才艺表演,合唱需要两首歌串烧, 一首是晖北中学校歌,一首是任意曲目。
时予沐真切感受到如今这个班级与高一班级的不同,同样是学校的活动,如果冯铠东他们在的话应该会非常兴奋, 并积极参加。
但现在的班级学生都没什么兴趣,音乐老师喊了好几声但无人回应。他们又不是艺术生,参加这种活动不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吗?
文娱委员吴雪怡与时予沐同寝室,为了这事,她愁得不行。
“我这两天把嘴说得都快秃噜皮了, 总算拉了几个女生跟我一起跳民族舞, 但是问了一圈,咱班没有会乐器的,合唱的伴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家围在寝室的小方桌前,一边分享零食一边聊天,是氛围最好的时候。
“直接用伴奏不就可以。”孟绾边嗑瓜子边说。
“可以是可以, 但是不能加分,只有用乐器伴奏才能多一点分数。”吴雪怡非常苦恼,“这次晚会成绩将会算在班级评比的分数里, 我们班纪律、劳动分数都很高,只有文艺汇演表现好了我们才可能拿到流动红旗。”
孟绾理解不了, 她心里只有学习,其他事都没兴趣。
吴雪怡抓着头发,求助似的看向宿友们:“你们真的不会乐器吗?一点点也不会?”
“我跟我爷爷学过二胡,可以吗?”孟绾说笑似的回应。
吴雪怡扯了扯唇,倒在时予沐身上。
时予沐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些不忍心,才说:“我会一点钢琴。”
吴雪怡蹭地一下坐直身,眼睛亮晶晶盯着她。
“……但是我没有学过,恐怕没办法伴奏。”时予沐声音越说越弱。
“没关系啊,现在距离文艺汇演还有好几个星期,完全有时间练习。”吴雪怡疯狂眨眼,“音乐老师也说了,有需要的话可以找她,她愿意免费教学。”
听到免费教学这几个字的时候,时予沐倏然有些心动。
她会弹钢琴,但是没有学过,只是在琴行里学习其他乐器的时候认识了个学习钢琴的朋友,她会的一点弹奏技巧都是她教的。
说来很神奇,她小时候学过好几种乐器,唯独没有学过钢琴,但却特别羡慕会弹琴的人,或许就是得不到的最向往。
“你先试试嘛。”生怕她反悔似的,吴雪怡赶紧拉着她,“下节音乐课我跟老师说声,看看她怎么说。”
“……”时予沐开始后悔。
她的钢琴水平只能算是业余中的业余,到现在也没能完整地弹奏出一首曲子,怎么就能够那么自信地揽下这个活儿,特别伴奏在合唱里还占据着非常重要的环节,倘若伴奏出错了整个班的节奏都乱了。
她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好,那担子太重了,她不行。
吴雪怡很快跟音乐老师反应这件事,时予沐千叮咛万嘱咐说要强调她是初学者,吴雪怡拍拍胸脯说她有分寸,不知道她到底怎么说的,轮到音乐老师嘴里成了:“听说你钢琴弹得不错,过来试试。”
“……”时予沐赶鸭子上架似的过去,站在全班所有人的面前,脑海中闪过的字只有:丢人。
慢慢挪到钢琴前,在老师温暖的目光下坐在琴凳上,装模作样打开盖板,摁了几个音。
为了这一刻她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选的是她弹得最熟的一首曲子:夜的钢琴曲五。难度不大,她找了简谱对应着也能学下来。
她只准备弹前面一小段,因为她只会这么一小段。
过程有些断断续续,不太流畅,好在总体不算有大问题,结束后时予沐甚至不敢看向自己班里其他人的反应,拘谨坐着等着老师点评。
“还是可以的。”老师说。
时予沐悄悄松了口气,又听见老师的声音:“那你即兴伴奏的能力怎么样?”
“我只会一个和弦。”她试着弹了一遍,过程还弹错了一个音,有点紧张,但抬头对上老师鼓励的眼神,她又有了些信心。
音乐老师点点头:“是琶音,够了,练熟了就没问题。”
吴雪怡心情愉悦,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其他同学自由排练,时予沐则留在钢琴前,听音乐老师为自己恶补的乐理知识。
她有很长时间没有弹过钢琴,她家里没有琴,之前只能在琴行有空位的时间练习。她当时学的是吉他、小提琴还有葫芦丝,本不能使用钢琴学生的教室,好在琴行的老板认识她爸妈——因为在那花了很多钱还没学会,琴行也觉得不好意思,给她开的后门。
后面实在是学不会,初二之后再也没有去过琴行,也没有机会练习钢琴。
“加油练习,要把肌肉记忆练出来。”音乐老师温柔跟她说,“你上手速度还是挺快的。”
“好。”时予沐知道她只是随口夸赞。
下课,大多数学生已经从音乐教室回到班里,她依旧贪恋这课间十分钟时间,一遍又一遍地触碰琴键。
见她在这,孟绾也没回去,拿了本书坐在旁边陪她。
后面意识到下节上音乐课的学生已经过来,随着人越来越多,她才觉得不好意思,立刻关上琴盖,拉着孟绾离开。
“插班生!”
听见熟悉的声音,时予沐抬头,看见准备上课的孙测。
“刚才是你在弹琴?”孙测表情写满意外。
时予沐点点头,不太好意思地说:“瞎弹。”
孟绾则稍显自豪:“她现在肩扛着的是我们班的希望。”
时予沐赶紧拉着孟绾,丢下一句话:“快上课了,我们得赶紧回教室,有空再见!”
“诶——”孙测还想叫住她们,但那俩人跑得飞快,一溜烟便看不见人。
孙测看向陈叙浮,莫名地委屈:“她们怎么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是不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陈叙浮也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
还没听到上课铃声,两女生只跑了一小段路,在拐角处停下。
孟绾还奇怪地往后看:“怎么不告诉他们?”
“我怕如果到时候我没办法弹奏,岂不是很尴尬。”时予沐说。
“为什么没办法?”
“因为我弹得不好。”
“还有时间,慢慢练,总会好的。”
“弹琴才没那么简单呢。”
孟绾有时真不懂时予沐的想法,已经定下的事情她还总觉得完成不了,人的意志其实又强大又脆弱,总给自己不行的暗示,士气都没了,还怎么有尝试的勇气。
时予沐也觉得孟绾不懂她,她只是怕别人失望,如果大家都知道她要上场,肯定对她有所期待,这个时候她压力会非常大,还不如什么期待都不要有,这样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做想做的事。
想到未来一段时间都得找机会练琴,时予沐头都大了。
学校能练琴的地点就那么几个,琴房是艺术班的学生用的,平行班的学生只有礼堂里一台老旧的钢琴可以练习。
但是这段时间都在准备元旦晚会,肯定很多人守着这么一个练琴机会。
这天下午放学后,时予沐收拾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前往礼堂,但远远地就听见钢琴声——已经有人在使用了。
她心想没关系,明天再来,结果第二天、第三天,都有人比她更先抢到钢琴的使用名额,并且除了她之外,还有人在旁边排队。
“我们教室离这边太远了,抢不过别人。”时予沐郁闷得要命,在寝室吐槽,“而且她们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就先过去占位置,我们体育课都在一二节,更没希望了。”
“是我把钢琴想得太简单了。”吴雪怡也说,“我问过音乐老师,她说你得非常非常努力练习才行。”
让一个不会弹钢琴的人担这么重的任务,这根本行不通。
时予沐有些丧气。
“那你让别人帮你先占位置?哪个班级最后一节是体育?”孟绾从浴室出来,边擦头发边说,“五班?”
这倒是,他们经常利用自由活动时间提前吃饭,还会帮她们买饭,这样就不用排队了。
只是要让他们帮忙,就意味着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真难为情。
独自思考了许久,才拿起手机给陈叙浮发了条消息。
时予沐:【在吗?】
陈叙浮几乎秒回:【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生疏了?】
时予沐:【不是,想让你帮个忙。】
陈叙浮:【行,说。】
时予沐简单说了下整件事:【你能帮我占个位子不?】
陈叙浮毫不犹豫:【小事。】
他爽快答应,时予沐浮躁的心安定一点点,只是还是会担心,这个条件太拘束了,她肯定是没办法长久练习的,她真的能做好吗。
但不管怎样,先练了再说。
第40章 “急着约会啊?”
陈叙浮没有细问, 只听时予沐说想弹琴,他就记着。
周二上体育课前拎了个书包,先进入礼堂丢在琴凳上, 后回到操场上课, 到自由活动时又专门过去守着。
身后有人在招呼他:“打球不,3v3啊。”
陈叙浮伸手挥了挥:“下次打,今天不行。”
“干嘛去?急着约会啊?”
陈叙浮只留下扬长而去的背影。
学校的礼堂空间不大, 钢琴架在舞台中央,这里平日是对外开放的,底下的区域则作为室内球场使用。
他将双手往背后一撑,坐在舞台的台阶上。
此时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 其实他没必要在这里浪费那么长时间,只是担心被其他人占领,还是过来守着保险点。
过来礼堂打球的人越来越多,他依旧没参与,搭着腿低头玩手机, 直到下课。
铃声敲响, 教学楼随即出现不浅的躁动声。
时予沐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收拾,老师前脚刚走,后头她已经冲下楼梯,直奔礼堂的方向。
这回没有令她心碎的钢琴声,隔着一块玻璃能看见坐在台阶处的陈叙浮, 有他在的场合永远那么让人放心。
正准备踏入,忽而听见从旁边女生讨论的声音。
“刚才说话那个人是陈叙浮吗?”
“是他,他在帮人占位子吧, 他女朋友?”
“不知道啊,从刚才就一直坐在那, 还不让其他人靠近。”
时予沐抽了张纸巾擦擦汗,待声音消散才过去。
“我来了!”她一眼看见陈叙浮,将书包放在他身边,再将琴凳上他的书包挪过去,坐下,看着钢琴的眼睛里满是惊喜。
“你们数学老师竟然没拖堂。”陈叙浮侧对着她,单脚踩着台阶同她说话。
“差点是打算拖堂,吓死我了。”时予沐翻找着手机,看见自己提前保存下来的简谱,对照着弹了几个音。
陈叙浮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没打扰她。
将两个书包留在台阶,他书包在下边垫着,时予沐的书包在他上边。随后一跃跳下平面,找了副网球拍参与到球局中。
时予沐认认真真的,慢慢练习。
她弹得不好,基本方法能够掌握,但是没什么连贯性,总弹得断断续续的,不好听。
没办法,她基础太弱了,双手尤其不协调,她会的东西只恰好够用,需要练习,勤能补拙。
这边的所有人都能听见她的弹出来的声音,球拍碰撞的动静像是为她打的节奏,每个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情。
哪怕她一遍遍弹错又重来,还越弹越着急,也只有陈叙浮偶尔传来的一声:“可以啊。”
夜幕降临,在礼堂内打球的学生慢慢离开,周遭经过的人减少,时予沐依旧在练琴。这个机会难得,连洗澡都打算挪到晚自习后再来。
陈叙浮也在,拉了另一个人同他打球,从隐约传来的声音能够听出,他们在比拼,抢七。
“什么时候学的钢琴?”趁着人少,话语声才能传到时予沐的耳侧。
陈叙浮边打球边跟她说话,她边弹琴边回应:“我没学过,之前朋友教的,所以水平很烂。”
“没学过能弹成这样,还烂?”陈叙浮调侃。
他夸人的水平见长啊。
时予沐不免低头笑,由于分了心,她又弹错了一个音,竟然没有此前那般焦躁。
“对了,你帮我选个数字。”陈叙浮接着说。
时予沐问:“怎么了?”
“球衣号码,打算加入校队。”
“你竟然要进入校队?”时予沐惊喜地回头,这么一来又弹错了,索性从头开始,“高一的时候不是有教练让你参加吗,你怎么现在才同意。”
“可能高二太无聊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陈叙浮说,还不忘他那边的计分。
“你之前球衣是几号?”
“24,被用了。”
“那,6号呢?”
响亮的击打声与钢琴音符混合。
陈叙浮反问:“为什么是6号?因为你在六班?”
“嗯啊,6是我的幸运数字。”时予沐说,“而且我高一是6班,高二也是6班,神奇吧。”
“好。”陈叙浮爽快答应,“你还记得你转学过来的那天吗?”
“怎么了?”
“是6号,9月6号。”
钢琴音莫名地混入了些轻快的元素。
时予沐笑了笑:“我说我那天运气怎么那么好。”
越弹越快,节奏越来越乱,一连错了好几个音,索性将错就错,乱到极致,最后甩手调整。
底下笑声不浅,时予沐偏头嗔视,只听见懒散的一句:“弹错了啊,时予沐。”
网球擦肩而过,少年伸手回击,但反应不过来,网球往高处弹,落下时却没过线。
报仇似的,时予沐说:“你球输了,陈叙浮!”
……
时予沐一直到晚自习开始才回到班里,她很喜欢钢琴,即使将所有休息时间都留在练琴上也不觉得累。
有过一次弹琴的机会过后,她又要开始思考怎样才能有第二次机会。
经过下午的练习,让她发现自学的进步是十分缓慢的,且不说要弹得有感情,就是要熟练且有节奏感地弹完整首曲子都够她练的。
可是所剩时间不多了,就算有陈叙浮的帮忙,她也抢不到几次练习机会,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这件事情她没跟孙测与冯铠东说过,但不知为何他们都知道了。
此刻群里都在聊。
孙测:【我应该没看错吧?弹琴那个真的是插班生?】
冯铠东:【不是她还有谁能让陈叙浮专门等那么长时间?】
孙测:【插班生竟然会弹钢琴,出息了啊,这次元旦晚会就该是咱们的人得奖。】
时予沐加入聊天:【我就是练练,不一定能上呢。】
冯铠东:【没有不能的道理,你肯定可以。】
时予沐:【钢琴好难的,我不太会弹,而且没什么练习的机会。】
冯铠东:【没事,陈叙浮家有台积灰的钢琴,我替你做主,周末去那练,势必要在演出上好好表现。】
时予沐:【!!!】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时予沐去过无数次陈叙浮的家,早就不会有那种男女生之间的拘束感,与其他朋友一样,只要想去甚至能直接去,不用思考陈叙浮会不会不同意,因为知道他肯定同意。
这么一说,时予沐想起来了,陈叙浮家的还是三角钢琴,尤其气派,可惜平时都用布盖起来,连她都只在第一次去的时候注意过。
陈叙浮只敲下熟悉的两个字:【随便。】
时予沐回了个开心抱抱的表情包。
从周三到周五,时予沐每个放学都在努力争夺钢琴名额,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周五晚上回家,周六一大早立刻收拾了直奔陈叙浮家。
彼时陈叙浮还在睡觉,被她接连不断的门铃声吵醒,直接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凌乱着头发下楼开门,眼里满是疲惫。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睡觉。”时予沐从他身边溜进室内,熟练地从柜子上将拖鞋换上。
“昨晚被他们拉着打游戏打到六点。”陈叙浮活动了下脖子,单手将大门关上。
“那么晚?那你继续睡觉吧,我自己随意就行。”时予沐说。
陈叙浮声音沙哑:“嗯。”
他上楼,时予沐把包包放下,跑到中央的钢琴前,掀起覆盖在上层的布,仅微微抬起,灰尘便往四周散落。
咳嗽两声,抬高音量求助陈叙浮:“陈叙浮,这台钢琴是不是太久没人用过了?这个灰好严重。”
陈叙浮站在二楼栏杆处朝下望:“你把布放在旁边就行,让阿姨收拾。”
“那我能擦一擦钢琴吗?”时予沐看着他。
“嗯。”
不一会儿时予沐又问:“抹布在哪里?我找不到。”
“……”陈叙浮深吸一口气,下楼帮忙。
他家这台钢琴有将近十年没人碰过了,印象里小时候的他经常坐在沙发上听姐姐练琴,他的姐姐经常被人夸是有天赋的小孩,其实那都是无尽的勤奋堆积起来的假象,她经常练到崩溃,赌气说再也不要弹钢琴了,但每次都会边哭边硬着头皮继续。
这都是他五六岁时的记忆,后来他们一家移民到国外,起初几个月回来一次,再到后面是几年才回来一次,每次匆匆来又匆匆离开,这台钢琴再无人碰过。
他的姐姐如今已经成为了很优秀的钢琴师,在国际最知名的音乐学院学习,只是不再在他面前弹,这个家里再没有钢琴声。
直到现在。
时予沐将落了灰的抹布披在旁边,迫不及待坐下,观察着这台一看就很贵的琴。
太久无人管理过,很多音都不准,但依旧能听出乐章里的清脆,是金钱的声音。
时予沐情不自禁回头与陈叙浮炫耀着这台琴。
陈叙浮不懂这些,简单回了个疲惫的笑容,转身进浴室拿了牙刷挤了牙膏,出来站在窗前放空自己。
时予沐开始练琴。
陈叙浮刷牙后拿了条毛巾盖在脸上,洗脸洗着洗着便靠在沙发处闭眼休息了会,耳畔的琴声断断续续,偶尔还有女声因弹错而烦躁的低吼声,他抬手擦了擦脸,又累得放下,片刻后继续擦擦。
困意就此袭来,他打横躺着,就着这些声音竟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道过去多久,又在一致的音乐里醒来,他没有动弹,只略微撑着脖子看着那团身影。
——那人越练越暴躁。
明明一段就那么几个音符,但就是没办法顺畅地弹完,每次都会错几个音,她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弹,可是这手就是不听使唤。
时予沐好几次生气到恨不得直接砸在琴键上,但看着那价格不菲的三字品牌名,咬咬牙忍住,改为锤着自己大腿。
还因为知道陈叙浮在睡觉,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怕吵醒他。
陈叙浮偷偷笑了。
微眯着眼睛,他与她闲聊:“你很喜欢钢琴?”
“嗯。”时予沐没想到陈叙浮已经醒了,恰好她需要平复一下心情,索性停下来休息,与他聊聊天。
“之前怎么没学?”陈叙浮记得时予沐学过很多种乐器,但学的那些都是她没什么兴趣的,没兴趣就是学不好,学不好就被打击了自信心。
时予沐叹了口气:“之前我爸妈问过我想学什么乐器,我说过我想学钢琴,他们一开始同意了,但是后面被琴行的小提琴宣传片吸引,觉得小提琴更好,就让我去学小提琴。”
陈叙浮轻轻皱眉。
连他也看出问题了,表面是在让她自己做选择,可让她做完选择后又否定她,这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难怪她的性格不争不抢,被动又没有主见,在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的每个决定都不会被认同,因此把自己放在第二顺位,任何事都听别人的。
陈叙浮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你是怎么自学的?”
“有个朋友教我,在琴行里我跟她关系最好,每次下课后我就站在她旁边看她弹钢琴,后面她看我感兴趣,就教了我指法,以及哪个琴键对应什么音,我开始一个人瞎弹。”
时予沐慢慢回忆,“说起来很搞笑,她当时不想学钢琴,所以会主动把琴位让出来让我练习,还会把她上课学到的知识点告诉我,让我帮她交作业,我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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