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白荔买完零食在楼下转了一圈,看了眼时间,提着两袋零食回到病房,撞见两人笑语盈盈,好奇道:“在看什么呢?”
凑在一起的低垂的两个脑袋整齐扬起,桑奶奶道:“我在给小鲸看你小时候的照片,你之前都没有给她分享过啊?”
桑白荔不否认,转身将零食挨个取出,放进玻璃橱柜。
漫不经心的语气泻出几分随意,她道:“看我现在的模样不就好啦。你给她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她都不一定能认出我。”
她小时候和现在风格变化不少,遑论女大十八变。
桑奶奶横眉,替小鲸匡扶正义,主持公道,道:“谁说的,刚才小鲸还在幼儿园毕业照指出你了呢。”
桑白荔撩起狐狸眸,瞥过来。
漂亮的眼眸像是在询问认证。
沈双鲸解释道:“姐姐很好认,小朋友们里最漂亮的那个小孩儿就是她。”
玉雪可爱,样貌出众,像住在城堡里的高贵公主。
桑奶奶笑道:“你刚才可不止说了这些。”
沈双鲸没吭声,有的话当着当事人的面不好意思复述第二遍。
她眸底微澜,藏在如墨长发间的耳垂氤氲开些绯红,过了几秒道:“好像还说了些夸姐姐的话,不过记不清了。”
桑白荔被勾起兴趣:“记不清了?”
她的嗓音嗓音低磁,透着不经意的色气,撞进耳膜里,令人联想到冬日街头热卖的热红酒,香气浓郁诱惑。
沈双鲸仿若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小白荔:“嗯。”
桑奶奶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感觉这对妻妻在打情骂俏,拆台道:“小鲸说你小时候很可爱,还穿着公主裙,她都没见过你那么穿呢,她很喜欢。”
桑白荔手腕一停。
她合上橱柜门,步伐款款,在离沈双鲸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微一低头,看见手机屏幕上七岁的自己,穿着蓬蓬公主裙,手里牵着爱心气球,站在游乐园门口冲着镜头笑得天真可爱。
傻里傻气的。
她都不想承认这样的黑历史。
可沈双鲸竟然看得滋滋有味。
桑白荔微微眯眸,栗色波浪卷滑至胸前,隐隐含香,勾唇懒洋洋问道:“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啊,和我现在不太像呢。”
桑白荔平时偏向成熟的打扮,大部分时间穿正装,外套是各式的黑西装,里面的v领衬衣每日不同色,知性熟媚,温柔而不失侵略性。
她今天的西装收腰设计,纤袅婀娜的曲线毕露。
内搭了一件鹅黄色定制衬衣,双腿交叠,微屈的腿撩起一截休闲西裤,露出伶仃精致的脚踝。
漫不经心,美不胜收。
没有人能违心说出可爱两个字。
无辜的沈双鲸嗅到淡淡的茶香,摸不着头脑,朝她挤了挤眼睛:姐姐,你怎么忽然茶茶的?
桑白荔红唇弯翘:“你觉得我小时候的模样更好?”
完全没有接收她信号的意思。
笑面妖丽,但是沈双鲸却感受到危险的寒气,视野里在栗色卷发里若隐若现的珍珠缀单钻耳饰闪过一丝耀眼锋芒。
很好理解。
沈双鲸也不喜欢别人说她现在没有以前漂亮。
将心比心。
沈双鲸心领神会,情真意切地告白:“怎么会呢,我最喜欢姐姐现在的模样了,肤白貌美,成熟漂亮,气质脱俗,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
除了最后一句,前面的话没掺半点水分,美女老板漂亮好看爱看。
桑白荔玉手撑着下巴,心头泛起一丝愉悦,笑:“这不会是在背诵成语字典吧?”
沈双鲸厚脸皮道:“这是成语字典里的词吗?天地可鉴,这都是我看着姐姐的容貌想到的。”
桑白荔看着她,不肯放过道:“是成语字典里的。”
沈双鲸:“奇怪了,我都是发自内心说的,可能是成语字典剽窃我的创意吧。”
桑白荔唇边犹挂着笑意,听小朋友讲情话太有意思了。
浓长卷翘的睫毛煽动下,她问:“那岂不要是维权?”
沈双鲸煞有其事点头,道:“维权,必须维权,出版社给我打钱。”
不切实际的话自然让桑白荔弯了双眸,她恭维道:“什么都难不倒你。”
沈双鲸双手叉腰骄傲道:“因为我是嘴巴上的巨人。”
没有牛不敢吹的。
一旁的桑奶奶在旁边听着唇角没有降下来过。
“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桑奶奶眉眼弯弯道:“我早就说,你们这婚都结了,还在热恋期呢。甜甜蜜蜜的,听得奶奶牙酸。”
桑白荔一下就听出“热恋期”是她们刚才聊的话题:“我们会多来看你。”
她的眸光掠过沈双鲸,寻找认同,四目相对,却在对方的眼里擒住一抹心虚。
好像拆家证据确凿却假装无辜的小狗,眼眸很清澈,但是偷感很重。
自以为隐蔽,实则避开眼的过程都被捕捉了。
桑白荔:“?”
小狗没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会儿,闯了什么祸?
感情经历匮乏,桑白荔由热恋期想不到祸根,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去多想。
沈双鲸的脑海里却反射性跳出一个接一个的关键字。
通过热恋期想到自己手上的红痕,想到红痕就想到桑奶奶的促狭,想到促狭就想到了出了趟门回来不清白的桑白荔。
……变成了桑黑荔。
可能桑白荔都没想过,好心收养小猫,还要替小猫背黑锅吧。
平白添了一笔风流债。
沈双鲸不是没有尽心替老板解释,而是桑奶奶觉得她的解释是在骗老人,坚信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借口,她们这一代就是用无辜的小猫咪来遮遮掩掩的害羞年轻人。
桑奶奶道,小猫咪做错了什么呢?不用害羞,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多么美丽的误会,小猫咪错就错在不会开口讲话。
害羞的年轻人沈双鲸哑口无言,在桑奶奶笃定的目光下,她沉默了,在心里为桑白荔鞠了一把同情泪。
还好她不在场。
不在等于不知道,不知道等于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吧。
她什么都不知道。
桑奶奶并非故意调侃,没揪着不放,转头聊起别的,聊着聊着聊到桑白荔外甥女小菜。
桑奶奶道:“小绾下周要带小菜去玻国玩。”
沈双鲸先是附和“真好”,旋即想到问题:“她还没上学吗?”
桑奶奶温声,道:“小学二年级了。”
小学二年级现在应该开学了吧。
沈双鲸疑惑道:“下周她不用上课嘛?”
桑奶奶道:“小绾给她请假了,小学生落下一周课不要紧,趁小时候有时间多出去玩涨涨见识,长大了就不一定有空了。”
沈双鲸薄唇微张,三观有被刷新。
桑奶奶和小菜家长都好开明。
但对于小朋友而言,童年的记忆是不同色彩的风景,一定会很幸福吧。
话题延伸,桑奶奶开始回忆小菜上幼儿园时候的趣事,有段时间小菜父母出国旅游,桑奶奶去沪省探望亲戚,是桑白荔帮忙照顾小菜的。
沈双鲸对忽然展开的育儿经验听得一头雾水,桑奶奶口中的名字也都不认识,安静听着她们聊天,拆开桑白荔递给她的旺仔牛奶。
桑奶奶道:“后来小绾来接小菜,小菜胖了一圈。小囡真的很擅长照顾人。”
沈双鲸低头吸了口旺仔牛奶,姐姐是很会照顾人。
她插不上话,但是不无聊,也不觉得被冷落,听她们聊起没听过的事也挺有意思的,但是心底莫名空荡荡的,还有一点羡慕。
她在桑白荔和桑奶奶的身上看到了亲情的具象化。
因为彼此血缘相通,不需要肢体和语言,爱就传递了。
属于健康温馨的家人的关系。
离她如此近,又好像远在天涯。
沈双鲸亲情缘浅,一世是孤儿,一世有吸血虫养父母却不爱她,就显得分外孤单。
好像无论在哪个世界上,她都孤身一人,成为任何人的过客,而不是重要的无可替代。
酸酸涩涩漫无边际地想着,视线里多出洁白的手背。
桑白荔背对着她和桑奶奶讲话,手却伸在她面前。
一回生二回熟,沈双鲸娴熟地将手伸过去,让桑白荔牵她。
手心张开,掉落在沈双鲸手里的却是一颗椰子糖。
沈双鲸愣住,舌根略苦。
一切情绪在日光灯下都无所遁逃。
桑白荔回眸看她一眼,眼中盛满流动的光,柔声道:“吃吧。”
沈双鲸鼻尖酸涩,握紧手心里的糖。
椰子糖在她的心里是被赋予特殊意义的。
是她做得好的奖励,鼓励,表扬。
桑白荔无意地选了椰子糖给她,这颗糖却如千斤重,坠在她的心底,打碎她给自己的心安装的密不透风的保护罩,让一切情绪都涌出去。
沈双鲸不念旧,不过她拥有的太少了,一点甜都会记很久。所以看见一颗与回忆有关的糖,尽管吃过的次数少之又少,每一颗都封存成了她的独家记忆。
今天这一颗,也会被她记住,变成这颗糖回忆的一部分。
直到出了门,她的手心还握着这颗糖,没有吃,糖纸皱皱巴巴的,她冲着路过的护士扬起笑,带着别人看得出来的开心和看不出来的炫耀。
她收到了一颗糖,记忆里的糖。
值得纪念。
不知道最后桑白荔和桑奶奶在里面单独聊了什么,等了七八分钟,沈双鲸等到桑白荔出来。
桑白荔看见她手心里的糖:“还没吃?”
沈双鲸:“没有,舍不得吃。”
桑白荔从拎着的编织袋里找出一包:“吃吧,我买了三包。”
沈双鲸:“???”
幻想被打破,手心里的这枚椰子糖,一下子就不独一无二起来。
贬值了。
沈双鲸沉重地为椰子糖和自己的得意忘形默哀了一秒。
桑白荔道:“你发烧那晚,嘴里振振有词要吃椰子糖,今天看见有卖的,我就买了些。”
记忆碎片至今鲜活。
发烧发到说胡话的女生泪眼朦胧,吃不到椰子糖就不肯吃药,搂着自己的腰软声叫奶奶。
前来看诊的私人医生想笑不敢笑,低声道:“这个点哪有卖椰子糖的呢,如果不吃药的话,只能打屁股针了。”
晕陶陶的女生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乖巧吃药,桑白荔却认真地思考了家里有没有可能天降椰子糖,但是找了一遍厨房,连调味的白糖都没有。
回到卧室,女生闭着眼睛,已经抱着薄被睡着了。脸颊白里透粉,睫毛根根分明。
“所以……是为我买的?”
沈双鲸低眸望着手心里的糖,桑白荔看不清她的表情。
“都是你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沈双鲸想要的是一点被人在意,桑白荔如她所愿,慷慨给予了她比一点还多很多的在意。
没吃到糖,嘴巴已经觉得甜。
眼睫沾染了湿润,心情像被淋过雨,潮湿温暖,因为雨让自己淋湿,本该生出讨厌的情绪,但却觉得轻盈松快,因为浮尘都被洗刷。
沈双鲸拆开糖纸,将椰子糖含在嘴里。
甜味迸开。
她曾经赚了钱,有了底气去买椰子糖,尝到嘴里的却没有记忆里的甜。
她以为是她长大了,不爱吃糖了。
但口里的糖工业糖精味儿十足,甜意浓郁,与老院长给的糖的味道,别无不同。
既然口味没有变,自己一直渴望的大概不是糖,而是会有给自己买糖的人吧。
她一直以来想要的,都是一份偏爱,关注,和一道注视在她身上的目光。
桑白荔太好,沈双鲸反而清醒,桑白荔的好是教养是礼貌,与生俱来的拥有善意,风情万种,可以迷倒万千男女。这样的人最有迷惑性,对谁都会如此,所以她不会因为这些温柔的举动而爱上对方。
她只要一颗给自己的糖就够了。
心怀感激地发出一张好人卡。
糖好、老板也好!
心情和嘴巴里都是甜滋滋的,揩了下眼角的濡湿,含着糖,沈双鲸道:“放家里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了。”
桑白荔薄白的眼皮轻抬,拒绝道:“我不爱吃糖,你可以慢慢吃。”
沈双鲸贷款苦恼:“我会吃腻的。”
桑白荔细密眼睫下飞过点笑:“吃腻了给你买别的。”
“别的……”沈双鲸委婉道:“我不一定会喜欢吃。”
桑白荔漫不经心道:世界上那么多口味的糖,都尝一尝,总还会有你喜欢的。”
沈双鲸觉得自己不能再聊了,嘴巴里的甜味要爆炸掉。
她的眼眸里浸染着浓深笑色,睫毛因为濡湿而更加浓密动人:“对了,最后奶奶找你说了什么,与我有关吗?”
桑白荔:“有。”
沈双鲸把糖顶在舌尖,光照下的瓜子脸白如凝脂,精致清丽,每一寸都无可挑剔。
口舌甜津津的,她说话含糊不清:“森么?”
桑白荔抬起指尖,摁住电梯下行键。
黑蓝色的狐狸眸像是剪影了一湖春水,红唇上扬,似笑非笑。
她道:“她批评教育我。让我晚上控制力度,你是演员,不要总在你身上明显的地方留下抓痕,影响不好。”
沈双鲸:“……”
该来的还是来了。
桑白荔拉起她的手,贝甲滑过上面的红痕,似在盯着证据:“奶奶还说,纵欲伤身,夜间活动要健康适度。”
沈双鲸:“…………”
单独听这一句话,没有任何问题,还很有道理。
桑白荔唇线轻挑,嗓音压不住的慵懒滋味:“沈小鲸,怎么回事?听说我喜欢缠着你,夜夜笙歌,很是激烈?”
沈双鲸:“………………”
这个真没聊!
沈双鲸:“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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