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没有弄疼你？”
简清离开，与听见异响的阿姨们稍做解释，她们继续前往停车场，关照缓过神后，忙关心道。
“没有。”墨忘摇摇头，看了眼白皙依旧的手腕，有些恍惚，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暖暖的，小太阳，低声呢喃，“她没有用力。”
关照暗暗摇头，真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要闹到这种地步。
简清嘴上说着恨，可是那么激动了手上还是没有用力，还是克制着，没有伤害墨忘，会是不舍得吗，会是的吧，也可能，不是。
关照纠结着，打开车门先挨了一顿爷爷的抱怨。
“关关，小墨，你们磨蹭什么呢，爷爷在车里等得天荒地老，快眼冒金星，坐得没知觉了。”关老爷子抱怨道，侧着身看上到后排的两个孩子。
“抱歉关爷爷，我没收拾妥当，耽误了时间，让您久等了。”墨忘道歉，抢在关照开口之前。
关照看了她一眼，没反驳，大咧咧地盘腿坐，高档的晚礼服皱巴巴，收腿的设计被她岔开的腿撑开，“都是墨忘在磨蹭，爷爷，不关我的事，你要怪怪对人，可别怪我哈，我是无辜滴~”
墨忘默默扯开一旁的毯子，给她盖在腿上，防止走光。
关老爷子看她不成体统的样子就头疼，“你，你能不能好好坐着，学学人家小墨，坐得多优雅，再看看你，你什么坐姿，啊，其他家孩子哪个像你这么坐的。”
关照手动捂耳朵，“啊？啊啊，啊？爷爷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啦！”
“耳朵坏掉了！”
关老爷子：“……”不孝孙女！
“关爷爷，消消气，关姐姐最近在公司都很忙，难得清闲，在家人放松些也是正常的。”墨忘打圆场，余光留意到关照示意的眼神，微笑道，“关姐姐最近对公司很上心，未来肯定能独当一面，和您，和关叔叔一样。”
关照用毯子遮着的脸，嘴角止不住上扬，对对对，就这样，多夸夸她。
“还有救，还有救。”关老爷子听完后用庆幸的语气说，“幸好还有救。”
关照：……额呵呵。
天色已晚，墨忘没有接受关照送进家门的‘护送’，下车后握着行李箱，提着大小包裹，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车驶离，才拎着行李进单元门，上楼。
门锁是密码锁，助理给她发过密码，还贴心地问过入住时间，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考虑到时间不稳定，墨忘没有让助理来帮忙，说自己能行。
墨忘站在电梯门前，望着那个黑掉的面板，再看电梯前摆放着的‘维修中’的黄色警示牌，陷入沉默。
原本应该是能行的。
……如果电梯没有坏的话。
墨忘翻了一下和助理的聊天记录，找到了物业电话，想了解一下电梯什么时候坏的，什么时候能修好，昨天助理帮忙收拾屋子时没说电梯坏了，应该还是好的。
助理给她物业电话时强调过是二十四小时有人在值班，因为交了不菲的物业费，然而事实上，墨忘打了两遍，那边都没有接。
或许只有富人区的物业是最尽责的，因为富人计较起来，要付出的代价是最大的，最坏结果可能物业公司分分钟濒临破产。
墨忘放弃，收好手机，拉着行李箱和包裹到楼梯房。
她居住的那一层不算高也不算低，在七楼。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是联系公司里的员工，这一栋好几层都租下来当公司宿舍，供员工居住，但墨忘不太希望麻烦别人，何况这么晚了。
最近一个方案的敲定让公司上下熬了几个大夜，昨天才敲定最终方案，明天还要早早上班，这会肯定在争分夺秒休息呢。
墨忘否决这个想法，挽起袖子，以防万一，摘掉红水晶收进口袋，才尝试着抬行李箱上楼梯。
一只手握行李箱把手，一只手提着电脑和包裹，鼓足力气，一个用力……
没抬动。
偌大的行李箱没有移动分毫，伫立在原地，周围寂静无声，墨忘瞪着行李箱，莫名脑补到行李箱肆意的嘲笑声，说她不行。
“……”墨忘不信了，她放下电脑和包裹，用两个手握住行李箱的把手，然后用力——
动了一下，很快又回到了原地。
行李箱纹丝不动，墨忘已经红了脸，在喘气。
“噗嗤。”
哪里传来了耳熟的笑声，墨忘回身，看见不知何时出现，正倚在楼梯门上的红裙女子，应该在林宅的女人出现在根本不该来的地方，墨忘难免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嗯……”简清指尖绕着发尾挑染的红，一圈又一圈，笑着说，“实不相瞒，我在跟踪你。”
墨忘沉默，能把跟踪说得如此坦然，可能也就简清一个了吧。
“怎么，不可以？不可以就报警抓我。”简清又说，笑得花枝乱颤，“真是跟对了，不然还看不到你出糗的样子，两个行李箱都提不起来，你真是菜啊。”
墨忘垂眸，她腿上两处划伤已经处理过了，贴着止血胶布，简清现在的身份，其实根本无需她担心，终于迎回亲生女儿的父亲母亲那么宝贝她，会关注到，会关心的。
她收回视线，眉眼流露出几分倦意，低声道，“笑吧，笑够了回去吧。父亲和母亲一直在等着你回家，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找你，好好陪陪他们。”
简清被她的倦意刺伤，凭什么和关照相处就能笑得那么开心，看见她就如此疲惫，她就这么不想看到她，她就这么惹她厌烦。
后脑勺刺痛，简清不耐烦，刺了回去，“不用你指导，我家里的事，也不用你操心。”
“……嗯。以后不会了。”墨忘异常乖顺地应下。
拳头打出去，打在了一软棉花上。
简清一时默然，意识到自己出口的话太伤人，不管怎么样，毕竟墨忘喊了二十三年的父亲母亲，内心想要补救，嘴巴却死犟着不开口。
“回去吧，已经很晚了。”墨忘下了逐客令。
简清放开被蹂躏到松开已成了大波浪的发尾，问她，“你准备在楼梯间过夜？”
墨忘摇头，“没有这个打算。”
简清：“那你准备怎么上去？”
墨忘：“……我拜托关姐姐……”
简清冷脸，“关姐姐关姐姐，叫得可真好听。”
墨忘：“……我和关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简清走到墨忘面前，盯着那双露出几分无措的眼眸，踩着红色高跟鞋的她比墨忘高了半个头，气场拉满，“不是我想的那样，我想什么了？”
墨忘：“你别这样……”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简清不知被哪一个细节刺激到了，突然红了眼眶，压迫感十足的声音也带了颤抖，“我以前什么事情都听你的，你说你在忙不要打扰，我就不打扰你，你说你要出差没办法见面，我就回宿舍等你回来，万事都以你为主，结果你呢？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在我摔伤了腰，躺在医院一动也不能动时，我给你打电话，我求你来看看我，你说了什么？墨忘，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简清字字泣血，跨越时空控诉着当年的恋人，控诉着眼前的前任。
墨忘狼狈地低下头，心痛如绞，她的灵魂跟着她的声音在颤抖。
“你说。你忙，没有时间，你说你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要处理，关系到你以后再公司里的地位，”简清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发哽咽，“你说，我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你的事业比较重要……”
她握住墨忘的肩膀，摸到明显的骨头，怎么也舍不得用力。
明明受伤的人是她，一直承受心爱之人握着刀亲手刺进胸膛的痛苦的是她，可再见面，她却仍然舍不得让她痛。
简清觉得可笑，觉得面前这个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的人可笑，觉得曾经为了她交付一颗真心的自己更加可笑。
她逼着自己，用力握紧了单薄的肩膀，满是苦涩，“墨忘，你到底有没有心？”
墨忘还是沉默着，直到简清松开手，她才轻声说，“回家吧。”
简清霎那间又红了眼，浓厚的失望漫上心头，她扭头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须臾消失在楼梯间，殊不知留在原地的人在她离开后，支撑不住一样倒在地上。
心跳失去控制，忙乱地跳着，还在越跳越快，呼吸变得急促，喘不过气的感觉又找来了。
好难过……好痛……
五脏彷佛要被嚼碎的疼痛，墨忘用尽全身力气服下药丸，躺在原地缓了许久，心跳找回旋律，她才从地上狼狈地坐起来。
汗濡湿了衣裳，发丝也贴在脸颊上，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事实上也差不多，只是她跌入的不是普通的水里，是从名为死亡的水里。
她的眼神漠然，甚至带上一些厌烦，丢掉了手中救命的药瓶，又在片刻后认命地将它拾起。
口袋里的红水晶手串不知什么时候断裂，红色的水晶珠子撒了一地。
墨忘跪在地上，一颗颗地把它们拾起，用手擦拭干净，可是她忘了，手早就脏了啊，怎么擦干净……只会越来越脏。
突然感觉手背滚烫，墨忘低头，看到了手背的湿润。
茫然抬手，摸向脸颊，摸到了一片滚烫的湿润。
墨忘才知道，她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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