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连云跟着沈沧一道去巡视,还蹭上了最大最豪华的那一艘船。
沈沐淮这个皇帝,沈沧这个宸王,还有一些亲信官员在这条船上,除此之外能跟皇帝同乘一艘船的,也就只有宋连云。
好在沈沧没真让宋连云去做什么听墙角的活儿,只是依然要求宋连云伴读,监督沈沐淮读书,季安学也在,沈沐淮还以为自己能暂时不用苦读了,结果登船后看见了宋连云和季安学,小脸瞬间垮了下去。
“宋大人,你晕船吗?”沈沐淮偷偷拉着宋连云问。
宋连云:“陛下,这船很稳,一般都不会晕。”
他虽说没有乘坐过古代的大船,但坐过现代的游艇,船是有很大区别,可都是什么人在上面?想也会在造船时考虑到稳定性的问题。
沈沐淮一急:“宋大人,朕觉得你可以晕。”
宋连云看透沈沐淮的想法了,要是他晕船,就没有人伴读了,季安学慈眉善目的,不太有威慑力。
“陛下,臣晕不了。”宋连云拒绝给沈沐淮提供帮助,沈沧又不傻,他去忽悠沈沧,沈沧又得阴阳怪气他。
沈沐淮可怜兮兮:“宋大人,朕也不需要你天天晕,你隔三岔五晕一晕。”
宋连云:“……”
“陛下,臣建议您赶紧完成课业,王爷要看的。”宋连云无情地把沈沐淮按回了书案前。
沈沐淮被迫屈从于现实。
林月槐没有出巡,而是留在了京城坐镇,沈沧和林月槐两个能做主的人必须有一个在京城,不然有人会趁机作乱,沈沧收拾了几家,也不代表大启就安然无恙了。
少了一个林月槐盯着沈沐淮,沈沧便让宋连云多看着沈沐淮一些,既是为了沈沐淮能多花些工夫读书,也是为了保护沈沐淮。
沈沧要安排出巡的一应事宜,就将宋连云留给了沈沐淮。
上午从京城的码头登船,一直到下午,宋连云都没有见到沈沧的人影,倒是高福来过一次,给宋连云带话,顺道和高兴待了一阵。
宋连云是个坐得住的人,愣是守着沈沐淮做课业做了一天,直到船上点燃了篝火,才等到了沈沧忙完过来。
“皇叔。”沈沐淮一看见沈沧就扔了手里的笔小跑过去,“一天不见皇叔了,皇叔想必十分忙碌辛苦,不如早早回房歇息?”
宋连云默默转头,不忍去看,沈沐淮就差把自己的目的写脸上了。
沈沧脑子都不用动便能知道沈沐淮那点小九九,他绕过沈沐淮,去拿沈沐淮今日写的课业。
不看还好,看着沈沐淮那一手烂字,沈沧眼睛都在幻痛。
“不是跟你说了要对照字帖练字?”沈沐淮将书案翻了个遍,“字帖呢?”
沈沐淮心虚:“皇叔,我字帖没拿出来。”
宋连云无声一叹,这孩子有点心眼,都没敢对沈沧使,这会怎么实诚了?
沈沧冷笑:“陛下是没拿出来,还是根本没有带?”
沈沐淮举手发誓:“带了带了,朕就是懒得拿……”越说声音越小。
沈沧:“看来季太傅对陛下还是太过仁慈,从明天开始,陛下的课业每天多加十页字帖。”
沈沐淮小小的脸蛋大大的惊慌:“皇叔,能不能少一点?”
沈沧:“不能。”
宋连云在一旁,见证了十二岁不爱学习的少年是如何被家长痛击。
教育了沈沐淮一通,沈沧才叫上宋连云一块回去。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数只大船在江面上连起一道跳跃的火幕。
“好庞大的队伍,出巡得花不少钱吧?”宋连云感叹,“王爷,你还有钱吗?”
主要是能不能保证他的工资和绩效。
“抄了好几家,十分充裕。”沈沧道。
宋连云:“那挺好。”
沈沧望过闪烁的火焰,目光远眺幽黑的山峦:“入夜了。”
宋连云:“王爷要回房去睡觉了?”
沈沧:“可还记得出发前,本王同你说过的话?”
宋连云被问懵了,他一天到晚要跟沈沧说好多话,很难猜沈沧说的是哪一句。
不过沈沧也没有让宋连云和他玩猜一猜的游戏,他直接说道:“发挥你的能耐,替本王探听这艘船上的动静,陛下在船上,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
原来是这话。
“我分内的事情,王爷吩咐我去做就是。”宋连云摸了摸袖子里藏的小家伙们,“要是有不安全的因素,我要怎么做?”
沈沧负手而立,衣袍随着夜风鼓动。
“你若觉得该杀,那便杀。”
宋连云会意,很快就融进了漆黑的夜色里,消失不见。
沈沧在外边吹了许久的风,高福担心给人吹冻着了,来将人给寻了回去。
“高福,京城到京州,要多久?”沈沧问。
高福想了想:“回王爷的话,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明天傍晚便可抵达京州。”
沈沧:“你给高兴递个话,让他准备好陛下明日接见京州官员的服饰。”
高福躬身:“是。”
沈沧有点心烦意乱,他不知自己早早地就带沈沐淮去面对地方上形形色色的官员,是对还是错。
他这个侄子从小就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若非皇兄意外驾崩,十二岁的年纪,本不用面对这么事儿。
可那句“夷三族”总是回荡在沈沧的耳边,沈沧又想,他是不是太小看这个孩子了。
对侄子的心疼和对培养大启帝王的重任交织在一块儿,沈沧有时候也会犹疑。
如今已经登船,他也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反复检查过,却还是不放心,又遣宋连云去暗探,生怕出意外。
沈沧更衣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宋连云悄悄去把这艘船的情况摸了一遍才回房去睡觉,路过沈沧的房间时,就听见沈沧不耐烦翻身的动静。
睡不着吗?
宋连云轻轻敲门:“王爷。”
沈沧心里乱糟糟的,把被子也踢得乱糟糟的,无法入睡,宋连云一敲门,他就起身去给宋连云开了门。
“你这么快就结束了?”沈沧还没有察觉自己在床上耗了多久。
宋连云指着天上的弯月:“王爷,你但凡看看月亮偏移的角度,也不会认为我快。”
他有很仔细地把船上每个角落都走一遍。
沈沧揉了揉眼:“抱歉,是本王太恍惚了。”
“王爷在烦恼什么?”宋连云反手关了房门,“我可以听王爷倾诉。”
沈沧:“你这么热情?”
宋连云义正辞严:“我不是王爷的下属?给王爷分忧是我分内的事情。”
沈沧挑眉,不置可否。
“你十二岁之时,在做什么?”沈沧问道。
虽然得知宋连云来自一个和大启完全不同的地方,也能猜到宋连云以前过得不好,但还从来没有听宋连云自己说过。
“十二岁?”宋连云跟着沈沧回到床边,就在床沿坐下,“十二岁的时候,在跟同龄人打架。”
不管是怎么去到boss手底下的小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最开始都扔一块儿,会有人监督他们,去向同龄人动手。
最开始大家都害怕,没有人敢打人,能做的只有抱住自己,龟缩在某个角落,然而这不是boss想要的,所以训练他们的人,就会开出筹码,只有打赢了的人,才有资格吃饭。
没有挨过饿的小孩子,忍不了饥饿带来的痛苦,更抵挡不了那些花言巧语的引诱,所以总是会有人先动手,只要有人动手了,场面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周围都是小孩子,对于小孩子是用不着拿死亡威胁的,只要饿个两顿就会失去控制力。”宋连云倒进属于沈沧的床,双臂垫在脑后。
沈沧也躺下,他和手臂和宋连云的碰到一起。
“你不像是会主动打人的人。”沈沧说。
宋连云:“是不是也没有分别,即便再不愿意,训练我的人也会有各种方法逼着我愿意。”
甚至只需要轻飘飘地引导一下其他小孩子,就会有小孩子带着恶意,开始故意针对他。
“王爷,我的父母是读书人,原本我应该也会成为一个很有才学的人。”宋连云认真道。
“现在也不晚。”沈沧轻声,“季太傅的课,你不是上得很好?”
宋连云恭维道:“还是得感谢王爷给我这个机会。”
沈沧笑了笑,眉宇间的紧蹙散去不少。
“王爷十二岁时在做什么?”宋连云偏过头,“也和陛下一样?”
“我?我是父皇母后的老来子,世人皆以为老来子就能混日子,我没混上,父皇母后对我要求还是严格的,我不愿习武,便让我在文道上深耕。”沈沧真是怀念曾经无忧无虑的日子。
宋连云懂了,沈沧是学霸,沈沐淮是学渣,难怪沈沧老是因为沈沐淮作业写得不好生气。
“也许我当初还是该跟皇兄一样习武。”沈沧调侃自己,“被人追杀可真是太狼狈了。”
宋连云蓦地望向沈沧,夜里太黑,他看不清沈沧的面容,只是隐隐感觉,沈沧很紧绷。
沈沧在此刻才真正在宋连云的眼里鲜活了起来,不是作为已知的小说里的一个角色,没有任何人设。
他是沈沧,就是独一无二的沈沧。
风吹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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