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结束的烟火
很累、很辛苦, 是喘不过气的感觉——
那些人难缠极了,总是有各种要求,好不容易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接下来又要为了烟火大会的顺利进行,而帮忙处理一些零碎的琐事。
简直就像是一个干粗活的人一样,西格玛这样想着。他觉得有些累了,但一有人喊他也会马上扬起笑脸过去。
真是的……他不是只要让提供烟花的两位供应商和解就好了吗?为什么莫名其妙在这里帮上忙了啊!
西格玛挠着头有些不解,但路过的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辛苦后”,他又没那么累了。
“是的,我会努力的。”
中岛敦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一个人的西格玛任务就更多了。他抱着一个箱子准备去另一个地方, 但沉甸甸的箱子十分费力才勉强搬起来。
“需要帮忙吗?”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您看着很累哦, 需要帮忙吗。”
西格玛探头看去,金色短发的少年穿着短袖和短裤,脖子上还背了一个草帽。他笑眯眯着, 看着是很好相处的。
不过出于以前的经历, 西格玛还是下意识拒绝了:“不用了, 我自己就可以了。”
以前身为赌场经理时,手下需要他的指挥和命令。所以他自己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遇到了困难也不能找人帮助。
他早就习惯一个人处理困难了,但手上一空的同时,西格玛还是感觉胸口被轻轻撞了下。
走上前的粉发少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来, 他很热情道:“这里还有很多箱子要搬运吧, 你看着也很辛苦了,稍微休息一下怎么样?而且再不快点的话, 就要错过晚上的夜市了。”
“是啊。”贤治也点头认可,“所以让我们来帮你吧。”
箱子沉甸甸的有些份量,不过对虎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他一手一个箱子,同时侧头问了句:“对了,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看着点那个孩子?他的家长马上过来。”
顺着粉发少年的话,西格玛扭头看去。他先是注意到有些眼熟的银狼,然后这才看到那个穿着浅绿色和服的孩子。
黑色头发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个棒棒糖,一手拽着银狼的毛发,一边眯眼看着他。
在短暂的愣神后,西格玛擦了擦手上的灰走了过去。
他蹲在孩子面前,本来想询问这个孩子有没有需要的东西,但一开口又莫名其妙变成了:“你和我认识的一位朋友很像。”
说完西格玛又反应过来,他轻笑一声:“说这些你可能也听不懂吧,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不过能麻烦你和我在这里等一下吗。”
〖乱步〗仔细看着面前的人,发现他没有认出自己后“哦”了一声。
西格玛就那样蹲着,一边休息的同时,一边等着这个孩子的家长。
两人没有等很久,一只风风火火跑来的熊猫,惹来不少人的注视。
“虎杖那个家伙去了哪里啊!”钉崎骂骂咧咧的开口,“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和我们说一句,午饭就不带他好了。”
“等、等等。”西格玛无法确定来的可疑人员,是不是身边孩子的家长,他看着那只熊猫有些警惕道,“二位是?”
他的问题刚问出口,熊猫就已经将一脸开心的孩子抱了起来。
看样子确实是认识的。
被熊猫抱着的〖乱步〗伸出手指了指,钉崎很快会意:“哦?是乱步的朋友啊。”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西格玛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觉得这个孩子十分的眼熟。
而钉崎直接大手一挥,十分随意道:“那你也一起来吧,快到午饭时间了。”
说着她又恶狠狠的一手握紧成拳:“至于虎杖的话,就不喊他好了!”
西格玛本来打算解释一声,但那个熊猫却从背后推着他,嘴里说着“快点快点”的话。
熊猫会说话?不、不对,不会说话才奇怪吧。西格玛被吓了一跳,可能是因为外表看着太逼真的原因,他居然下意识以为那只熊猫是活的。
现在仔细一想,大概是有人扮演的玩偶吧。
————
在等待午饭开始之前,找点乐子消遣就成为了目前的当务之急。
有人提议下棋打牌,但来了几轮后又都无聊的放弃了。
泡好的茶热气腾腾的,大厅的沙发上几人分散坐着。
乱步可以看出五条悟有话要说,但是坐在对面的社长一直不着痕迹地看着他们。
五条悟清了清嗓子,并没有打算当着人家长的面将人“带坏”。
与谢野和硝子确实有不少共同话题,两人很快便熟络起来,就怎么治疗患者,互相交流起经验。
而出乎意料的,国木田和那位夜蛾校长很合得来,前者自觉应该妥帖的照顾客人,所以事事俱到。
随着一声“我们回来了!”,原本分散的大家也渐渐聚拢。
大家都看到了随钉崎回来的生面孔,而被数双眼睛盯着的西格玛,有些紧张的环视一圈。
他找到了一个眼熟的人,于是顿时松了口气:“我是西格玛,请多指教。”
“西格玛君,很努力哦。”与谢野开口说道,她抬手指了指脸的位置,“辛苦了,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
西格玛顺着提示擦了擦脸,然后这才发现脸上蹭到了不少灰。
不止是脸上,白色的衣服上也蹭到不少污渍。
他正有些窘迫的用手背擦着脸时,面前突然递来一块手帕。
沉默的少女递上手帕,并且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镜花……”西格玛喊了一声,接过的同时说了声,“谢谢。”
半响他才想起来询问:“敦君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镜花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用等他,他赶不回来。”
“哦哦。”
得空的西格玛终于有时间仔细打量其他人,在大厅有很多人,大家看着都是认识的,不过有几位似乎并不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气氛很和谐,不时有哈哈的笑声响起。
而他所关注的那个人,正坐在沙发中间的位置,身边围了不少其他人。
察觉到投来的注视,原本正在和身边人说话的乱步抬头看去。不过他刚抬头,那个人就欲盖弥彰地别开视线。
——
午饭后大家约着要去逛逛庙会,对于这种人多且拥挤的地方,乱步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只对摊位上几家点心感兴趣,所以在拜托其他人帮忙捎带后,就留在了餐厅。
伏黑本来也想留下,但其他人却推搡着将他一起带走。
大厅一下子就空了下来,空了的茶杯被再次倒满。
乱步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社长觉得,西格玛怎么样。”
坐在对面的社长喝了口茶,在他回答前另一个声音吐槽道。
“是一个很呆的人。”〖乱步〗评价道,“和阿敦很像,所以他们应该会很有默契吧。”
福泽自然知道西格玛的真实身份,但是他也只是将后者当作普通人来看待。
特殊的异能也好,不同寻常的身份也罢,在武装侦探社这个异能者齐聚的地方,这些都算不上特殊。
如果硬要说另眼相看的原因,那大概就只有一点,那就是推荐他入社的人是乱步。
按照乱步的性格,他不感兴趣的事情根本就不会过多关注。
“那这次的入社测试,西格玛算是通过了吗。”乱步撑着下巴,嘴角带着微笑,“毕竟是我推荐入社的,稍微上心一点也很正常吧。”
面前的人在明知故问,不过福泽只是放下杯子,在思考过后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次的入社测试也十分全面,因为所谓的两家烟花供应商并不只是贩卖烟花而已。仔细调查的话,就能知道这次的矛盾,是因为暗地里的、见不得光的一些交易冲突。
而为了解决这件事,西格玛用到了自己的异能,获取一些隐秘的情报。并且用伤害最小的方法,让两边满意的同时,又完成自己的任务。
就西格玛自身的能力而言,他很优秀、也足以加入侦探社。而之后特地安排的那些杂物活,也在考验他耐心的前提下,看看他是否会选择向其他人求助。
不出乱步的预料,西格玛并没有向其他人求助,对于突然失踪的中岛敦也没有特地去寻找。
他好像更习惯一个人面对任何困难,但在侦探社从来就不存在什么“一个人”。
侦探社多是以两两组队的方式接取任务,既不会出现孤立无援的情况,又能更加轻松。
不过对国木田而言,给他安排的搭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还增加了他的工作量。
——
随着黄昏的到来,路上的行人也加快了步伐。
大家都十分期待夜晚的烟花,于是呼朋引伴的想要早早去占个好位置。
黄昏气温降了下来,密不透风的人群里也掀起一阵微风来。
乱步放缓步子走在路上,他特地挑了一条没什么人走的小路,远远地可以看到街道上明明暗暗的灯光。
银狼走在路的一侧,他时不时扭头看向慢吞吞走着的另一个人,所以乱步也配合着停了下来。
似乎是没有休息好,中岛敦不断打着哈欠,他揉了揉鼻梁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得太慢。但是跑两步后,他身上的浴衣又从领口散开。
白发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扯了扯领口:“抱歉,等我花了很多时间吧,我们快去和大家汇合好了!”
他又走了两步,松松垮垮的浴衣好像下一刻就要散掉。
乱步盯了片刻,随后轻叹一声上前,他伸出手拉过中岛敦的腰带,然后绑了个没那么美观的死结。
这下结实了,就是那个死结凸起显得有些累赘。
中岛敦松了口气,说了声:“太好了,谢谢。”
两人是最慢的那批,早在入夜前就有人去占位置了。不过既然不用愁没好位置,那么就不用着急赶过去。
两人汇入人群,从街道一侧走入摆满摊子的街道。
周围很热闹、声音也很吵杂,中岛敦习以为常的快走两步,然后在前面带路的同时,又搜罗着附近有没有好吃的。
后来他看到一个贩卖糖葫芦的摊子,然后对乱步说了句在原地等等后,又挤过人群去买了两根糖葫芦。
这两根糖葫芦都塞到了乱步手里,中岛敦笑笑解释道:“总感觉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吃点甜的话,会不会开心一点。”
“太酸了。”乱步嘟囔一声,分了一根给中岛敦,“不过我没有不开心。”
他只是出神地在想着事情,所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中岛敦没有争论,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吗。”
咬开糖葫芦脆脆的外衣,先入口是融化在舌尖的甜意,但咬到里面又是酸涩的感觉。
酸涩的感觉完全盖过那点甜腻的感觉,中和口感的同时又难以忽略山楂酸甜的口感。
不过总体来说,是甜的。
远远的就看到草坪上分散站着的几人,不过隔得很远也能听到一些争执声。
原来这块观赏烟花的最佳位置,不仅仅被武装侦探社发现,而另一队争论的人十分眼熟。
而一细看,乱步就对上一张有些不耐烦的脸。
是中也,他“啧”了一声压低帽檐,似乎正在和太宰争论什么。
但是对上视线后,中也的表情便有了变化。
“嘛嘛,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看好啦。”虎杖悠仁站在中间,充当着和事佬,“中也先生也请你多多指教了!”
因为有过几面之缘,所以虎杖对中原中也有点印象。
而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中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很大的一块草坪容纳所有人也不是问题,所以对着中也点了点头后,乱步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河边的堤坝和平地很空旷,与谢野和直美几个女孩便带来了野餐布,然后将带来的零食和饮料摆好。
虽然没有划分明显的分割线,但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但是这个屏障很快就被打破了,带着〖乱步〗到处乱窜的虎杖和熊猫几人,借着认识中也的原因,在两边蹭吃蹭喝。
而随着有人来回走动,这无形的隔阂便消失不见。
港口mafia的干部尾崎红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站在镜花身边,十分自然地上手替后者整理浴衣的衣领。
然后又拿出发簪,将镜花的长发尽数盘起。
也不知道是谁端来了红酒,在太宰一句“这可是难得的好酒”后,一众都兴致勃勃地想要尝尝。
作为老师的夜蛾正道板着脸拒绝了未成年饮酒,不过在看到乱步手中被倒了半满的酒时,他一时语塞又自然而然的说了句。
“不要喝太多。”
乱步举起酒杯,他眨了眨眼说道:“只是饮料而已。”
本来虎杖揣着酒瓶过来时确实给他倒了一杯,不过那杯酒此时正在社长手中。
杯子里的红酒晃悠,离近了就能闻到属于酒特殊的气味。西格玛愣愣看着酒杯,周围热闹的声音让他有些不习惯。
但很快一只手主动揽着他的肩膀,凑过来的笑脸意有所指道:“西格玛应该也成年了吧?难道也不能喝酒?”
太宰治上下看了眼:“哎呀,还是说单喝酒很没意思呢。”
“不是。”接话的人从另一边凑过来,“很明显这种情况,就应该举杯干杯啊。”
五条悟从另一边搭上西格玛的肩膀,他晃悠着酒杯,明明是优雅的动作,但其实酒杯里倒的也是饮料。
被一左一右“压迫”的西格玛顿感压力,他抖了抖肩膀依旧被按在原地。
而这时漆黑的夜空随着一声“咻”地尖锐声音后,“啪”地一下绽开鲜明的颜色。
紧接着天空上接二连三的亮起点点火星,有些震耳的响声后,烟花在宽敞的天空盛放。
众人顿时齐齐抬头看去,随着一些感叹声,夜晚的烟花秀正式开始。
乱步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而他身边的中岛敦十分自然地就将杯子满上。
“我觉得波子汽水还是用瓶子喝比较好。”乱步说了声,“没必要特地倒出来。”
耳边炸响的烟花让中岛敦听不太清,所以他侧耳“嗯?”了一句,然后他看到面前人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来。
烟火光芒的照耀下,面前人摇了摇头后露出一个少有的释怀笑容。
“算了。”乱步闭了闭眼睛,“烟花、很漂亮。”
“是的。”一个声音回答道,“很漂亮的烟花。”
借着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阿敦光明正大的从影子里冒了出来。他站在乱步身边,甚至可以不用侧头去看,就能熟练地回答乱步的话。
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中岛敦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而是顺着那声终于听清楚的话回答道:“烟花确实很漂亮。”
而随着夜渐深,一年一度的烟火大会也告一段落。
侦探社的众人有些意犹未尽,但都在烟花响声结束、路边灯光亮起的时候,默契地举杯。
其中以社长为先,银发的男人举起手中的酒杯,略微颔首后说道:“恭喜你通过了入社测试,欢迎加入侦探社西格玛。”
乱步也以饮料代酒,举杯的同时说道:“欢迎加入侦探社。”
被一众注视着的西格玛前所未有的紧张,但围成一圈的人纷纷满脸笑容的庆祝。
大家一同举杯,齐声庆贺道。
“欢迎加入侦探社。”
而学着侦探社众人的样子,虎杖等人也有样学样的举起杯子:“恭喜。”
借着夜色的遮掩,西格玛擦了擦眼尾,他扬起一个笑容来:“接下来的话、请大家多多指教——”
——
热闹结束后,散场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冷清。
因为是大晚上的原因,大家也都下意识放轻动作,将草坪上收拾好后就准备离开。
而等有人注意到回去路上,一行人里少了几个人时,他们已经走出了一段路。
“没关系。”走在前面的太宰治双手插在口袋里,十分随意道,“社长也在的吧,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听到这样的解释其他人也放下心来,而虎杖也扭头看了眼,说了句:“五条老师也不在诶。”
回答他的是真希,她摆了摆手说道:“那么大的人了,已经不会走丢了。”
“好像也是。”虎杖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个孩子呢?他刚刚在一边睡着了,然后有人抱他回去吗。”
“当然有。”硝子有注意到,“是那个白色头发的、好像是敦君吧?”
与谢野听到这句话,然后视线一转:“阿敦?你的手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哦。”
走在镜花身边的中岛敦身体一僵,他干巴巴地笑着,然后顺着话解释:“是的,社长抱走他了。”
而此时被抱走的孩子,正一脸困倦地揉着眼睛。
〖乱步〗错过了大半的烟花秀,不过他困得很,也不在意这些。
他只是扭头看向身边的人,然后说道:“你自己也不确定这种方法能不能回去吧?”
发现身边的人醒了后,乱步及时地伸手“嘘”了声。
不过两人悄咪咪的谈话,依旧没有逃过身边人的耳朵。
“如果很危险的话,为什么不一直留在这里。”五条悟靠着树干,他摘下墨镜说道,“如果连你也没有把握的事情,那一定有很大的风险。”
“不要冒险。”
“没有冒险。”乱步对上那双眼睛,想起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只是人总应该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
五条悟沉默了很久,他大概猜到一点,但是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他只是叹息一声说道:“所以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们是认识的吧。”
从初见、认识到现在,五条悟总算是能确定,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不是错觉。
他总觉得,自己和乱步应该是“认识的”。
乱步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但这句不算挽留的挽留,也没有让他改变想法。
又等了许久,或者说只是片刻,回来的人从路的那边走了过来。
福泽走的很慢,他在思考也在犹豫,但是对上那双绿色的眼睛时,他又深吸一口气选择了信任。
从口袋里拿出的书页被折了几折,上面有一页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但是背面是完全空白的。
书页落在手心的时候,乱步已经想好了要在上面写些什么了。
不过他表面还是故作轻松,说着:“书页这么容易就能得到,那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这句话说得随意,但是大家都明白这个几率大概为“零”。
〖乱步〗看着另一个自己的背影,他没有挽留的想法,也没有说些保重的话。他只是扭头看向一直安静的银狼,说了句对其他人来说毫无头绪的话。
“是社长的话,一定能明白我的想法的。”
银狼没有回答,漆黑的夜里、他如同影子那般安静。
第112章 久别又重逢
时间大概是这一片漆黑中最不值一提的存在, 在影子的世界里,一切久久没有变化。
在那页书页上写下〖一切回到原来位置〗后,乱步其实也是没有把握的。
他并不知道这样能否回去, 甚至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都无人能解释。
到现在只能如法炮制的重现当初发生的事情,并且暗自祈祷能够顺利。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数月,但对乱步而言好像过去了很久。
在身体沉入影子的世界后,他缓缓闭上眼睛失去了意识。
身体也好、灵魂也好,在虚无又漫长的等待里,沉到了更深的地方。
而在那里乱步见到了【书】,为什么那样笃定是【书】呢?大概是因为在一片黑色的世界里,只有那本书在不断翻动的同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书页闪着柔和的光芒, 它自动翻阅着、首尾相连,像悬浮在半空的无封皮的书卷。
恍惚间书变得巨大, 翻动的书页如同塌下来的半边天空,哗啦的细微响声也被数倍放大。
但抬手触碰时,亮着光的书又安静下来, 它静静悬浮在半空, 恢复了正常书本的大小。
于是乱步便确定, 传闻中的【书】大概没有具体的外形,而他现在也并不能真实接触到它。
就好像无形融入意识之中那般, 无处不在又无法真的触摸到。
所以他放弃了伸手触碰的想法,只是转动眼睛去观察上面的字迹。
【书】上有很多字,白纸黑字看着十分明显, 字迹飘逸、字体不断活动着, 但一细看又能捕捉到一些熟悉的字眼。
乱步抬起头,他看着再次变大要将人盖住的书页, 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那些都是【异能】,是曾经存在于横滨的【异能】。
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异能】从横滨上消失,连带着异能的持有者也消失不见。
他们、都被困在了这里——
书页翻动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于是心也跟着平静,乱步明白这些消息大概是书想向他传达的,但不等他再多看两眼,那种身体一重的感觉又让他被拽回现实的世界。
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对乱步而言只过去了几秒、几分钟,慢半拍的五感迟钝地回归身体,于是鼻腔顿时呛进刺鼻的气味。
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乱步低头看了眼发现他还穿着那身浅绿色的浴衣。
头发长到胸口底下的位置,这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到的长度。
这也让乱步明白,为什么他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觉得十分疲惫。
在影子里沉睡时他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进食,时间虽然压缩到极致,但也并不是完全静止。
而长期没有活动的情况下,身体便会觉得无力。
头发底下的眼睛僵硬地转动,一声沉沉的叹息后,本就昏暗的房子里,淤积的黑色连成一片。
在落满灰尘的走廊上有一道新鲜的血迹,血迹向另一个方向蔓延,留下一道拖拽的痕迹。
血腥味混杂着不妙的气息,不免让人皱起眉来。乱步侧头看向身后,随后从善如流的出声:“阿敦。”
有东西从黑色的影子里冒了出来,紧接着是长长通道那端尖锐的喊声。
“美美子!”
少女声音中染上焦急和绝望,但她还是高举起手中的手机,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
会死……绝对会死的,菜菜子咬紧了下唇,看着面前咒灵庞大的身躯,眼中满是绝望。
她紧紧抱着受伤倒下的美美子,有些顾不上被一拳砸出去的人。
废墟里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人,他身上的衣服被血染红大片。
她们本来的任务,是祓除一只预测是二级的咒灵,虽然有些棘手,但是他们三个配合也能处理。
而在本来都要成功将咒灵祓除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光芒过后,那咒灵居然原地膨胀,咒力增幅的同时,体型也变得更加强大。
它就那样眼睁睁地变强了,事情失去控制后,它又发狂一般开始破坏身边的东西。
要跑、留下来的话也毫无胜算,要去寻找救援,哪怕要先舍弃同伴。
菜菜子内心纠结,但听着禅院惠那声“快走!”后,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带着美美子转身就跑。
留下来的话会都死的,但是她们也没能成功跑出这栋废弃的大楼。
恐怖的咒力反应开始蔓延,一时之间她们都感觉浑身一颤,然后阴冷的气息从后背攀上。
是惠召唤了什么?是他使用了那个杀手锏,召唤了能够同归于尽的式神……
菜菜子反应过来,她心底一惊的同时又觉得害怕,但没有反应时间,解决完眼前“敌人”后,那只无法被调伏的式神又开始扩大范围。
那庞大的身躯、伸展的四肢,是十种影式神之中从未被调伏过的魔虚罗。
它没有自我意识,只知道一味的破坏。而它的存在远比刚刚那个咒灵,让人觉得绝望和窒息。
握紧成拳的手挥了过来,但在命中前却诡异地停在半空。随后面前庞大的身躯像融化的水,轻易地化作一滩然后消失不见。
漆黑的走廊那端,响起了慢悠悠的脚步声。那个清脆的声响,是木屐踩过地板的声音,而且似乎因为抬脚的幅度很小,所以有些拖拖拉拉的。
菜菜子屏住呼吸看去,一个留着过长头发的怪人便这样出现在面前。
穿着浅色和服、留着过长的黑色头发,乍一看像是这栋大楼死的很冤的怨灵。
但下一秒那个人就开口了,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可能是把你们当成了攻击对象,没事吧。”乱步说两句便停了下来,他抬手召唤円鹿,“你的伤势不重,等回去再处理吧。”
原本受伤昏迷的美美子,在下一秒便恢复清醒过来。
而看着那只円鹿,觉得眼熟的菜菜子内心泛起波澜。
重伤濒死的黑发少年也被带了过来,虽然他身上的伤已经治疗了,但因为咒力的消耗过度,他依旧陷入昏迷当中。
菜菜子姐妹两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她们看着抱着禅院惠的白发少年,对视一眼后又默契地点头。
而耸了耸肩膀后,乱步只是径直往门口走去。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随着咒灵被祓除,外面布下的帐也消失不见。
外面的太阳很大,刚好能晒晒身上阴冷潮湿的感觉。一阵风吹过,好像将身上的腐朽气味都吹散些许。
“天气真好。”乱步半闭着眼睛,看到了从路口急匆匆赶来的人。
“你们两个没事吧?”赶来的人急切询问,“我收到求救消息,是遇到了困难吗?”
见到熟悉的面孔,菜菜子两人一下子就卸下了紧绷的情绪,她们快步走到米格尔身边,然后都摇了摇头。
米格尔看到了昏迷被抱着的少年,他面色一凝的同时说道:“这位……先生你好,感谢您对我们几位后辈的救助,你是咒术师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我们回去暂作休整,也好让我们好好感谢一下你。”
面前的人头发遮住了脸,一身有些破旧的和服,从领口能分出是男款。
这副有些狼狈的样子,看着很想要休整一下。
而且看菜菜子两人奇怪的表情,米格尔判断眼前的人应该不是咒术师。那么刚好,来自盘星教的他深信,他们的教主会大方的接纳每一个友好的人。
乱步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然后又突然的坐下。
也顾不上地上的脏乱,他就那样顶着面前人奇怪的注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阿敦有些犹豫,他将怀里的人扛在肩膀上,空出一只手示意自己可以。
而在这一片沉默中,从米格尔身边冒出来的咒灵突然有了反应。
它像是沸腾的水那般,发出了尖锐的声音。见状米格尔有些意外,他伸手掐住不过巴掌大的咒灵,纳闷道:“出现故障了?”
菜菜子摇了摇头,她意有所指道:“是夏油大人,他马上就要过来了。”
这个低级咒灵没有什么进攻手段,也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它能被夏油杰大人收服,也只是因为有“联系”的功能。
所以米格尔猜测是因为这次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所以那位大人很担心。
而就像是菜菜子所说的那般,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能够飞天的咒灵便以极快的速度从空中靠近。
随着砰的一声,巨大的落地声响后,从惊飞的烟尘里快步走来一个身影。
黑色的长发散开一半,另一半挽起扎了个丸子,身穿五条袈裟的男人抿着唇,他神色凝重地快步靠近。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乱步却感觉过去了很久,他好像睡了一觉,但是砰的一声巨响又将他吵醒。
“夏油大人。”
听到熟悉的名字他终于有了些精神,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乱步撑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先面前人一步,在夏油杰一脸紧张的注视下伸出手。
“啪”地一声轻响,乱步郑重其事地捧着杰的脸颊。温热的肌肤是柔软的,用手使劲地蹭额头也没有出现缝合线的纹路。
确定货正价实后,乱步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他吐槽一句:“缝合线什么的……坚决不要。”
而这一松口气就好像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乱步干脆将手一伸,十分直接道:“走不动了,背我。”
“这、这……”米格尔有些表情复杂,“这不好吧。”
话刚说完,他那位脾气不错的教主就答应了。
“好。”
夏油杰低垂下头,他握着面前人的手,在询问更多之前,先是叹息一声。
袖子底下的手很纤细,没有半点肌肉,也使不上力气。背在身后时也轻飘飘的,没有半点负重的感觉。
被背着的人也不老实,一边指手画脚一边把脸埋在臂弯里。
米格尔看到这幕有些难以保持冷静,在他的印象里,夏油大人虽然总是满脸笑容,脾气也不错,但是实则是很有距离的人。
这样亲密而纵容的举动,是他跟夏油杰的几年里第一次见。
对此菜菜子并没有很意外,她只是从自己有些模糊的记忆里,找到了那个人的样貌和身份。
“因为那个人啊、是夏油大人的朋友。”
——
头痛欲裂的感觉算不上好,但深吸一口气后,刚刚苏醒的人又猛地坐了起来。
禅院惠只记得,在出任务的期间,他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让同伴离开后,他选择了……不对,在企图用那个调伏仪式同归于尽时,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五条悟的身影。
他想起五条悟的教导,然后又想起父母的叮嘱,于是交握的手停顿下来。
但是不用他做出完整的调伏手势,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袭来,浑身咒力在一瞬间被抽取殆尽,然后仪式强行开启了——
不过现在看来,他运气不错还活着。
惠揉着额头推开门走出去,他认出这里大概是盘星教的地盘,于是觉得自己给人添麻烦的同时,又想着待会儿得好好道谢。
他在盘星教的内院,这里是其他人无法入内的地方。不过推开门走出去后,又能听到走廊那端似乎有些声音。
追随着声音走过去时,惠又在心里想着,这次的任务有些不对劲。
他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那只咒灵是突然变强的,而这里面肯定有一些特殊原因。
惠一边回想细节的同时,一边往院子走去。走廊底下菜菜子两人盘腿坐着,旁边的地方是站着的夏油杰。
“夏油先生。”惠开口喊道,“我……”
因为身后的喊声夏油杰侧身看去,而原本被他挡着的人就这样暴露在惠的视野里。
绿色的眼眸不受控制的睁大,视野里出现的只是一个背影,但是他却在第一眼认了出来。
毕竟那可是朝思暮想的人。
坐着的乱步有些犯困,虽然他刚睡醒没多久。感觉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时,他这才睁开眼睛:“是惠啊……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
拿着剪刀的夏油杰了然地后退半步,于是疾步而来的少年跪坐下去。
黑发少年先是张开手,然后又克制地只是抓住面前人的手腕,他张了张口,艰难地发问:“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在乱步的记忆里,他大概只是消失了几个月而已。但是面前的少年神色激动,一双绿色的眼中隐约可见水光。
那个他看着大的孩子,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啊。
有些感叹的同时,乱步又抬手落在惠的头顶:“你也长大了啊。”
惠死死拽紧乱步的手,比起质问和得到答案,此时的他更多的是处于,失而复得的欢喜与不安之中。
又等了许久,等倔强的孩子收拾好心情擦擦眼睛,夏油杰这才拿着剪刀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一边回忆着乱步之前的发型,一边细致地开始修剪。
咔喳咔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薄茧的手托着下巴,毛茸茸的发尾扫过脸颊、脖颈,十分催眠的声音,让人不受控制地想要入睡。
眼睛一睁一闭、再睁开时发型已经修剪完毕。
拿着梳子的菜菜子仔细地梳理剩下的长发,额头前的头发修剪得当,于是眼前一下子开阔起来。
乱步满意地点头,刚刚那种头发黑压压的感觉,让他想把脑门都露出来。
而拿过梳子的菜菜子,在扭头的同时感叹了句:“那个、敦君?应该可以这样喊你吧,你的头发是自己剪的吗?”
白发的少年板板正正地跪坐着,而他额头的刘海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阿敦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并没有觉得这个发型有什么不对,所以下意识扭头询问:“乱步觉得呢?”
乱步已经趴下,他枕着银狼将眼睛闭上,闻言也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摆摆手说了句:“是阿敦的特色呢。”
对于这个评价,阿敦只是笑笑然后说道:“这样的话,那就一直这样好了。”
菜菜子摇了摇头,随后也违心地评价了句。
“嗯……还挺潮的。”
第113章 特殊的请求
冒着热气的汤盛在瓷碗里, 不等说出拒绝的话,就已经被推到面前。
“我觉得……这种事情完全不需要吧。”乱步用手撑着下巴,手里拿着汤勺搅弄碗里的汤, “杰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坐在矮桌对面的人单手翻阅着一本书,他没有抬头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直到汤勺不断滑弄碗底发出清脆的声音,夏油杰这才抬头分去一个眼神。
他的脸上带着微笑,半眯着眼、眼尾上挑:“我想你应该清楚自己的情况,如果你想以后都坐轮椅上代步的话,那也是没问题的。”
明明是微笑着说的话,但却隐隐带着些“威胁”的感觉。
乱步动作一顿,打量的目光再次落在夏油杰身上。
虽然对他而言只过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现实世界流速是完全不同的。
面前的人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模样, 也不再会因为他一些无理取闹的话而退让心软。
黑发男人总是微笑着,他处事圆滑的应对任何事情, 但看着好相处的假象底下,是十分疏离又冷漠的防线。
很陌生,和记忆里的杰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盯的时间太久了, 原本态度强硬的人语气也有所缓和。夏油杰轻叹一声, 他敲了敲桌子强调:“因为长时间的缺乏运动、以及营养不良, 你现在连重物都拿不起来吧?”
“现在你需要的是锻炼康复,以及合理健康的饮食。”夏油杰将手里的书册合上, “要是不喜欢这个口味的汤,你可以告诉菜菜子。”
乱步扁了扁嘴没在坚持,他从杰的话里得知了自己接下来的零食、甜点要被没收的消息, 顿时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那张脸有些消瘦, 但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面前人都没有什么变化。夏油杰闭了闭眼睛, 轻声说道:“是五年,距离你消失至今是五年。”
“不是五天、五个月,而是五年。如果你这五年一直是在影中的话,那五年没有活动过的身体,还没有瘫痪已经是奇迹了。”
是威胁、威胁里又带着些感情流露,乱步低下头看着汤碗说了句“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这五年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杰变化很大啊。乱步默默想着,随后走廊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敲门进来的是米格尔,他看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顿时有些犹豫:“夏油大人。”
“直接说吧。”夏油杰并不避讳,他只是摆摆手,“是客户那边出现了问题吗。”
米格尔摇了摇头:“是外面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夏油杰抬起头来,他摩挲着下巴:“我知道了,不用理会。”
“是。”米格尔颔首退下,“哦对了,那位禅院家家主递交了面见的申请,是否要拒绝。”
“比想象中的快。”夏油杰甩了甩袖子站了起来,说出的话是毫不留情面的,“拒绝。”
提到禅院家家主,乱步这才将眼神从汤碗移向门口。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惠,黑发的少年抿着唇握紧拳,动作有些僵硬和局促。
对上那双绿色的眼眸后,禅院惠终于深吸一口气主动迈出一步:“夏油先生。”
“嗯?”夏油杰回以一个微笑,“是需要陪练吗惠,上次的任务看来让你收获很多。不介意的话,等我一会儿怎么样?”
像是一个靠谱的前辈那般,夏油杰走上前的同时伸出手,他揽着惠的肩膀笑笑说道:“晚点应该有时间能切磋一下。”
禅院惠并不作答,他只是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房间里面的人,然后这才将来意说出:“我想回家一趟。”
“这样啊。”夏油杰点了点头,“说起来也是,惠也有两天没回去了,代替我向禅院夫人问声好。”
说完他像是看破黑发少年的想法,在轻拍少年的肩膀后以平淡的声音说道:“至于乱步的话就先留在这里怎么样,我安排了疗养师替他康复,也安排了人照顾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个要求提出仿佛就有些不识好人心了。禅院惠有些纠结,但也没再坚持:“我知道了。”
感受着有些奇怪的气氛,乱步有些坐不住了。他撑着桌子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惠:“你还有话没说完……”
在他进一步询问前,夏油杰站在中间打断了剩下的话。
“乱步也不想因为这个样子让那位夫人担心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是对他最好的安排,但是心底却冒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夏油杰走后,惠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他紧紧握着面前人的手,因为瘦弱而突出的关节有些硌手,察觉到这点少年一下子就泄了气。
“我……还是暂时不回去好了。”惠抬头说道,然后又故作轻松的扭过头,“晚饭的话想吃什么?”
因为时常下厨房、加上耳濡目染的原因,惠不仅仅擅长做饭,也精通一些养生料理。
他十分自然的接过饮食这方面,然后想到某人很挑食后,又苦恼地皱起眉。
“关键难道不应该是你没说完的话吗,惠有事情瞒着我吧?”乱步皱眉询问,“你会撒谎了?”
质疑的话让少年浑身一僵,而一声带着笑意的话,巧妙地化解了他的窘迫。
“他啊、十句话都憋不出来的人。”菜菜子端着切好的水果过来,“和其他人说的话,怕是都没有和玉犬说的话多吧。”
这句调侃让乱步想起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所以他也弯弯眼睛轻笑一声:“惠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和社长说话。”
“够了……”惠捂住脸,“只是任务需要的正常沟通!”
“是欲盖弥彰吧。”菜菜子一副了然的表情,乱步也点头赞同,“是欲盖弥彰。”
“好了、我要去准备晚饭了。”惠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桌子上还有热茶,饮料什么的绝对不行。”
“感觉惠变的好啰嗦啊。”看着走远的少年,乱步和身边人吐槽道,“他平时也是这样吗。”
“平时啊……”菜菜子回忆片刻,“他平常话很少的,可能因为是你所以不同。”
看出身边人的好奇,菜菜子便说了更多的事情。而从那些话里,乱步能拼凑出惠成长的过程。
但是从那些深思熟虑才说出的话里,乱步还是察觉到“破绽”。
“你和惠也并不熟,这次的任务也只是因为凑巧所以遇到了。”乱步十分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推测,“你隐瞒了一些事情,是杰拜托的吗。”
那种赤裸裸的、被揭穿的感觉并不好,菜菜子的手抓紧,她笑了笑还在企图隐瞒:“你说什么呢?是因为离开太久了所以不习惯吗。”
“嗯……你的表情很难看,所以不要勉强。”乱步提醒了句,“而且你好像有些讨厌我?”
这下隐忍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菜菜子死死抓紧裙边的布料,她紧咬着牙:“你、你为什么不明白呢?这一切都是夏油大人的好心,为什么不理解?”
“因为我讨厌欺骗,无论是什么原因。”乱步强调,“而你好像也很不满,所以没必要勉强笑着啊。”
复杂的情绪翻涌,菜菜子此时说不上是愤怒还是郁闷,她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你……为什么要突然的离开,如果那个时候你在的话,如果你一直在的话!”有些激动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口,“那一切是不是会有些不同?”
“如果你在的话,夏油大人大概就不用这样辛苦了。”菜菜子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因为他时常说,这种情况要是有你在,大概会想到更好的处理办法……”
片刻的沉默后,像是收拾好心情了,菜菜子擦了擦眼睛:“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既然夏油大人决定好了,那我们就会永远跟随他。”
少女低着头,停顿片刻后说道:“我很抱歉,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怪你、也不是因为你的原因,但是你对夏油大人是特殊的,我不希望他面临困难的选择。”
“所以、请你离开盘星教。”
真情流露的情绪里带着决心,少女神色诚恳地弯下腰,又一次重复:“不要再让他经历曾经的事情了,好友决裂的情况,我不希望再见到了。”
“是你的话一定会选择当一个好人,所以当作不知情、当作不认识就好了。”
菜菜子低俯着上半身,交叠的手死死握紧。
虽然随着数年过去,记忆里那个人的印象已经模糊,但是她依旧知道乱步是夏油大人的朋友。
那是时常出现在夏油杰嘴里的名字,同时提及那个突然消失的人时,那完美无瑕的表情又会多上一些裂缝。
夏油大人一直很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了朋友的“死亡”。所以在发生那件事情时,他也没有反驳的接受了。
“拜托了……拜托你,我知道这样的话很自私,但是求求你……”
低声的话让乱步从走神里反应过来,他径直站起身,扭头便往门口走去。
身后的人着急喊了声:“那个、不是现在啊,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我说的不是现在。”
乱步扭头做出回答,他安慰着菜菜子、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没关系,我只是想到杰一直都是很别扭的人,他大概是又选择了沉默吧,而这种情况好好聊聊就好了。”
就像他曾经做的那样。
——
盘星教的内院是私人地盘,但跨过院子里的拱门后,属于外院的区域很明显就热闹起来。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盘星教也成为了一个偌大的组织,它名下的成员就达到了一个可观的数量,地位也不可撼动。
众人都相信信奉盘星教能够远离疾病、痛苦,而因为教主的带领也确实有许多人摆脱了苦难,所以盘星教的成员都深信不疑。
在外院的区域,乱步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气氛。
明明迎面遇到的陌生人都很友好,但是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淡淡的“怪气”。
那大概是属于某不知名的诅咒,残留在普通人身上的咒力很容易被捕捉到,但是这个浓度又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
“你是……来求助的患者吧?”有热心的人员满脸笑容的上前,她热心肠的安慰道,“没关系的,只需要面见教主大人后,一切苦难都会离你而去。”
穿着宽松和服的男人十分瘦弱,加上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就像是疾病缠身的病人。
所以在其他人都一脸“幸福”的时候,作为一个急需要“救治”的人,乱步被众人推到了前面。
乱步见到了负责人,梳着一丝不苟头发的男人弯了弯腰,他尽职尽责道:“请您稍等。”
面见教主的流程十分复杂,要确定他的衣着得体、并且没有携带武器。不过不等再进一步,一个匆匆赶来的熟悉面孔,一脸诧异地停了下来。
“这位不是客人。”米格尔喊住负责人,他揉着额头深吸一口气,“也不是、他是后院的客人,不是前院的。你送他回……算了,你直接去请示夏油大人吧。”
米格尔看着很匆忙,但他还是先安排了人将大堂等待的人遣散。
负责人并不知道后院的客人有多么重要,所以他只是让乱步在原地等待,而他去请示教主。
在原地等待自然是不可能的,在负责人扭过头后,乱步便毫不犹豫的追着米格尔往外走去。
这一路上很安静,几乎没有碰到其他人。但随着距离的拉远,乱步也加快了步子,他先是快走、然后又一路小跑起来。
不过短短的一段路,就让人有些气喘吁吁。路过一个拐角后,在盘星教靠近门口的一片空地上,乱步见到了闹事的人。
那个人是硬闯进来的,企图阻拦的人都哀嚎着倒地。
但随着拥有术式的人介入,门口不断往里闯的人又被绊住。
“滚开!”一脸嫌恶的金发男人利落的抬手,他动作果断而迅速,“一堆杂碎。”
冷漠的眼神扫了一圈,然后在冷哼一声后又将几人击倒。
熟悉的金灿灿头发、以及那身穿衣风格,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丝毫没有改变。
乱步认出来人的身份,他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对着身后走近的人说道:“禅院家主,是说直哉啊。”
双手揣在袖子里的人点了点头:“我没有说吗?”
夏油杰看向大闹一通的人,有些苦恼道:“他还是这样莽撞啊,无法用头脑思考的人,交流起来会很困难。”
这点乱步十分赞同,他摇了摇头:“看来年纪增长也不会让人变聪明。”
噗嗤一声轻笑过后,夏油杰伸手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去招待他一下。”
越过自己走向前方的人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但乱步还是觉得苦恼:“虽然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有没有长进,但是对手是杰的话,他一定没有胜算。”
听着身后人的话,夏油杰的脚步略微停顿,他意有所指道:“不、他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一些。”
随着话音落下,一声巨响伴随着愤怒的大喊响起。
“夏油杰!”
禅院直哉怒而喊道,他身后将周围人轻易扫倒的人淡定起身,单手持的长枪就那样借着四起的灰尘,锐利地刺出。
这一下带了十足的力道,看着是普通武器的长枪,在巨力的灌注下,将阻拦的咒灵肉/体贯穿,四散喷发刺鼻的液体。
而随着这一击后,禅院甚尔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冷眼看去的同时,一手翻转掏出武器,以飞快速度靠近,顺带横扫了路上的障碍。
但他并没有成功靠近,白发的少年突然冒出,莽着一口气才勉强接下一记扫腿,后退数米才踉跄着站稳。
“慢着、慢着!”阿敦双手举起大喊,“你们不要再打啦!不是认识的吗,为什么要打架啊!”
甚尔停了下来,他先是看了眼阿敦,随后视线又越过前面的两人,看到了那个矮小瘦弱的身影。
他保持着沉默,但紧绷的四肢却是蓄势待发着。
情况十分的不妙,阿敦隐隐约约有一种“世界要完蛋了”的感觉,所以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乱步。
看着挡在身前的人,乱步总算是明白了菜菜子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果然是你!”愤怒的喊声在空地响起,“夏油杰、你这个罪人!”
这句话说得太重,但情绪激动的禅院直哉一脸愤怒,他好像失去了一些思考的能力,固执地想要使用偏激的手段。
乱步及时上前打断施法,他伸出一手:“停。”
“因为一些原因失踪是我自己的原因,这和杰有什么关系。”乱步盯着禅院直哉,有些纳闷的说道,“倒是你为什么这样激动。”
“激动?”禅院直哉一副被气笑了的表情,“说我激动?你这个混蛋到底去了哪里!不是说最强吗,不是说最厉害的咒术师吗,那就不要随随便便的死掉,也不要随随便便就失踪啊!”
摸了摸鼻子后乱步稍微有些心虚,他也确实没料到会失踪这样久,本来以为最多就几个月、半年,那样的话也好和大家解释。
但是看着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又反应过来在这五年里似乎发生了重大改变。
“我明白你为什么不问我去了哪里了。”借着距离很近的便利,乱步压低声音幽幽道,“你也瞒了不少啊。”
夏油杰眯眼笑着:“彼此彼此。”
这副窃窃私语的模样,落在禅院直哉眼里十分刺眼,他几个深呼吸后指着那张脸大喊。
“你要和这个叛徒同流合污?和这个诅咒师?!”
意识到这句话里的重点,乱步在愣了一下后答非所问道:“诅咒师?原来是这样,菜菜子他们都是诅咒师啊。”
还有在盘星教遇到的,另外几个拥有咒力的人,原来都是诅咒师。
“和这种叛徒站在一起,就是你的选择?”质问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过是被欺骗的笨蛋而已,简直是愚蠢!”
“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还真是让人不爽。”乱步眯起眼睛,“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比你更笨的人了。”
“确实。”一直沉默的甚尔也突然开口,“他确实很笨,不过你先过来。”
无形之间,乱步好像被架在中间,有一种无论选择哪边都不对的感觉。
门口这边的骚动也引来了盘星教的其他人,那些人带上武器,一致默契地想要驱逐来访者。
而惠也在这一行人之中,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其他人说有人找事后,便急匆匆的放下手里的事情赶来。
但看着那个一脸面无表情、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后,惠又头疼起来。
那个一脸不屑的男人,正是他的老爸,倒是很难得看到他这样认真的表情,就是不那么鲁莽就好了。
见到儿子臭着个脸,甚尔挑了挑眉说了句:“来得刚好,你把乱步看住了,我去揍那个家伙。”
垂直落地的锁链在手上缠了几圈,禅院惠急忙阻止:“别添乱了!”
“夏油大人。”先后赶来的其他诅咒师都一脸敌意,他们分散站位将中间的几人包围起来,“要动手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他静静等待着回答,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大概会变成一脸失望的质问吧。
但预料之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在挑眉感叹了句真热闹后,乱步又清了清嗓子:“咳咳,站久了好累,惠你背我吧。”
在互相对峙的严肃场合,被一众关注的人说出了十分随意的话。
但听着这句话惠反而是松了口气,他坚定地上前,扶住乱步的手。
往前走了两步后,身后的注视实在是灼热,于是乱步像是才想起来那般转过身去,他十分郑重其事道:“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然后……算了,这些话就等下次再说吧。”
面前人依旧是那副随意的态度,并没有因为知道真相而改变,一如数年前的那般态度。
虽然夏油杰从一开始就知道乱步的选择不会动摇,但此刻他还是轻叹一声:“那么就等下次再说。”
离开的路上,阿敦一步三回头的看去。他看着夏油杰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但是乱步却没有转头过。
他无法理解更深层次的原因,所以十分困扰的纠结起来。但是心事重重的乱步也没有空暇做出解释,毕竟他本人也正在思考当中。
偌大的盘星教无人阻拦他们,只不过越往前走,越有一种淡淡的忧愁。
不过五年的时间,他错过了太多事情。
第114章 之前的事情
明明是幼时常住的地方, 再次回来又突然觉得陌生起来。
说起来还是因为禅院家占地面积太大,这样想想有很多陌生的地方也很正常。
因为本就记不住无关的陌生人,所以对于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人有没有换新, 乱步也不太记得。
不过略扫一眼就能察觉,偌大的宅邸有些太过安静了。
从进门后便不断响起问安声,但虽然他们语气恭敬,但低下的脸上却藏着些“害怕”。
处于不安状态下的身体紧绷,就连头也深深低了下去。
说不上好、总觉得怪怪的,乱步往四周看了眼,周围的人依旧沉默低垂着头。
他回到了熟悉的院子,但是曾经院子里熟悉的面孔一个都不在。虽然打扫得整齐干净,但是一些物件也老化变得陈旧。
“这里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乱步向身后的人解释, “这样一看还真的过去了很久,院子里的那棵树之前有这么高吗。”
惠是第一次来这个院子, 他顺着乱步的话看向院子里,嘴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很少来禅院家,偶尔有的几次也是特殊情况, 并不久待。所以来到这个位处宅邸深处的院子, 惠也十分好奇地打量起来。
院子很大、栽种着一些观赏的植物, 虽然打扫得干净,但是依旧可以看出许久无人居住。
“是啊, 应该是变高了吧。”甚尔语气十分平淡,他斜眼看向乱步,“倒是你, 五年过去了也一点没有长高。”
说着这句吐槽的同时, 甚尔又伸出手大力揉了揉那头乱糟糟的头发。
乱步拍开甚尔的手,他嘟囔道:“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身高什么的。”
“呵。”甚尔摆摆手,“随你吧,满嘴谎话的小鬼。”
他记得每一次离家前乱步的保证,那个自信的小鬼总是自信满满。
但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自称最强的咒术师,却总是祸患遇难。一次是意外,但是次数多了就不正常了。
能够被评价为特级的咒术师,实力自然是不在话下,但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出现意外呢?
甚尔不理解,但看着一脸不悦的乱步,他又久违的想起曾经的事情。
“你也太脆弱了。”
他评价道:“从小时候就是,发烧感冒总是比其他人频繁,现在也是瘦弱的和杆子一样。”
一边说的同时,甚尔又伸出手握拳挥了挥,那个表情好像在说,“看、如果我挥拳的话,你一拳都扛不住”。
“啧。”乱步更加不满,对于甚尔刻薄的话语他明明应该习惯才对,“你才是吧,五年过去了也没见你有什么变化,切。”
“呵呵,毕竟我可没有缺少锻炼。”
“是指给禅院家卖命吗?你不是已经脱离了禅院家吗,为什么又要回来。”
询问的话让高大的男人哑然无声,那双绿色的眼睛沉默看向乱步,而后者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爸!”见状不对惠立马出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需要的是休息。”
甚尔又恢复那个颓废的表情,他坐在走廊底下抓了抓后背,一双眼睛显得很没有精神。
乱步平缓了呼吸,他看向惠脸色终于好转:“我没事。”
惠吐出一口气,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紧张了:“嗯,晚上想吃什么。”
“那种事情随便就好了。”乱步绕着院子转圈,随口敷衍着,“不过直哉那个胆小鬼,怎么不敢过来了。”
离开盘星教后禅院直哉就像哑巴了一样,他保持着沉默、脸色难看。
本来以为回到禅院家后,那个家伙会火急火燎的质问他,但是直到晚饭过后也没见直哉的身影。
所以吃饱喝足后,乱步打了个饱嗝,决定主动出击。
他没有让惠或者甚尔跟着,而是让银狼带路,自己找到了属于家主的院子。
虽然成为了家主,但是直哉依旧住在之前的院子里,就是原本是墙的一侧打通连接另一个院子,扩大的同时又建了不少东西。
乱步没有敲门,但门口守着的人却及时的上报了。
站在门口留着及肩短发的少女抿着唇,她有些紧张但很快又收拾好心情,转而扭头对里面喊道:“家主大人,他过来了。”
没等里面的人答应,乱步便径直走了过去,然后他停在门口,对一脸紧张的少女说道。
“你……是真依还是真希?嗯、是这样啊,是真依吧。”
面前的人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说着话。真依有些疑惑,但皱了皱眉后她还是反驳道:“我和姐姐一点也不像。”
所以应该是很好将她们区分开才对,但说完真依又想起乱步的特殊情况,顿时别扭着转过头去:“姐姐的头发更长,她戴着眼镜……完全不一样,所以下次见面不要认错了!”
乱步点头应下,随后他特地说道:“我和家主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所以就拜托真依放风了。”
这里是禅院家,没记错的话面前人也是禅院家的人,真依一脸复杂,对乱步那个神神秘秘的表情有些不解。
——
房间里很安静,跪坐在矮桌前的人翻阅着手里的书页,他微微低着头,好像根本不在意房间里多出一个人。
将房间参观了一遍、并且吐槽直哉审美一如既往的差后,乱步这才挽起袖子,在深吸一口气后快步跑了过去。
他撅起屁股将原本端正坐着的人挤走,然后又堂而皇之的坐在软垫上。
原本还能维持冷酷外表的人直接绷不住了,但他刚抬起手又因为各种原因忍让下来。
禅院直哉“啧”了一声坐在对面,硬邦邦的地板和特制的软垫完全没有可比性。
乱步将桌子上的纸一通乱翻,随后又说了句“无聊”,这才撑着下巴打量起直哉。
“看什么看。”直哉冷眼反驳道,随后他嗤笑一声,“呵。”
“只是在想,你成为家主比我预料中要快。”
轻飘飘的话让直哉的表情一变,从这句话里他读懂了另一层含义。
面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居然从一开始就觉得他能成为家主的吗。
但这样轻描淡写的话,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轻飘飘的扯开他想要隐瞒的事情。
直哉一动不动着,那副呆愣的样子让乱步十分不解。
“不是你一直嚷嚷着要成为家主吗。”乱步诧异道,“那现在又为什么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面前的人紧抿着唇,眼睛心事重重地转动,然后又闭眼敛去复杂的情绪。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禅院直哉的语气突然恶劣起来:“你不好奇吗,甚尔为什么回到禅院家?”
“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威胁他、如果不协助我的话,就将你的事情告诉加织。”故作冷漠的表情,说这些话时又带着些自己没察觉的不安。
“他是一个好用的手下,而且惠也是,你想让他们远离禅院家吧?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而你再也没有可能成为家主了。你和禅院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成为家主的过程并没有那样顺利,虽然他是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但是他的父亲、前任家主禅院直毘人,并不想过早的退位。
而且在有一个可以培养的十影法存在的情况下,好像怎么都轮不到他。
面对精明且老道的父亲,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叔伯,禅院直哉采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禅院家经历为期半年的动荡,然后这才恢复正常。
而这其中有甚尔的助力,也有来自加茂家长老的出谋划策。
但是哪怕成为了家主、实现了他一直所想的愿望,心中却依旧空落落的。
甚尔嘲笑他果然骨子里流的血是一样的,他和父亲果然没什么不同,就连管理禅院家的方法也没什么改变。
见到这样的禅院家,那个人一定会很失望吧。一定会一脸嫌弃地说“你和这个地方同化了,也变成一个糟糕的人了”。
他果然什么都做不好。
“你——是在怪我吗。”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禅院直哉突然打了个激灵,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瞳孔缓缓紧缩。
乱步并没有很激动,他只是一边观察银狼的同时,一边用原来如此的心情看待直哉。
用社长的话来说,好像是什么别扭、口是心非?乱步一边理解这种情绪,一边思考着怎么开口。
“因为惠他们年纪还小,而且其实惠对家主的位置根本不感兴趣吧,比起那几个老家伙,我其实更看好你的。”乱步分析着,缓缓说道,“之前你好像总局限于规则当中,是什么让你决定这样去做的?”
之前的直哉虽然有“野心”,但直毘人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所以后者一直如同一座大山,压在直哉的头顶。
思来想去乱步得到一个合理的推测,他一脸惊讶道:“是被蛊惑了啊,是谁呢?”
突然凑得很近的脸,用一副不解的表情看着他。没由来的禅院直哉感觉心头冒起无名火,看着伸来的手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大力拍开。
啪的一声后房间里安静下来,沉默蔓延。
从那个大惊小怪的表情,乱步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直哉这样做果然是受到谁的引导,能和禅院家接触、并且有实力影响抗衡的人,那想必是加茂或者五条家之一。
想起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对之处,乱步的脑海里冒出一个人来。
“他还真是死缠烂打。”乱步吐槽了句,“像是一只苍蝇一样,哪里都是。”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乱步拍了拍手站了起来。他不理会禅院直哉震惊的表情,只是头也不转的离开。
看来在他不在的五年时间里,羂索做了不少努力啊。
————
要想离开禅院家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门口的守卫对乱步而言只是形同虚设而已。
而准备出门前,稍微的响动便引起了隔壁房间惠的注意。
惠鞋都没来得及穿,他推开门看过来,然后问了句:“要出门吗?”
“你好像有些太紧张了。”乱步扭头说了句,“我又不会走丢,不过你先回家吧,没必要一直待在这里。处理完那些事情后我会直接回家的,至于直哉的话……无视就好啦。”
见乱步准备出门,惠一本正经道:“我也要去。”
乱步本想拒绝,但黑发少年的表情坚定,似乎不容拒绝。
他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惠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孩子。
“那好吧,你也一起。”
毕竟也不是什么隐秘的计划,而且乱步还推理出,要是他拒绝惠的话,马上会在不久之后见到甚尔。
虽然他可以糊弄惠、并且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离开,但要是甚尔的话,他会一直缠着寸步不离,那可是会很麻烦的。
——
按照约定的地址,他难得早早的赶到街边的甜品店。
不过在银狼的监督下,他只能十分客气地点一份甜点。
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但是这次社长的态度格外坚决。
在椅子上坐下后,惠便猜到了乱步在等的人是谁。因为他时常因为跑腿而来这家店,对这里畅销的甜点和营业时间等都十分的了如指掌。
而就像他想的那样,很快一个戴着黑色眼罩,一身深色衣服的白发男人出现在视野里,他十分自然而然的落座,并且一脸笑容说道。
“哎呀真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当老师还真是辛苦啊。”五条悟用手撑着桌子,然后熟练地拿过菜单,“不过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久别之后好像应该有个热烈的重逢啊。”
“要不我重新出门然后再来一趟,比如说一脸惊喜又感动的说、终于找到你了什么的。”
“别演了,悟。”乱步十分直截了当的打断某人的演绎,“首先你特地回去了一趟换了身衣服,迟到是你故意为之。其次、向直哉透露我位置的不就是你吗,不用装作很意外啦。”
五条悟一边咋舌,一边摇了摇头:“那真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乱步坐直身,“说说吧,你和杰怎么回事。”
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了,坐在乱步身边的惠动作一顿,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这里。
这种事情……是可以这样直接询问的吗?
五条悟放下了菜单,他摸着下巴一副苦恼的样子,然后又摊开手:“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要想回忆一下还真是困难。”
“长话短说。”
“好吧。”五条悟依旧是面带微笑的模样,他的声音很轻、听着像是谈论别人的事情那般随意,“我们的意见产生了一些分歧,然后大吵了一架。”
说完他又接了句:“当然是我吵赢了啊,他就是笨蛋、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乱步沉默着,看着面前的幼稚鬼,他突然觉得沉重。
出现分歧、然后大吵一架,看似轻飘飘的话,实则十分沉重。
气氛更沉默了,但也不是他能开**跃气氛的时候。惠坐在角落里,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什么都不说。”五条悟最终还是主动开口,“那段时间出现了很多咒灵伤人的事情,总监会调查过后,找出了真凶是盘星教。”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所以那些老东西很随意就将锅扣在他头上啦。”轻松的语气,说着曾经发生的事情,“杰他啊,说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家人,他舍弃了咒术师的身份,也不要我们了。”
藏在眼罩底下的眼睛也藏住了情绪,嘴角挂着些微笑却并不发自内心。
“我知道了。”乱步闭了闭眼睛,“杰他大概是因为一些事情而失望了吧,不过这不是他选择沉默的借口。干脆把他绑起来,然后好好问问吧!”
“我很赞同。”五条悟一脸感兴趣的表情,“要准备绳子吧,然后找个月黑风高的好天气!”
那两个成年人,除了对甜食都有十足的热情外,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同样的不靠谱。
看着两人光明正大的谋划绑架计划,惠叹息一声。
惠觉得十分头大,所以出了甜品店的门后,对于五条悟兴冲冲地说“借乱步一用”时,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就点头答应了。
对于接下来的胡闹计划,他是一点也不想参与。大人之间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
站在车流来往的路边,两人像是一大一小雕像那般沉默,不过加上银狼的话,大概是算三个。
路边有些吵闹,来往的人也不会注意到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而没了旁人,五条悟在安静许久后才有了些许真实感。
“无论是我还是杰,都相信你会和之前一样,在某一天突然冒出来。”像是深思许久的话,语速有些缓慢,“几天、几个月过去,我们都是同样的想法。但是一年、两年过去后,就连我也开始怀疑。”
“杰没有坚持住,他好像调查到当时的真相,然后他更讨厌普通人了。”
“但是两三年过去后,我反而更坚定的觉得,你肯定是活着的。或许是在一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等到了时候就会回来。”五条悟说着,又突然轻笑一声,“我相信你绝对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
像是平常碰面的叙旧,五条悟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在高专担任教师,教学生比想象中的要复杂,不过我可是最强诶,这样的事情当然不在话下。”
“哦哦,说起来在下半年入学的学生里,有禅院家的人。你应该知道?”
乱步点了点头:“现在知道了。”
他们聊着新出的甜点口味,聊着天气的变化和最近发生的事情,十分平淡、但却让人觉得内心平静。
在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后,乱步看到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五条悟摘下了眼罩,于是额头前的头发也零散落下。
“我想这些话总是要找人说说的,不过硝子总是很忙,大家好像也都有自己的事情。”五条悟靠着栏杆,随着低头的动作,白色的发丝遮住他的眼睛,“这种时候我就会想,如果你在的话大概会有些不一样吧。”
“就像曾经你阻止了杰那样,如果你在的话一定能注意到。”
“不是的。”乱步扭过头,他十分郑重地强调,“不是因为你没发现,人和人虽然无法互相理解,但绝对不会毫无察觉。”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引导,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那个人的计划,那个人、羂索,是他促成这样的局面,大概是想要孤立杰,达到他的目的。”乱步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又或者说是说出了他曾经所见到过的。
想到另一个世界的发展,他的语气有些沉重:“那是一个说来话长的阴谋,不过我就长话短说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算计我们。”
听到这样的话,五条悟也表情严肃起来:“羂索……你曾经受伤,还有上次失踪的事情,也都是因为他吧?”
乱步含糊地点了点头:“算是吧,可能是觉得我的存在对他有威胁,他总是不厌其烦的来骚扰。”
白发男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严肃之余又多了些敌意:“这样的话,那他就没必要继续活着了。”
————
天渐渐的暗了,随着夜色渐深,处理完手边事情后,夏油杰揉着鼻梁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忙碌的任务多少会让人觉得困乏,但是哪怕是放松的情况下,十分强大又敏锐的诅咒师也依旧察觉到不对。
房间里有人,并且不止一个。
盘星教严防死守,并不是普通人能随意进出的。而教主的房间就更加,就连盘星教的人都不能随意出入。
如果是看上他性命的人,那能摸来这里还真是值得夸奖。
夏油杰的脸阴沉下来,他冷笑一声,抬手准备唤出咒灵。
但随着房间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房间正中央。
于是原本的敌意一下子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困惑和不解。
“乱步?”
乱步低头咳嗽一声,他摇摇晃晃地往夏油杰走去,那副样子好像是在强撑着、下一秒就要虚弱倒地那般。
而见这幕在皱眉的同时,夏油杰又主动迎了上去:“你怎么了?哪里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朝他倒来的人撞入怀里的同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随着一声松了口气的喟叹,黑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
在被拖拽进入影子的世界里时,夏油杰的脸上是错愕的表情。
本就昏暗的房间里,影子轻易便连成一片,形成一个茧将人吞入后,又化作一滩融入无形之中。
房间的门打开着,里面重新变得安静。
第115章 出现的分歧
夜半时分的野外只有月光能够照明, 但所幸今天的月亮是满月。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后,站在两侧的人不由分说动起手来。
漆黑的半空冒出不少咒灵,但在一发闪着光的炮轰后又消失不见。
在野外找到这样一块平地还真是不容易, 乱步站在空地上,将手搭在额头前问了句:“他们之前脾气有这么大吗。”
再次见面的两人一言不发就打了起来,轰轰烈烈的动静让脚底下的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
“这个……不太好说吧。”阿敦有些心慌慌的,他莫名感觉到压力,“他们肯定都有分寸的,倒是我们是不是应该站远一点?”
他生怕那两个雷厉风行的人会收不住手,然后波及到站在不远处的乱步。
但阿敦的担心很明显多余了,虽然那两人看着有些上头,但是攻击和闪避的方向都有意避开他们。
“只是切磋而已。”乱步看得很清楚, “他们谁都没有动真格,只是太久没见的友好切磋。”
那样大动静可不像只是切磋……阿敦有些沉默, 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将人保护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灰尘终于散去一些,周围总算是安静下来。
“我不管你对他说了什么, 总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夏油杰的脸上带着些凝重, 语气不容置疑道, “悟、我们的立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的人轻笑一声,白发的男人说了句:“你现在的表情和那时候一样。”
“什么立场不同, 你们两个连衣服都没脏,就别说些什么我们不一样这样的话了。”吭哧吭哧赶过来的乱步抹了把脸,他吐槽着, “简直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幼稚, 杰。”
两人虽然对立站着,但除了衣服和发尾有些凌乱, 身上根本都没沾染半点灰尘。
打半天下来,受伤最严重的是周围的森林。
夏油杰先是沉默,他看向乱步的眼神变得复杂极了,随后他冷下声音,像是刻意划清界限那般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最后一次、第一次什么的我不管啦。”像是耍无赖的孩子,乱步气鼓鼓的走上前去,“原来你也是笨蛋啊,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是阴谋的事情,为什么要坐以待毙?”
被召唤的咒灵拦在必经之路上,那些张牙舞爪的丑陋面孔,看得人有些倒胃口。
乱步抬手让阿敦等在原地,他依旧没有犹豫的往前走去,嘴里说着“我最讨厌这些了”,然后得以成功靠近。
他站在夏油杰的面前,所以清楚地看到那张脸上沉重的表情。
在深吸一口气后,乱步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拽住面前人的衣领。不过和他所想的将人撂倒、然后气势汹汹说“听我讲”的局面不同,夏油杰只是低下头、眼中一闪而过无奈。
“需要我配合弯个腰吗?”
乱步沉默了,但是在气势上他不能输,所以他很大声的冷笑一声:“呵呵,你给我认真听!”
说完他又觉得一直站着说话很累,所以干脆找了块平坦的空地,盘腿坐下的同时又拍了拍旁边,示意其他两个人也坐下。
“这件事没办法长话短说、那我就从头开始说吧。”
五条悟很配合的坐下,倒也不介意一地的灰尘,反而像是早有准备那般从口袋里摸出点心。
而乱步准备的更加齐全,他从影子里掏出茶杯和壶,不过装在壶里的不是茶也不是酒,而是符合他口味偏好的甜味饮料。
那两个人像是来露营的那般悠闲,唯一站着的夏油杰就有些格格不入了。但想起之前的事情,他又从这两人不靠谱的行为中,找到一些熟悉的感觉。
以往还是学生时,夏油杰好像也只是口头劝说着,然后也半知晓半纵容的参与其中。
他们四个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偷偷摸摸熬夜,又或者因为什么心血来潮的想法而付出行动。
月光皎洁起到了照明的效果,润了润嗓子后乱步开始讲起之前的事情。
他向两人讲明了羂索的身份,又将那几次和他的交锋重点讲解,最后结合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模糊了大概内容,只重点讲述羂索的阴谋。
“羂索的目的——大概是打破现在的平衡。”乱步十分直接的解释,“又或者说他希望人类灭绝?这个理由听着怎么样,是不是更直接了一点。”
他隐瞒了自己去过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只将羂索做过的事情,以是推测出为理由,简单地向其他两人概括了。
而因为对乱步聪明头脑的信任,其他两人也没有丝毫怀疑。
五条悟摸着下巴一脸严肃:“这样啊,听着确实很严重。”
乱步不断点头:“是吧,为什么总是有人喜欢找麻烦。”
“所以你遭遇的那些事情……都是因为他的算计吗。”夏油杰安静听完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每一次都是吗。”
虽然乱步的体术并不过关,但是他能召唤的式神也并非常规的影式神。他们两个都很清楚乱步的实力,所以也不解为什么后者总是遭遇意外。
但如果这些不是巧合而是蓄意为之,那事情就能解释了。
“羂索活了上千年,不仅仅十分谨慎,而且人脉很广。”乱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其他事情,“所以我猜测在高层之中、又或者在我们的身边,都有他的眼线。”
“我会留意的。”五条悟颔首,接下了这个任务,“高层之中吗,那还真是需要好好排查一下。”
乱步摇了摇头,他强调:“不是的、不只是这样简单。羂索不会这样容易就被我们发现,他的计划也不会这样简单。”
另一个世界的羂索能策划那样大的局,并不只是因为巧合而已,这其中的天时地利人和、都不是一个人能够应对的。
所以乱步只是再次强调:“一个人不行,哪怕是悟也不行。”
这不是否认,而是在见证过另一个世界的牺牲后,得到的谨慎发言。
“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受伤。”乱步说这句话时,眼睛看向一直沉默的夏油杰,“所以我需要你。”
夏油杰半闭着眼睛,他的手撑着下巴:“人类灭亡的结局吗,听着也不错。如果这个世上没有普通人了,那也就不会有诅咒的产生。”
乱步缓缓睁开眼睛,他的脸上从一开始的愣怔,到反应过来后的错愕。他终于明白了杰身上最大的变化是什么了,那是掩藏在笑容底下,对于普通人的敌意和冷漠。
那副轻描淡写的语气,眼神中带着些淡淡的厌倦。
五条悟感觉到气氛的不对,他喊了一声:“杰。”
他清楚地看到乱步微微低着头,胸腔因为稍急的呼吸而明显起伏。
但夏油杰并没有停止的意思,或者他本人根本就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对于羂索的存在我也会展开调查,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也会答应,但是仅此而已。”夏油杰吐出一口气,“我的选择不会改变。”
“乱步。”夏油杰再次强调,“你没办法明白的,我曾经以为我所拥有的天赋,是为了保护普通人。但是后来我发现,普通人和拥有天赋的人,根本就没办法互相理解。”
“你不会明白的,那是连父母这种至亲都无法理解的,他们没办法看到我们的世界,所以从拥有这样的天赋开始,我们和普通人就完全不同了。”
那是父母也无法理解的事情,他们没办法看到丑陋的咒灵,他们也没有天赋接触另一个世界。
哪怕因为血缘亲情的原因表面温柔装作理解,但实际背地里他们也在怀疑自己的孩子“生病了”。
“才不是。”乱步否定了这句话,“我们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你要因为一些挫折而否认自己身为人的事实吗?”
面前人冷漠嫌恶的表情,让乱步觉得茫然和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用嫌弃的语气,说着讨厌亲生父母的话。
那副漠然的神色,好像对一切都失望透顶,包括身为“普通人”的亲生父母。
乱步不知道杰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但他知道没有一个父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所以在愣怔过后,他又觉得失望极了。
“难道你要否认自己不是人吗?完全无法理解的是你才对啊,我完全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乱步一脸震惊,他一边摇头一边反驳,“我曾经也以为这个世界的大家都是怪物……”
“但是社长告诉我,那些普通人都是和婴儿不会走路那样,而我的天赋就是为了保护他们、仅此而已。”
提到这件事,乱步又想起了那久违的记忆:“就像是有的人生来就擅长跑步、有的人胃口很大那样,这些不过是与生俱来的特长,是身为人的一部分而已。”
“无论是生来就有的六眼、还是觉醒的各种术式和能力,这些不过是因为人与人是不同的。这些才能和天赋,并不是你所需要承担的责任。”
乱步的语气突然变得激烈,眼中闪烁着不同的光彩。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有些意外,在他们的印象里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因为有着聪明的头脑,所以乱步有些时候会口直心快的嫌弃别人愚笨。但往往要他解释的话,又是简单直白的话。
毕竟对聪明的人来说,浪费口舌解释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情,也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
他们没见过乱步这样情绪激动的时候,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吐字清楚的同时又不自觉的拔高音量。
“乱步?”
五条悟面带疑惑喊了声,夏油杰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后者抿着唇,认真听的同时又皱起眉来。夏油杰为乱步难得的反应而诧异,在意识到这股怒气是对着自己后,又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但正是因为这份沉默,才让那双绿色的眼眸中,蓄积了越来越多的失望和不满。
乱步扭过头,他看着银狼然后紧抿着唇:“社长说过虽然我拥有特殊才能,但要是我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普通人一样生活。”
“但是在这个大家都是笨蛋的世界里,有一位名侦探能够看破一切也很重要的对吧?”
这句以自身为例子举例的话,依旧没有触动不动如山的人。乱步又气又急,对于这份沉默他又有些手足无措。
他再怎么大声,也无法将这些话讲给“捂住耳朵”的人听。
“虽然拥有术式、拥有对别人来说很厉害的咒灵操术,但杰就是杰啊。既然咒灵玉的味道很难下咽,那就拒绝好了!”
情绪激动的人一拍膝盖,身体前倾的同时紧皱着眉,随后又因为面前人的沉默以对,他失望地坐了回去。
“你想成为咒术师也好、诅咒师也好,甚至是当一个普通的需要被保护的人也好,这些都是你的选择。”乱步凝视着那张愣住的脸,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认识的杰、才不是这种人。”
他认识的、并且视作朋友的人,才不是这种因为失望透顶所以决定要铲除异己的人。
因为说得太急,乱步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长一段话,加上情绪的激动,所以腾地一下站起身时有些不稳。
“我们走阿敦!消灭羂索这样的事情就不用劳烦你们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气冲冲的人头也不回,山上的路崎岖,但他就算磕磕绊绊也没回头看一眼。
阿敦有些左右为难,但很快他又深呼吸着,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抱歉!因为我也是第一次见乱步这样生气所以没办法劝他!”
说完他又急匆匆地跟了上去,嘴里还嚷嚷着:“慢点!”
被留下来的两人依旧保持着沉默,五条悟还在回味刚刚的那些话,等人真的走远后他又挑了挑眉:“真的生气了啊。”
和乱步认识那样久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乱步虽然有些孩子气,但对熟悉的人来说脾气还是很好的。五条悟一脸无奈的将手一摊:“所以怎么连我也怪罪啊。”
剩下的两人沉默的起身,月光照得影子长长,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风,让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思考良久五条悟还是选择了开口,他回忆着刚刚那一大串话,意有所指道:“咒术师也好、诅咒师也好,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乱步大概都会把你当作朋友吧。”
“但是杰,一味固执己见的话,可不像是曾经的你会做的事情。”
夏油杰失笑出声,他抬头看向天空的圆月:“所以你也想说我变了吗,我变得不是自己了。”
他找不到年少时那种毫不犹豫的感觉了,人长大后要思考的东西就会变得很多,但是真的和乱步说的那样,他思考的这些都是多余的吗?
“不、我可什么都没说。”
——————
再次见到五条悟时,乱步已经恢复了往常那个样子。
他收拾着东西,准备出门一趟。不过一晚上没休息好,让他不断打着哈欠。
“你没事了?”五条悟坐在椅子上,他翘着二郎腿,“生气也是计划的一环吗,这可没提前商量。”
他们的计划是拉夏油杰入伙,在面对共同敌人羂索的情况下,一些隔阂还有误解大概也能不攻自破。
而关于备用计划B,是在口头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两人合手将杰捆起来,在动用武力的情况下让人强行服从。
乱步依旧忙着整理自己的东西,他头也不抬的回了句:“不、当然很生气,并且我决定半个月都不理他了。”
五条悟掀开眼罩,看着那个忙活的背影说道:“才半个月而已?”
提到这件事,乱步又特地停下动作,他一本正经说道:“东京就这么大,你们怎么做到一两年都没有碰过面的?”
“你也知道吧,杀害普通人的事情不过是个误会,是那些人强加在杰头上的。所以哪怕这样你们也没有偶遇过,然后问问彼此的想法吗?”
五条悟依旧悠闲坐着,他的手撑着椅子扶手:“嗯……你要知道我很忙的。”
“是因为见面了你也不知道说什么吧。”乱步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好了我要回学校了,要去更多人面前晃晃,让羂索知道我还活着。”
“确定不用我一起回去?”五条悟坐起身,特地询问了句,“我已经猜到他们会是什么表情了,如果不能亲眼见到那还真是可惜。”
“……你真闲。”乱步吐槽了句,但是也没有拒绝,“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怎么特级咒术师还是这么几个。”
这句吐槽也让五条悟陷入沉思,他沉吟片刻:“大概是因为我太优秀了吧,哼哼。”
“嘁。”
“不过在我的学生里,也有十分有天赋的。”五条悟笑笑,这才开始介绍,“他的天赋大概在以后能比肩我吧。”
能比六眼五条悟更强的人,乱步一时还没有想法。但既然悟都这样说了,那说明那个学生是真的有天赋。
能和最强比肩,那已经是超越其他人的佼佼者了。
——
前往学校的路上有些枯燥无聊,两人都没有什么话,只是偶尔出声让彼此知道自己还醒着。
但在前面开车的伊地知就没有那样平静了,他紧紧握着方向盘,额头冒出冷汗的同时,又不断看向后视镜。
黑色头发的男人撑着下巴看向车窗外,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和服,脑后的几缕长发用同色系的穗子绑紧。
虽然已经有几年没见,但是那张脸并没有什么变化。伊地知第一眼就认出那人的身份,然后又因为曾经那些沸沸扬扬的谣传而有些不可置信。
咒术界都在传没有利用价值的江户川乱步,在被禅院家除名的同时,又被赶尽杀绝的杀人灭口了。
这样的谣传是直到禅院家主换人后才渐渐消停的,但几年过去没有见到正主,大家也都合理怀疑这件事是真的。
伊地知并不清楚那些大家族的秘闻,他只知道背地里有很多人都在找乱步。
不过还好,其本人是真的没事。
到了学校,看着一些新建的建筑,乱步才有一种时间已经真的过去五年的感觉。
“需要我带你逛逛?”五条悟放缓脚步,看着四处打量的乱步他调侃道,“其实变化也不大,不过对你来说重新记住路大概有些困难吧。”
“啰嗦,我还有社长。”乱步反驳道,“不过这个操场好像更大了一点。”
在空旷的操场上,他见到了五条悟口中的那位学生。不过也只是远远地打了个招呼,那人又沉浸在自己的事情当中。
高专的学生一如既往的少,偌大的学校也没有丁点热闹的感觉。
五条悟走在前面,他的一只手悠闲地搭在乱步的肩头。后者有些不耐烦,所以直接拍开肩膀上的手。
而这时修剪整齐的草丛里面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个黑白相间的偌大团子滚了出来。
那是一只熊猫,它抖了抖头上的枯叶子,扭头也看到了两人:“这个人也是学生吗?”
熊猫歪过头,很真诚的发问:“他入学的时间好奇怪,不和我一起吗?”
“它是熊猫,下半年会作为学生入学。”五条悟解释了句,抬了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不过这可不是学生哦,硬要说的话……是老师吧!”
“我对当老师没兴趣。”乱步不留情面道,他走到熊猫面前,微微仰头的同时伸出手,“是熊猫啊,我很喜欢你哦。”
听到这样的话,熊猫一下子变得喜悦起来,它任由面前人摸着自己的胸脯,扭捏着表示:“这样说的话,我也很喜欢你啊。”
“噗嗤。”五条悟轻笑一声,“我看你只是喜欢毛茸茸而已,你移情别恋的话银狼肯定要问:是最喜欢我还是喜欢熊猫了。”
“当然是熊猫!”熊猫义正言辞道,“不过银狼……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它露出苦恼的表情,但是不等想出一个答案,从走廊那边出现的人又让他眼前一亮。
“正道,这个人很喜欢熊猫诶,所以说熊猫是人气最高的。”
站在走廊不动的人深吸一口气,他看着院子里一前一后对他露出笑脸的人,莫名觉得胸口一重。
夜蛾正道曾经想过现在的局面发生,想过很多次,他想自己大概会摆出老师的架子,斥责学生的冒险和不长记性。
毕竟曾经乱步也出现过类似的事情,那太让人担心了。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设想的严厉姿态又渐渐放低要求,直到现在真的再见面时,已经临近中年的男人,也只是长叹一声说了句:“回来了啊。”
“我回来了。”乱步迈着轻快的脚步朝夜蛾正道走去,他眯着眼睛询问,“是独立自主型的咒骸啊,很神奇,老师的手艺又进步了。”
听着这样的话,夜蛾正道只无奈的回了句:“毕竟我也是老师。”
“应该说现在是校长了吧。”另一个声音带着些不稳的气息说道,来人故作轻松地开口,“老师是我们的老师,但是夜蛾校长可就是大家的校长。”
穿着白大褂的家入硝子,故作镇定地双手插在口袋里,但她的气息有些不稳,很明显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五年过去,硝子的头发留长,眼底下的黑眼圈也变得更加明显。
“是吗,老师已经是校长了啊。”乱步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可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既然这样的话就让夜蛾校长请我们吃饭吧!”
这样没由来的话并没有引来任何疑问,就有一种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只有熊猫一脸不解,但它也很快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被他误以为是学生的人,其实是正道传闻中的那个学生。
那个明明是特级,却被谣传已经死掉的学生。
至今为止的特级只有四个,那么厉害的人会那么悄无声息的死掉吗?熊猫无法理解,但是它知道正道是相信并且期待的,期待失踪的学生回来。
而这也让熊猫理解了,为什么正道表情复杂的同时,嘴角又勾起一个弧度来。
比起责问,现在更多的是高兴吧!熊猫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所以也一同高兴起来。
夜蛾正道自然没有拒绝这样的要求,或者应该说他早就期待这天,不过作为一个靠谱的校长,他还是故意板着脸强调:“悟,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诶——”五条悟已经大步往里面走去,他故意装作没听清楚那般,“什么什么,我晚上想吃寿喜烧,至于饭后甜点的话就淋酱羊羹怎么样?”
乱步也点头赞同,并且一如既往的要求:“我想要两份。”
这样的小小要求夜蛾正道自然不会拒绝,但是原本都走进去的人却突然探头回来。
“不行吧,只能一份哦。”五条悟笑眯眯道,“这可是社长的要求~”
银狼没有说话,但它确实是这样想的。
而顺着五条悟的提示,家入硝子这才注意到,藏在宽大和服袖子底下,那有些过于瘦弱的手腕。
硝子顿时觉得心情复杂,伸手很容易便圈住乱步的手腕,于是她沉闷着低下头去。
“你现在需要的是营养又健康的食物。”作为一个医生,虽然不是全能又专业的医生,但是家入硝子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而且现在的你是真的需要锻炼了。”
短暂的沉默后,乱步哭丧着脸说道:“那太可怕了。”
没有充足甜点心的生活,简直是地狱!
第116章 高专的学生
那是一个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 房间一角堆满了玩偶。
比起记忆里的数量,很明显这个房间里又多了很多咒骸。那些外形可爱的咒骸,都出自房间主人之手。
乱步逛了一圈, 找到两三个十分眼熟的咒骸。那几个咒骸是用以打扫房间的,所以关节处有些磨损,布料有些发白泛旧。
而看着其中一个玩偶不同颜色的纽扣眼睛,他又觉得怀念:“它居然还在啊。”
站在不远处的夜蛾正道闻言,也扭头看向那个有些旧旧的咒骸,他清楚地记得每个咒骸的作用,所以自然知道乱步的话是在指什么。
“是啊,不过也有很久没使用了。”
在那个咒骸制作过程当中,他的两个学生出现了分歧, 然后提出了不一样的要求。
争论没有结果,所以只能折中选了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眼睛。而后咒骸的领结和围领, 也按照另外两个学生的要求加上了特色。
那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咒骸到了使用年限。
“特殊的完全自立型咒骸,外表是可以选择的吗。”乱步看向窗户外面, 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是老师的话, 也能做出人形的完全自立型咒骸吧。”
夜蛾正道在思考过后明白了乱步的话,他并不意外熊猫的真实身份会被猜到, 只是对于后者的提问他有些好奇。
“是的。”靠谱的校长耐心回答了每一个无厘头的问题,“虽然对外说是变异得到的咒骸,但其实可以选择外形。”
他之所以选择熊猫, 除了是因为十分契合外, 还有熊猫很可爱的原因在内。
“你对完全自立型咒骸很感兴趣吗。”夜蛾正道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熊猫可以成长, 不仅仅是体型、就连咒力也可以增长,能做出这样的咒骸也是我的偶然发现。”
看着面前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夜蛾正道也多解释了两句,他一边思考着一边继续说道:“不过比起式神,咒骸的躯体更容易被破坏,不过只要核心不损坏,就能和治疗一样进行维修。”
解释的同时夜蛾正道又推测,乱步对这些感心趣大概是因为式神和咒骸都是“毛茸茸”。
“好厉害——”乱步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明了来意,“拥有灵魂这样的核心,老师就能做出特殊咒骸吧。”
这样的问题让夜蛾正道沉默了,他的眼中多出一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恍惚:“你猜到了?”
其实像熊猫这样的完全自立型咒骸,并不是只有一个。夜蛾正道掌握着制作这种咒骸的方法,但他对外只解释是变异所得。
这样的技术可以造出强大的咒骸大军,虽然他本人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一旦外泄就势必会影响平衡,助长一些人的贪婪之心。
而乱步的话让夜蛾正道想到一个特殊的“孩子”,提及灵魂他也想到自己曾经破格做的事情。
他曾经收集一个已故孩子的灵魂,制作出同样的完全自立型咒骸。
那个孩子叫小武,内里的核心是一个意外死去孩子的灵魂。
联想到这件事情,夜蛾正道便明白了乱步说出这番话的原因。他顿时有些迟疑,但看着面前学生略有些期待又不安的表情,他还是开口问道:“乱步也有想要再见到的人吗。”
说完他稍作停顿,然后才有些可惜道:“只不过用这种方式做出的咒骸依旧只是咒骸而已……”
死去的人没办法复生,虽然可惜又悲伤,但是这种类似于欺骗自己的做法,让夜蛾正道十分的担心。
他担心乱步被这种虚假困住,毕竟虽然内里的灵魂是熟悉的人,但是咒骸和活生生的人会有很大区别。
到时候带来的冲击,可能会让经历过一次失去的人,感受到莫大的落差和痛苦。
所以作为一个老师,他又语重心长地劝导:“乱步你一直是最聪明的孩子,所以应该知道里面的弊端。”
乱步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弊,但他扭头看向银狼时,眼中又一闪而过落寞:“我知道的,但是哪怕是这样,我也想也想……”
未说完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然后又咽了回去,那双绿色的眼睛有些惴惴不安地转动,然后随着低垂下眼眸的动作,敛去其中所有情绪。
半响后他再次抬起头来,这次乱步十分直接了当的握住夜蛾正道的手,他表情凝重又认真:“所以请老师教我吧,教我怎么制作咒骸。”
乱步不希望正直的夜蛾老师承担“因果”,毕竟这种不被允许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后者就不仅仅是要遭受自己良心的谴责了,甚至可能会被故意针对。
他在另一个世界见过那些高层的丑陋样子,所以并不希望夜蛾正道被自己固执又自私的想法牵连。
“我不会将这种能力用在伤害别人的地方,如果老师担心的话,我可以立下【束缚】。”
夜蛾正道急忙打断乱步的话,他很少见后者这样认真的表情,所以也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开玩笑。
他觉得有些头疼,因为按照他对乱步的理解,这个孩子也是十分执着的性格。
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夜蛾正道又有一种自己要是拒绝了,就会被泪眼汪汪地请求的感觉。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的,咒骸师也不是谁都可以当的。”夜蛾正道想了个理由,委婉地劝道,“而且学习的过程会很无聊且漫长。”
从那松动的语气,乱步得知了计划可行的突破口。
所以他很认真的后退几步,跪坐下的同时十分认真且诚恳地请求:“拜托!我有必须这样做的原因。我不希望我任性带来的罪过落在老师的头上,所以请教我怎么制作咒骸。”
“为此我可以立下束缚,绝不将这种能力用在伤害其他人的地方。”
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朗声说出的话,面前的人低垂着头,身体快要贴到地板上的同时认真说道。
从中夜蛾正道可以看见那不容置疑的决心,他自然不怀疑乱步会将这种能力,用在伤害其他人的地方,毕竟其本身的术式就是伤害范围极大的能力。
他只是十分担心,突然消失好几年的学生提出这样的请求,让他怀疑是不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夜蛾正道思索良久,随后他将人扶了起来:“制作咒骸的方法,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的。”
乱步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他对着老师眨了眨眼:“可是你说我是最聪明的。”
“……重点不是这个。”
“我召唤式神不需要特定的手势,也不需要调伏仪式。”一脸认真的乱步掰着手指头数着,“就连悟都说我不是正常人,所以对其他咒术师的那套规则,对我来说是完全没有用的。”
话也是这样说的,但是夜蛾正道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十分的担心。但抓准他会松口的学生,已经跳起挂在他的脖子上,嘴里连声嚷嚷着“就答应我嘛、答应我”。
揉着额头的夜蛾正道叹息一声,最后他只能无奈的摇头,希望乱步这次和以往一样三分钟热度。
学习制作咒骸的过程可是十分无聊且漫长的,那样坐不住的性格,大概很快就会放弃吧。
——
从花店买到的一束花,外表是精美的包装和丝带的蝴蝶结。
那一大捧花不仅仅颜色搭配得当,就连香味也扑鼻而来,新鲜的花瓣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水滴。
但接过手后乱步又有些嫌弃,他觉得这捧花太显眼了,并且按照他对加织姐的了解,后者根本就不喜欢这么惹眼的花束。
所以他摇摇头,只从中抽取了两三朵粉色的小花,随手扯了一截丝带绑紧,就这样单手能拿住的花束才是最适合的。
“怎么会有人拿这么一大捧花啊,桌子就那么大,简直是太惹人注目了。”乱步一边说,一边啧啧两声摇摇头,“简直就和你那个发色一样惹眼啊。”
对于这种曾经能让人气得牙痒痒的话,现在的直哉已经十分平淡的接受了。他也学着乱步的样子换了小的花束,然后绑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作为花店的老客户,加上长相不错的原因,店老板对直哉的印象十分深刻。所以她笑眯眯着解释了句:“这位先生每半个月都会来一次呢,每次都会带上很多东西,所以也很用心啦。”
她记得这位老顾客,因为从三年前,大概过半个月左右的样子,这位先生都会雷打不动的前来买花。并且每次都要求花样不重复,可以看出十分用心。
加上花店不远处就是一个医院,所以店老板怀疑是有一位久病卧床的病人。
小巧的花束确实一只手就能拿下,和以往花束沉甸甸的手感完全不同。
直哉低着头,他一扭头就看到身边人的侧脸,恍惚间才想起,这条路他还是第一次和另一个人一起走。
从花店前往医院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巷子,然后是一段马路后,拐个弯就到了。
以往都是他一个人沉默走在路上,发个呆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但今天他总是忍耐着脾气,将走在前面自作主张的人拽回来。
明明就一条直直的路,但是乱步总是探头探脑的四处观察。而这一耽误,他才发现花的时间比预料之中的要久。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虽然还不算太晚,但路边的店铺都相继亮起灯来。
借着店铺的玻璃墙面,乱步整理了领口和发型,摸了摸空荡荡的脑袋,他迫切地想要有个帽子什么的。
这段时间来,他从未如此紧张过。虽然从来没有主动询问,但是他能推测出加织姐的近况。
他并没有急着去探望,而是在养了几天,让自己看着不那么形容枯槁后,这才穿上宽松的衣服遮挡,带上花束前往。
进入医院后,看着不自觉往自己身后躲的人,直哉这才冷笑一声嘲讽道:“呵,居然也会有你害怕的事情?你那个朋友不是很能耐吗,怎么对他没有信心,不相信他能瞒过加织姐?”
虽然他们统一口径,说乱步因为成为侦探被发掘潜力,前往了国外发展。
但太久没有见面也没有通话,换谁都会怀疑。所以身体本就不好的加织,直接常住医院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得知情况,用上毫无破绽的模仿能力,给了那个心衰的女人一点安慰。
经过特殊的仿造手段,模仿出和乱步一模一样的长相,那个家伙还时常主动打来电话,声音也拿捏得八九分像。
而住在医院的这几年里,加织就是靠这一个个电话,以及偶尔在其他国家拍摄的、由乱步本人出镜的照片撑了过去。
乱步自然知道这点,他也很感谢那位“怪盗”,虽然那个家伙现在可能不干这行了。
但是真的要打开那扇门,想着马上就能见到那人后,心情又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所以他紧紧拽着直哉的羽织,将整个人都藏了起来。
门被推开,原本正在说说笑笑的两人停下。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明明已经入夏但是还穿着厚厚的衣服。
笑容满面的妇人掩唇笑道:“阿惠刚刚还说有高兴的事情让我等等再睡,原来是直哉啊。”
加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她招招手像是以往那般说道:“怎么样最近辛苦吗,很辛苦也要记得好好吃饭哦。”
禅院直哉嗯了一声,然后他直接侧过身,也不给后面的人一个准备时间。
房间里的灯光一下子撒在脸上,乱步有一瞬间的不安,但他身后的门已经被随手带上。
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加织陷入了恍惚,她的反应变得迟钝,但还是在愣怔过后立马带上笑容。
她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是以寻常的语气问道:“你前几天发来的照片不是还说在国外吗?原来悄悄回来了啊。”
虽然看着是毫无破绽的模仿,但在亲近的人面前肯定是会破绽百出。
所以除了偶尔的电话和收到的照片外,加织已经很久没见过乱步了。
她看着有些局促站在原地的孩子,轻笑着伸出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是不是又瘦了?”
她一眼就看出面前的人有些过分瘦弱了,所以摸着那双手,眼中满是心疼:“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还是太劳累了?侦探有这么辛苦吗,你啊身边没了人看着,就照顾不好自己了。”
明明是嗔怪的话,但现在听起来是那样的久违。
躺在病床上的人已经瘦脱了相,脸上也多出不少皱纹。但紧紧握住他的那双手,是那么的温暖又熟悉。
乱步坐在病床边,他带来的花被惠接过插在花瓶里,和直哉带的那束一起。
像是突然有了精神,加织的眼中多了些光,她絮絮叨叨的说起曾经的事情,又谈起乱步不在时的变化。
她问这次乱步可以留多久,得到的答案是不去国外后,脸上又多了些轻松。
说着说着她又拉着直哉,对乱步说他工作升职了,所以有一段时间很辛苦。
看破不说破的乱步只是点头应下,但离得近了,他也看到加织红了的眼眶,看到了她眼中泛起的水光。
于是情绪被带动,觉得鼻尖一酸的同时,他又真正意识到这五年的流逝是多么残酷。
但他刚低下头,一双手就温柔地捧着他的脸颊。有些疲倦的人只是喃喃重复“回来就好”,然后又拍了拍他的手,有些可惜道不能再回家一起吃顿饭。
“没关系的加织姐。”乱步仰起头,他笑笑说道,“等你身体好一点了,我们再回家。”
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年的人,身体状况只会越来越糟糕,但这个善意的谎言无人戳破,大家也都沉默着赞同。
忍耐许久后,等到走出病房的那刻,乱步终于忍受不住。他直接地将头抵着惠的肩膀,吸了吸鼻子又一句话都说不出。
黑色头发的少年也一言不发,他伸出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他想起妈妈的那句话。
〖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惠也不要觉得寂寞哦。因为阿惠还有爸爸和哥哥,就是乱步他啊总是照顾不好自己,到时候你一定要多多关照他。〗
在医院和家里奔走的日日夜夜里,惠早就习惯那种感觉,并且像妈妈说的那样,准备好了分别的那天。
但是还好,在妈妈坚持不住前,她一直期待的人回到了身边。
——
盛夏的蝉鸣聒噪,它们嚷嚷个不停,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而在一年最热的这个月里,高专的一年级生也先后准备入学。
因为特殊原因乱步时常待在高专里,对此五条悟干脆建议他也来当老师。
对此他自然是拒绝了,不过某人总是理直气壮的做着麻烦人的事情。
比如现在因为五条悟迟到,迎接新生的任务就落在他头上。
燥热的天气让人不断喘着气,流的汗顺着下巴滴落,然后又没入领口。
不过气温高对毛茸茸的熊猫没有任何影响,它甚至还好心地站远一点,将树荫底下的一块区域让给乱步一个人。
等待许久后,学校门口的方向终于出现两个人。
他们两个都换上了校服,白色短头发的少年穿着高领的定制校服,大热天的也将半张脸藏在领口底下。
因为看过资料,所以对新入学的学生乱步有一点印象。
那个白色头发的少年,是来自咒术师家族、狗卷家的后代。
和其他几个家族不同,这个家族在尽量避免和咒术界扯上关系,不过后代里总会有继承术式的孩子诞生。
对上视线后,对那个把领口敞开、袖子全都挽到肩膀上的人,狗卷棘主动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昆布。”
“啊……你好。”乱步眯着眼睛,手指并拢不断扇风,“自我介绍就不用了,接下来的安排让熊猫带你们去吧。”
熊猫也是这届学生之一,所以它眨了眨不大的眼睛,对其他两人打了个招呼:“哟。”
狗卷棘的目光落在熊猫身上,很明显他对会说人话的熊猫很感兴趣。
不过很快他又意识到,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打招呼的意思被那个人猜到了!
而见狗卷棘投来热切的目光,乱步吐出一口气的同时,又打起精神向其他两人解释了句:“昆布、是你好的意思。”
狗卷家的祖传术式是咒言术,可以将咒力附着在言语中,达到想要的效果。
所以为了避免无意间说出的话诅咒了其他人,狗卷棘便是用简单的饭团语代替。
但是他没想到在学校里会有人如此懂他,所以脸上难掩激动的神色。
“哦哦,你好你好。”熊猫按照提示也回了句你好,它伸手握着狗卷棘的手晃了晃,“那么……你就是禅院家的那个?”
戴着眼镜、背着一个长条包袱的少女抿着唇,她的视线落在热得冒烟的人身上,然后这才点了点头:“真希,直接喊我真希就好。”
这是乱步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真希,和真依说的一样,后者留着长头发、戴着能看到咒灵的特制眼镜。
和能看到咒灵的真依不同,身为双生子的真希身上,只有微弱的、和普通人一般的咒力,所以她根本没办法看到咒灵。
按道理来说,这种潜质根本不适合当咒术师,就连直哉也是这样评价的。
但是真的见到真希时,乱步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咒力微弱,但是这副身躯好像……
不等他细看,身后响起一声轻快的声音。
“哟,大家都在啊。”
五条悟就那样悠哉地走了过来,他卡着刚刚好的时间露面,打了个招呼的同时又自我介绍道:“我就是五条悟、也是你们的老师哦,想必在我来之前就有介绍我对吧。”
“没人感兴趣。”乱步一脸麻木,“既然你能赶回来又喊我干什么。”
卡得刚刚好的时机,让他刚刚等待的举动变得有些可笑。
五条悟只是压低声音轻笑一声:“毕竟有你在的话,我更放心嘛。”
真希打量着两人,听见五条悟的话她的表情有些复杂:“你不是我们的老师?”
“很遗憾。”五条悟揽着乱步的脖子,一脸惋惜道,“虽然你们都是禅院家的人,但是老师是我哦。”
“啧。”真希的表情一变,“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解释了,但是其他两人看来的神色很明显变得不同起来。
第117章 初显雏形
尖锐的针刺破皮肤, 于是一颗圆滚滚的血珠沁出,顺着指尖滴落在柔软的布料上泅开。
起先还能听到些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又或者突然的惊讶啊声。但是后面紧抿着唇的人, 又一脸倔强赌气不发出声音。
但是这依旧没办法避免,穿透布料的针落在指头上,疼得打了个激灵的同时,乱步又别过脸去,一双手干巴巴地举着。
他学习了快一个月,除了穿针的手艺熟练了点,其他的方面依旧一无进展。
一双手十根手指,上面新旧的伤口不少。
白发少年先是沉默等待着,然后又一脸心疼地拿上绷带上前。
“还是做些防护措施吧。”阿敦建议道, 同时用绷带将乱步的手指缠上,“或者我们再去问问校长诀窍?”
穿针引线哪里有什么诀窍, 这种连入门都算不上的东西,大概是对一个人是否有天赋的第一步考量。
乱步依旧坚持,他摇了摇头将手边的布折起, 然后又理直气壮地指挥阿敦帮忙穿针。
这一个月来阿敦对这些已经十分轻车熟路了, 所以他立马麻溜的将数根针穿好, 扎在圆滚滚的毛绒线团上。
制作咒骸的过程不仅仅要专心致志,更需要“感情”。在往咒骸里注入特殊咒力的同时, 又要沉下心将感情注入。
外表只是其次,这其中对咒力的掌握以及运用才是关键。
但最起码要能看得过去、有一个完整的外表,不至于走两步就散了一地成为零件。
按照图纸在布料上裁剪大小一致的两块片片, 然后缝合再填入棉花。
简单的步骤甚至不需要详细图解, 但哪怕最聪明的名侦探,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也只能赌气直接闭上眼睛。
布料上缝的眼睛歪歪扭扭的,怎么在校长手上就那么容易呢?而且他现在尝试制作的不是咒骸,只是校长考验他而教的一个普通玩偶做法。
乱步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尤其是在银狼趴在旁边看了许久后,他突然有些泄气,所以“哼哼”两声站了起来,嘴上说着要出门逛逛找找灵感。
阿敦倒是松了口气,他很快收拾好东西跟了上去。
——
外面的阳光很好,虽然进入夏天的尾声,但天气依旧很炎热。
这么久以来,乱步都是待在高专里,他时常会在医院和高专两头跑,忙着其他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走在室内空旷的走廊上,远处的吆喝声传来,然后便是咚的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训练场上几个学生正在切磋,这一幕有些熟悉,让乱步想起之前在另一个世界时,替五条悟代课的事情。
他没有打扰学生的友好交流,只是漫无目地的乱逛,在这个熟悉又有些不同的学校里,很多熟悉的场景都能让他想起曾经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种时常觉得怀念的感觉,让乱步有一种自己真的错过很多的实感。
“你最近好像总是在发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虽然待在我可以看到的地方比较安心,但是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出门看看吧?”
乱步转过头,看着硝子哈欠连天的模样劝了一句:“又通宵了?你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
硝子轻笑一声,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乱步身边,然后从三楼的窗户往外看去:“哪里有什么休息不休息,用他们的说法就是,我天天待在高专无所事事,怎么不算是休息呢?”
身为唯一一个能够治疗其他人的医师,家入硝子时常待在高专这种安全地方。
但和咒灵打交道就难免会受伤,而受伤的人可不会特地挑一个时间,所以她只能时刻准备着。
而且除了治疗外,她还需要写成堆的报告,那些啰嗦又麻烦的事情,有些时候真的很想让人撂担子。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短暂的消极情绪后,硝子挑了挑眉转移了话题:“倒是你想成为老师的关门弟子吗,怎么突然对咒骸感兴趣了。”
“嗯……大概是心血来潮。”乱步没有过多解释,他只是思考着,然后做下一个决定,“硝子,你真的应该休息了。”
疲惫的精神可以靠咖啡强撑,而因为自己掌握的术式,身体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所以硝子只是笑笑在嘴上答应了。
而很快硝子又明白了乱步那时表情的含义,因为本来时常待在高专的人,又恢复咒术师的身份,开始分担那些任务。
——
任务没有多到让人喘不过气,但是也没有宽裕的时间让人好好休息。
虽然失踪了几年、加上有不服从命令的前科,但是对于一个好用的特级咒术师,咒术界的高层自然不会浪费这个宝贵的使唤机会。
不过乱步也没有完全任由摆布,他只是分担了一些危险的任务,让其他咒术师能够得到适当的休息时间。
至于那一股脑堆来的任务、需要他解决的麻烦,他甚至都懒得多看一眼。
咒术师还是太少了,能用的人也太少了。乱步打了个哈欠,见到了这次交接任务的人。
原本一本正经教导后辈的一级咒术师,在看到慢悠悠走来的人后,直接哭丧着脸走上前:“乱步前辈,我上次去学校找你为什么不在啊?”
乱步眨了眨眼,问道:“哪个上次。”
灰原叹息一声,并不意外这种不靠谱的回答:“看来是我挑的时间不对,下次我会换一个拜访时间。”
“你现在不是见到我了嘛,没必要特地拜访。”乱步摆了摆手,他搭着灰原的肩膀,探头看向那个戴着黑色帽子的人,“哟,灰原是很靠谱的前辈吧。”
摸着脑袋的人下意识点头,然后在愣了一下后才想起来自我介绍:“那个、我是三级咒术师猪野琢真,请多指教!”
“说是后辈也算不上啦,猪野是很靠谱的同事,不过他似乎更喜欢七海诶。”灰原凑近小声八卦,“所以这次也是七海拜托我的。”
“哦~”乱步意有所指道,“是迷弟啊。”
一本正经的猪野琢真认真点头,他大声的说道:“因为七海前辈、是很靠谱的成年人!”
“是吗。”乱步摸着下巴,他眯眼倾身看去,“很好,那么这次的任务就让七海来接手吧!”
“诶真的可以吗。”猪野琢真说完,又反应过来猛得摇头,“不不不、还是算了吧,江户川前辈也是很靠谱的咒术师啊。”
乱步双手抱臂,他十分直白的戳破面前人的恭维:“可是在今天之前,你都没有见过我吧。”
猪野琢真顿时觉得压力山大,他咳嗽一声有些局促。灰原哈哈笑了两声,他站在中间活络着气氛:“安心啦猪野君,乱步前辈很好相处的。”
“不过在他面前千万不能撒谎,因为可都是会被看穿的。”灰原故作严肃地强调,“所以直接说心里话就好了。”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冒了出来,猪野琢真打量着面前的人,在会意后愣愣的解释一句:“虽然和七海前辈一起行动更开心,但是江户川前辈也是很厉害的人,所以请让我和你一起执行任务!”
猪野琢真成为咒术师不过几年,所以他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过江户川乱步的大名。
那是和如今的最强六眼五条悟一届,同样是身为特级咒术师的存在。
不过在解释他强大实力的同时,有些人又会赘述一些他脾气很差、人很难相处的小道消息。
据说他本人是被禅院家厌弃除名的存在,因为实力强大所以为人很嚣张。
但是今天一见,那种刻板印象又全然推翻。
面前的黑发男人看着很年轻,从长相和说话语气来看,很难想象是靠谱的七海前辈、还有灰原前辈的学长。
只能说人不能貌相啊。
见面前人有些走神,乱步也没再开玩笑,他解释了自己还有其他事情,所以这次的任务交给七海负责。
有些随意的态度看得人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在听到“限量大福就要卖完了,我们得快一点”这样的话后,猪野琢真更觉得那些谣传是假的。
那位江户川前辈,明明是很好相处的啊!
已经走远的乱步并不知道后辈的想法,他只是摸了摸有些发痒的鼻子,酝酿着打了个喷嚏。
他推了这个任务,并不只是因为到了限量甜点的购买时间,更是因为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
限量发售的草莓味大福,因为是店里畅销的口味,所以需要排很长的队。
有过几次代购经验的惠早早就来到店铺等待,而这次他也顺利买到了要求中的草莓大福。
就是等待碰面的时间,远比购买大福的排队时间要久。
“久等了惠。”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你买到了啊,那真是太好了。”
话音刚落的同时,从身后凑过来一个脑袋,来人准确锁定他手中的打包盒,然后一双手自然而然的将盒子接过去。
乱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不紧不慢地享用了草莓大福。而等他吃饱后,坐在身边的人这才开口。
“这次的任务要去一家医院,祓除一个判定为三级的咒灵。”惠低头翻阅着资料,十分熟练地开始导航,“就在这附近,大概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让一个特级咒术师去祓除三级咒灵,这有些大材小用。但这次的任务主要是考验禅院惠的能力,在让他尽可能独自完成任务的同时,保证他的安全。
虽然惠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但是乱步主动提出要陪同,他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而且这本来也是曾经他期待的事情。
在咒术师的家族出生的惠从小就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一名咒术师。所以从觉醒术式后,他就时常接触咒灵,学习怎么祓除咒灵。
而从小到大,在他身边带领他的人,是那位最强五条悟。
就是在任务途中,五条悟总是冷不丁消失,又或者常常迟到和早退。
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每到关键时候那个白发的身影又总能及时出现。
久而久之惠都快要怀疑这是不是试炼的一部分,但偶尔一个人走在前往任务的途中时,他又会盯着脚底下的影子走神。
这种时候他会想起五条悟一句随口提起的话,那时候悠闲躺靠坐着的人,在长叹一声后轻声说了句:“如果他还在的话,同为十影法的他一定能教会你更多东西吧。”
那句话像是随口说的,但是惠还是听清楚并且记住了。
而今天确实实现了他一直以来的期待,就是走了不过几分钟,身边的人就从刚刚的满脸笑容,变成了一脸“疲惫”。
“好累啊,我们还要走很久吗。”乱步捶了捶胳膊,吐槽了一句,“走路好麻烦!阿惠你背我好了。”
“啊?”
这样的要求有些突然,但惠还是答应了。不过在他弯腰前,从影子里冒出来的银狼冷不丁挤在他们中间。
和他的式神白玉犬完全不同,银狼的身形更为流畅,毛发也很长。
而现在惠从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看到了一些“严肃”的表情。银狼好像在抗拒,并且气势很坚决。
乱步沮丧地嚷嚷道:“可是今天已经走了很多路了!”
争执无用,铁了心的社长是硬下心决定,要让缺乏运动的人好好锻炼一下。
眼见没办法说动社长,乱步只能眼睛一转换了个思路。他直接牵着惠的手,然后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让惠拉着他往前走。
惠也没有怨言,他只是握紧手走在前面,偶尔因为后面的阻力太大需要他回头确定一下,身后的人是在走神而不是睡着了。
“上一次牵手的时候,惠还没有我高。”冷不丁的一句话说出,“那个时候你只牵着我的小拇指,也走在我的后面。”
那时候没多高的孩子,只能牵住两根手指,因为很矮所以步子也很小,需要憋着气迈大步子才能追上。
乱步是看着惠学会走路的,所以此时他很感慨,刚见面时那个能被抱着的孩子,如今居然也和他差不多高了。
“很奇妙的感觉啊社长,惠以后会和甚尔一样强壮吗?”乱步扭头和银狼搭话,说着说着他又浑身一颤,“还是算了吧,长那么大块头也还是笨蛋。”
听得清清楚楚的惠并没有反驳,反倒是面带微笑着点头:“嗯,老爸确实是笨蛋。”
“是吧是吧。”乱步一下子就有了精神,这下也不需要人拉着,而是主动快步追了上去,“我和你说啊,他和惠现在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天天板着脸。但是我一眼就看出,这个笨蛋和其他人不一样。”
有了吐槽的欲望,乱步脸上的颓废也一扫而空。而等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
那是一处比较偏僻的医院,医院偏门有一条种满枫树的长道。
因为远离市中心,并且周围绿化做的很好的原因,这个医院能看到许多坐在轮椅上的人,又或者是年纪很大的人。
所以说是医院,倒是更像一所疗养院,需要养伤或者身体不好的人可以常住在这里。
抵达目的地后下一步就是确定诅咒的位置和类型,这步惠已经比较熟练了,但在动身前他还是稍作停留,想要听听身边人的建议。
乱步有些困倦地眯着眼睛,对于投来视线的惠他只是茫然地“啊?”了一声,然后这才点点头认真起来:“建议啊……”
“只是这样的低级咒灵,只需要让社长去就好了。”他一边思考,一边回忆之前自己的应对方法,“或者先召唤脱兔确定位置,然后……不行啊,完全不一样。”
给出的建议并没有参考价值,不过乱步还是挺认真的,他特地一脸严肃多说了两句,就是为了让自己看着靠谱一些。
惠也很认真的想要理解,但他努力了片刻依旧无法认同。
他想起五条悟说过的,乱步在少年时便已经是出名的天才。这样一想他这种普通人大概没办法感同身受,所以惠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着手开始准备。
为了考验惠,这个任务应该由他独自完成。其中包括发现诅咒的位置、祓除诅咒以及任务结束后的报告一套完整的流程。
而乱步的任务,就是为了保护还不算咒术师的少年,确保他不遇到生命危险。
这样的任务交给社长就好了,在打了个哈欠后,乱步坐在医院的花园里安静等待。
下午的阳光没有那样强烈了,树底下的一片树荫是那么的恰到好处。不过眼睛一睁一闭打个盹的时间,身边就多出了其他东西。
那是一只低级咒灵,不过拳头大小有着类似蜻蜓的透明翅膀,它快速振动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而在这个低级咒灵的长脚上,绑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盒子上系着漂亮的绿色蝴蝶结,透过一面透明的塑料窗口,可以看到里面外形小巧的蛋糕。
乱步轻哼一声,最终没有拒绝这份“道歉礼物”。阿敦察觉到咒力波动出现,看着嗡嗡吐出不少糖果和巧克力的咒灵,露出了一脸茫然的表情。
他下意识说道:“这些量太多了,不能一口气吃完。”
话应刚落,乱步已经剥开糖纸,将糖果塞到嘴里。
拍了拍身上的袖子后,那一大堆东西到了阿敦的怀里。乱步站起身,只看了一圈就目标明确的找到一个方向。
脱兔被从影中唤出,揉了揉那头柔软的毛发后,一个小小的白色分身追随着咒力的残留而去。
——
医院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户,窗户外面可以看到生命力旺盛的树木。
夏油杰双手揣在袖子里,他看向窗户外面,听到了身后的嗡嗡声。
“当然、这些点心只是其中一部分,不过更多的不能现在一次性给你。”他主动转身,对上来人的注视,“很遗憾,我依旧没办法理解你的说法,但是除了那些大义,你们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他因为理念不同,所以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夏油杰不奢望曾经的朋友能理解他,所以也做好了会反目成仇的准备。
但是那天晚上悟的话又让他陷入沉思,于是夏油杰终于明白,他能依靠的人除了盘星教的大家,还有曾经站在一起的人。
“我和悟吵了一架,从那之后我们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见。”夏油杰靠着窗户,语气缓慢说着曾经的事情,“选择这条路后,我曾经的家人、老师和朋友,大概都回不到以前。”
“所以我也很久没有和家里联系,就连父母也觉得我失踪生死不明。”说到这里,成熟稳重的男人突然轻叹一声,“我承认、企图将你留在盘星教的原因,大概是希望得到你的建议。”
乱步走上前去,他同样站到那扇窗户前:“杰一开始想的也是消灭咒灵,然后无人会因为咒灵受伤和死亡。”
“但是诅咒是从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中诞生,而拥有咒力的人不会产生诅咒。但是哪怕是咒术师或者诅咒师,如果不是咒具或者术式杀死,也会变成诅咒。”
“诅咒因人类而存在,它永远无法彻底消失。但是为什么有咒力的人没那么容易产生诅咒呢?因为他们会控制。”乱步提及这件事,他强调道,“普通人不知道诅咒的存在,所以就别谈控制了。”
“但是如果知道的人更多、更普及,是不是又会得到控制?”
知道诅咒的人还是太少了,就像夏油杰这样诞生在普通家庭、但是有天赋的孩子也不少。
而像菜菜子和美美子一样,因为出生在偏远地方,所以这样的好苗子连咒术师也没办法发掘。
因为这样的说法夏油杰陷入思考当中,而很快他就为乱步口中那个宏大的想法而震惊:“你是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诅咒的存在?”
乱步点了点头:“不仅仅是这样,咒术师的存在也同样需要被知道。这样去做势必会导致平衡被打破,大概也会伴随一段时间的混乱。”
“但是如果形成了新的平衡,这也会变成一件寻常的事情。那样的话诅咒的数量也能得到控制吧?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种生物的存在,所以也会积极投入其中。”乱步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其实术式也好、咒力也好,不过是我们生来就自带的武器。”
“而在人类的进化过程当中,最不缺乏的就是攻击的手段了。”
所以引起一定的重视后,潜在的威胁会让人类有危机感,那么为了生存下去,就会研发克制咒灵的武器。
也就是所谓的咒具。
咒具的数量很稀少,因为咒术师本来就很稀有,将战力投入研究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浪费。
但是如果成立相关的部门去研究,知道了制作咒具的办法,普通人也就拥有了对付诅咒的武器。
而武器能使一个人强大起来,人类之中不乏有身手很好的强者,他们虽然没有咒力,但是能够通过特殊的道具,看到咒灵的同时将其祓除。
“拯救世界、保护其他人什么的,本来就不应该压在这一小部分人的肩膀上。”乱步一脸纳闷,“咒术师可是很辛苦的,所以杰不想当咒术师了也能理解,就是看你这个样子,完全也是没有休息好。”
“这样的改变……会带来很大的动荡。”一脸凝重的夏油杰缓缓开口道,“而且带来的负面影响肯定会有很多,因为担心无处不在的咒灵,他们会无时无刻陷入恐惧当中。”
而这样会增长咒灵的实力,让原本平衡的天平向一边倾斜。
乱步耸了耸肩膀:“这种事情我自然也想到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打破平衡后,有没有可能迎来两种可能?”
“一种是随着咒灵增多实力增强,为了维持平衡,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拥有咒力、觉醒术式。第二种就是——在从未想过的大混乱后,咒灵会越来越少、同样的拥有咒力诞生的孩子也会越来越少。”
这样的话像是一记沉闷的钟声在耳畔敲响,夏油杰一时忘记了呼吸,他的眼神变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这样的说法没有理据,甚至有一种空口无凭的荒唐感。但看着面前表情认真的脸,夏油杰还是不受控制的动摇了。
如果诅咒能被大众知晓,如果咒术师这个职业能被更多人接受,那么像他这样在普通人家里诞生的孩子,大概也不会受到另类的眼光。
甚至身为普通人的父母还会庆幸,自己的孩子是特殊的,并且为他而骄傲……
这是夏侯杰从未想过的,所以他嘴唇张张合合,有些困难地开口道:“乱步……你果然是不同的。”
他和悟已经是少有的强者,但他们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就好像视野被局限了一般,他们没办法跳出这个圈,去看到更远之后的未来。
乱步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然后他将手一摊:“其实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悟啦,他想成为老师的原因,不正是因为觉得一个人的强大没办法改变太多吗?他想要教出优秀的后辈,但是有天赋的学生太少了。”
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是有限的,而且人的能力是无穷大的。
这样的选择势必会带来巨大的改变,但人是适应性很强的,所以哪怕他们这代没办法完全改变,但是下一代、下下代,只要将这份理念传达下去,皆大欢喜的局面总会到来。
面前人像是陷入了巨大的冲击当中,瞪大的眼睛中带着些不可思议。乱步摸着下巴,看着窗户外面满目的绿色,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是他自称是异能者,得到了不少人的赞美和认同。异能者也是不同于普通人的特殊存在,但是普通人并没有排斥这种少数的存在。
那样的话,咒术师这种辛苦又伟大的职业,更应该被更多人知晓。
而且啊、他这个实际不是异能者的普通人,都能做到很多事情,那么这个世界也会有更多的普通人站出来。
想明白后的人突然弯下腰,低声笑了起来,夏油杰轻叹一声,他像是感叹、又像是怅然那般开口:“你总是能给我带来很多惊喜,从刚认识起就是这样。”
“我就当作是夸奖吧。”乱步矜持地点了点头,然后双手叉腰道,“所以我才说需要你的帮助,不仅仅是消灭羂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很感谢。”夏油杰闭了闭眼睛,随后带着笑容伸出手,“感谢你还需要我,不过这件事我要做些准备,虽然没办法现在答应你,但是谢谢你愿意对我说这些。”
乱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伸出手回握的同时开口道:“我可不是喜欢麻烦的人。”
但是见到另一个世界的发展,见证了那么多的牺牲,他愿意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去做麻烦的事情。
因为如今的他除了侦探社的大家外,又拥有了不少重要的东西。
而此时的医院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椅子,完成任务的惠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蹲下身抚摸着银狼的头顶,虽然不指望银狼能开口说话,但还是耐心地询问:“乱步应该还在附近?能带我去他的位置吗。”
银狼点了点头,它的脸上也同样是无奈的表情,不过不等他们开始找人,一阵小跑而来的人抱了满怀的东西,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让人难以忽视。
“惠!”
兴冲冲跑回来的人差点撞了满怀,惠并没有生气某人不在原地等他,只是看着那张笑脸,黑发少年的情绪好像也被感染:“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乱步用力点了点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因为我找到一张长期的饭票!”
“饭票?”惠一脸疑问,“是学校的饭菜不好吃吗,我也经常会在家里住,你也常回家看看吧。”
“不是那种饭票啦。”乱步将怀里的东西一口气丢进影子里,“不过算了,现在也很晚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提到回家乱步明显就有了活力,他走在前面絮絮叨叨地和银狼说着些什么,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推翻重来”、“虽然辛苦但是愿意这样去做”等等之类的话。
落后两步的惠并没有打断这份激情,他只是走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同时想着晚上要做些什么菜。因为乱步很久没有在家吃饭的原因,今天一定要好好准备一下。
走到一半他又突然想起来,晚一点要喊老爸回家一起吃饭,然后再留出一份饭菜打包送去医院好了。
第118章 优秀的学生
摆在地上的篮子里乱七八糟装着很多东西, 走过的人被绊了一下,于是顿时无奈地蹲下身整理。
客厅里的一片空地上乱糟糟的,那是一些剩余的布料和针线等东西。
而收拾的过程中, 被压在最底下的手作玩偶让惠翻了出来。
那大概是一个成品,虽然歪歪扭扭的没有一个正型,但是比起地上那一堆碎布料,这个圆形的类似动物的玩偶,已经是比较完整的了。
就是没有收尾,线头赤裸裸地露了出来,塞得满满的棉花也争先恐后往外冒。
惠拿过针线,将棉花塞进去后封了口。在针线活上他也没有什么天赋,但一些简单的还是没问题的。
那个成品被摆在了沙发一角, 于是原本躺在沙发上的人转动眼睛看去。
乱步有些不忍直视的盖住眼睛,他不想承认那个东西是他努力三天做完的。只不过收拾完的惠路过, 倒是很真诚地夸赞一句。
“是猫吗?纽扣的眼睛很有特色。”
“……是猫。”乱步坐了起来,摆弄着玩偶一长一短的两只手臂,“这种东西直接丢掉就好啦。”
“还挺可爱的。”惠闻言将玩偶收了起来, 他将其摆在门口相框的旁边, 然后后退几步观察, “就放这里好了,不过我晚点可能会出去一趟, 晚饭能自己解决吗。”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要去哪里。”
弯腰穿鞋的少年没有隐瞒,他解释了句:“还记得昨天我们去的那家医院吗?”
“嗯。”乱步点了点头, 但是并没有太多印象, “然后呢。”
“昨天我遇到一个人,他似乎是去探望祖父的。但是从他身上察觉到咒力残秽, 不是很多但是有些在意。”惠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疑问,“可能是医院有其他咒灵潜伏,我想再去看看。”
“社长都没有发现的话,那肯定不在医院里。”乱步靠着沙发背,双脚翘起搭在茶几边缘,“而且你是觉得那个人看不到咒灵,担心他被缠上?”
惠点了点头:“是的,而且他祖父的身体似乎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诅咒的原因。”
“哦?”乱步意味深长地拉长语调,他露出一个比较感兴趣的表情,“这些可不是见一面就能得出的,惠对那个人很感兴趣啊。”
已经走到门口的人倒是没有反驳,黑发的少年只是有些苦恼道:“请不要取笑我了。”
门打开又关上,不过关上前离开的人又十分担心的嘱咐一句:“要好好吃饭。”
虽然惠也年纪不小了,但是同龄的朋友似乎很少。作为咒术师培养的他,除了日常在学校会和同龄人接触外,下课的时间基本用在学习和咒术相关的知识上。
所以根本就没有时间和其他同龄人发展关系,而且那些普通人可能也无法理解他。
所以突然偶遇一个同样能看到咒灵的人,加上又比较感兴趣,所以惠才会这样上心吧。
乱步从社长那里知道了更多的事情,所以自然也推测出,惠大概猜到了那个人也能看到咒灵。
虽然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他并没有干涉惠交朋友的想法。所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后,乱步决定出门蹭饭。
自己做饭什么的,是完全不可能的。
——
盘星教会热烈的欢迎每一个客人,当然从墙头爬进去的不算。
乱步刚在鵺的帮助下爬上墙头,迎面就对上一张咒灵的大脸。
那咒灵长得丑陋,一双巨大、瞪出来的眼睛缓缓转动,像是监视一样寸步不离的看着他。
被吓了一跳的人下意识睁大眼睛,然后又一脸不悦。察觉到他的情绪,那只盯梢的咒灵也识趣退开。
“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兴趣,收集这么多丑家伙。”乱步坐在墙头,对着来人他无情吐槽道,“不过它们确实比你看门的那些人敏锐多了。”
来人站在廊下,他轻笑一声双手拢在袖中:“换作别人怕是在看清楚之前就被吞了,倒是你站那么高需要我帮忙吗。”
乱步从墙头一气呵成跳了下来,他拍了拍手上的灰麻溜摇头:“当然不用。”
夏油杰对于某人的来访有些意外,他建议道:“你下次可以直接走正门,要是怕被发现的话可以走侧门,我已经告诉过他们了。”
“我不要。”乱步直接拒绝了,“那太麻烦了,对了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提到吃的东西,那张脸上明晃晃的多出期待来。夏油杰摇了摇头,然后抬手对身后人说道:“已经安排好了。”
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人低着头,得到指令他安静的退了下去。
没多久后饭菜便被端了上来,不过这期间穿着西装的黑发男人一言不发,就连头也低得很下面。
乱步在矮桌前坐好,他拿着筷子撑着膝盖,看着想要退下去的人直接开口道:“你不留下吗。”
那人的身体一僵,他双手垂在身侧,嘴巴紧紧抿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我知道你不饿,但是确定要一直留在这里吗。”乱步撑着下巴,慢悠悠道,“鹤田。”
原本低着头的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他匍匐下身,额头抵在交叠的双手手背上。
鹤田本欲说些轻松的话活络气氛,就像以前那样,但开口便是一声有些哽咽的话:“抱歉,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他是得到其他人信任的,所以在侦探大会期间,一直贴身保护着乱步。
但是他也是第一个赶到“案发现场”的,看着残留在座椅上大片的血迹,鹤田只感觉大脑嗡得一声宕机了。
这样的出血量换别人早是一具尸体了,但是他知道乱步是不同的。
所以他只是镇定下来,用模糊的说法糊弄了其他的人,说乱步只是负伤被送去治疗,其实并没有生命危险。
虽然没有骗过那几位侦探,但这桩“命案”也在暗箱操作下尘封无人提及。
但冷静下来后,鹤田又觉得内心慌乱,他无法控制的恐惧起来。
在他的保护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能让人出事呢?!
愧疚感快要将人淹没,尤其是在过去几年依旧没有乱步的消息时,鹤田感觉自己要如同朽木那样风化了。
自责的人身体都颤抖起来,只知道喃喃重复着“抱歉”的话。
乱步放下了手上的筷子,他手脚并用地膝行过去,在扶起鹤田和让人起来的两个选择里,选了出乎意料的第三个选项。
他也趴在地上,将脸凑过去看那埋在臂弯里的脸。
“这些都和你没关系吧,我已经不是需要人保护的孩子,出现这样的失误也只是我自己的判断错误。”乱步有理有据的分析,“所以这和你、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该说道歉的是我,抱歉一声不吭的离开这么久。”
乱步伸出手落在鹤田的头顶,他轻声说道:“待在这里也很久了吧,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
鹤田终于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眶让人难以忽视:“乱步……”
他在五条悟的安排下,于乱步失踪的第三年加入了盘星教。
那时候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叛逃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所以他也不知道此举是为了监视夏油杰,还是打探关于乱步的消息。
但浑浑噩噩的融入盘星教后,支撑鹤田坚持下去的,是五条悟的那句“杰的消息比我更广,他一定能先找到乱步的”。
而结果也确实是这样,在看到那张没什么变化的脸时,一个成年男人不受控制的差点哭出来。
对于盘星教里有一个“叛徒”这件事,夏油杰一直都是知道的。他淡定的喝了口茶,挑了挑眉才说道:“从我手底下要人可没有那样容易。”
对于时常跟在乱步身边的鹤田,夏油杰也是有印象的。他记得前者说过,鹤田是他小时候就跟在身边的。
所以得知乱步失踪的消息对鹤田打击很大后,夏油杰也默认了五条悟的做法。
那个人大概只是想用这种说法,让一个自责又愧疚的人,有了一点坚持下去的动力和盼头。
听到夏油杰的说法,鹤田的身体又僵硬起来。他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十分遗憾道:“抱歉一直骗了你,不过哪怕是被追杀我也是要离开的。”
突然变得坚定起来的男人擦了擦眼睛,他依旧跪坐着等待一个“审判”。
乱步挪到夏油杰身边,他眨眨眼睛说道:“真的不可以吗。”
“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夏油杰坚持不住,于是放下茶杯说了句:“好了随你的想法来,先吃饭吧。”
他也没必要扣着人不放,就是看到鹤田感动的抱住乱步庆祝时,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对手下的关注太少了。
不然怎么听到能离开,这个家伙无比欢欣雀跃呢。
——
晚饭过后时间还很早,所以离开盘星教后,乱步特地去了医院一趟。
听到要去医院,同行的鹤田十分上心的安排好一切。拜访用的花束和水果、甚至是因为快要入秋而安排的围巾帽子都想到了。
不过乱步没有听从这些建议,因为这些东西医院里根本就不缺。
因为马上就要入夜了,所以医院里来往的人都脚步匆匆。
在病房前的走廊上,乱步遇到了打完热水回来的甚尔,后者很自然而然的走过来,捏了捏他的脸说了句:“吃饱了没。”
“当然是吃饱了过来的。”乱步拍开甚尔的手,“倒是你不要总是捏我的脸!”
“哦。”甚尔淡定的掏了掏耳朵,“只是看看你长肉没有。”
养了快一个多月了,脸上的肉总算是长了点。
乱步不想再继续争执下去,所以他率先快走两步推开了病房的门。
不过今天病房里除了加织外,还有一位特殊的客人。
那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少女,长发扎作利落的马尾,看着是放学后就过来了,身上还穿着校服。
看着那张脸乱步觉得有些熟悉,而很快他也记起这个笑容温柔的人是谁。
“你是津美纪吧。”
和当时去医院探望时、躺在床上没什么活力的人不同,此刻坐在病床边上的人表情生动,脸色红润十分健康。
“是我,那个、你就是乱步先生吧。”津美纪有些意外的点头,她站起身来微微欠身,“我有听加织阿姨提到过你。”
躺在床上的加织笑容满面,可以看出她确实很喜欢津美纪:“这位就是津美纪了,是惠和你说过吗,还想当面介绍你们认识呢。”
“嗯,是惠和我说过。”乱步在病床另一边坐下,看着有些局促的人他露出一个笑容,“他说津美纪就和姐姐那样亲切。”
惠当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另一个惠说过,四舍五入也能这样理解。
加织听着很高兴,她掩唇眼睛笑着弯起:“我也很喜欢津美纪呢。”
坐着的津美纪有些不安,但她的手被加织轻轻握住,于是也多了些信心。
伏黑津美纪是在医院里认识禅院惠的,那时她因为不小心打翻了锅,手臂烫红了一片。
好心的邻居将她送去医院,并且吐槽了她那个消失许久的母亲。
从那些大人的嘴里,小小年纪的津美纪明白了自己被唯一的亲人抛弃了。而她坐在走廊上发呆时,看到了那个投来注视的孩子。
那个孩子年纪比她要小,但是穿着干净的衣服,手里拿着一个可爱造型的饭盒。
肚子不由自主的咕咕叫唤,津美纪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而那个孩子在一番纠结后,从袋子里掏出了一个苹果给她。
那时拿着苹果的津美纪想,他们大概只是偶遇而已。但是很快,被那个孩子带来的女人,一脸心疼的询问她。
“你、要不要去我的房间?”
在得知她家的情况后,温柔的加织阿姨总是会来拜访她。最后更是给她安排了一个住处,就离禅院一家人住处不过十几米远的距离。
他们成为了邻居,但是从某种程度来说,她是被这对友善的夫妻照顾着。
所以哪怕没有挑明,但是医院熟悉加织的病友,都默认那位懂事的少女是她的女儿。
听着加织的话,乱步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在想虽然两个世界的走向不一样,但是有缘分的人果然迟早会遇到。
不过也要多亏了加织姐的善良,她总是这样的心善,关心着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病房里因为人多而热闹起来,就连加织也少有的变得精神一些。
津美纪将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然后配上叉子递到加织面前。后者先是笑着道谢,然后又十分熟练地将第一块苹果叉起,喂到了乱步嘴边。
乱步也自然而然的张口咬住,然后他的脑袋便被甚尔从后面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自己削皮。”甚尔挑眉,将一个完整的苹果丢过去,“真是懒得出奇。”
在甚尔的眼里,那盘苹果明明是津美纪孝敬给加织的,但是厚脸皮的小子可看不懂这些。
而在愣了一下后,津美纪也理解了甚尔的话,于是她连忙表示:“没关系的,我可以再削一个。”
加织解释道:“有什么关系呢,我根本吃不完这么多。”
鹤田兴致勃勃地举手:“没关系我来削吧!”
乱步直接将苹果丢了回去,甚尔单手接过,然后在妻子的注视下,默默蹲在垃圾桶边削了起来。
第一次见到甚尔先生时,津美纪还以为这个高大的男人十分凶悍。但是了解后又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有耐心又很厉害的人。
就比如说现在,蹲在垃圾桶旁边的男人,快速削了一个完整的苹果出来,削下的皮长长一条并没有从中间断开。
而在甚尔低头将苹果切块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接一下小鬼。”甚尔头也不抬的说道,“大概是惠的电话。”
而就像他猜的那样,电话确实是惠打回来的。不过他的联系方式也没给几个人,其中有一半以上都在这个房间里,所以也很好猜到是谁。
电话接通后听到乱步的声音,惠说了句“果然是在医院啊”,然后他又关心地询问有没有吃过饭。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这才说明了自己打电话来的原因。
“惠不回来吗。”津美纪也听到了惠的声音,看着电话被挂断她有些担心,“虽然明天休假,但是一晚上不回来真的可以吗。”
津美纪和惠是一个学校的,虽然不同级但是经常一起去上学。所以她很清楚在学校时,惠的作风和行为。
所以她才有些担心,害怕一个人在外的惠“被欺负”。
当然也有可能是欺负别人。
乱步从津美纪的表情里猜到了惠的举止行为,而他扭头看到甚尔的表情,就猜到后者大概是默许并且鼓励的。
而加织并不清楚太多,她开口安慰津美纪:“没关系的,阿惠会有分寸的,大概是在朋友家里过夜吧。”
一屋子的人都很放心,只有津美纪还因为帮忙隐瞒的原因,而有些小小的内心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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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水马龙的路口一侧,因为拉上警戒线无法通过的原因,两边冷清和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一个慢悠悠走过去的人,好像没看到警戒线那般,径直跨过了障碍,然后眯着眼睛寻找一圈。
还没靠近乱步就看到了那个偌大的帐,黑色的帐占据了视野的一角,将一整个正在施工中的楼层都笼罩起来。
能有这样大规模的动静,应该是一个二级以上的咒灵,并且最起码造成了五人以上的死亡。
刚走到转弯的路口,一双手就从身后搭过来,然后大半的重量压在肩膀上,让人想要原地蹲下去。
不过乱步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原本搭在肩膀上的手就换了个姿势,转为揽住他的脖子,阻止了他做出蹲下去的动作。
“你大老远喊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吗。”乱步扭过头,对上一张笑得灿烂的脸,“别一副得意的样子了,很刺眼。”
“哼哼哼。”五条悟一脸满意,他看向面前的帐,“特级咒术师又多了一人的消息你听说了吧?他和我们不一样,可是一来就被标为特级危险的存在哦。”
“那还真是特殊。”乱步已经猜到了那个人的身份,所以敷衍地回答,“想要炫耀你的好学生就算了吧,我可以勉为其难夸奖一下你是一个好老师。”
“那多没意思。”五条悟收回手站直身,“只是因为他的情况很特殊,所以找来你分析一下。”
乱步看着渐渐褪去的帐打了个哈欠,他摆了摆手:“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原因吗,而这种和诅咒相关的事情可是最麻烦的,要想解决也只能靠他本人。”
对于那个一来就成为了特级咒术师的学生、乙骨忧太,乱步只是在电话里听五条悟提起过,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随着帐完全消失,背着一个人的黑发少年走了出来。他穿着白色的上衣黑色的长裤,一手拿着一把长刀。
深深的黑眼圈和颓废的气势,让他看着十分阴郁,但最恐怖的还是他周身快要化为实质的“怨气”。
那是十分庞大的咒力,阴沉的像一潭不动的死水,让人觉得背后一凉。
“比当时第一次见到你时还要意外。”五条悟双手环抱胸前,有些怀念似得开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好像都是被诅咒缠身。”
“我和他完全没有可比性。”
一声有些冷淡的话清晰地传入乙骨忧太耳中,他的脸上有些疲惫,但还是立马强撑着打起精神:“五条老师,狗卷同学他……”
腹部受伤的狗卷棘安静趴在乙骨忧太肩膀上,看着蔫蔫的没有什么精神。
“没关系,去找一趟硝子就好了。”五条悟一拍巴掌,“作为第一次完成任务的奖励,我们就让这位乱步前辈请客吧!”
“我拒绝。”十分干脆的回答。
乙骨忧太的注意落在那个开口的黑发男人身上,站在五条悟身边的人,虽然看着气势矮一截,但是说话时那副轻松又随意的态度,可以看出是老师熟悉的人。
对他而言,五条老师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强者。所以对于这位乱步前辈,他也礼貌的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和我们一样都是特级咒术师哦,当时为了成为特级他可是花费了好大的努力。”五条悟凑近,特地一脸神秘的说道,“所以看到忧太你一来就是特级,有点小小的不满吧。”
“这样吗?”乙骨忧太有些无措,但是他还是立马解释道,“这件事我也不想的,老实说我因为这件事很苦恼。”
他不想成为什么特级,他只是想拥有平淡的生活而已。但是很明显这不太可能,所以现在乙骨忧太在努力适应这种生活。
乱步无奈的叹息一声:“无论你怎么努力,我也不会去当老师的。”
在教导别人这方面,乱步是一点天赋都没有的,而且他也不想揽下麻烦的事情。
“哪怕是有忧太他们这样优秀的学生?”五条悟歪过头,“而且明年惠也要入学了吧,真的不想亲自教他吗。”
“虽然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但是给我打住。”乱步抬起手,他扭头询问乙骨忧太,“想吃什么。”
“诶?”觉得有点突然的乙骨忧太愣在原地,“现在?我们不应该先把狗卷同学送回去吗。”
对乱步来说没必要那么麻烦,他抬手召唤出円鹿。虽然治疗的过程有些血腥,但很快狗卷棘又生龙活虎的比了个大拇指。
就是这个特殊的治疗过程,看得乙骨忧太一愣一愣的。
第119章 杀人罪犯
饭桌上坐在对面的两人, 从进店后就开始旁若无人的拌嘴。
说争执也算不上,那两人对彼此都很熟悉,所以都踩着对方在意的点暗戳戳的挑衅。
就和小学生一样。
捧着杯子的乙骨忧太用余光打量着那两人, 见两个成年人以点心代替正餐后,又担心地向狗卷棘投去询问的目光。
狗卷棘入学更早,他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大惊小怪,但是从家入小姐那里得知,他们两个日常就是这样相处的后,现在也能淡定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看到那个手势乙骨忧太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他观察下来也发现了,五条老师和这位乱步先生都爱好甜食。
这并不是什么很难得出的结论,因为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又开始争最后一盘草莓蛋糕。
要不是地方不够大, 他都快要怀疑那两人是不是要站起来抢了。
有点幼稚……不过餐桌上的气氛也融洽很多,乙骨忧太不知不觉放下了那种戒备心, 然后随着狗卷棘一起相视一笑。
午饭也算是相安无事的过去了,吃饱的两人恢复了那个和谐的相处模式。乱步找了个地方坐下,一手轻轻搭在额头上。
另外一边收拾好东西的两个学生, 已经招招手告知一声就打算先回学校。倒是原本站着的五条悟, 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说吧。”见两个学生走远, 乱步便直接开门见山询问,“喊我来可不只是这样简单的原因吧。”
五条悟轻哼一声,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还以为这次你也猜到了我完美的计划呢。”
“那太麻烦了。”乱步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两人背对背坐在长凳上, “不过不用猜就知道, 不是什么省心的事情。”
“忧太身上的诅咒你怎么看,要想解除诅咒可能要给他一个突破口。”五条悟撑着膝盖弯着腰, 任由背后的人靠着他,“他有着不错的天赋,以后大概能比我更强吧,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无限可能。”
“不过他此时还受到诅咒的困扰,并且为这件事心力憔悴?”乱步半闭着眼睛,他揉了揉肩膀,“因为亲眼目睹了亲近的人离世,所以无法接受这件事情,十分简单就推理出了,就是他本人好像有些误解。”
因为年少时的约定,还没等到实现的那天,其中一方就猝不及防因为意外离世。
并且还是当面上演的惨状,年少的孩子心理本就脆弱,加上不会控制咒力,便在无意中诅咒了已经离世的人。
是的、真相并不是乙骨忧太本人想的那样,诅咒他的不是已经死去的祈本里香,而是无法接受重要之人死亡的他,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同时诅咒了里香。
从乱步的话里五条悟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扯着黑色眼罩的边缘有些走神:“调查可以得知,祈本里香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当时我就怀疑,没想到果然是这样。”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他本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乱步坐起身来,“所以你希望我来当这个突破口?”
“是的。”五条悟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虽然现在可以教他怎么合理使用里香的力量,但是隐患不能一直存在。”
对于无法掌控力量的恐惧,会在不恰当的时机伤害其本人。
这点乱步也很了解,所以他才对五条悟心血来潮的想法而无奈:“你想让我来扮演坏人啊,真不愧是你。”
“哈哈,毕竟想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五条悟的话很直白,“忧太毕竟也是特级咒术师,实力摆在那里。我需要一个能将他逼到极限、突破自己,但是又不伤害到他的计划,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
“不受伤大概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两全其美。”乱步直截了当道,“不过晶子会帮忙治疗的,如果忧太不介意的话。”
近距离见过円鹿治疗过程的某人,大概会下意识排斥吧。
“对了。”五条悟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忧太的术式很特殊,他甚至能复制棘的咒言术,所以他应该也能复制反转术式。”
乱步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他一边“嗯嗯”两声一边点头:“那还挺方便的,这件事就交给你安排,时间到了再通知我好了。”
“那就今天怎么样。”五条悟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兴致勃勃道,“刚刚完成了任务,和同伴约着去聚会放松的时候,突然遇到了无法应付的敌人袭击!”
白发的男人越说越来劲,连说带比划的补充:“而在同伴受伤、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就只能强行突破自己!”
“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高涨热情。”乱步摇了摇头吐槽了句,不过听完后他并没有拒绝,“还真是恶劣的想法,悟。”
————
夜晚的巷子里,只有醉醺醺、喝醉的人摇摇晃晃走过。
而在巷子尽头的影子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下半身好像是半透明的,飘飘忽忽的四处游荡。
一阵冷风刮过,从巷子里路过的几人打了个寒颤,有了一些入秋的实感。
“好大的风,我们为什么要选离学校这么远的会所。”一个声音嘟嘟囔囔的抱怨,“不要趴在我身上,熊猫虽然不怕冷,但是也会觉得辛苦啊。”
“木鱼花。”
“因为要找一个同意熊猫进入的会所可不容易。”另一个女声语气平淡的吐槽,“而且是那个家伙拿来的八折券,但是不喝酒根本就没办法抵扣。”
“嘛嘛,毕竟是酒吧嘛。”熊猫抓住肩膀上的手,它嗅了嗅突然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趴在熊猫身上的狗卷棘,仗着身居高处的优势,将手搭在额头前:“明太子。”
真希四处环视一圈,然后她推了推眼镜:“这个路口,我们是不是刚刚走过……喂豆芽菜,你怎么看?”
乙骨忧太只觉得晚上的风真冷,听到其他几人的提醒,他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诶?有吗。”
虽然是外出休闲娱乐,但几人都有携带武器,所以在察觉到不对劲时,他们下意识背靠背而站。
“听说半夜时分,在没有尽头的巷子里迷路的话,就永远走不出去了哦。”一个声音幽幽说道,“嘿嘿,然后第二天尸体就会被发现。”
“闭嘴熊猫。”真希皱着眉打断,“很明显这只是咒灵的特殊能力,不要自己吓自己。”
“鲑鱼。”
所有都市的灵异传闻,很大可能都是因为诅咒而起。而他们身为咒术师,自然不应该恐惧这种东西。
不过乙骨忧太不是这样想的,他感受着穿过的冷风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因为身边还有其他几人这才稍微觉得心安一些。
但很快突然刮起的冷风,还有那令人后背一凉的窸窸窣窣声音,就让恐怖的气氛达到一个顶峰。
那奇怪的声音,就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在地上缓慢蠕动那样,仔细辨认的话,又会将这个声音和缓慢盘起身体的蛇联系起来。
为什么会和蛇联系起来?那大概是因为他们听到了吐信子的嘶嘶声,然后一脸提防的同时,宛如铜铃那样巨大的竖瞳眼睛在不远处浮现。
“啊!”
大惊小怪的熊猫率先发动了进攻,但它这用尽全力挥出的一拳却好像打空了,只重重砸在墙壁上。
轰隆一声后,原本就不结实的矮墙轰然倒塌。从几个无人察觉的角落,突然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真希很快察觉到这点,她几乎是在拽住身边两人的同时大喊道:“回来熊猫!不要分开!”
但是这句话很明显说晚了,剩下的三人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听着有些软绵绵的,然后远远地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察觉到敌人的强大,狗卷棘一把扯下遮挡脸的衣领:【现形吧!】
在咒言的影响下雾气好像淡了些许,但是从逆光的方向,一个白发的身影手持尖锐的武器冲了过来。
“真希、棘?”身边一空的同时,乙骨忧太又担忧的大声喊道,“你们没事吧?!”
雾气好像散去些许,但出现在面前的一幕却让他的瞳孔紧缩。
地面出现了几个深坑,而一脸杀意的白发少年浑身都是血迹。
真希仰面朝上,头微微往一侧偏过,嘴边吐出大滩的暗色液体,胸口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她的手指动了动,然后眼神暗淡下去。
熊猫被挂在墙上,四肢分散裸露大片的棉絮。狗卷则蜷缩着身体,咳嗽着发出微弱的声音:“快……跑!”
乙骨忧太只听到嗡的一声,热血瞬间上涌的同时,愤怒又操控了他的理智。
“你、好弱啊。”白发的少年擦了擦脸上的血,他冷漠嘲讽的同时,声音又带着些诡异的停顿,“你就是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吧?特级过怨咒灵在你的身边毫无用处啊,真是弱小。”
“不过碍事的人已经死完了,现在你可以老老实实将里香交出来了吧?”歪过头的人伸出手来,他的指尖还向下淌着血,“你根本就没办法发挥它的力量,说到底——你根本就是恐惧着的吧?”
“你害怕她、讨厌她,明明巴不得里香消失不见才对,现在又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屈辱的模样?”阿敦有条不紊的开口,他往前走了两步,“难道觉得你能使用她的力量吗?别想了,那样的话你也会死的吧,和这些……这些小鬼一样!”
一脸冷漠和杀意的黑发少年抬起手来,他将手中的刀拔出,同时身后显现了庞大的身形。
那是特级过怨诅咒、祈本里香,不仅仅体型巨大,张大的血盆大口咆哮着发出尖锐的声音。
“不许、不许欺负忧太!!”
里香是诅咒,她没有思考的能力,只下意识的保护主人。但因为实力太过强大,她也就容易陷入无法控制的癫狂之中。
比如说现在。
借着雾气的遮掩,乱步看清楚了祈本里香的全貌。恐怖的气息蔓延,加上入秋后的冷风,不由让他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身后的咆哮声已经无法动摇乙骨忧太的想法了,他放下了手里的武器,转而伸出手贴着里香的脸庞。
会同归于尽也好,会失控暴走也好,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死面前的人为同伴报仇。
一滴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乙骨忧太贴近里香的同时又轻声说道:“抱歉里香,一直以来都排斥你。但是现在,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之后要怎么样的话都可以,唯独这个罪人我无法饶恕……”
低声的呢喃渐渐让暴怒的诅咒冷静下来,里香好像找回了些神智,她难得安静下来。
“忧太、忧太!忧太不要难过……不要。”
乙骨忧太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来,他想起这段时间和真希几人的相处,想起好不容易有一个地方能够接纳他。
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他什么都没保护好。
“没关系的里香。”乙骨忧太重新拿起刀,“已经够了。”
他已经不会再恐惧了,也不会再退缩——
看着陷入暴走状态的里香,乱步一边摇头感叹的同时,一边希望阿敦和谷崎他们能多坚持一会儿。
本来按照约定五条悟应该也在旁边,这样看戏的话也会有意思一点。
但是到了约定时间,悟不仅仅没个人影,就连解释的电话和短信也没有。
虽然他总是迟到,但是这种正事、尤其是他重视学生的事情,那个家伙根本不可能缺席。
所以果然是出事了。
乱步一边推测着,一边思考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出面解释,然后赶快赶回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
但是一个走神的功夫,背后一凉的感觉又让他浑身紧绷起来。
这个位置应该是安全地方才对……但是拍来的手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突然出现的里香挥舞着双手,声音尖锐地连声喊道。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里香的声音十分刺耳,同样的她的动作很快,“找到了——”
那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却让乱步一下子忘记了反应。
里香太敏锐了,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在背后操控的呢?
来不及思考更多,腰间巨大的力道便拽着他往后跌去。
蟾蜍从影子里冒出,它伸出长长的柔软舌头将乱步卷起。而原本站的位置现出一大团黑色,从影子里冒出来的满象成为坚实的护盾。
不等站定,脸颊凉飕飕的感觉让乱步下意识伸出手。
几缕被斩断的头发从眼前飘落,而刚刚只要蟾蜍再慢一点,那断掉的就不是头发,而是他的脖子。
乱步顿时觉得背后一凉,他捂着脖子退到了安全地方,心脏砰砰快速跳动。
“冷静一点忧太!”一个声音大喊道,但是依旧无法将一腔杀意的人唤醒。
于是狗卷棘拿上喇叭,对着那个毫不犹豫挥刀的人大声喊道:【停下!】
乙骨忧太愣愣的停了下来,而原本一脸戾气的白发少年,居然一脸惶恐又害怕的大退几步。
阿敦哭丧着脸,他的声音颤抖、身体也十分紧绷:“结束了吧,结束了吧太宰先生?这样就可以了吗,太可怕了啊!”
他差点就要死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身为咒灵的自己会不会再次死去,但是那种恐惧感让阿敦十分后怕。
按照太宰教的话,阿敦出言挑衅的同时,起到了牵扯的作用。
但是别说要牵制一段时间了,他光是从那个恐怖又密集的攻击当中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迎面轰来的一发大炮,差点将他也炸得稀碎。
“你在干什么!发什么疯。”真希冲上前,然后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住,“为什么要召唤里香,要是失控怎么办?!”
狗卷棘揉了揉脖子,他咳嗽一声也点了点头。熊猫倒是一副被惊吓到的表情,它挡在中间手忙脚乱:“等等、等等!”
“大家……大家怎么……”乙骨忧太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只记得自己亲眼看到其他人没了生息。
但现在好端端出现在他面前的两人一熊猫,别说受伤了,身上甚至连一点血迹的残留都没有。
于是慢半拍的,乙骨忧太明白那些都是“幻觉”。
真希一脸烦躁,她“啧”了一声偏过头:“刚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别说攻击了,就连声音都没办法发出。”
她好像被什么阴冷的东西卷住,如同淤泥一样的东西将她包裹着,就连视野也好像被什么轻飘飘的如同羽毛一般的东西遮挡住。
身体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声音,但是莫名其妙的并没有察觉敌意,只能听到属于里香的刺耳声音。
熊猫和狗卷棘也赞同地连忙点头,于是乙骨忧太像是失去了目标那般,眼神突然变得茫然起来。
如果刚刚那些都是幻觉,如果大家都没有事的话,那他现在做的事情、攻击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呢?
短暂的迷茫后,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落在里香身上,后者难得安静又顺从的待在原地,然后慢慢换了一个模样。
出现在面前的不是咒灵的狰狞面孔,而是还停留在幼时那个长相的里香。
长头发、一脸笑容,眼睛笑着弯起,其中又带着些无法忽视的悲伤。
黑发少年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所以眼泪淌出顺着脸颊滑落。
乙骨忧太蹲下身,自责而愧疚的说道:“抱歉、抱歉啊里香……”
幼时的里香带着记忆里那个笑容,她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又体贴的说道:“谢谢你忧太,能一直陪着你我也很开心,因为我最喜欢忧太了。不过别太早来找我哦,再见啦。”
乙骨忧太感觉胸口空了一块,而这时一个不属于他们几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恭喜,恭喜你解除了诅咒。”
夜色中,面带微笑的人一边鼓掌,一边走上前:“确实就和你想的一样,是你诅咒了祈本里香。不过现在诅咒解除,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啦。”
五条悟没有戴墨镜或者眼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像是感叹那般轻声说道:“果然啊,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看到五条悟出现,原本还有些纳闷的几人顿时有了头绪。
而恭喜完后,五条悟也将手一摊,引导着几人看向这次的功臣:“那么让我们感谢帮忙的乱步君,是他策划了这一切并且安排了这些,真是帮大忙了啊。”
乙骨忧太愣愣的抬头,他对上了有些脸色难看的脸,然后又有些心情复杂道:“乱步先生……”
这就是其他特级咒术师的实力吗,好强……刚刚他已经带着必死的想法,想要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但是他没想到从开始到结束,乱步本人都没有直接出现,而他操控的那些……是式神?
此时并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惑,一把扯下身上斗篷的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乱步也不管其他人神色各异的表情,他只是走到五条悟身边,有些咬牙切齿的拽住后者的衣领。
靠得近了他就闻到五条悟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而身为最强的六眼自然不可能受伤,这只能说明这个血腥味的来源另有其人。
而能让五条悟近距离接触,并且来不及换一身衣服就赶来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事发紧急。
“解释、惠那边怎么了?”
五条悟配合着半弯下腰,他对上那双带着些愠怒的绿色眼眸,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啊啊,这件事说起来就复杂了。不过我已经将他送去硝子那边了,应该是没有危险。”
乱步用力拽紧面前人的衣领,气恼其不告知的同时,又因为气愤无处可发泄而呼吸急促起来。
“带我过去。”平复了呼吸后,乱步这才冷静下来,“现在、立刻。”
“嗨嗨。”五条悟对另外几人招了招手,“那你们记得自己回去,拜拜。”
话音刚落,那两人就嗖的一下消失不见。被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但也从那个严肃的语气判断出事情的严重性。
——
东京高专、医务室内,半夜还亮着的灯表明有人还在加班。
浓郁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换下的沾满血迹的衣服还堆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破损的衣服、暗色的血迹,都证明了受伤者情况的严重。
躺在床上的人额头上缠了几圈绷带,他双眼紧闭脸色有些苍白。
“惠没事的,休息几天就好了。”看到走进来的两人,硝子小声说了句,“倒是你脸色也很难看。”
走在前面的乱步摇了摇头,他表示自己没事的同时又走到病床边。
伸手摸了摸惠的额头后,乱步这才放下心来,他顺手拉上了帘子。只留一盏床头的小灯后,三人默契地来到了医务室外面的走廊。
硝子揉了揉额头,她是半夜被紧急情况吵醒的,虽然平常也经常睡到一半被喊醒,但是今天的情况格外特殊。
惠被五条悟带回来时,浑身都是血迹、气息奄奄。她有一种感觉,要是再晚上一会儿怕是会反转术式也没用了。
她来不及询问当时发生了什么,而现在有机会询问时,悟和乱步又都齐齐靠在墙上保持着沉默。
良久后乱步平复了那种慌乱的心情,他站起身的同时轻飘飘说了句:“带我去见他吧。”
五条悟点头应下,像是感叹那般他说了句:“这次遇害的人有五六个,不过很意外的是,他们并不是死在诅咒的手中。”
他赶到时地上有一地的尸体,而“杀人犯”并没有逃逸,反倒是抱着一身血迹的惠一脸慌乱。
随着紧闭的大门打开,乱步见到了五条悟口中的“杀人犯”。
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只有昏暗的灯光。这里是监禁室,房间中间的人被五花大绑着。
听到开门的响动,低垂着头的粉发少年抬起头来,他艰难吞咽着口水,眼睛泛红。
“禅院他……怎么样了。”
这句询问好像有些多余,因为粉发少年身上的衣服还没换,那上面也沾染了大片不属于他的血迹。
那样严重的伤口,怕是根本撑不到去医院。
五条悟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他只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去,打量着那个疑似凶手的少年。
但很快他发现原本表情凝重的乱步,在长长叹息一声后,表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他没事。”乱步主动蹲下去,他直视着少年的眼睛,“不过现在要有事的可是你,虎杖悠仁。”
粉发的少年惊讶地瞪大眼睛,他并不清楚面前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认识自己,但他还是因为那句“他没事”而重重松了口气。
于是疲惫感和愧疚感让他垮下了肩膀,虎杖悠仁听见自己可能会有麻烦时也并不苦恼,反而是有些不合时宜的笑笑,说着:“他没事啊,那太好了……”
“你可真是心大。”乱步感慨一句,然后又叹息一声,“比起盘问……现在你好像更需要休息一下,那么明天再见吧。”
“就这样?”五条悟诧异地挑眉,不过看着那个粉发少年傻傻的表情,他也学着叹息一声,“好吧我知道了,那么这位虎杖君——想要这样被捆着睡一晚上,还是需要一个房间呢?”
乱步以手扶额,他也十分疲惫了,所以声音有些有气无力:“……不用问也是后者吧,你去安排。”
“收到。”
第120章 宣判无罪
早饭是一碗红豆汤和一碟红豆方糕, 味道有些偏甜,看着不像正常早餐倒像是甜点。
但对饿了一天一夜的人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了。
虎杖悠仁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在吃饱后他擦了擦嘴乖乖坐着。
而食堂另外一个正在吃早饭的人格外安静,黑色短发的男人低着头,没有浪费碗底最后一点红豆汤。
“那个……”看着吃完后抬头的人,虎杖悠仁犹犹豫豫的开口,“脸上沾到了。”
乱步摸了摸脸颊,然后扭头四处寻找着,而银狼早已经轻车熟路的叼着手帕等待。
那只白色的大狗很乖巧,虽然看着凶巴巴的,但是很体贴。虎杖悠仁不免多看了两眼,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半眯着的眼睛。
“你能看到吧。”乱步歪过头,他解释了句, “这是社长,和你看到的那些怪物不同。那些怪物是咒灵,而社长和玉犬一样是式神。”
对于这样的说法, 虎杖悠仁只是有些茫然的点头:“式神吗?和禅院身边的小黑小白很像。”
“你以前不能看到咒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看到的。”乱步站了起来, 往外走的同时暗示身后人跟上,“就像你猜测的那样, 这种生物是真实存在的,它们会伤害人,并不是装作看不到就没事了。”
虎杖悠仁跟了上去, 他听着这样的解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是这样啊。”
他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硬要说的话是从爷爷身体突然不好的那段时间开始的。
那些长相丑陋的生物总是无处不在,一开始虎杖悠仁总是被神出鬼没的它们吓了一跳, 但后面见得多了他也总结出规律。
这种鬼魂普通人看不到,而他只要不对上这些东西的眼睛,装作看不到它们的话就不会被缠上。
虽然也去寺庙或者神社看过,但驱邪的手段对这些鬼魂没用。
但是突然从某一段时间起,家里总是盘踞着一股黑色的气,驱之不散、又完全没有实体。
那些气只会待在固定的位置,最浓郁的地方是供奉牌位的小房间,黑压压的、一看就十分的不妙。
因为并没有实质的影响,所以虎杖悠仁就假装看不到那些不对劲的东西,反正他也不怎么在家。
不过假装看不到的话也不是完全有用的,在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的一天,他和以前一样赶到医院,然后被一个东西盯上了。
缠上来的东西好像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一双手从天花板吊了下来,想要死死抓住他。
用力挥拳将东西砸扁后,虎杖悠仁发现拳头对这种家伙完全没用,反倒是让原本缓慢蠕动的东西变得活跃。
而就在这种一筹莫展的关键时候,他看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禅院惠。
“说实话很苦恼啊,因为总是被突然出现的东西吓了一跳,同学和朋友都怀疑我是不是撞邪了。”虎杖悠仁一脸沮丧,他挠了挠头叹息一声,“所以有什么办法治疗吗?”
“它们并不会因为看不到而不存在。”乱步走在前面,他抬起手对远处等待的人打了个招呼,“不过你肯定是因为一些意外,而有了看到它们的能力,有感觉到吗?这是咒力。”
说话的同时乱步又伸出手,引导着面前的少年去感受:“用咒力攻击咒灵可以造成伤害,也能将它们祓除。”
“所以你想学会怎么使用这种力量吗?”乱步收回手,他颇为郑重地询问,“当然这不是必须的,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也可以寻找办法让你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因为虎杖悠仁并不是生来就能看到咒灵,所以此时他体内的咒力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能看到咒灵不代表着拥有术式,有能成为咒术师的潜力。
但是乱步清楚的知道,虎杖悠仁是特殊的,他的诞生是因为羂索的“计划”。
粉发少年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来,很明显这样的话他还无法完全理解。对于过去十多年里都是普通人的虎杖悠仁而言,咒灵、咒术师什么的,听起来就和童话故事一样梦幻。
乱步没再坚持,他只是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将这件事带过去:“总之你还有很多时间去想,另外无论接下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用担心。”
此时虎杖悠仁并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他只是愣愣的点头,然后跟在乱步身后:“咒术师什么的听起来很奇妙,不过禅院也是咒术师吗?”
“惠还不是咒术师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会在明年入学。”乱步双手插在口袋里,“而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就是培养咒术师的地方、东京咒术高专。”
“倒是难得见你这样认真的样子。”迎面走来的人语气随意,耸了耸肩膀后又装作一脸意外,“能看到咒灵说明你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啊,悠仁、怎么样要成为咒术师吗。”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五条悟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这让虎杖悠仁有些不适应,所以他下意识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乱步。
在深深吐出一口气后,乱步侧身拦在了中间:“够了悟,收收你随心所欲的想法,他要是想回归正常生活,我们也没必要干预。”
五条悟转了个身,他随两人往同一个方向走去,手臂已经自然的搭在乱步肩膀上。
白发青年摸着下巴,然后又一脸苦恼道:“你明明也知道的,踏入这个世界了,又怎么可能真的回归正常生活。”
普通人想要看到咒灵,这需要一定的契机又或者咒具的帮助。而能成为咒术师的人,基本上从小就能看到咒灵,在大概五六岁的时候会觉醒术式。
但虎杖悠仁的情况是特殊的,在变故发生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且啊,虽然并不明显,但或许是因为和咒灵有所接触,悠仁身上的咒力比我第一眼见到他时,稍微增多了那么一点。”五条悟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捏着两指比划,“只有这么一点点。”
普通人也是有咒力的,所以乱步并没有发现这点。但六眼能看到的的话,那说明真的有在增长。
五条悟的说法让乱步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他怀疑在虎杖悠仁身上还拥有没有被发觉的东西。
而那东西会因为受到外界的刺激而成长,从而完全改变一个本应该是普通人的少年。
而这也是羂索的阴谋吗?乱步无法确定,他只知道虎杖悠仁是无辜的。
而看着乱步难得的为难表情,五条悟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东西那般,一脸兴致勃勃地询问:“怎么样怎么样,你看出什么了?”
乱步伸手挡住五条悟不断凑近的脸,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悠仁、不要被他的话影响,做自己的选择就好。”
无论在虎杖悠仁身上被埋下的是什么隐患、又或者什么阴谋,乱步都觉得那不会比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附身更难缠。
所以在一副严肃表情说完后,他又安慰似得拍了拍粉发少年的肩膀。
虎杖悠仁依旧不理解原因,但他还是感觉到面前人释放的善意。
他不知道那双睁开的绿色眼睛中,为什么会有担忧的情绪,此刻他只知道面前的人是一个“好人”。
————
三人的动作算不上快,等赶到会议室时,等待已久的两人正保持着沉默。
“悟。”夜蛾正道表情严肃,“认真一点。”
五条悟在校长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双手搭着椅子扶手,懒洋洋地回答:“是——”
乱步也在靠近门的座位上坐下,而在他坐下的同时,原本坐着的人突然起身。
黑色短发的男人一脸颓然,他看着有些有气无力的,但站直身后一双眼睛又锐利看向对面的人:“我是一级咒术师日下部笃也,受总监部委派,负责花立街数十人死亡的案件。”
虎杖悠仁顶着那审视的目光,莫名觉得压力山大起来,他十分严肃的点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
在场的几人都看到了,粉发少年脸上的心虚和痛苦神色,但气氛沉默的室内只有冷冰冰的质问声。
“虎杖悠仁、宫城县杉泽第三高中在读学生,昨天傍晚时分随同禅院惠进入花立街,并且以咒具斩刀杀死附近六位居民。”日下部笃也的声音没有起伏,但却带着些压迫力,“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这并不是询问的语气,像是临刑前的最终审判。虎杖悠仁艰难地吞咽着口水,他的眼睛无措的转动,最后只能深深低下头去。
短暂的沉默后,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那声痛苦的回答。
“是我。”
日下部笃也点了点头,他将手里的一叠文件摊开:“证据齐全,加上犯人本人的亲口陈述,如果没有其他疑问的话,我就要将他逮捕带走。”
这句话并不是询问犯人本人,而是对身边其他几人的解释。那轻飘飘的话,一言就盖板了他有罪的事实。
虎杖悠仁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沉默下来。
他无法辩解,因为那几个人确实是被他杀死的,用禅院带去的那把刀。
脑海里甚至还清楚的记得,他杀死那几个人时,那痛苦的求救声。
而在一片沉默当中,刚坐下没多久的人举起手来:“慢着,我有意见。”
乱步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他站在虎杖悠仁面前,对上了日下部笃也面无表情的脸。
“有异议的话建议向总监部反馈。”日下部笃也不着痕迹的叹息一声,在事情变得麻烦前他干脆开口,“毕竟我今天的任务只是将犯人逮捕而已。”
在回答日下部笃也之前,乱步先是回头询问身后的人:“确定不解释吗?如果就这样认罪的话,无论是咒术界还是那些警察,大概都会以故意杀人的罪名对你处以死刑。”
虎杖悠仁自然知道这点,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一滴冷汗顺着下颌滑落。
他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但是辩解的话也好,撒谎的话也好,在确切的证据面前,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笨蛋,都和你说了,你这双眼睛现在看到的世界,和之前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同的。”乱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一手叉腰摇头提醒,“为什么不直接将你交给警察呢?是因为这件事和诅咒有关系,咒术师在现场监测到咒力残秽。”
“也就是说除了你和惠之外,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诅咒。”
或许是这几句话给了少年提示和勇气,一番纠结之后,粉发少年还是迟疑着开口:“当时……当时我们看到了很多诅咒。”
“那些诅咒和人很像,但是会主动攻击我们。禅院判断他们是咒灵,所以我们才主动进攻。”虎杖悠仁抬起头来,将当时的场景再一次重复,“虽然外表和人类很像,但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那时已经黑下来的楼道里,摇摇晃晃朝他们走来的人像是喝醉了酒那般,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当时玉犬大吠提醒了他们,但走来的人怎么看都只是普通人。
直到距离拉近、禅院皱眉询问那些人有没有事的时候,原本正常的人却像是突然变异了那般。
像是电影里看到的特效那般,原本正常的普通人身体突然膨胀,变得外形恶心的同时,又极具攻击性。
这样的人虎杖悠仁记不清楚有多少个了,他看着倒地的禅院惠,一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不反击的话他会死,而且负伤的禅院也会有生命危险。
禅院只是被他牵连的,要是他不将人带来这里,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看着浑身是血的禅院惠,虎杖悠仁在挣扎后,一脸痛苦的举起武器反击。
但等到安全后,躺在狼藉现场的尸体没有消失,甚至还隐隐约约传来求救声。
“救救……救救我——”那些人发出最后的求救声,血混着零碎的躯体,隐约可以分辨出是人的面孔。
痛苦的求救声一直在耳边萦绕,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冷感觉,直到现在也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存在着。
一声控制不住的喘息,让粉发的少年捂着胸口低下头去。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够了。”乱步轻声打断,“这样就可以了。”
他需要的只是虎杖悠仁的一个表态而已,至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好了。
乱步再次对上日下部笃也,后者一脸疲惫、似乎觉得麻烦想要赶快结束。
“那么按照本人的证词,可以得出虎杖悠仁无罪的事实。”缓缓开口的人,结合着目前已知的情报开始论证,“因为在场有陌生的咒力残秽,所以可以得知当时还有其他诅咒在场。”
“而那些所谓的人、不过是诅咒操控的尸骸,因为惠失去意识的原因,虎杖悠仁本人不知道如何祓除诅咒,所以只能用原始的方法,这才让现场看着惨烈一点而已。”
听完这番解释,日下部笃也闭了闭眼睛,他没有退缩而是迎难而上:“根据残留躯体上的DNA检验可以得知,在场的尸体就是附近的居民。”
乱步眯着眼睛,他嘴角勾起:“这些居民不过也是普通人,虽然很遗憾,但是他们确实不幸被这个诅咒操控。而非咒术师的虎杖悠仁保护了在场的其他人,难道我们不应该表扬他一下吗?”
就像是猜到面前人想质问什么那般,率先开口的人又将手一摊,继续解释:“咒术界要重视的,难道不是那个随便就能同化普通人的咒灵吗?它藏在暗处,说明拥有一定的智慧。”
“如果连这样的潜在威胁都没办法发现,难道总监会也不过是一个吃白饭的吗。”
犀利的话字字见血,将日下部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本来想质问,这个诅咒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说法也可能是为了给少年脱罪而编出来的。
但是还没问出,便被有理有据的话堵了回来。
真是麻烦的差事,日下部笃也长叹一声。夜蛾正道见状也开口说道:“乱步。”
乱步耸了耸肩膀:“难道不可以这样说吗?”
五条悟一拍巴掌,他也掺和其中说道:“是啊,总监会无法调查到这个诅咒的消息,所以想要将这些过错冤枉在一个少年身上,还真是扭曲事实。”
“是吧是吧。”乱步也点头附和,“真是没用啊,总监会。”
日下部也很想这样认同,但是他毕竟是被派来“找麻烦”的,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哪怕是这样,在这个咒灵被发现之前,虎杖悠仁依旧有嫌疑。我会将其带回总部监禁,在一起水落石出前并不会对他定罪。”
五条悟也站了起来,他撑着桌子歪过头:“那真是太残酷了!少年的青春是多么宝贵啊,他不能回学校已经很可惜了,怎么能让他被关起来呢!”
“所以夜蛾校长,我申请让你成为监视人,就将悠仁留在高专怎么样。”五条悟话锋一转,笑嘻嘻道,“那些老家伙虽然不相信我和乱步,但是一定会相信校长的。”
“确实。”乱步摸着下巴,然后他也赞同的点头,“那就这样决定好了。”
看着那两人自说自话的决定好一切,日下部只觉得头大。他就不应该来这一趟自找没趣的,这两个家伙果然都很难缠且听不懂人话。
而原本只是旁观的夜蛾正道,听到这样的建议也下意识皱起眉来。
对于这件事他有很多疑问,但因为是乱步推测得出的事实,所以夜蛾正道并没有怀疑。
而他还在犹豫时,乱步和悟两人已经将虎杖悠仁推在前面,三人都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好像他不同意就是莫大的罪过那般。
“那好……”
话还没有说完,原本紧闭的门被从外面“哐”得一声推开。
穿着一身宽松衣服的少年气喘吁吁赶来,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头上绑着几圈绷带。
惠刚喘了两口气,看着会议室内严肃的气氛,于是刻不容缓的着急解释:“这件事并不是虎杖的错,当时受到袭击时,玉犬有发现不明诅咒的气息!”
“而且我怀疑,那些【人】已经不是人了,他们好像受到了不明术式的影响。”
不过解释了两句,黑发少年便扶着墙,喘着气皱紧了眉。
刚刚苏醒的人急匆匆赶了过来,本来就还没完全恢复,这下更是觉得头晕目眩。
“这些事我已经猜到了。”乱步开口说道,“倒是你现在应该躺在床上休息,是不相信我能解决这件事吗。”
惠愣愣的站在原地,他这才发现“审问”好像已经结束了,一脸无语的人正拿着刀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那虎杖他……”
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一脸担心的表情,日下部笃也主动解释了句:“虽然没有洗脱嫌疑,但是只要找到那个诅咒,就能判决无罪。”
听到这样的话惠一下子泄了气,他身体摇摇晃晃的,被一脸紧张的虎杖悠仁扶住。
“你没事吧禅院?”
虎杖悠仁一脸担心,他低着头想要将人的衣服掀开,看看身体上的窟窿还在不在。
乱步打了个响指,他一脸满意的点头:“现在证词加一,将你看到的直接告诉那些高层就好了。”
日下部笃也敷衍地摆摆手,他好像早料到会碰壁,立马麻溜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而他走后,扒在门口探头看来的几人,顿时一脸好奇的把脑袋缩回去。
“他们是谁啊?”熊猫小声询问,“刚刚看到那个人跑过去吓我一跳,他脸白的感觉下一秒就会倒下。”
“鲑鱼。”
“都姓禅院的话……是真希的兄弟吗?”
乙骨忧太也是一脸好奇,他将自己的推测说出,然后不出所料收获一个眼神。
真希的表情十分平淡,她只是回忆片刻,然后才解释:“黑色头发的那个叫禅院惠、虽然都姓禅院,但是他并不是禅院家的人。至于另一个,我不认识。”
这复杂的关系听得其他几人一愣一愣的,两人一熊猫都觉得,不愧是大家族,其中关系果然十分复杂。
说完后真希已经主动往外走去,不过还是特地好心的补充一句:“他虽然和禅院没有关系,但是和乱步是家人。”
因为离得近,所以其他几人也听清楚了这句话。乙骨忧太被这里面的复杂关系绕晕,但仔细想想后他还是理清楚一件事情。
“也就是说,真希和乱步先生果然是亲戚啊。”
“鲑鱼。”
之前因为真希和乱步姓氏不同的原因,几人也只是猜测两人大概是认识的。
而现在随着禅院惠的出现,直接证明了两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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