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含温
暗夜昏蒙, 潮起潮落。
从凌晨相拥至后半夜,最后一个绵长湿吻,迷乱地渡让彼此?的温度与气息, 在缱绻柔情中偃旗息鼓。
温书晗细声呜咽几下, 用最后一丝力?气攀住他肩膀,咬一下他微烫的唇。
小小的抗议环节结束, 她两只手臂缓缓滑落下去,被浓重倦意驱使?着, 闭上了眼,顺手没着没落地搂住一只枕头。
陈言肆使?坏把枕头扯走, 她后知后觉轻轻蹙眉,没力?气跟他争, 困倦迷蒙地蜷了蜷身子, 小虾米一样埋进被子里, 凌乱发丝之?下藏着一双绯红浓郁的耳朵。
陈言肆还依依不舍地沉在她的温暖里,一手撩开她几缕微湿的发丝,贴着她耳畔吻了一记。
她无意识闷哼一声, 软绵绵的,差点又?勾起他的瘾。
“倒头就睡。”他捏捏她脸蛋, 轻哂,“小没良心。”
小没良心已经睡着了。
他从亢奋中抽离, 到浴室里收拾几下,用温水打湿毛巾, 折回来为?她擦去一层热汗,连吻带抚的, 把该擦拭的地方全都温柔抹净。
清晨将至,陈言肆拉起被子盖住她肩膀, 从身后抱着她。
彼此?依偎着,在两道渐缓交叠的呼吸里沉沉睡去。
有她陪在身边的时候,他总能睡得?很安稳。
还做了个静无波澜的梦,梦见小时候。
七岁的陈言肆已经迷上玩具枪.械,一些高阶版的型号可以自己组装,当时也?没谁教他,他就自己捣鼓着组好了一把,再安上微型弹,把院子里的树木打得?千疮百孔。
戚林怡每天都在家,她看着半大?点的儿子早晚噼里啪啦搞破坏,自然也?担心,他今后会不会养成暴戾性格。
梦里的戚林怡跟她在世时一样温柔,她摸摸他的脸,耐着性子教他:“这种东西,是用来保护别人的,不是拿来伤害别人的,知道吗?”
儿时的他面无表情,小脑瓜里不知想到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戚林怡没指望他能彻底明白,笑笑说:“小言今后呢,会遇到一个很想保护的人,到时候你就会懂了。”
他再次点头。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戚林怡一样理解他包容他。
比如陈慈远,会板着脸把他薅到书房练书法,逼着他学会平心静气,少惦记枪啊刀的。
至于陈显钟,更加简单粗暴,经常把他喜欢的东西砸成一堆碎片,让他自己滚去垃圾桶捡。
一边是平静的压抑,一边是歇斯底里的销毁,一边又?是难以多得?的温柔。
他在一种混沌的状态里日渐长大?。
十二岁之?后,戚林怡去世,陈显钟离家,只剩陈慈远继续用怀柔之?策培养继承人,从不过?问他想要什么。
这么多年,缀着微小弹.孔的树木早已长出?新的枝芽,但茂叶之?间承接住的细碎阳光,似乎没有机会落到他身上。
清晨云雾散开,一缕柔光溢入窗帘缝隙。
温书晗被光线刺了一下,眉心动了动。
刚要翻身,腰上横着的一条结实手臂很快将她搂紧,陈言肆贴在她身后沉喘一记,倦闷的呼吸深埋在她肩窝,低喃:“我的。”
温书晗犯懵,只觉得?腰身被他箍得?有点疼,她试图掰开他手臂,下一秒被他咬了一下肩膀。
她轻叫一声,烦不胜烦:“不许咬我了!”
他还咬
这混蛋。
她在他怀里艰难翻了个身,抬手在他脑袋上轻锤两下。
好了,安分了。
继续睡-
陈言肆最近得?寸进尺,强行要她陪着,两人在南郊会所度过?了不分昼夜的双休日。
傍晚离开套房,温书晗换了件高领毛衣,神情困困的。
陈言肆倒是神清气爽,把自己的外套加在她身上,揽着她肩膀带她下楼。
中途遇见先前那个酒侍,对方表情都呆了,在他们路过?时恭恭敬敬打了声招呼,帮忙按电梯。
金属门关上,温书晗揉了揉眼,陈言肆借机在她脸上吻了一记,她皱着眉躲开,声音有点哑:“不许闹了”
“生气了?”
陈言肆捏捏她倔强的脸蛋。
看来这两天把人欺负狠了。
温书晗有点气闷,猫一样拍开他作乱的手:“你好讨厌。”
他懒笑一声:“讨厌我还愿意跟我说话?,看来也?不怎么讨厌。”
“”不要脸。
电梯门开。
会所大?厅已经上灯,透明幕墙外落进一层暮色。
他手臂好沉,温书晗不喜欢被他揽着肩膀走,陈言肆就任她勾着自己小指,姑且算牵手。
两人不紧不慢走出电梯。
不远处有争执动静。
——“哎哟我服了,你快放我上去啊,我真是陈总他亲表弟!”
身形魁梧的警卫拦着一米七几发育期的黑发男生,“嘁”了一记:“得?了吧,我还陈总他亲哥呢,你个小高中生,不好好学习,敢跑这儿来认亲戚,快走快走!”
温书晗神情一顿,远远喊他:“小彦?”
裴嘉彦活像个认亲的小可怜,跑过?来呜呜哇哇:“姐!”
温书晗松开手里的温度快步上前。
这手才牵了不到半分钟。
陈言肆嘴角轻扯,一脸平静的怨念
上了车,裴嘉彦在后座抱怨连连:“哥,但凡你接我电话?,我都不至于跟那个破警卫掰扯那么久,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气死我了!”
温书晗在一旁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没事没事。”
副驾空空,陈言肆眉眼淡漠地开着车,目视前方。
后座两千瓦的电灯泡又?问:“你们到底在干嘛,怎么都不接电话?啊?”
温书晗一时哑然,偏开视线,欲盖弥彰地摸了摸耳垂。
陈言肆懒嗤:“小屁孩少管。”
小屁孩心道我命真苦,我也?不想管啊,谁让我是全家最好使?唤的人,被迫来当信使?了。
陈慈远让他们回老宅吃晚饭,说是有位重要客人要来,他们必须要见。
裴嘉彦转述完,车里莫名安静。
他见势不妙,立刻双手合十:“呜呜,回去吃饭吧,不然我完不成任务,一个月零花钱就没了!”
陈言肆不置可否,打着方向?盘,干脆利落拐了个弯。
是回老宅的路。
裴嘉彦松了口?气。
温书晗掐了掐手指,垂眸不语。
她一直想回崇园,但陈言肆绊着她不让她走。这下要回去了,她却有点紧张。
夜色沉降,三人抵达老宅。
陈言肆没有进门,自顾倚着车身接一个生意上的电话?,等温书晗离开了才开始点火抽烟。
指间猩红明灭,他轻掸烟灰,微眯起眼看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奔驰S级。
看清驾驶位是谁之?后,他眸色彻底暗了下去。
这一边,温书晗神情镇定地进了家门,吴伯说陈慈远在书房等她。
她上楼敲门。
——“进来吧。”
书房里的声音沉厚和蔼,一如往常。
出?乎意料,今晚没有翻旧账式的盘问,更没有咄咄逼人的审视。
陈慈远只是问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又?瘦了些。
温书晗抿了抿唇,收拢思绪道:“最近在准备新的舞蹈作品,所以控制体重了,其?实跟以前差不多,体检也?是健康的,您放心。”
“好。”陈慈远笑了笑,拆一块新的松烟墨递给她,“来,还是你磨的墨最好。”
温书晗接过?墨条,站在书案砚台前低眉磨墨。
无言片刻,她大?胆问:“爷爷,您现在后悔接我回家吗?”
陈慈远笔尖稍顿。
两年前在病房里的对话?,原来都被小孙女?听见了。
他坦然在纸上落墨,心如止水:“傻孩子,我不是后悔把你接回家,只是后悔把你接回家之?后,没让他跟你保持距离。”
又?说:“言肆跟他爸一样,天生不会处理感情。你待在他身边,迟早有一天要出?事。”
温书晗斟酌片刻,想说他和父亲不一样。
但话?未出?口?,又?被老人家先一步拦截:“我知道,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你的本意。”
温书晗顿了顿。
“爷爷。”
“嗯?”
“您把我接回家之?前,陈言肆并不认识我,对吗?”
陈慈远看向?她:“当然不认识了,怎么这么问?”
她静了几秒,小幅度摇头:“没什么。”
不多时,吴伯上楼通知,说客人到了。
陈慈远欣然应好,带温书晗下楼。
到了客厅,看着从沙发上起身问好的人,她微微一愣。
来的人居然是薛明成。
薛明成穿一件羊绒大?衣,肩宽腿长,更添一分精英气质。
他跟陈慈远打完招呼,对她笑了笑:“书晗,好久不见。”
温书晗轻轻颔首,有点状况外。
陈慈远心情不错,问她:“你们最近见过??”
温书晗回神说:“两个月前见过?一次。”
陈慈远温然一笑:“那正?好了。”
“”
今晚到底是什么局。
她心里乱糟糟的。
陈慈远跟薛明成坐下谈话?,温书晗趁机溜出?院外。
灯盏下,陈言肆倚着车门抽烟,见她来了,漫不经心把烟掐了。
余雾犹存,温书晗掩唇轻咳一声,靠近扯扯他衣角:“棠姨说可以吃饭了,进去吧。”
陈言肆眉眼冷暗,硬邦邦警告她:“你敢叫他一声学长,我就拧断他脖子。”
“”温书晗踮脚,轻轻锤他脑袋,“不许发疯。”
今晚用的是小一些的中式圆桌,陈言肆和温书晗面对面坐,陈慈远坐主位,身边是薛明成。
陈知棠假意煲汤,揪着裴嘉彦在厨房忙活。
餐桌上只剩四人,一股微妙的对峙感悄然涌动。
“明成啊,是个好孩子。”陈慈远满眼欣赏,唠家常似的夸他,“你高中来家里玩儿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你。有能力?,有胆识,跟那些不成器的亡赖子当真有天壤之?别,现在再一瞧,我当年果然没看走眼。”
薛明成浅笑:“老先生过?奖了,我不过?是正?好赶上风口?,蹭了点好运。”
陈慈远笑他谦虚,颇为?欣赏给他撑腰:“今后如果有需要帮衬的地方,尽管开口?。”
薛明成受宠若惊,正?色颔首:“谢谢老先生。”
对面,陈言肆一直靠着椅背划手机,神情平静淡漠,许久没动筷子。
温书晗攥着汤勺抬眸看他,安静片刻,陈慈远正?好问:“晗晗,你觉得?呢?”
她一顿。
都没仔细听他们刚说了什么,她僵着手腕愣了好几秒,像课堂上走神溜号被老师揪住的小学生。
陈慈远神情不变,语气温和地补一句:“你觉得?明成怎么样?”
“”
一时骑虎难下,她低眸简单应一句:“挺好的。”
汤勺戳戳碗里。
陈言肆划动屏幕的手指稍微一顿,脸色暗了暗。
陈慈远话?锋一转:“晗晗,我已经交代下去,让人在舞室附近给你买了套公?寓。”
“?”
温书晗一下懵住。
“过?几天你就搬过?去吧,否则住在崇园,你的通勤时间太?长,不方便。正?好,明成最近要回京长住,你们上下两层离得?近,有个照应。”
上下两层?
这意思是
原来今晚真的是个“相亲局”。
薛明成不说话?,表情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温书晗定了定神:“爷爷,不用麻烦的,我自己可以租公?寓住”
陈慈远威严不减:“就这么定了。”
饭桌上的气氛稍有变化,厨房里暗自偷听的陈知棠斗胆吱声:“爸,您这是跟人打商量的语气吗?让晗晗自己选啊!”
温书晗埋头沉思,空气愈加沉滞,薛明成主动圆场:“对,让书晗选吧。”
音落,侧方一声冷嗤。
薛明成表情一凝。
陈言肆撩起眼皮,轻蔑地掠他一眼:“有你说话?的份?”
“言肆。”陈慈远厉声打断,“来者是客,你这是什么态度?”
陈言肆淡然一笑,平直道:“让他滚的态度。”
此?言一出?,矛盾一触即发。
温书晗凝眸看着他,下意识在桌下碰碰他脚踝,想劝他冷静点,别跟爷爷吵架。
没想到他顺势缠了过?来,冰冷鞋面勾住她脚踝。
她耳垂微红,怔了怔,试图用力?挣脱。
陈言肆在对面纹丝不动,漆黑眼眸牢牢盯住她。
显然他不会放过?她,力?量悬殊,两人在桌底疯狂对峙一记,害得?桌面都震了震。
她身形一僵,心跳倏然加快。
脚下的束缚随着她的安静渐渐松开。
古怪动静一出?,陈慈远眉间已经有了点怒意。
老人家一生气就容易高血压,他剧烈咳嗽一阵,粗声对薛明成说:“去吧,带晗晗到新房看看。”
“好的。”薛明成顺从地站起身。
温书晗不想去。
视线一晃,陈知棠在不远处对她使?眼色。
她读懂了,意思是爷爷最近心脏不好,不要刺激他,暂时顺着吧,最后搬不搬都是由她自己决定,不要担心。
温书晗思衬片刻,敛眸淡然起身:“走吧。”
陈言肆眼风扫过?来,目光冷厉如刃
温书晗在爷爷眼皮底下上了薛明成的车,坐在副驾一言不发。
奔驰驶离老宅,半晌,进入蜿蜒山道。
薛明成知道她情绪不佳,安慰了几句,但都安慰不到点上。
“那个,今晚是老先生叫我来的,我本来哎,对不起,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害你们一家人吵架了。”
温书晗思绪混乱,没有回应太?多,只对他说:“你半路把我放下吧,谢谢你。”
薛明成的本意不是惹她不高兴,只好点头。
驶完一截漫长山道,在靠近高架桥的地方,温书晗让他停车。
“就在这儿停吧,附近可以打到车。”
薛明成似乎有点不想放她下去。
他面露难色,看她一眼,带着绅士风度,又?有点微妙的目的性,恳求她:“要不,我直接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不安全。你现在住哪?把地址告诉我,我开过?去。”
“不用了。”温书晗解开安全带,直白地说,“谢谢你。不管爷爷跟你说了什么,你只要记住,我不喜欢你就好了,虽然你是个很好的人。”
薛明成沉默不语,手掌攥了攥方向?盘,有点怅惘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在陈慈远眼中,他年少有为?又?踏实可靠,外貌谈吐都极好,是给晚辈定终身大?事的满意人选。
但在她本人眼中,似乎不是。
薛明成顿感失落。
温书晗开门下车,快步走到路边拿出?手机,准备用打车软件叫一辆车。
手机屏刚刚亮起,余光突然冲出?一辆深色DB12,猛兽似的撞向?那辆静止的奔驰。
她呼吸停滞。
或许是知道她不在车上,DB12毫无顾忌,沿一条直线急冲往前,要置人于死地。
车轮子几乎磨出?火星,狂兽冲破夜色怒逼而来,奔驰逃无可逃。
电光火石间,一阵急刹。
画面倏然定格,两辆车之?间隔着半米空隙。
一切仿佛平静下来。
温书晗站在远处,手机已经掉在地上。
她心跳如擂鼓,被这一幕吓得?喘不过?气。
空气里浮着淡淡汽油味,她深呼吸,全身缓慢回血。
车里,薛明成抖得?厉害,大?脑一片空白。
对面的车窗玻璃里,是一双幽深灼暗的眼,刀子一样,直直朝他刺过?来。
夜色里,DB12折磨人似的停了几秒,突然向?后一阵急退。
退了很长一段路,又?倏地停下。
随即毫无征兆,引擎震天响,车身如离弦之?箭,朝奔驰直直撞过?去。
温书晗瞳孔一震,大?喊:“陈言肆!”
音落瞬间,车子猛然急停。
仅剩十厘米距离。
没有撞上。
奔驰应急灯颤颤闪烁,DB12静静停在它面前,刺眼煞白的远光灯突然照射。
让它滚的意思。
温书晗呼吸紊乱,身体僵滞半晌,强行打起精神,快步上前拍打陈言肆的车窗:“给我下车!”
静了几秒,车门向?外推开。
她往后退几步,陈言肆不动声色下了车,高高一个站在她面前。
她咬牙盯着他,刚想上前踢他一脚,他一把将她抱住,呼吸深埋而下,一阵又?一阵扑落在她颈侧,一团压抑偏执的燥热。
他似乎真的想解决掉对方,但这一秒终于寻到一针镇定剂。
他紧紧抱着她不松手,任她怎么气闷挣扎,他都无动于衷。
好像在反复确认,她没有跟别人走。
她还在他身边。
第42章 含温
温书晗被他勒得骨头?疼, 有点气:“陈言肆!”
混蛋被她轻斥一声反而来劲,一手紧紧掌住她后颈,烫得她一阵哆嗦, 他急促的呼吸很快缠上她发丝, 湿热的吻重重压下来,从耳垂扫荡至锁骨。
温书晗半边身子?都僵了, 过电一般又热又麻,思绪百转千回, 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大路上,这?家伙真的疯了。
侵略而来的吻得越来越过分, 她一边偏头?躲闪一边锤他数下:“放开我!”
声音听?上去快哭了,陈言肆顿了顿, 意犹未尽地松了点力道?, 温书晗趁机推开他, 往后退了好几步。
堪堪站稳,周围夜色弥漫,两辆安静对峙的车灯交替闪烁。
陈言肆胸腔起伏, 隔着半远不近的距离站在她面?前。
他微垂视线看着她,眼里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有强硬,有压抑, 有不安的烦躁,一丝一缕杂糅, 与夜色混融。
视线交织,他喉结滚了滚, 嗓音嘶哑:“过来。”
温书晗倔强沉默,转过背去, 低身捡起自己掉落在地的手机。
不远处,薛明成已?经下车,攥着车门顶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们,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主持正义。
片刻,一辆白色小轿车悠悠驶来,打着双闪停在路边。
网约车司机从窗里探出头?,扫一眼近似车祸的古怪现场,讪讪地问:“你们谁叫的车?”
温书晗循声看去,随意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我叫的。”
她收拢情绪,头?也不回地上前打开车门,矮身坐进后座。
薛明成看一眼不远处的阴郁背影,表情复杂地回到驾驶座开车,跟着网约车一同驶远。
道?路一再?冷清。
消停下来的DB12安然无恙停在路边,陈言肆敞着一双长腿坐在车头?抽烟,茫茫然不知在想?什么。
偶有几辆车从身旁驶过,车灯映射出的条形光芒扫开月色,掠过他低垂着的锐利眉眼。
半晌,一只狸花猫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大着胆子?跳到他腿上,完全觉察不出这?人情绪不佳。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凡这?只人类想?要发泄怒气,它就很可能被揍。
陈言肆冷飕飕瞥它一眼,一手揪着它后颈把它拎起来。
一人一猫无声对视,它瞪着圆不溜秋的眼睛乖乖看着他,尾巴摇了摇。
陈言肆缓缓眨了下眼,索然无味地,轻手给?它放下去,让它走。
但没过多久,它又身轻如燕地跳上车身,粘过来,猫脑袋蹭了蹭他大腿一侧。
陈言肆耷着眼皮看它,手指挠了挠猫下巴。
他眼神微暗,对着一双猫耳朵哑声低喃。
“能耐没多大,乱跑倒是擅长。”
“还不是要回来。”
狸花猫团在他身边待了一阵子?,陪他抽完一根烟,它又若无其事地走了。
小猫也有自己的世界。
陈言肆看着它悠悠走远,片刻,他偏开视线把烟掐灭,淡嘲一声:“小骗子?。”-
不知不觉,半个月没联系。
温书晗简单申请了舞团公寓楼,自己住单间。
不知道?是不是陈言肆刻意给?她独处空间,她每天醒来,消息栏里没有一条是他发来的。
这?段时间没人折腾她,她久违地自由自在。
不过好景不长,某人总会不经意地出现在她视线范围里。
今天中午练完舞,温书晗随意套上一件羊绒外套,跟赵妍一起下楼去食堂吃饭。
也就上下两层的距离,不用乘电梯。
赵妍挽着她的手一路跟她聊八卦,她一边听?,一边踏下楼梯台阶。
视线一晃,身高?腿长的男人就倚靠在楼梯口廊窗的位置,一身简单的衬衫黑裤,懒洋洋单手插兜,另只手臂上搭着一件深色大衣。
一副云淡风轻的清俊模样,漆黑眼神跟她正面?交锋。
不过四五米距离,四目相对,温书晗步伐停顿。
赵妍疑惑她为什么不走了,循着她视线看过去,目光微微一亮,凑过来小声问:“谁呀?你们认识?”
温书晗脸色平静,没有正面?回答:“走吧,先去吃饭。”
“哦”赵妍下意识把她护在里侧,两人一起下楼。
陈言肆目光暗沉,跟着温书晗的下楼轨迹缓缓移动?。
她的羊绒外套里只有一套薄薄的练功服,曼妙若隐若现。
空气里散逸熟悉的暖香,一张倔强清冷的脸蛋避开他视线,从他面?前快步走过,侥幸安全地绕过楼梯拐角,消失在他视线里。
有一瞬间,两人仿佛回到大学时期,视线躲闪又胶着,白天毫无交流,晚上却淋漓纵欢。
虽然都是他在诱导她纵。
食堂里,温书晗心不在焉吃着绿叶菜,赵妍在对面?看她半晌,忽然说:“书晗,我有个严肃的问题想?问你。”
温书晗慢半拍回神:“嗯?”
赵妍一本正经:“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强迫了?”
“嗯?”
“就是刚刚在楼梯间碰到的那个男人,不简单吧?”赵妍捏紧筷子?,继续问,“不仅他本人不简单,跟你的关?系也不简单吧?”
温书晗一时哑然,心虚反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赵妍纠结道?:“就是吧,他刚刚看你的眼神,让我想?起来,我最近看了一本小说,书里的情节就是这?样的,小白花被位高?权重的人看上,但小白花不从,于是男主霸王硬上弓”
“哪有,没有这?么夸张的。”
赵妍忧心忡忡,看她的眼神仿佛在问:“我的姐妹,你需要法律援助吗?”
温书晗不知该解释什么好,默默往嘴里塞了一朵西蓝花
吃完饭返回舞室的时候,陈言肆已?经走了。
温书晗松了口气。
下午的练习强度稍大,新的舞鞋不太合脚,结束时脱下来才发现,她脚趾一侧都被磨伤了,隐隐刺痛。
大家陆续回家,温书晗最后一个走。
离开空荡荡的舞室,她独自一人慢腾腾挪回更衣室。
受伤的脚一度红肿,她忍痛坐到沙发上,光着脚,微曲膝盖抬起腿。
裸露白净的足踝有点狼狈傻呵地悬在半空,她侧着身子?翻找手边的训练包,取出一管消炎软膏。
拧开盖子?,听?见更衣室门外有人输入密码的动?静。
以为是舞团同事回来取东西,她还下意识问了句:“这?么晚还没走吗?”
门开,熟悉的气息蔓延而来。
“”
温书晗缓缓抬眸,看见陈言肆顺手把门关?上,不紧不慢朝她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把脚缩回去。
“你要干嘛?”
陈言肆止步,在她面?前半跪下来,面?无表情从她手里夺走药膏,趁她不注意又一把捉住她脚踝。
“你——”她下意识躲闪,还没等她完整出声,微凉的药膏已?经抹到伤口上。
一阵小面?积绞痛,她微微皱眉,等待痛意消散。
陈言肆掀起眼皮看她,什么话也不说,一手在她酸痛的小腿侧方按了一记。
温书晗闷哼一声,他就又按一下。
半天积累下的酸痛感,在他恰如其分的按压下逐渐舒缓。
两人就这?么全程无交流,动?作却亲密无间。
他低眸给?她上药,贴创可贴,按了一会儿?小腿,又给?她换袜穿鞋。
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
温书晗下意识想?说谢谢,但后知后觉,又记起他其实不喜欢听?谢谢。
索性什么也不说了。
她两手撑在身侧,姿势很乖地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
陈言肆慢条斯理给?她系好鞋带,掠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问:“开车来的?”
“走路。”她轻声答,“公寓离这?里很近。”
说完她神情一愣。
这?不是暴露位置了吗?
这?个混蛋,总能凭三言两语套出她的话。
终于系好鞋带,她并着双腿把脚收回。
伤口还是有点痛,起身时感觉更甚,她刚一站就没站稳,晕乎乎朝边上一栽,被他手臂一揽,她平白无故跌到他身上。
陈言肆揽着她腰身,一如既往地不要脸。
“投怀送抱。”
“”
他声线平直,无所谓的态度让人更觉尴尬。
温书晗很快站稳,欲盖弥彰地推开他,声音闷闷的:“我要回去了,你不要跟着我。”
陈言肆今天做了个人,她说不让他跟,他还真没跟着她。
她慢悠悠走到大厦楼底的时候,他的车已?经拐上另一条辅路,回公司去了。
温书晗看着远处肆意嚣张的车尾灯,轻轻吸一记鼻子?。
忙。
忙点好。
冬天已?经到了,初雪飘飘洒洒,月下漫天糖霜。
暮色渐浓,屹松总部?大厦逐层暗灯。
大家照常下班,只有顶层落地窗还透着光亮。
秘书下班前来办公室敲了敲门,提醒老板:“陈总,环创的薛先生说要见您,人已?经到了,要让他上来吗?”
陈言肆支着额头?翻阅文件,忙了一天不太想?说话,只用钢笔点了点桌面?。
秘书会意:“好的。”
片刻,办公室的门被气汹汹推开。
陈言肆自顾忙着手头?的事,眼睛都不抬一下:“沙发可以坐,请便。”
薛明成叉着腰原地气喘一阵,对着空气平静几秒,转头?盯着他:“给?我个解释。”
陈言肆撩起眼皮看他,上身气定神闲靠向椅背,语气好整以暇:“什么解释?”
薛明成磨了磨后槽牙,耐心值瞬间告急:“你明知故问!”
短短半个月,薛明成在环创的股份被大幅稀释,董事会面?临改组。
他一度怀疑,环创那几个股东里面?是不是有被收买的内鬼。
陈言肆静无波澜看着他,他尽量控制住脾气,言之确凿:“我才是集团创始人,这?件事情没有经过环创董事会的商讨,谁也没有资格入局。”
“哦。不过在商言商,那是你们内部?管理的问题。”陈言肆眉眼淡然,笑了笑,“跟我有关?系吗?”
薛明成神情微顿,仿佛遭闷头?一棒。
环创的股份结构本来就不够集中,但凡风头?渐盛,任人宰割是迟早的事。
虽然资产重组再?正常不过,但屹松恶意增持股份,意味着环创的控制权会逐渐落到屹松手里。
以陈言肆的强盗作派,总有一天要把环创吞了,加上这?人看他不爽,迟早有一天,要把他这?个名?副其实的创始人踢出董事会。
目前还差一点点,屹松就能坐稳第一大股东的位置。
陈言肆对此胜券在握,无所谓道?:“你要是焦虑,可以申请停牌。”
又十分气人地补一句:“我愿意给?你缓和心情的时间。”
薛明成闭了闭眼,重重按了下太阳穴。
“操”
生平第一次气得骂脏。
其实相比撞车来说,商业打压是陈言肆用来解.决.情敌最温和的方式了。
至少不会让温书晗害怕,更不会让她生气。
至于薛明成心情如何,他当然不管
薛明成讨伐无果,愤然离开办公室。
陈言肆把最后一点工作处理完,关?闭电脑,靠着椅背闭目休憩。
片刻,他半睁开眼,目光空泛地看着天花板。
手机贴着桌面?震动?。
他一手捞过来。
[乖乖:把我的身份证还我。]
他看着屏幕里一行字,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暗。
下一秒,他云淡风轻回了句:[在我办公室。]
又补充:[我人不在,你自己跟前台拿卡上来找,抽屉里。]
温书晗刚在公寓洗完澡,看到他的回复,心里一动?,简单吹了吹头?发,换好衣服就开车去公司。
到达时她抬头?确认了一遍,陈言肆的办公室落地窗没有一丝灯光,室内全暗。
保险起见,她还谨慎地问了前台,对方说他很早就离开公司了。
温书晗放下心来。
刷梯控卡乘专用电梯直达,她轻手轻脚来到他办公室。
推门进去,先顺着墙面?摸找灯具开关?。
没找到。
算了,打着电筒找吧。
她打开手机电筒,快步靠近书案,把抽屉挨个打开查看。
连续翻了个遍,根本没找到身份证。
有点着急,她给?陈言肆打个电话,想?问问具体是哪个抽屉。
三秒过去,通话等待音响起。
一阵手机震动?也跟着响起。
她呼吸一紧,连忙攥着手机回身。
陈言肆目光平静地站在她身后,黑色衬衫衣袖淡然挽起,肩宽腰窄的样,在月光下竟流露出一丝清风霁月,掩盖骨子?里的放纵不羁。
温书晗果断想?跑,他忽然欺身而下,把她压在书桌上,膝盖硬生生抵在她腿间,还善解人意地帮她挂了电话。
她慌张挣扎,陈言肆好整以暇倾身靠近,一手捏住她下颌,微烫呼吸洒落她脸颊:“我们晗晗,打算过来偷什么东西?”
偷?!
她气呼呼瞪着他:“明明是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骗你过来偷东西?”
陈言肆漫不经心,指关?节蹭蹭她脸颊。
他漆黑视线粘在她身上,不动?声色地,用另一手把领带扯下来。
温书晗眼眸一怔,陈言肆二话不说用领带蒙住她双眼。
霎那间呼吸紊乱,突然又在黑暗中被他翻了个身,她轻叫一声,胸口压在书桌上,手腕交叠着被他牢牢擒住,反剪在身后。
她动?弹不得,侧脸贴着冰凉桌面?呜咽一声:“你放开!”
陈言肆撑在她身后,撩开她后颈上凌乱的发丝,声线平静而饶有兴味:“我们晗晗,跑了这?么久,一回来就翻我文件。我在办公室罚你一次,不过分吧。”
第43章 含温
平静之下藏着风雨欲来的?亢奋。
陈言肆揽着她的?腰, 把她当鱼一样强行?捞起来,她被迫站直,后背紧紧贴着他胸膛, 一团挥之不去?的?燥热将她全然包裹。
领带遮住双眼, 感?官在漆黑里无限放大。
温书晗呼吸紊乱,极力忍耐着, 在他怀里动了好几下,但他越锢越紧, 她后背跟抵了堵墙一样,硬得要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力气比不过?他,硬刚也没用。
况且这混蛋吃软不吃硬, 坏得没边, 躲闪反而给他助兴。
跟他相处那么久, 温书晗少不了从?他身上习得一点招数。
此刻学以致用,她小幅度喘着气说:“你放开我,我就”
“就怎样?”陈言肆低头贴过?来, 呼吸蹭在她耳垂边缘。
热气洒在她颈侧,一阵酥麻的?滚烫, 她咽了咽喉咙,生涩道:“只要你放开我, 把身份证和护照还我,我就把你之前想让我试的?事情试一遍。”
陈言肆呼吸一顿。
别的?事情不见她记得这么清楚, 这件事倒张口就来。
不过?说是那么说,事实上, 他可从?来没舍得让她跪在他身前做那种事。
再开口时,他声线染了一层欲, 像被她勾住了什么未开发的?暗瘾,饶有兴致:“跟我谈条件?”
温书晗紧张挑衅:“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陈言肆似乎被她刺激到,一手狠力拢上来,她霎时一抖。
他手里使坏,胸腔里逸出一声闷笑:“想要你就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
她难捱地咬了咬唇,继续钓他:“那你要不要,要就放开我。”
反正她决定好了,只要他一放,她就立刻不顾一切开溜。
“急什么?”他忽然又远离她洒下的?钩,兴致不减地诱哄她,“先叫声‘哥’听听。”
她呼吸一紧,直想打他:“变态。”
原来语言和香味都?有种神奇功能,一个特殊称呼出现时,会像气味一样瞬间?把人拖回过?往。
他的?体温又近在咫尺,完全躲不掉,她难以自控地被他引导着,陷入一层回忆浪潮,水流在翻涌中弥漫。
陈言肆用完几片消毒湿巾,微凉修长的?手指探进她温软的?唇里,力道时急时缓,撩搅出潮湿声响。
她蹙眉含住,浑身开始发烫。
陈言肆解开她眼前的?领带,她睫毛颤颤,睁开眼,上一秒的?漆黑被一室淡蓝色月光取代。
他在身后用另一手掐起她下巴,让她抬头,看向?远处昏暗模糊的?玻璃幕墙,看上面倒映着的?两道亲密交叠的?身影,还有她双眸迷离的?表情。
她身前抵着书案边缘,而陈言肆堵在她身后,进退两难,前后都?是坚硬阻碍。
方才解下的?领带有别用途,被他拿来绑住她手腕,末端打了死结,硬邦邦地硌着她。
她双手紧绷地动了几下,顾此失彼,手腕绳结下的?窄小缝隙被来回磨蹭,肌肤泛起红痕。
半晌,陈言肆有点亢奋地把她翻了个面,她双目失神地对?着他。
领带再次解开,只见他从?椅背扯过?一件外套甩在桌上。
她被他强势一压,整个人朝后一栽,后背正好压着柔软衣料,陈言肆义无反顾覆下来,一个吻随之侵略而下,倏然咬住她红润嘴唇,微涩的?饱胀感?堵住潺潺湿热,她呜咽一声,喉咙蔓延着被他撩起的?燥渴,她蹙着眉回吻,将他的?强硬滚烫缓缓吞没,热意深入心底。
荒唐放纵,肆意疯狂。
桌上的?文件钢笔被他一扫而空,身后的?单面落地窗下道路繁杂交汇,车流不息。
陈言肆像有发泄不完的?精力,锋利眉眼在她视线里有些晃动模糊,她染着一点哭腔同他接吻,他明明恣意放纵着,衬衫却依旧整齐,只是挽起的?袖口处多?了几丝褶皱,起伏沉落之间?盈满昏蒙月光。
他吻得深,爱得狷狂放纵不遗余力,又无比珍惜。
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亲密,彼此之间?从?来没有生疏可言,仿佛对?视一眼就有心跳起跃。
相拥,热吻,居高临下的?审视,毫无章法的?掠夺。
月光抚上她红透的?脸颊,含泪的?眼角。
陈言肆百般折腾她,声音闷在吻里,沉哑中淡淡的?戏谑,还有几分温柔纵容:“半个月了,我们乖宝消气了么?”
温书晗勉强清醒,看清他眼底浮沉的热意。
动不动就撞车的?法外狂徒,他还好意思问。
她掐着他肩膀,含糊地说:“你把证件还我,我就不生气了”
陈言肆眸色一沉:“是吗,拿了证件想干什么,跟我说说?”
又给她挖坑,她坚决不跳:“干嘛告诉你,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哦,包括大晚上过?来偷我东西?”
她好郁闷:“没有偷!”
他漫不经心:“这可不好说,抽屉都?被你翻遍了,万一明早找不到机密文件,是不是要把你锁起来好好审一次?”
她气成河豚:“陈言肆你有病!”
她一骂他就更上瘾:“这么会顶嘴,看来没罚够。”
音落突然发狠。
身心激荡,温书晗无所凭依地掐紧他手臂:“你别这么凶!”
“凶你了?”他明知?故犯,又浑一记,“这不是在哄你么。”
一哄一个小时。
深夜,彼此接一个湿柔缠绵的?吻,她被他抱上书桌坐着,双腿似绞若缠地贴在他腰侧。
陈言肆有点得寸进尺,最?终把人欺负得太狠,哄都?哄不好了。
温书晗烦闷地推开他,随手抓起一个文件夹扔他,红着脸,自顾自整理?凌乱的?头发。
陈言肆被她砸了一下,没跟她生气,反而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外套和围巾,给她里里外外裹起来。
比起她的?茫然无力,陈言肆显得云淡风轻,全然没了沦陷时的?亢奋迷乱之意,只要金属扣一系上,又是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温书晗被他裹上围巾,露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盯着他,坚持不懈:“还我身份证!护照也要,都?还我。”
陈言肆看着她,煞有介事地挑了挑眉:“东西不在这儿?。”
温书晗鼻梁一热,果然又被骗了。
她被欺负得声音都?哑了,还要跟他谈判,简直没天理?:“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还我?”
“说喜欢我。”
“”
温书晗思绪乱了。
这种奇奇怪怪的?关?系,他到底还想持续多?久。
欠他那八百万都?不知?该怎么还清,爷爷又被气成那样,他们俩的?关?系上限早被界定了,最?好的?结果就是今后各自成家,她还清债务,他抹清过?往。
毕竟有些时候,执着反而会把事情引向?一个未知?的?坏结果。
不是谁都?有那么多?筹码去?赌,放手宜早不宜迟,她已经从?他身上得到很多?好处了。
更何况她根本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感?激,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习惯他的?存在。
因为从?小见识过?的?“爱”都?过?于松散浅薄,没有一个可供参考的?模版,也没人教过?她如何清晰分辨一种感?情。
温书晗垂下眼睫,意味深长道:“你今后会遇到一个很喜欢你的?人。”
“你。”
他一锤定音。
她倏地抬眸:“不是我。”
陈言肆捏住她下颌,幽暗视线缠住她。
“你喜欢我。”
“你疯了。”
“疯了你也喜欢。”
“?”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别过?脸:“自恋。”-
休息日?,温书晗午后去?了趟三三得酒。
许悦在吧台里侧用平板看一部古早青春片,温书晗到达时片子已经演到尾声了。
字幕位置浮着一行?歌词:“我们要互相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许悦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呜,虐恋情深啊!”
“”温书晗在对?面坐下,锐评式提问,“是那个渣男电影吗?”
许悦一边擤鼻涕一边看向?她,点头又摇头:“感?情这东西多?复杂啊,渣字不能概括所有。”
温书晗耿直地问:“那那个男主是渣男吗?”
许悦点头:“是啊。”
温书晗淡淡眨眼:“那就对?啦。”
“啊啊——!”许悦痛心疾首,“你个爱情小木头,真的?不能跟你讨论情感?问题。”
“”是吗。
温书晗一时陷入了愁闷的?自我怀疑。
自己难道真的?无法理?解“爱”这个东西吗?
正郁闷,身后忽然有人靠近。
一阵劣质烟的?味道飘过?来,她下意识回头,几个街溜子似的?青年忽然围了过?来,打头的?是个金链子光头。
光头咬着烟打量她,粗声粗气问:“是不是杜婉欣她姐姐?”
温书晗警惕起来:“你们有事吗?”
光头大喇喇地坐她身边,一只脚毫无边界感?,噔一下踩在她的?凳椅杠上:“那死丫头欠了一笔钱,她还不上,让我们来找你。”
温书晗及时从?凳子上起身,远离一团汗臭味,划清界限:“谁欠的?你们就去?找谁,跟我没关?系。”
光头冷笑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一份白纸黑字,怼到她面前:“借款合同上写了,本人还不上,可以找直系亲属。她爸死得早,她妈又欠了赌债逃到东南亚去?了,不就剩你一个了?”
温书晗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和一个红色指纹印,攥了攥拳,拍开它:“我说过?了,跟我没关?系。”
光头有点不耐烦,胡乱折了折合同塞回裤兜,皱着脸警告她:“不管怎么说,这钱你得还。”
说完,他身后两个跟班忽然开腔:“诶,那死丫头片子说她姐姐特漂亮,我还不信呢,一看还真是。”
音落,光头看她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了。
温书晗谨慎后退几步,许悦正好上前将她护在身后:“你们有病吧,再不滚我报警了!”
光头耸了耸肩:“报呗。”
许悦火气上来,温书晗立刻把她拉回来,小幅度摇了摇头,不想连累她。
“行?吧,不着急,我们给你时间?,过?些日?子再来找你。”
光头最?后打量她几眼,意味不明地嗤了声,带着吊儿?郎当的?小跟班晃出酒吧,上了一辆小越野车。
车子拖着一股黑沉尾气慢慢开走,许悦气不过?地骂了几句,回头安慰她:“不怕,这帮放贷的?就爱威胁人,见到警察连屁都?不敢放。”
温书晗缓了缓情绪,坐回椅子上,神情有点空茫:“没事的?,我没事。”
许悦知?道她家里的?事情,开始打抱不平:“母女俩真是丧门星。不对?,最?大的?最?阔祸首应该是你爸,沾花惹草,还给亲女儿?留了一堆烂摊子。”
温书晗敛眸不语。
是亲生父亲,但也是不够爱她的?亲生父亲。
难怪别人说百分百的?偏爱是最?难得的?,如果连家人都?给不了,就再也没谁能给了吧
在酒吧里待了一下午,天都?黑了。
面前摆了好几个空酒瓶,她昏呼呼地趴在吧台上,把许悦看着急了。
她喝得太多?,听力有点下降,起初只是听见许悦喊她,她没应。
直到听到另一道声音。
——“温书晗。”
音落,脸颊附近有一层温热,顺着玻璃贴过?来。
她微微一怔。
陈言肆把热牛奶贴到她脸上,又顺手掐了一记她软乎乎的?脸颊肉。
她闷哼一声,把醉醺醺的?脸蛋埋进臂弯。
像温绍德刚刚住院那阵子,她每天都?闷闷不乐,趴在江城的?教室课桌上,马尾辫恹恹地耷下去?。
当时她一度以为,自己要没有家了。
后来过?了很久,大概一年多?,无形之中好像有一只手,在试图把她从?孤独中拉出来。
她不喜欢江城的?四季不明,那只手就把她带到淮京,让她每年都?看一场雪。
她不习惯开口要东西,那只手就把她喜欢的?一切都?塞给她,无论有多?昂贵,多?稀少。
她从?小到大一直被局限在教室和舞室里,那只手就悄然又刻意地想让她走得更远,让她踏足另一个半球,去?看不一样的?山川湖海
陈言肆在一旁支着额头,微垂视线看着她倔强的?后脑勺,呼吸沉了沉。
半晌,他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下。
“傻瓜。”
“跟小时候一样,总是不高兴。”
第44章 含温
温书晗埋在用臂弯筑成?的小窝里, 一呼一吸,闻到甜涩的特调酒香。
气?息像波浪,推着意识的小舟不?断往前, 一路飘啊飘, 回到江城潮闷乏味的夏季。
暑假时间属于舞蹈培训班,练完这两个月, 温书晗就该上初中了。
进?阶练习期又?苦又?乏闷,培训班的同学每天都盼着回家, 傍晚一到点就换好衣服鱼贯而出,乐得像出山撒欢的小猴。
只有温书晗喜欢最后一个走。
毕竟待在舞室里练软开, 比回家吃一顿索然无味的饭要好得多。
夕阳沉落,老师像往常一样喊她:“书晗, 你爸爸来?接你啦。”
“好。”
温书晗回更衣室换下舞蹈服, 背上书包闷闷不?乐下楼。
温绍德傍晚从诊所下班, 在马路对?面等了有一会儿。
他?人长?得高,气?质清俊斯文,穿熨整的白衬衫, 身侧夹一个像模像样的公文包。
温书晗乖乖等红灯变绿,攥着书包带快步过马路, 白净轻盈的裙摆摇曳在夕阳里。
最后几步的距离,温绍德带着笑意走上前, 伸手想帮她拿书包。
温书晗躲了一下:“我自己背就好。”
说完就迈着小步往前走。
温绍德顿了顿,很快跟上来?:“怎么又?不?想跟爸爸说话?, 今天练舞不?高兴?”
温书晗低头默数踩过的砖,没什么情绪:“妈今年回来?吗?”
温绍德一时哑然。
似乎觉得这婚已经离了四五年, 女儿不?该这么惦记亲妈了。
他?一如既往地敷衍:“你妈她不?想回来?。”
温书晗默默加快步伐,埋头说:“不?是她不?想回来?, 是你把她气?走了,她再也不?想回国了。”
温绍德沉叹一声:“晗晗,大人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皱皱鼻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学刚毕业,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
“好了,打起精神。”温绍德轻拍她脑袋,“你杜阿姨已经做好饭在家等着了,她每天辛苦做菜,你回家不?要愁眉苦脸的,会让她不?高兴。”
温书晗捏紧书包带,不?堪回首地问:“今晚又?是马铃薯炒土豆吗?”
温绍德诧异:“你不?喜欢吃吗?”
“”
温书晗咬了咬唇内软肉,有些话?浮到心头,兜兜转转,又?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你喜欢吃就好。”
温绍德似乎听出一丝沉闷不?悦,拍拍她习惯性挺直的背,教育她:“小孩子不?要挑食。”
她乖觉点头:“知道了。”
音落,温绍德又?叹一声。
“你呀,平时要活泼一点,阳光一点。别总是闷闷不?乐的,又?没谁对?你不?好,是不?是?”
“”
她不?想说话?。
回家路上经过沿街的花鸟市场,摊主在店门口摆了不?同品种的多肉盆栽,她一眼就看到那盆晶莹碧绿的兔子耳朵。
温绍德觉察她步伐变慢,看她一眼:“想买小仓鼠?”
“不?是。”温书晗驻足在摊位前,指着那盆碧光环说,“我喜欢那个。”
温绍德顺着她视线看去,神情变了变:“不?行,你杜阿姨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走吧,爸爸给你买别的,小乌龟要不?要?“
“我不?喜欢乌龟。”
“金鱼呢?”
“不?要。”她隐隐沮丧,直勾勾看着那盆兔耳朵,试图打商量,“爸,我把盆栽放在我房间窗台上,不?让杜阿姨看见不?就好了吗?”
温绍德对?她的请求不?置可?否,似乎还嫌她任性,牵起她的胳膊带她离开摊位,莫名严肃起来?:“听话?,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温书晗被父亲拉着走,郁闷地皱了皱眉。
怎么这一秒她就不?是小孩子了?上一秒还嫌她是个小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呢。
她暗自叹气?,恋恋不?舍地回头,最后再看一眼兔耳盆栽。
第二天照常去舞蹈培训班上课,温书晗还是念念不?忘那盆翠绿可?爱的兔耳朵。
中午休息时,班里熟悉的舞蹈老师对?她招招手:“书晗,过来?。”
她微微一愣。
老师把她带到办公室,给她一个小盒子:“来?,有一个男生给你送了礼物。”
温书晗茫然眨了眨眼。
她好像没有玩得好的男生朋友,谁给她送礼物?
她双手接过小盒子,再三谨慎:“老师,真的没有送错人吗?”
老师温柔一笑:“没有哦,真的是给你的。”
温书晗忐忑又好奇,斟酌片刻,慢慢掀开盒子盖。
光线从逐渐扩大的缝隙里落进?去,照亮花盆里小巧晶莹的兔耳朵。
她眉心动了动,先是一呆,下一秒止不住地雀跃,睫毛一颤一颤的,清澈笑容缓缓绽开。
老师一直都很喜欢她,此刻捏捏她脸蛋,喜悦道:“书晗笑起来?多好看呀。”
她被夸得脸颊微红,十分爱惜地抱着盆栽,怯怯问:“老师,那个男生是谁呀?是别班的学生吗?”
老师实诚道:“不?是哦,老师也不?认识他?,或许是你哪个朋友呢?你可?以私下问问。”
温书晗还真记不?起来?,自己身边有哪个关系好的男同学。
她把盆栽带回家,藏在窗外帘子后面,兔耳朵既能见到阳光,又?能陪在她身边。
不?过她一直不?知道,盆栽到底是谁送的。
那个人似乎想让她开心,想让她笑一笑
“温书晗。”
“起来?,回家了。”
她呜呜一声,脸颊埋在臂弯里蹭了蹭,含糊抗议:“不?回家,不?想吃马铃薯炒土豆”
陈言肆嘴角一扯。
拿她没办法,他?单手把她从椅子上连根拔起,顺势勾住她膝弯,把她打横抱着,带走了。
离开酒吧,车子停在对?面。
陈言肆抱着她走过去,黑色羊绒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薄薄积雪上落了一串脚印。
寒风回旋,雪花洋洋洒洒落到她面颊上。
她闭着眼,羽睫颤了颤,脑袋不?自觉埋进?他?心口,呜呜抱怨:“好冰啊我是不?是被冰打了”
陈言肆垂眸掠她一眼,嘴角轻轻一动。
小酒鬼醉得不?轻。
他?配合她说胡话?,反问她:“谁敢打你?”
温书晗在他?怀里埋了会儿,呼吸开始憋闷,于是又?茫然抬起头。
她头发有点乱,几缕发丝被风一吹,蹭在红彤彤的脸颊上。她垂着眼睫,目光微醺迷离,空茫又?澄净,画里走出来?似的,让人移不?开眼。
陈言肆止步看她几秒,喉结滚了一遭,眼底深埋的情绪不?经意地摇颤。
她回神,抬眸看他?,语气?不?情不?愿:“又?是你你要捉我去哪?”
陈言肆惜字如金:“回家。”
“不?要。”
“你想被冻死?”
她吸一记鼻子,语气?挺骄傲:“冻不?死的,我很抗冻的。”
陈言肆耷着眼皮注视她,神情一言难尽。
温书晗闭了闭眼,仰头,看夜色里纷纷扬扬的雪粒,醉呼呼说:“好多糖啊,都掉下来?了”
尽管很无语,但陈言肆从不?让她的话?掉到地上:“对?,都是糖,用不?用我拿个袋子帮你装?”
“真的吗?”她眼睛笑出月牙,声音轻柔含糊,“你好好啊”
陈言肆被她气?笑:“现在才?知道我好?”
温书晗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轻拍他?肩膀:“你快放我下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陈言肆无奈又?纵容,二话?不?说放她下来?。
她双脚踩上雪地,往前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慢慢蹲下来?,抓起一团雪。
昏茫路灯下,陈言肆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偶尔弯下腰轻拍掉她头顶的雪花。
她埋头蹲着,手里搓搓搓,不?知捏了个什么东西?。
片刻,她回头把捏好的雪团举给他?看,献宝似的:“你看,像不?像你!”
“”
陈言肆脸色一沉。
这捏的明明是只胖头熊
陈言肆把小醉鬼和雪团子一起带回颐彰公馆。
一进?门,他?把雪团子交给家里的阿姨,漫不?经心说:“放冰箱里,单独一层。”
阿姨看着许久不?见的温书晗闭着眼倒在老板怀里,又?看了看手里这奇奇怪怪要化不?化的雪团。
直愣愣点了点头:“好的。”
陈言肆把温书晗抱回卧室,给她换衣服盖好被子。
中途一片白皙胜雪暴露在空气?里,他?眼眸暗了暗,忍不?住吻她,又?咬了咬她肩膀,被她借着醉意踢了一脚。
等她老老实实睡下,陈言肆折到阳台打了个电话?,让人把那帮放贷的一锅端,越快越好,顺便把母女俩也揪过来?,他?亲自处理。
对?面说杜苒已经不?知所踪,杜婉欣最近跟一帮混子在江城挥霍游荡,后者?倒是可?以抓过来?。
不?出两天,杜婉欣被他?手下的人带到他?面前。
希莱会所地下一层,拳赛一如既往进?行,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比赛换成?了人与?兽。
杜婉欣站在他?面前,瞥了一眼挑台之下危险弥漫的斗兽局,抿唇捏了一把汗。
酒侍恭恭敬敬过来?倒酒,陈言肆靠着椅背一手撑住额头,漫不?经心看酒液落下,懒声问:“你跟你姐要过钱?”
杜婉欣眼神躲闪:“你怎么知道?”
陈言肆懒得答,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不?给你钱,你就把她推给你的债主?“
杜婉欣咬了咬唇,憋了半晌,冷哼道:“她是我姐,帮我还钱怎么了?她现在不?是很有钱吗,我还小呢,她就该让着我,再说了,都是同一个爸,凭什么她可?以过得这么好?”
陈言肆静无波澜:“凭我想让她过得好。”
杜婉欣神情一顿。
陈言肆目光很淡,压迫感?却隐隐加深。
对?视片刻,杜婉欣有点怵。
但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没见识过这人的手段,默了默,不?甘心地反驳:“切,她不?就是比我运气?好点,那时候你们家来?接人,要是我也在的话?,我也会被接走的,哪里轮得到她一人独享——”
“那我会让人提前把你掐死。”陈言肆幽幽打断。
杜婉欣瞪着眼吞咽一下,的确很怕,但又?突然想起现在是法治社会,眼前这人一定是随口吓唬她。
于是又?恢复了一点不?屈气?焰,磕磕巴巴说:“干嘛,真要算起来?,我、我也算是温家的直系后代,温家对?你们家的恩情,应该也有我的一份。”
陈言肆淡嘲地笑了下:“我有很多手段可?以把她接回家,祖辈间的恩情只不?过是更加顺理成?章的一种,你要是非要当?真,那也劝你少往脸上贴金。”
杜婉欣眉心一皱,逮着表面字眼妄下定论:“你的意思是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其实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
陈言肆云淡风轻:“你问太多了。”
杜婉欣这个年纪,也接触了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很快听出他?话?里对?温书晗的偏爱。
她顿时诧异,又?有点气?愤,盯着他?:“你们你们不?是兄妹吗?”
陈言肆淡淡接过她视线,不?置可?否。
平静无波的态度更让杜婉欣生气?,她拳头都快攥红了,表情拧巴复杂,既嫉妒又?气?不?过:“你们、你们是□□!狼狈为奸!”
又?没有血缘关系,算哪门子□□。
狼狈为奸?地下恋那会儿确实差不?多,但主要是他?比较奸。
陈言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甚至想听她多说些词语,看哪个更贴切。
杜婉欣皱着脸,一想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有人撑腰,而她负债累累,母亲还扔下她不?管,她肺都要气?炸了。
陈言肆索然无味地看着台下激烈打斗,指尖点了点太阳穴,慢条斯理警告:“你再出现在她面前,我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再喂你吃下去。”
杜婉欣才?不?信。
她本性有点坏,脸上却写满未踏足社会的天真。最近跟街溜子混久了,语气?也横冲直撞:“你真会吓人,这世?界难道没王法了吗?有钱为所欲为吗?我不?管,我姐要是不?帮我还钱,我肯定会一直缠着她,你要是护着她,那你帮我还吧!”
说完气?势汹汹迈步就走。
私人保镖见状想拦,陈言肆曲起指节轻叩两下桌面,示意暂时别管。
既然有人软硬不?吃,想换种死法,那他?随时满足-
这几天雪下得紧。
温书晗在他?卧室里酒醒那天,隐约有点懊恼。
舞团公寓住得好好的,这下又?要回来?被他?时刻盯着了。
晚上还要折腾她,她胸前全是吻痕。
傍晚,司机把她接回颐彰公馆,她问家里阿姨陈言肆是不?是应酬去了。
阿姨点点头,说先生去希莱会所了,按照以往来?推测,今晚应该凌晨才?回来?。
“好,谢谢。”温书晗琢磨片刻,想清净几天,对?阿姨说,“他?要是回来?,问我去了哪,你就说不?知道。”
阿姨想起之前陈言肆交代过,说温书晗要是再走,就不?要拦,随她去。
于是阿姨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温书晗出门前,突然想起前两天在冰箱里翻出的雪团。
她的醉酒杰作,捏得怪丑的,也不?知道陈言肆留来?干什么。
算了,他?爱留就留吧。
她快步踏下大门台阶,没走几步,头顶有东西?冷不?丁出声:“去哪儿?”
她吓一跳。
止步抬头定睛一看,头顶有个三百六十度摄像头。
声音是陈言肆的,夹杂着滋滋电流,低哑沉磁地又?来?一句:“别这么盯着我看,表情很傻。”
“”
居然在实时监控,他?有病吧?!
温书晗手套也不?戴,径直抓起地上一团雪,郁闷地搓成?雪球,朝摄像头砸了过去。
“陈言肆你神经病!”
一击即中,炸开的雪粒纷然落下。
要是别人这么做,手腕估计要被他?折一折。
但扬声器里,混蛋对?她的抗议行为无动于衷,反而哄人似的漫不?经心说:
“别空手玩儿雪。”
“会冻着。”
第45章 含温
温书晗看?一眼自己微红的手掌心?。
确实该戴一副手套了。
陈言肆难得有做人的时候, 她被这份不合时宜的温柔悄然撩拨,身心?晃了晃,莫名有点漫无目的。
在大门前原地?站了会儿?, 她裹了裹羊绒外套, 轻轻吸一记冻红的鼻子,转身回别墅里去了。
刚进玄关?, 她倏然止步。
不对。
这招叫什么来着,欲擒故纵?
差点就?上当了。
她又毅然决然走出?别墅。
进入监控范围, 摄像头冷飕飕出?声:“允许你走了?”
温书晗不情不愿止步。
她抱着胳膊抬头,理直气壮:“我要出?去买糖炒栗子。”
“给你带了。”
“”她目光飘忽一瞬, “还想喝姜茶。”
“也带了。”
一时无话可说,她盯着头顶圆乎乎的高科技产物, 闷声抗议:“那你什么时候把摄像头拆了?”
陈言肆欠揍地?说:“等你听话的时候。”
“?”
好想打人。
今晚气呼呼洗完澡, 她刻意在十二点之前上床盖被, 制造已?经?睡着的假象。
凌晨一点多,听见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熟悉的松木和苦橙气息不紧不慢裹挟而来,温书晗紧紧闭着眼, 蜷在被子里安静侧躺着,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里纹丝不动。
片刻, 身旁有陷下去的重量感。
陈言肆似乎刚洗完澡,坚硬身躯带着几缕温热雾气, 懒洋洋撑在她身上,另一手撩开她耳边碎发?, 揉了揉她逐渐发?热的耳垂。
危险蔓延,温书晗下意识吞咽一下。
身后, 他鼻腔逸出?一声轻笑。
“少装,知?道你没睡。”
冷不丁被揭穿, 温书晗睁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翻个身盯住他:“今晚不行。”
陈言肆耷着眼睫,平静打量她,指腹揩过她唇角,沉声说:“现在是凌晨,算白?天。”
“”什么强盗逻辑。
窗外细雪飘摇,他滚烫体温紧紧覆着她,相拥,热吻,沉入。
她蹙眉掐着他肩膀,陈言肆陷在她似水温暖里,一边闷喘一边吻她,似乎感觉有点寸步难行,他半阖着眼含混道:“以前不是很会吃吗?”
她脸一热:“再?说你就?出?去!”
他懒笑一声,气息纠缠出?贪得无厌的哑:“不舍得。”
一夜无度,温书晗呜咽半晌,细声细气说明天还要工作,他才勉强收敛。
但混蛋终究是混蛋,食髓知?味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晨起时枕边没人,她腰有点酸,还有一丝熟悉的异样感。
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腿根红了,又是吻痕又是齿印,连吮带咬,简直不是人。
温书晗气得脸热,拿起手机翻通讯录。
之前加了邱助理的微信,她点开聊天界面啪啪打字。
[邱助,他最近出?差吗?]
[可不可以把他这两周的日程表发?我一份?]
消息发?过去,那边许久才回:[打字不方便,不如电话里说?]
她想了想。
也是,打字会让邱助留下“背叛老板”的证据,还是直接通话保险。
那边坦坦荡荡打来语音,她快速接通,小小声:“邱助,你悄悄告诉我就?好。”
听筒里静了两秒。
一声轻笑。
她呼吸漏拍。
“悄悄告诉你,然后你再?趁我出?差的时候悄悄逃走?”听筒里声线平稳,尾调扬起淡淡戏谑,清晰沉哑地?磨她耳畔。
温书晗心?一跳,立刻把电话挂了。
好郁闷。
另一边,陈言肆瞥一眼跳闪切断的通话界面,气定神闲,把手机还给邱助。
邱助双手接过,暗自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捏一把汗。
陈言肆靠着椅背,微垂视线看?向?桌上一沓文件,不知?在想什么。
邱助心?惊胆战,以为老板在思考怎么炒鱿鱼,没想到他忽然问:“你那些猫猫狗狗表情包都?是从?哪儿?来的?”
邱助轻轻“啊”一声,一颗心?堪堪落地?,微笑道:“都?是我小女儿?发?给我的,她刚学会用微信。”
“哦。”陈言肆又默了会儿?,指尖轻点桌面说,“给我发?一份。”
“?”邱助慢一拍点头,“好的。”
温书晗在浴室里闷闷不乐洗漱。
镜子倒映出?她脖子上的吻痕,她越看?越后悔早上醒得比他晚,不然就?能多踢他几脚了。
混蛋。
正生气,手机放在台面上震了好几下,她慢半拍拿起来看?。
[猫猫出现.jpg]
[猫猫路过.jpg]
“”
一看备注,是陈言肆。
好惊悚,她差点把手机扔进水池。
这个人不是从?来不发?表情包的吗?
难道他是觉得,这样她就?不会太害怕他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她默默放下手机。
她这边没回消息,陈言肆又来一句:[到剧院了?]
她回:[还没,我在换衣服]
他无理取闹:[换衣服就?不能回消息?]
温书晗满头问号,闷闷打字:[你发?一堆猫猫狗狗给我,我要回什么给你啊?]
陈言肆:[不喜欢?]
她斟酌回:[表情包吗?喜欢。]
[那就?回‘喜欢’。]
“”
她才不回“喜欢”,歧义很大。
最后随意挑了个表情发?过去。
会议室里,陈言肆看?着屏幕里的[猫猫飞踢.jpg],嘴角不经?意动了动。
会议刚刚开始,其余几位高层不约而同观察主位,捕捉到某位冷面阎王细微的表情变化。
都?猜他是不是在哄女孩子高兴
温书晗紧赶慢赶到达剧院。
前段时间参与的编舞项目已?经?修改至第三稿,她今天来剧院,是要把自己负责的编舞部分提交给剧目总导。
提交完毕,中途路过一间专用的大型排练厅,碰见剧组在拍电影。
剧组没有刻意清场,排练厅门口围了一拨前来探班的粉丝头头,还有几个驻足围观的话剧团演员。
温书晗不经?意往里一瞥,从?人群缝隙里看?见里面精心?布置的打光设备,聚光灯下是主角路柠,目测在拍一段芭蕾舞戏。
她跟路柠算是半生不熟,以前聚会时见过几次,对方也是舞蹈出?身,两人之间有一些共同话题,姑且算普通朋友,有联系方式但不会日常聊天的那种。
温书晗短暂驻足,听见话剧团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
“哇,不愧是女明星,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啧,越漂亮的越有毒,她不是有瓜吗?好像刚出?道就?被包养了,还脚踏两只船来着。”
“假的吧?”
“拜托,那可是娱乐圈,越离谱的瓜就?越真,知?情的大粉已?经?破防了,上周她电影首映,那帮脱粉的就?私下组织了一拨人,往她电影海报上泼墨水,都?闹上热搜了。”
“啊”
其实私下再?怎么八卦贬低,他们在现实里碰见有魅力的女明星,还是会蹭上去要签名的。
果不其然,这段戏一拍完,他们就?上去问路柠经?纪人能不能合照。
经?纪人摆摆手说不方便,他们沮丧而归。
温书晗正准备走,没想到路柠一眼就?看?到她。
“妹妹!”
她循声回头。
忽然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她,眼神怪怪的,好奇和艳羡混杂。
路柠不顾众人视线,摇曳生姿地?朝她走过来:“我收工咯,你等我换套衣裳,待会儿?请你吃饭好不好?”
温书晗眨眨眼。
下午也没什么事,她轻轻点头:“好。”
在排练厅门口等路柠换衣服,不远处那帮人又开始八卦。
“那是温书晗吧,《寻芳》的主舞,她居然认识路柠?”
“其实我一开始就?好奇了,你们不觉得温书晗的背景很不简单吗?”
“是诶,我想起来了,每次她一来彩排,剧场后门就?会出?现好几个外籍保镖,堵得那些偷拍的私生粉根本进不来。”
温书晗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经?意瞥去一眼,他们又讪讪闭嘴了
路柠今天没有行程安排,乐得自在。
两人离开剧院,冬日暖阳映着路边皑皑白?雪。
路柠戴上她的小墨镜,上车时问温书晗吃不吃泰国?菜。
温书晗坐上副驾,乖乖系好安全带:“都?行。”
不多时,银灰色敞篷小跑映上主干道。
路柠一路超车,温书晗下意识攥紧安全带。
路柠冷不丁问:“上次我在夜场走廊跟陆承昊接吻,吓到你了吗?”
“”原来自己当时被发?现了。
温书晗淡定摇摇头:“没,都?是成年人了,很正常的。”
“是吗?”路柠笑了笑,“说起来,我算是小他两岁的嫂子?”
空气一顿。
温书晗转头看?她,几秒之后,又默默收回视线,耿直道:“没事的,只要真心?相爱”
天,她在说什么。
斟酌半晌补了句:“我的意思是,你们自己处理好关?系就?行。”
路柠觉得她怪可爱的,带着笑意瞥她一眼,说了一句她没怎么听清的话
到达餐厅,路柠习惯性坐角落的位置,不想被某些蛰伏的私生饭骚扰。
服务员走过来,一眼就?认出?路柠:“你是——”
路柠脱下墨镜,做了个噤声手势。
服务员顿了顿,立刻点头,他把菜单递给路柠,路柠又转手给她:“想吃什么就?点,我买单。”
温书晗嗯一声,低眸翻了翻菜单。
其实两人饭量都?很小,她心?想点两份主食应该就?够了。
正琢磨着,不知?从?哪蹿出?一个面目狰狞的男青年,硬生生朝她们这桌扑过来:“路柠你对得起我吗?!我这么爱你,你居然爬别人的床!”
路柠眉眼一压,迅速起身挡在温书晗面前,给那男的来了一脚。
餐厅食客齐刷刷看?过来,服务生猛地?闪开。
温书晗有点状况外,那男的被踢一脚反而抓狂,眼看?着就?要扑上路柠,温书晗立刻回神把路柠扯到身后,一手捞过桌上的装饰花瓶用力砸了过去。
砰一声砸中脑袋,男人踉跄倒地?,哎哟一声,六神无主却仍要起身反扑,下一秒被及时赶到的保安制住。
场面一度混乱,男人龇牙咧嘴地?骂着,被几个保安合力拖走。
温书晗心?跳加速,茫然地?看?一眼手里的花瓶残片。
路柠刚报完警,回身看?着她,歪头一笑:“妹妹,可以啊。”
温书晗回过味来,慢慢松开碎片。
其实都?是陈言肆教的,让她遇到危险直接上手,不管发?生什么,他永远给她兜底。
转眼到了警局。
专用的休息室被空了出?来,两人配合警察做了笔录,温书晗砸的那一记属于正当防卫,而那个神经?有问题的私生粉即将面临拘留,至于后续,有人处理,她们就?不用操心?了。
温书晗心?有余悸地?坐在休息室长椅上,听到门外快速靠近的脚步声。
抬眸看?去,陈言肆正大步流星朝她走过来,黑色大衣沾着风雪寒气。
他眉眼冷厉而紧绷,一上来就?抓起她的手看?,连袖子都?要撩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温书晗被他这阵势弄懵了,别扭地?把手抽回来,小声说:“我没受伤。”
陈言肆沉着呼吸直起身子,拧着眉心?低头看?她,语气硬邦邦:“跟你有关?吗你就?莽上去出?头?万一他身上有刀你怎么办?”
温书晗心?想那我也不能干坐着吧,私生饭那么可怕,多一份力把人拦下来总是好的。
“温书晗,我跟你说话。”
她委屈巴巴抬眸:“你别凶我。”
陈言肆喉结一滚,被她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得有点失语。
对视片刻,他上前把她按进怀里抱着,控制着情绪,摸摸她头发?:“乖,没事儿?,没凶你。”
一旁的路柠被视作空气。
她慢悠悠点燃一根女士烟,对他说:“你家小心?肝儿?太可爱了,还想着保护我呢。”
温书晗的侧脸有点尴尬地?贴在他皮带金属扣前,微微一愣。
原来路柠知?道他们的关?系。
陈言肆一记冷眼扫到路柠手里。
路柠商业微笑:“OKOK。”
说完就?把烟掐了,笑笑说:“
妹妹,你相信吗?他为你戒烟哦。”
陈言肆脸色一黑:“不说话会死?”
路柠举手投降:“OK,不说了。”
温书晗扯一扯他衣袖,细细出?声:“那个,先放开我”
陈言肆跟没听见似的,紧紧抱着她,在她脑袋上揉一下,警告路柠:“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等着被封杀。”
“”
门外,陆承昊后脚进来,路柠转头看?他一眼,冷声:“大忙人,把你炸出?来了。”
陆承昊淡然无言,帮她把车开了过来,钥匙放在她面前,话里刻意保持边界感:“大哥在找你。”
路柠笑:“你要送我去见他?”
陆承昊眸色沉沉,两人安静对视,路柠偏开视线冷笑了下,谁也没说什么。
温书晗还在仰头看?着陈言肆,让他松开。
陈言肆垂眸睨她:“你长本事了,进局子都?不给我打电话?”
温书晗冤枉:“警察说已?经?打过了我就?没打了。”
陈言肆嘴角一扯,被气到,但又很无奈。
又在她脑袋上揉了一记,力道带着几分怜惜。
温书晗像只面团子一样被他搓搓揉揉,不知?不觉,她看?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点点难以明说的依赖。
路柠捞起车钥匙起身,慢悠悠走过来,在她面前别有深意地?说:“妹妹,意识不到的爱,都?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哦。”
温书晗心?一颤。
为什么说是意识不到的爱?
抬眸,又猝不及防撞进陈言肆眼睛里了。
她下意识偏开视线,默然不语-
前段时间,《寻芳》送审评奖,今天结果出?来,拿了个名副其实的金奖。
周六,电视台邀请幕后主创和演员前来录制一档访谈节目。
后台化妆间里,一名男化妆师给温书晗化妆,没话找话似的跟她聊:“做舞蹈演员是不是很辛苦?”
温书晗平时也会和化妆师聊天解闷,但大都?是女生。
今天遇到男化妆师,她有点不习惯,带着一丝陌生冷意说:“还好,习惯了。”
“哦。”对方拿着眼影刷扫了扫她眼尾,又问,“晚上是不是累一点?”
温书晗眉心?一颤。
“什么意思?”
对方打起哈哈:“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访谈结束时已?经?是傍晚。
温书晗待在楼梯间捣鼓手机,想第一时间跟沈文芸打个电话,告诉她舞剧拿奖的消息。
但很快,她意识到时差的存在。
算了,下次再?打吧。
她默默上楼,上面一层的通风廊窗传来谈话声。
“像温书晗这种,一晚上是不是很贵?”
她步伐一顿。
是那个男化妆师的声音。
另一道男声应和:“不知?道贵不贵,但肯定很累,毕竟要陪不同的人嘛。”
“也是,演艺圈嘛,不乱才怪呢,像这种尤物,被金主玩儿?坏的多了去了。”
温书晗咬了咬唇,原地?站了片刻,想接着迈步时,上方传来一声惨叫。
——“不是我,是他!是他起的头!”
温书晗心?一紧,抬头看?去。
被楼梯扶手切割的狭小视野里,一只骨节清晰的手钳制着对方下巴,另一手漫不经?心?捻着猩红明灭的烟头。
在对方颤抖惊恐时,他把烟头火星朝下,狠狠朝对方嘴巴丢了下去。
下一秒哀嚎连连,夹杂着痛苦的呕吐声,男化妆师跪倒在地?,惹是生非的舌头似乎已?经?被灼伤。
陈言肆居高临下,拍了拍手里沾上的灰,声线平静:“再?叫一声,喂你吃个够。”
温书晗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他的恶劣手段,但冷不防来这一下,她还是有点怵。
上前颤着声喊他:“陈言肆”
他回头,神情平静自若,似乎早就?知?道她在这儿?。
那两个造谣的男人见状,茫然又震惊,腿软得动不了,也不敢溜。
陈言肆下楼朝她走来,一手抚上她脸颊,她皱眉躲了下:“有烟味”
他轻笑一声,换另一只手轻弹她额头。
“回家了。”
在旁人视角下,是他在百依百顺迁就?她。
上一秒狠得毫无底线,下一秒对她说话时又温柔得过分。
两人离开电视台,暮色之中已?是雪花漫天。
温书晗埋头踩雪,忽然止步喊他:“陈言肆。”
他抄着兜回身,虚眯了下眼:“又要让我扛你回去?”
“”
他以为她停下来是不想跟他回家,又想对她来硬的。
温书晗摇摇头。
想起他刚才又一次亲自下手摆平烂摊子,她挺想说“谢谢”,但他不爱听。
她吸一记鼻子,讷讷开口:“我是说,我抱抱你吧……”
第46章 含温
陈言肆只稍稍停顿了一秒, 神情微变。
他阔步上前,温书晗做好“友好拥抱”的准备,不料他直接掐住她?后颈疯狂吻下?来。
“唔!”她?惊得踉跄, 眼看就要朝后栽进雪里, 被?他勾住腰身一把捞过去?。
体温滚烫相撞,她?堪堪站稳, 呼吸乱了节奏,仅存的一点?氧气被?他掠夺殆尽, 她?轻微反抗,他动作倏然激烈, 勾缠挑衅步步紧逼。
周围风雪飘摇,身前却烈焰滚烫, 简直冰火两重天。
热吻激烈辗转, 她?觉得自己嘴唇快肿了, 忍不住在接吻间隙里含糊抗议:“你得寸进尺!”
她?委屈欲泣地骂,陈言肆愈加起兴,结实充血的手臂紧紧箍着她?, 喉结上下?涌动,吻出压抑的闷喘。
温书晗被?他掐着后颈被?迫仰头, 他呼吸的热气尽数洒在她?红透的面颊,融化那些细小雪花。
站着跟他接吻简直是种磨难, 他吻得横冲直撞酣畅淋漓,而她?脖颈酸痛, 踮着脚站都?站不稳,却还要想着怎么换气。
她?面红耳赤快要窒息, 愈发承受不住,在他肩上锤打?几下?, 又连着呜咽几声?,气息焦急又轻细,勾得他喉结坚硬。
陈言肆似乎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下?一秒终于意犹未尽地退开?。
热吻藕断丝连,她?几乎昏了神,双目失焦地望着他。
他粗砺指腹摩挲她?沾着水渍的唇角,漆黑眼眸注视她?,眼底燥欲流淌,恨不得下?一秒继续吞噬。
原来不管是牵手还是拥抱,只要她?有那么一点?点?主动,都?会?成为他亢奋的燃料。
寒风扑面,温书晗拾回一点?清醒,气呼呼踢他一下?。
他倒好,气定神闲纹丝不动,一手摸摸她?发烫的脸颊,嘴角带着餍足意味轻轻一动。
她?拍开?他作乱的手:“我只说抱抱你!谁让你这样了!”
他煞有介事地狡辩:“风太大,没听清。”
“无赖。”
她?绕过他大步往前。
陈言肆三两步跟上来,脱下?大衣裹住她?,一阵连拎带掳,把他闷闷不乐的姑娘塞进副驾。
车里暖烘烘,温书晗把用来裹她?的大衣脱下?来,团成黑黢黢一团抱在怀里,当成某人的脑袋往上锤了一记,指桑骂槐:“混蛋。”
陈言肆倾身越过来给她?系好安全带,顺势在她?脸上掐一下?:“小没良心,你也就会?这几句。”
那可?不止,她?别开?脸跟他较劲:“坏东西。”
陈言肆照单全收,一手打?着方向盘给车子掉头,另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欺负上瘾了这是
今晚Ulive有场局。
周纪那几个太子.党听说温书晗舞剧获奖,专门包场给她?搞了个庆祝派对。
实在大费周章。
周纪对此表示小菜一碟:“妹妹,有人永远年轻永远不务正业,说的就是我,嘿嘿,玩就要玩得尽兴,管它什么烧不烧钱,我就喜欢烧钱!”
“”
从高中算起来,这么些年过去?,陈言肆这帮朋友还真是没什么变化。
周纪一如既往地浪荡销金,梁煜泽则坚持中庸之道,玩乐挣钱两不误,悄悄摸摸入了不少?股份,而陆承昊依旧在制片领域深耕,性子一直很稳。
剩下?那帮三代?就不必说了,从少?年时期开?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没顶着姓氏给家里添乱就不错了。
似乎只有陈言肆百无禁忌但又四?平八稳,骨子里有种亦正亦邪的气质。
二十七岁的年纪,两万七千个心眼子,城府深手段也狠,坐稳话事人的位子就开?始搞独.裁,能力毋庸置疑但也确实很坏。
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温书晗暗自腹诽。
今晚热闹非凡,周纪不知从哪儿薅来一拨性感网红,男女都?有,一帮人聚在舞池中央兴奋热舞,扭着扭着就转头跟旁人接吻,在纸醉金迷里纵情声?色。
温书晗见怪不怪,毕竟大学时就托周纪的福看过这种盛况。
她?坐在沙发一角,默默咬着吸管嘬果汁。
场内声?浪喧嚣,节奏跳跃,中间有一首外?文歌的歌词很色情,她?只听见一句稍微不那么黄的:
「 I walk away but can''''''''t escape my shoes.
我明白应尽早脱身,却身不由己地贪恋 」
镭射灯斑斓闪耀,舞池里有帅气男生脱了上衣露出腹肌,收获一波尖叫。
陈言肆刚在外面打完一个电话,不紧不慢走特殊通道进来,指间夹了根猩红明灭的烟,没抽几口,半路给掐了。
周纪玩骰子摇出两个六,欢呼时视线一晃,对陈言肆挥挥手:“这儿!”
场内暖气充足,陈言肆脱了外?套,身上一件垂感极佳的黑色衬衫,衣袖挽至一半,露着青筋凸显的小臂。
繁杂光线掠过他锋利不羁的五官,他漆黑视线漫不经心扫视全场,一眼就盯到一个乖巧白皙的侧脸。
她?一如既往地岁月静好,不跟别人玩骰子,目光却盯着台上的腹肌看。
陈言肆脸色一沉。
他穿过无数道对他爱慕打?量的目光,径直坐到温书晗身边,搭起二郎腿幽幽嫌弃:“跳的什么东西。”
温书晗浑然不觉空气里的酸味,客观道:“他们身材蛮好的,私下?练得很辛苦吧。”
他冷嗤一声?:“你倒挺会?心疼人。”
“”谁又惹他了。
温书晗自顾嘬果汁,不经意间往边上挪了挪。
他身上太热了。
半晌,一帮纨绔酒酣意浓,有人提议玩游戏。
梁煜泽朴实无华:“来个真心话大冒险?”
周纪嫌他老土:“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啊,土掉渣了,玩儿点?别的。”
于是让人拿来一条黑色的软绸眼罩。
要玩“识人游戏”,戴眼罩的一方负责猜,猜对可?以让对方回答问题或是做一些出格的事,猜错就要被?罚酒。
温书晗以前看他们玩过,基本上都?是让女孩子来猜。
毕竟全程需要摸来摸去?,总不能让男的占女孩子便宜,反过来就好多了。
但本质仍是酒桌游戏,里头那点?儿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总是有的,都?是成年人,大家都?懂,玩的就是一个暧昧。
第一局开?始,需要抽人。
酒瓶在桌上快速旋转,慢慢停下?来,瓶口直直对着温书晗。
“”她?愣了愣。
陈言肆神情微变,淡淡瞥她?一眼。
“哈哈,妹妹开?门红!”周纪兴致勃勃把眼罩给她?。
今晚本来就是给她?庆祝舞剧获奖的,玩个游戏而已,她?总不能扫兴。
第一轮就由她?来玩。
被?猜的几个人需要互换衣服,给辨认者制造一些迷惑选项。
她?也不知道被?猜的人都?有哪些,等他们背对着她?换完衣服,她?眼罩也戴好了。
玩游戏时大家都?很迁就她?,圈子里一起玩的女孩子主动扶她?到沙发前,笑着提醒她?:“开?始喽妹妹。”
“嗯”
眼前一片漆黑,她?有点?不适应。
隐约感觉得出,面前沙发上坐了四?五个男生,体温都?热气腾腾。
从左到右,她?开?始依次辨认。
靠近,手伸过去?,最?先摸到一件带着银链的皮夹克,质感冷硬,有点?风骚。
不是陈言肆的风格。
刚要触碰另一位,下?一秒,她?却从充盈一室的烟酒气里闻到熟悉的气息。
是他的味道。
她?指尖一颤。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陈言肆正优哉游哉打?量她?,幽深视线黏在她?身上。
温书晗顿了许久。
其实她?很早就已经记住他的味道。
大概是高一,那天是领导检查仪容仪表的日子。
陈言肆没穿校服,直接趁着她?体育课脱外?套休息的时候,很恶劣地把她?的外?套顺走了。
她?正跟同学聊天,忽然觉得不对,下?意识回头一看。
挂在横杠器材上的衣服已经不见了,不远处是一个桀骜不驯与人同行的背影,手里漫不经心甩着她?的校服。
什么啊,他穿着又不合适,拿她?的干嘛?!
直到第二节课,衣服被?一个不熟识的学姐还了回来,她?气呼呼一闻,衣服上都?是他的味道。
冷冽的杜松香,辛涩的苦橙叶。
整个上午,她?被?迫浸在他的气息里。
课间,班上女同学谈论?最?近看的五花八门的小说,聊起信息素。
她?们说,作为“标记”的一种形式,A会?让O记住他的信息素味道,以便于后续****。
温书晗埋头写题,被?那些色.情字眼搅乱思绪,不自觉耳根一热。
什么东西啊真是经不起联想。
她?好想把衣服脱下?来。
但领导会?突击检查,在他们来之前,她?又必须得穿着。
终于熬了一天,傍晚回到老宅,她?闷闷不乐把衣服丢进洗衣机。
规规矩矩洗了一遍,烘干了再拿出来,她?蹲在烘干机前闻了闻。
怎么感觉还是有陈言肆的味道呢
——“温书晗。”
她?身子一僵。
木然转头,陈言肆正抄兜倚着门框,松散目光打?量她?,嘴角弧度饶有兴味。
好诡异的场面。
她?脑子里白光一闪,立刻把外?套扔回烘干机。
但掩耳盗铃毫无用处,刚才她?反反复复嗅衣领味道的场面,已经被?他看见了。
她?蹲成一团默然不语,陈言肆懒笑一声?。
“你要是想闻,可?以直接贴着我脖子闻。”他大言不惭,上前几步停在她?面前,低身看着她?,补一句,“不用这么鬼鬼祟祟。”
她?避开?他视线,生涩吞咽一下?。
“你才鬼鬼祟祟。”她?碎碎念,“都?怪你,非要把我的外?套拿走,都?染上你的味道了,洗都?洗不掉。”
“你很讨厌我?”陈言肆打?断她?。
“没有。”她?温吞回答。
下?一秒,陈言肆半蹲在她?面前,一手撑在烘干机上。
冷不丁面对面,温书晗呼吸一顿。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靠近,再靠近。
温书晗退无可?退,莫名紧张:“你干嘛”
陈言肆淡淡出声?:“记住了吗?”
她?攥着手指:“什么?”
“我的味道。”
“你”她?瞳孔一震,脸都?红了,讷讷开?口,“你变态吗?”
陈言肆不置可?否,目光幽深平静,盯着她?说:“既然你不习惯我的味道,那就让你习惯为止。”
耳边炸开?新一轮声?浪。
温书晗心一颤,思绪猛地落回现实。
漆黑视野里空无一物,而她?的手腕不知什么时候被?眼前人握着,牵引着。
慢慢地,她?的手掌贴到他面颊。
她?已经知道对方是陈言肆了,只有他会?这么坏。
她?脑子一团乱,不顾一切想把手抽回来,刚一动,他就反向一扯。
她?不设防地重心一偏,屏息跌到他身上,另一手撑住他肩膀。
周围有起哄的低呼声?。
他们不知道她?和陈言肆的关?系,只把这一刻当成一场游戏。
温书晗呼吸漏拍。
这个混蛋,能不能分?点?儿场合?!
正气闷着,下?一秒,掌心有温热轻啄的触感。
陈言肆居然在亲吻她?的手掌心。
众目睽睽之下?,周围人越是没发现,他就越来劲。
跟大学时候一个德性,他就是喜欢这样。
温书晗咬了咬唇,脸颊已经发烫。
彼此近似交颈相拥的姿势,她?贴在他耳边低声?警告:“你快放开?这里很多人。”
陈言肆偏过头,暧昧呼吸洒在她?脸侧,拂动几缕垂散的发丝。
“人多不是正好?”他拖着慢悠悠的语调,哑声?威胁,“带你回忆以前,聚会?一结束我们就回家做.爱的时候。”
“你——”温书晗很想打?他,但碍于人多,不好闹出太大动静。
片刻,他忽然审问她?:“别人的腹肌好看么?”
“”温书晗紧紧攥拳,压低音量反驳,“他们就在我面前,我扫一眼就看到了,这也怪我吗?你有病啊”
“我有病?”陈言肆轻笑一声?,“那我现在吻你,岂不是——”
“你别说了!”她?整个人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
眼罩遮挡了视线,嗅觉就无限放大。
鼻尖萦绕着属于他的气息,从他脖颈处散逸出来的,带着压迫感的沉冷香味。
半晌,他气音含浑地问:“记住了么,我的味道。”
第47章 含温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 指不定被误会成什么意思。
温书晗应都不想应他。
她紧绷的?手指松开他肩膀,憋着一股较劲的?意味慢慢往上移,摸到他温热蓬勃的?脖颈动?脉。
真想掐一记。
场内声?乐噪耳, 依稀听见周围有人诧异。
“陈言肆喝酒了?”
“没啊, 一口都没喝。”
“那他这是?”
意思是陈言肆今晚极其反常。
以前别?说是玩游戏了,围观他都嫌费劲。
毕竟已经厌腻了灯红酒绿, 没什么以身入局的?欲望。
不少?女生私下嗔他不解风情,别?人也没机会跟他这些五花八门的?暧昧游戏。
但?今晚不一样, 他看起来挺解风情。
情况都这样了,管他什么反不反常, 反正占到便宜就是赚,有人已经跃跃欲试:“早说陈言肆要玩儿?啊, 我还会傻了吧唧干坐着?”
边上一男的?笑:“待会儿?你试试呗, 看他能不能离你这么近。”
他们都猜错了, 这事儿?得分人。
只有身前出现的?对象是温书晗,他才能兴致不减。
陈言肆怀里的?人正在小心翼翼寻找重心,双腿微微岔开, 一条细直的?腿原地站稳,另一只曲起的?膝盖支撑在沙发边缘。
她以为膝盖周围没什么障碍物, 实则是嵌在了他双腿中间。
她兀自动?来动?去,好几次碰到他大腿内侧。
他眸色一动?, 沉浑气音绕在她耳畔,带着警告意味:“别?蹭。”
“你不许说话了。”
温书晗什么都看不见, 浑浊光影隔着一层软绸,在她视线之?外模糊游转。
她心思一动?, 双手捧住他棱角分明的?脸,啪啪拍了两下。
仿佛在公报私仇, 准备扇他。
两下拍完,她已经觉察出陈言肆情绪不佳。
那双漆黑眼眸隔着一层软绸牢牢盯住她,冷森森的?视线几乎把她眼罩刺穿。
她假装没猜出来,身子往边上移,准备换下一个。
周纪哈哈一乐:“剩下几个男的?,手脚都给我老实点?儿?啊,别?乱摸人家妹妹。”
音落瞬间,温书晗悬在半空准备触摸的?手突然被人擒住。
拔萝卜似的?,他二话不说把她从沙发上拎了起来。
她躲不及,轻轻“啊”了声?,踉跄时取下眼罩,一抬眸就撞进他幽戾视线。
温书晗吞咽一下,皱眉使眼色:“你别?在这里乱来。”
陈言肆黑着脸:“想故意惹我生气?”
她偏开视线:“谁让你刚才欺负我。”
看一眼腹肌他就要生气,那不如?气到底好了,反正总是要生气的?,让这坏东西气个够。
两人冷飕飕对峙,任谁看都像是小情侣闹别?扭。
其余人面?面?相觑,很快从微妙的?空气中觉察到了什么。
但?又生怕猜错,只好讪讪问:“怎么啦,不玩儿?啦?”
梁煜泽踢了周纪一脚:“全是你的?馊主?意。”
周纪一头雾水:“我又怎么了?关我什么事儿??”
——“有局又不叫我,你们真不够意思。”
郑遥姗姗来迟,把包往沙发上一甩,正好撞上此刻古怪的?气氛。
众人嗅到一丝修罗场的?气息,全都很上道地闷不吭声?,各自挠挠鼻梁,假装刷手机。
周围全是待机模式,只有郑遥一人独自开机,化身强功率电灯泡,抱起胳膊呵笑一声?:“我早就说,你们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
陈言肆懒得理她,温书晗也暂且顾不上她。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暗里较劲,温书晗用力挣了挣手腕,瞪着陈言肆:“你放开。”
陈言肆浓眉轻压,眸色暗了些许:“温书晗,你欠我一回?。”
她微微一怔。
原来他一直记着。
两年前承诺好,要在他出国前夕对朋友们坦白彼此关系,最后?却被她一句“我们不合适”轻飘飘抹去了。
论翻旧账,谁能有他在行。
温书晗闷闷不乐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还你吗?”
陈言肆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说:“原封不动?地还。”
两人仿佛在加密通话,旁人听不清也听不懂。
郑遥以为他在生温书晗的?气,一时有点?幸灾乐祸:“这下好了,惹他不高兴了吧?我就说,他总有一天会腻的?,不过是图个新?鲜,又不是真的?喜欢你,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梁煜泽耳一动?,心思缜密地瞥她一眼,示意她别?说了。
郑遥不以为然:“怎么了?我说我的?,有人不爱听就走呗,我碍着谁了?”
——“我们谈过恋爱。”
温书晗忽然说。
众人齐刷刷抬头。
温书晗破摔子破摔地补一句:“陈言肆是我前男友。”
周纪傻眼:“你们谈过?”
温书晗刚想点?头,陈言肆懒洋洋抢先一步:“在谈。”
她驳回?:“分了。”
他压制:“没分。”
“?”
她说一句他就堵一句,最后?她无话可说,沉着脸挣开他的?桎梏,脚下生风离开卡座。
迎面?来了个服务生,对方小心谨慎推了个三层奶油蛋糕过来。
温书晗刻意避让。
错身而过,她不知道的?是,奶油里面?藏了条矢车菊蓝宝石项链。
俗气招数是周纪想的?,东西是陈言肆在拍卖会上高价竞得的?。
场内喧嚣依旧,陈言肆看着不远处一个倔强离去的?背影,腮帮子紧了紧。
下一秒没有追出去,只是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他自顾坐下来,脱下身上这件不属于他的?外套,甩到一边。
一股低气压席卷而来,众人顿时噤声?。
郑遥还想凑上去说话,被梁煜泽扯着胳膊带走。
服务生把蛋糕推到面?前,周纪对他飞一个眼色,他立刻会意,把餐车放置妥当就立刻溜了。
陈言肆低眸给自己倒了杯酒,沉暗目光盯着簌簌流下的?酒液,不知在想什么。
空气里浮着奶油甜香,周纪悠悠出声?:“那个,里面?的?项链”
他神情平静:“扔了。”
空气沉滞。
周纪轻咳一声?,临危受命,让人把蛋糕里的?项链盒子掏出来,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刚有动?作,陈言肆眼风扫过去:“拿来。”
“”又不扔了?-
温书晗全程畅通无阻离开夜场。
她对这一片不太熟,没走太远,半路停下来坐在后?门草坪的?石墩子上,呼吸缓了缓。
片刻,手机贴着掌心震动?。
陈知棠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调整情绪接通。
“棠姨。”
“晗晗,你在哪儿?呢?”
“我在外面?”
“哦”陈知棠温声?试探,“上次回?来吃饭,爷爷说让你搬家,你决定好要搬了吗?”
她斟酌几秒,轻叹:“棠姨,我不想搬。”
陈慈远送她的?那套公寓价格不菲,但?用意特殊。
薛明成就在楼下,早晚上下班肯定会碰面?,想想就尴尬。
陈知棠也无奈,说起陈慈远最近身体不好,总是担心她的?安全,想有个靠谱的?人照顾她。
“说实话,爷爷挺满意小薛的?,要不你俩试试?”
温书晗低着头,手指揪了揪毛衣上的?短绒:“棠姨,我不喜欢薛明成。”
陈知棠像个知心大姐,很温柔地问:“那你喜欢言肆吗?”
温书晗揪起一丝短绒,被风吹跑了。
该怎么说呢。
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他,觉得他坏得没边。有时候又觉得他特别?好,好到她整颗心都跟着颤。
她手指冷冰冰的?,在寒风中缓缓攥紧。
语气有点?怅惘:“棠姨,我欠他好多钱”
“啊?你欠他多少??”
“八百万”
听筒里顿了顿。
“哦,还好,我最近又画了两幅大写意,卖出去也是这个价。”
“”怎么感觉被补了一刀。
她声?音更小了:“棠姨,我说认真的?,我真的?欠他很多钱。”
“傻孩子,他又不缺钱,再说了,还有你棠姨我呢,姨帮你还,多大点?事儿?。”
她攥着手机,鼻梁一酸。
陈知棠听她气息不对,连忙安抚:“哎哟怎么了,别?哭别?哭,哎,你从小养在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孩子呀,给你花点?儿?钱怎么了?只要你高高兴兴的?,那就是最好的?,不哭啊,不哭”
温书晗眼眶酸涩,啪嗒啪嗒掉了几滴眼泪。
明明也不想哭,但?那种心头微涩的?感觉就是抑制不住。
一直以来,好像获得越多的?爱,她心里就越沉。
从小没有得过这么纯粹的?疼爱,现在得到了,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该怎么回?报,如?果没能力回?报,又该怎么办”。
她哽咽几下,哭过的?声?音软绵绵的?,对着电话那头温吞道:“棠姨,谢谢你,我自己还钱就行至于搬家的?事情,我再想想吧”
陈知棠沉吟片刻,忽然问:“你现在是不是跟言肆住一起?”
“嗯。”她揩了揩眼角泪水,语调绵软含糊地恳求,“棠姨,你不要告诉爷爷,他会生气。”
“唉。”陈知棠真是操心,“是不是言肆逼着你跟他同居的??”
温书晗短暂无言,身边突然有人抢走她手机。
她一愣。
“对,我逼她了。”陈言肆十分欠揍地替她回?答。
温书晗登时回?神,起身夺他耳边的?手机:“你还我!”
陈言肆一手摁住她脑袋,对电话那头气定神闲地说:“强扭的?瓜也是瓜,我不爱吃甜的?,苦的?正好。”
“?”
温书晗被他当面?团一样扣压在掌心,她脚都踮不起来。
手机还没抢回?来,通话已经被他挂了。
她好郁闷,红通通的?眼睛注视他,尾音还带着一点?委屈巴巴的?哭腔:“你今天是故意报复我的?吗?”
陈言肆半冷不热看着她,指间随意勾转,把她的?手机来回?翻了两面?:“搞清楚,谁报复谁,你往我脸上拍那两下就这么算了?”
她眉心一拧,被他惹炸毛了:“我又没打你,明明拍得那么轻,你又在这儿?夸大事实”
她气闷地别?过脸,陈言肆神情一变,突然掐着她下巴吻过来。
她惊呼一声?踉跄往后?,这回?他故意不扶,两人双双跌在草坪上,一记闷响。
他好整以暇撑在她身上,舌尖追逐勾缠,吻出淋漓尽致的?水渍声?,吞没她含媚而不自知的?几记呜咽。
这人一放纵起来就没完没了,温书晗招架不住,耳根蹭地红了,抬起膝盖用力顶他,在毫无章法的?吻里艰难出声?:“陈言肆你疯了!这是草地!”
陈言肆半阖着眼,轻微退开一点?距离,指腹摩挲她脸颊,气息里滚烫的?哑:“我当然知道。”
说完又灼急吻了下来。
温书晗被他缠得腰肢酸软,手腕刚抬起来就被他擒住,连捶打都没了力气。
草地上还有一层未化的?雪,在体温交织时快速融散,伴着节节攀升的?温度,水流潺潺。
这片草坪宽阔无边,原本?计划是开发成高尔夫球场,远处还连着几座起伏的?草坡。
周围寂静冷清,只有几盏孤灯整齐伫立着,沐着野外的?月光温然闪烁。
陈言肆掌心滚烫,火苗似的?探到她红痣周围,拢下来时狠力揉了一记,她蹙眉闷哼一声?,极力忍耐。
他越肆无忌惮,她就越慌,生怕有人过来。
吻到快要窒息,她闭眼躲开他下一步掠夺,急喘着别?过脸,声?线颤抖:“不能在这儿?”
陈言肆捏住她下颌将她掰过来,眼底闪过一丝风雨欲来的?深暗,直直盯着她:“很怕?”
她咬了咬唇,被他气死:“你废话”
月光下,她面?色潮红,眼尾一抹浅晕像酒后?微醺,迷离又清媚。
陈言肆目光幽灼,不经意间喉结一滚。
指尖撩起她衣摆。
她连忙伸手去挡,被他扣住手腕压在草叶上。
眼神对峙,他不可理喻地憋着一肚子坏水:“不巧,你越怕我越来兴。”
温书晗心下一怔,立刻抬起膝盖踢他:“你有病!”
“是,我有病。”他从善如?流。
温书晗耐着性子:“之?前欠你的?一回?我已经还给你了,他们也都知道了,你还要怎么样?”
“要你向我保证。”
陈言肆沉声?:“保证不跟薛明成联系,不搬到他楼下,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我。”
“否则现在就做。”
第48章 含温
谁想平息风浪, 谁就要自觉示弱。
温书晗浑身紧绷,掐在他肩上?的手愈发颤抖。
“我保证”
陈言肆一针见血地揭穿:“说谎。”
她?双眸噙泪,无可辩驳地望着他。
潮湿泪雾裹着浅棕色瞳孔, 因惧怕而失措的睫毛上?下震颤, 撞向他燥热的心肺,总让他想起她?双腿搭在他肩上?时那双哭红的眼, 还有攀附在他腰上?时那股有意无意的撒娇劲。
她?是很乖,但也太难捂热。
他偶尔后悔在她?身上?培养出的那点獠牙, 让她?多了几?分本领,学会?了说谎, 还愈加擅长逃脱。
一股脑的全用来对付他了。
他太了解她?,软硬兼施对她?没?多大用处, 到头来她?只会?仗着他的心软越跑越远。
现在好, 又冒出个?备受长辈青睐的薛明成, 这狗东西偏偏还是个?绅士作派,比他温柔体贴比他通情达理,言行举止茶香四溢。
万一她?哪天善变, 心动了就义无反顾奔向姓薛的,那他会?在婚礼上?一枪蹦了对方脑袋当礼花。
然而他并不?会?等到那一天到来。
从前她?不?想惹人注目, 想人前生疏人后纵情,他顺着她?。不?想忤逆长辈, 想分手,他也顺着她?。
但两年过去, 他发现什么都?能由着她?,唯独分手这件事?不?行。
他死都?不?允许她?离开。
既然温和手段对她?没?用, 那不?如暴露本性。
让她?害怕也无所谓,被?她?讨厌也无所谓, 如果能一辈子纠缠不?休那也如他所愿。
就是要在她?心口刻上?他的印记,在她?脚踝上?挂把锁,在她?腿根植入一枚跟踪芯片——
就是要狠到底,她?才能服
短暂的视线交灼,温书晗在他眼底看到隐隐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心跳如擂鼓:“你要是想,我们可以去车上?”
“没?意思。”
陈言肆微凉的手指探进她?唇内,搅出她?一声轻柔细碎。
坚硬指骨强行堵住她?喘.息的机会?,他掐住她?下颌重?重?吻下来,唤醒骨子里的凶狠欲望。
一场风卷残云的讨伐,草叶折断的凌乱声响充斥在耳边,陈言肆在她?缺氧的呜咽声里撕扯防备,咬住她?颤抖的唇,破开她?所有防线。
他粗狂地吻着,没?入温热领域横冲直撞。
讨伐者早已做好一切安排,这里根本不?会?有人闯入。
细碎雪片裹着一阵狂风,飞旋碰撞。
他好像怒火中烧,她?越哭他就越狠。
她?掐住他紧绷充血的手臂,却找不?到任何安稳的平衡,他微阖着眼同她?纵情深吻,要热焰在血管里洄游冲撞,要她?下一秒就学乖。
她?完全失却逃脱的力气,所有细密感官被?他掌控着,好不?容易重?拾一点氧气,又被?他吻过来强硬掠夺,成倍的酥麻感缠住她?四肢百骸。
煎熬起伏,她?双手快要攀不?住了,陈言肆没?给她?走神的机会?,狠狠咬住她?嘴唇,加重?力道让她?清醒。
他在疯狂中逼问:“谁说跟你分了?”
她?眉心紧蹙,空泛失焦的眼里满含热泪:“那天在机场,你答应分手的”
他压抑沉喘着,一手掐住她?脖子:“迁就你这么多年,你要什么我没?给?当时你用那种眼神看我,不?就是算准了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你没?办法,教你那些拿捏人心的招数到头来全用在我身上?,你怎么这么有本事??”
“不?是”她?颤声呜咽,“是你答应好的,分手之后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现在又要逼我”
“因为你爱我。”
“我不?爱你”
他眉眼狠厉:“你再?说一遍?”
她?浑身颤抖,心跳声传至耳骨,泪眼朦胧地重?复:“我不?爱你”
陈言肆漆黑无尽的眼神几?乎将她?贯穿。
雪花在寒风里剧烈动荡,他停下几?秒让人溺毙的狠,手掌抚上?她?脸颊漠然冷笑?:“宝宝,你还真?是难教。”
温书晗被?他肆虐得缓不?过劲,嗓子哭哑,清丽动人的面庞一片潮热。
他乐此?不?疲掠夺无度,她?红着眼眶想扇他一巴掌,却被?他擒住手腕吻她?跳动的脉搏。
她?身心艰涩,他也没?能尽兴,最后软若无骨的身子被?他用大衣裹着捞起来,回到车里又是一阵耳鬓厮磨,狂吻激荡。
陈言肆根本无法平静地爱她?。
平淡都?是假的,只要她?有一丁点离开的心思,他体内的狂风骤雨就会?被?及时唤出,刁钻狠戾,没?完没?了。
不知用什么词语才能彻底归纳彼此?的种种,两人之间似乎有青梅竹马的默契,也有情浓意切的酣畅,他霸道凌冽地掌控她?,也会柔情缱绻地哄她。
深夜荒唐放纵,他颈侧留下无数道被?她?任性抓挠的指痕,换来她?锁骨周围一片绯红,腰侧被?他掐出深浅错落的红印,嘴唇被?他吻得麻木。
她?双眸迷离空茫,他也情难自控地沉沦,缠在她?耳边说爱她?,好爱她?,她?是他最乖的宝贝。
但她一点也不乖,说讨厌他,不?爱他。
他逐字逐句地反驳,嗓音嘶哑地威胁她?,要把她?关起来,关在环海的孤岛上?,关在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小屋里,让她?清清楚楚地看着,看他每日每夜缠爱她?的过程,看她?自己凌乱迷失的表情,直到她?学乖为止。
陈言肆掌心滚烫,彼此?十指紧缠,温书晗挣脱不?了,哑声骂他:“疯子”
“对,就是疯子。”陈言肆从不?反驳自己有病。
他起伏的胸腔紧贴她?后背,喉结焦躁涌动,鼻尖蹭在她?耳边闷声喘.息,手指撩开她?耳边汗湿的长发。
“宝宝,我们结婚。”
她?鼻梁酸热:“不?要”
“乖,你要是害怕,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不?让爷爷知道。”他痴迷地嗅着她?颈侧的暖香,气息闷沉地诱哄,“结婚好不?好,跟我私奔,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除了离开我,什么都?满足你。”
她?心跳加速,整个?人像被?火烧一样被?他紧箍着,动弹不?得,只能承受:“你别?这样,清醒一点”
她?稍微反抗一下,他就进一步强悍无理:“你怎么还是学不?乖。”
无论她?怎么求饶怎么劝,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在他狂野强厉的衬托下显得苍白无力。
整夜荒唐辗转,从干涩的草叶,到车内坚硬的皮革座椅,再?到柔软的被?枕,直到她?喉咙干涩,体温直线攀升,昏昏沉沉地跌伏在他肩上?,再?也无力同他接吻
中午,温书晗从杂乱的梦中醒来,浑身酸痛不?堪。
稍微一动,竟然寸步难行。
右手手腕不?知被?什么东西钳制住,泛起轻微的痛感。
她?睡眼惺忪,深呼吸的同时皱了皱眉,勉强让自己清醒。
半晌,睁开眼转头看去。
她?瞳孔一震。
目光所及,手腕被?一枚内圈光滑的金属手铐扣住,另一边圆环锁在床头增设的木棱上?。
瞬间气血上?涌,她?用力扯了几?下,根本扯不?断。
忍无可忍:“陈言肆!”
没?人应她?,不?过很快,卧室门被?打开。
进来的不?是陈言肆,而是家里的阿姨。
温书晗安静几?秒,咽下一点焦灼情绪,不?对无关的人发火,开口时声音已经很哑:“阿姨,陈言肆他人呢?”
阿姨面露难色,上?前把餐盘放在床头的圆几?上?,躬身说:“先生出门了,他说您就在家好好待着,舞团那边给您请了假,您待会?儿把午餐吃了,就休息吧”
温书晗哪里吃得下,气都?气饱了。
她?又扯了扯被?禁锢住的手腕,问阿姨:“这个?东西的钥匙在哪儿?”
阿姨爱莫能助,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温书晗咬了咬唇。
“算了,可以帮我拿把刀子过来吗?”
阿姨愣了愣:“刀刀子?”
“对。”温书晗应完又想了想,这东西这么硬,用刀估计也砍不?断。
索性换种思路:“你就跟他说,我要自残了。”
“”
屹松总部。
陈言肆乘电梯下楼时接到电话,听筒里,家里阿姨语气焦虑,说让他快点回去,温小姐想不?开要自残了。
陈言肆眸色一沉:“开视频,对着她?。”
阿姨领工资办事?,不?能拒绝,只能照做。
片刻,视频通话里的场景换到卧室。
摄像头离她?半远不?近,屏幕中央出现她?倔强清丽的侧脸。
她?专心致志研究手铐,发愁了好长一段时间,耳朵都?气红了。
但这副手铐实在是太适合她?的手腕尺寸,任她?怎么连拉带扯,都?无法从手铐里解脱而出。
——“听说你要自残了?”
声音冷不?丁冒出来,温书晗视线一晃,看见阿姨正无可奈何地举着手机拍她?。
果然,就知道他不?会?信。
两人实在是太熟悉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预想范围内。
好郁闷,有时候真?的巴不?得两人是刚刚认识的状态。
温书晗咬咬嘴唇,顺水推舟:“对,你回来就只能看见一具尸体了。”
扬声器里轻微一顿,静无波澜地设想:“那我得提前安排好,让你的骨灰跟我的装在一个?盒子里,我们埋一起。”
“”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无力回天,生无可恋。
温书晗偏开视线,话里一丝心如止水的倦烦:“阿姨,他有病,你把电话挂了吧。”
“不?准挂。”陈言肆一句驳回。
“”阿姨心想那我到底听谁的?
见多识广的阿姨斟酌片刻,把手机放到温书晗没?被?锁的那只手里,默默远离战区,很贴心地把门关上?。
温书晗气闷地把手机丢进被?子里,不?管他。
尽管屏幕里一片漆黑,陈言肆也没?挂,百无聊赖地听她?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离开一层的候梯厅,陈言肆划着手机阔步往前,身后跟着的邱助谨慎出声:“一会?儿是回颐彰公馆,还是直接去南郊会?所?”
“回去。”毕竟家里还有人等着他,“其他事?情推到明天。”
“好的。”
邱助从侧门离开准备去开车,陈言肆独自往正门方向走。
宽阔的玻璃幕墙外光线温热,一丝一缕洒进来,勾勒出大厅里一个?熟悉的中年身影。
对方在等着他。
陈言肆凝神止步。
对方早就看见他,此?刻从休息区的沙发椅上?站起身,隔着几?米距离与他对视。
那么多年过去,总部的安保都?换了一批,没?人认得出大厅里这位白衫黑裤的中年人是上?一任话事?者。
无言许久,陈显钟温声喊他:“小言。”
陈言肆好久没?听见有人这么叫他。
他不?动声色,像跟一个?陌生人对话:“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陈显钟不?知上?哪听说了他的事?情,言简意赅地提醒他:“强求无用。”
从一个?摧残者口中听到这句话,着实有点可笑?。
陈言肆扯了扯唇角,嘲弄道:“是无用,因为我妈她?从一开始就不?爱你。”
“我跟温书晗不?一样。”
陈显钟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儿子,忽然有种冰冷的陌生感。
小时候,儿子喜欢什么,他就故意毁掉什么。
他极其享受这种操纵感,导致陈言肆在成长过程里,从来都?没?有真?正得到过自己想要的。
后来戚林怡去世,他独自在小镇里浑浑噩噩生活,等他彻底意识到错误时,已经晚了。
妻子被?他害死,儿子也因为他的影响,被?迫生出一种畸形心理——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拥有自己想要的。
“小言,这是病。”
陈言肆淡笑?:“我知道我有病。”
“但你没?资格提醒我,因为我跟你不?一样。”
“如果她?死,我会?跟着死。而不?是像你一样,躲在角落里苟且偷生。”
音落,陈显钟低眸,略显无措地看了看地面:“我我对不?起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
“对不?起就去死。”
陈言肆简单粗暴扔下一句,掠走一记冷眼与父亲错身。
陈显钟叫住他:“小言,当年是你利用你爷爷,把书晗带回家的?”
陈言肆止步。
声线平直:“是我又怎样。”
她?亲生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她?失去了家。
而他在暗处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但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还不?具备与世界抗衡的能力,只能利用一些计谋,让她?跟陈家扯上?瓜葛。
他要把她?带到自己身边,看着她?长大。
他不?要让她?跌下去,更不?想让她?平淡地往前走,他要用尽一切资源托举她?,让她?攀更高的山,走更远的路,让她?熠熠闪烁。
世界想破坏她?,他非要塑造她?。
通话还在继续,一分一秒,温书晗的手腕不?知何时从手铐中滑脱,留下一圈挣扎的红痕。
她?心脏狂跳。
原来陈言肆没?说错。
她?真?的欠了他一辈子。
第49章 含温[一更]
一番话清晰入耳, 梦醒似的慌乱虚浮。
温书晗连忙把电话挂了?。
果然?有些?真理经久不衰——从天?而降的礼物?都有标价,世上没有不讨自?来的优待。
原来对她来说,被陈家养育的这十年, 本质上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寄人篱下?。
她本没有资格得到那么多好的。
这么一想, 她不由得心下?酸怔。
爷爷知道这件事吗?万一知道了?,岂不是更生气。
半晌, 她随意套一件羊绒外?套,准备下?楼。
一开门, 眼?前一个高挺身影冷不丁杵在她面前,挡住她去路。
“”这人是坐火箭回来的?
陈言肆姿态懒散倚着门框, 半阖着眼?平静打量她,目光明晃晃的嘲弄。
“想跑了??”
“谁要跑?”温书晗理直气壮, “我在等你回来。”
这话引人误会, 陈言肆眸光一动:“这么乖?”
“你不要自?作多情。”温书晗仰头盯着他?, “解释一下?。”
尾音轻轻往下?落,话里藏着意识不到的柔嗔。
这像模像样的阵仗,颇像生气的姑娘逮住偷腥的渣男未婚夫, 气汹汹逼他?坦白,解释衬衫上的口红印从何而来。
陈言肆似乎觉得她现在的表情有点?意思, 懒洋洋明知故问:“解释什?么?”
温书晗耐着性?子:“解释你利用爷爷把我接回家的事情。”
“哦。想知道?”他?企图借此欺负她,“求我。”
一副悠闲散漫又势在必得的调子, 跟他?年少那会儿一样浑不正经,平时多出?的那么点?闲情逸致, 全用来欺负她了?。
要不是他?长得太好看?,温书晗真想叫一辆120把他?拉走治病。
她别过脸不予回应:“你别这么无聊。”
她原地站着, 陈言肆就?插着兜低头靠过来,嗓音懒散蛊惑:“或者, 亲我一下?也行。”
“亲你个头。”
“亲头也行。”
“?”温书晗难以置信的目光折回他?脸上,心里骂了?他?八百回神经病,耐心值都被他?折腾没了?,“逗我很有意思吗?你快点?说,不说就?算了?,不说的话我今晚就?走,我搬到薛明成楼下?,我们早晚一起?上下?班,一起?——”
“你欠收拾?”他?倏地掐住她下?巴往前逼了?两步,她蹙眉闷哼一声,踉跄几步堪堪站稳。
他?整个人几乎是撞过来,力道大得把她披着的外?套都震掉了?。
衣衫可怜巴巴滑落,里面只有一件轻薄的吊带睡裙,她毫无防备,缀着错落红痕的肩膀暴露在他?眼?前,衬着她清倔的脸。
陈言肆眸光泛冷,看?得她心头微怯。
她咬了?咬唇,在泛疼的钳制之下?用尽全力偏过脸,刻意避开他?视线。
像故意磨她,陈言肆半晌才开口。
“接你回家之前,老爷子派人查过资料,祖上确实?有交情,这个你不用怀疑。”他?指腹摩挲她脸颊,“你曾祖父对陈家有恩,陆军学院的合照是真的,遗言也是真的。”
温书晗生涩吞咽一下?。
复又注视他?:“那为什?么说是你利用了?爷爷?”
“老爷子信命理。”他?稀松平常道,“当年我花了?点?儿钱,托人找了?一个风水师,让他?当面告诉老爷子,你八字旺,是个小福星,必须把你带回家。”
“”
难怪。
那年温绍德去世,她孤孤单单的,看?着确实?可怜。
但权贵家庭出?身的人哪来那么多泛滥无边的善心,陈慈远当年若是看?在祖辈面子上心疼她,想帮她,其实?不用大费周章,简单给一笔钱就?够了?,根本不用把她当亲孙女一样接回家悉心养育。
温书晗茫然?片刻,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明白陈言肆的执念从何而来,更不知他?到底是何时对她动的心思。
此刻只觉得忧心:“你这不是用玄学骗人吗”
他?嗤笑一声。
“你倒是挺会给我扣帽子,我什?么时候骗人了??”陈言肆精于算计,总是能自?圆其说,“你来家里之后,集团确实?蒸蒸日上,二伯也一路升迁,这也能作假?”
“”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这种事情,说也说不清。”他?话锋一转,又扯回她身上,“就?像你喜欢我,你嘴上说不清,但你就?是喜欢。”
温书晗猛地回神,挣开桎梏瞪他?一眼?:“你又犯病。”
说完转身想走,陈言肆却一把揽住她腰身,几乎是用拎的方式把她扔回床上。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脑子发懵,后背撞向床面,身体在洁白柔软中弹起?一瞬,裙摆受重力拉扯,自?觉滑至腰间。
惊觉异样,她及时伸手往下?扯,陈言肆却先一步欺身而下,一手掐住她大腿,发烫的掌心重重落下?,五指收紧,微凉指尖在一片白皙无暇上压出?红痕。
地暖恒温,融合他身上特有的辛涩凛冽,一丝一缕蔓延,满含危险意味萦绕鼻尖。
温书晗红着脸颊并了?并腿,推开他?青筋虬结的手臂:“能不能不要这么变态,手拿开!”
他?低眸打量她粉白肌肤,指腹有意无意,随着她轻颤的节奏游移轻抚。
“身上的印子这么难消,要是我每天?晚上多弄几回,是不是就?一辈子消不了??”
“你——”温书晗难得气急,随手揪一个枕头扔他?,“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又不是你的试验品!”
枕头在他?肩上弹开,他?纹丝不动。
陈言肆完美诠释什?么叫作食髓知味后的疯狂,他?说她当然?不是试验品,她是他?最爱最疼的乖宝。
肉麻情话张口就?来,他?一边乐此不疲地摸索她,一边贴在她耳边犯浑。
脖子被他?亲了?个遍,发丝凌乱交缠。
一番折腾,他?又想不计后果地吻过来,温书晗用最后一分清醒推开他?的脸,阻止一个急切落下?的吻。
两人僵持几秒,陈言肆眼?神暗了?暗。
危险一触即发,温书晗立刻松开捂在他?嘴上的手,身体蹭着床面往后退,呼吸紧促:“为什?么一直逼我,难道我很久之前招惹过你吗?”
陈言肆不说话,双眸愈加冷暗,下?一秒他?狠狠捉住她脚踝把她拖到床边。
她在突如其来的慌乱里溢出?一声轻碎,微微张开的双腿被迫嵌着他?腰身,他?顺势覆下?来吻她脖颈,一手在她腰侧又掐又揉,一通作乱。
游移的吻开始加重力道,又热又痒。
温书晗腰肢酸痛,猛然?想起?昨晚的荒唐,免不了?开始紧张。
她挣扎几下?,不甘心地问:“我是你计划里的目标吗?”
“是又怎样?”陈言肆撩开她肩上的吊带,把她吻成一滩水,“宝宝,别这么怕我。”
温书晗脑子里轰的一下?。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想困住她,把她“锁”在他?身边。
他?用漫长时间布了?一张网,而她浑然?不觉,以身入局。
从年少初遇开始,每一次近距离对视,每一次他?洗完澡从卧室里走出?来,发梢滴落而下?的水沾在她额头,他?假意嫌弃地替她抹去,实?则是为了?在她心里留痕。
高考结束那天?她回到家,按理来说老宅应该没有人才对。
是陈言肆刻意留下?,又在她上楼时故意从旋梯上走下?来,借着暧昧氛围掐住她脸颊,让她张开嘴,给他?看?看?那颗令她难捱的智齿。
一切都是故意的,故意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她,故意离她那么近,等着她踮脚吻上去。
温书晗越想越焦躁。
过往画面翻飞闪回,一顿抽丝剥茧,记忆逐寸明晰。
原来每一次意外?,都是他?刻意引诱。
温书晗完全理不清思绪,用力锤打他?肩膀:“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
陈言肆撑在她身上,一双幽然?冷澈的眸里倒映着她:“可以,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她心跳慌张,被他?这么一问只觉突兀:“我、我说什?么了??”
要论记仇,没人比得过他?。
他?冷笑着问:“你说,要搬到姓薛的楼下??”
“”这平静的语气反而让人不寒而粟,她嗓子发干,想简单糊弄过去,颤声解释,“我说的是气话。”
“他?比我好?”
“没有”她又不会无聊到去对比这些?。
“他?比我温柔,比我绅士?”陈言肆步步紧逼,眼?神跟刀子一样,“跟他?比起?来,我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
温书晗没辙,只能冒着风险见招拆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
“跟我顶嘴?”
沉哑嗓音砸落而下?,她眉心颤了?颤,硬着头皮跟他?杠:“怎么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陈言肆幽然?注视着她,眼?底有燥意攀升。
片刻,他?顺水推舟,将她薄薄一层遮掩尽数扯落。
她慌张屏息,只听见他?慢悠悠说:
“现在还没到不讲理的时候。”
随即是淋漓解脱的金属碰撞声。
他?半点?不饶人,要她全部吞没
一室凌乱。
陈言肆简单套了?件白色浴袍,腰上松松垮垮系一个绳结,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抽烟。
他?背靠着阳台围栏,指间有一搭没有一搭地转着金属打火机。
烟雾缭绕,他?平静而黏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双眼?睛很难得,多情又薄情,眼?睫耷下?来时偶然?流露出?一丝阴郁倦恹。
有久居上位的懒怠,也有不上心的散漫。
沉冷冰山隐在海面下?的那一截,是他?不经意的几分顽劣少年气,在欺负她的时候才会浮出?水面。
窗外?夜幕落下?,他?指间猩红闪烁在夜色里,吐息声淡而轻。
温书晗隐隐闻到呛烈的烟草味,跟他?发狠时一样令人心跳战栗。
连续两天?,她练舞都达不到这个强度。
他?太过分了?。
温书晗浑身乏力地蜷在被子里,不知不觉眼?眶酸热。
半晌,陈言肆神情冷淡,带一丝沉郁的烟草气息走上前,半跪在床边看?着她,手指撩开她凌乱披散的发。
她闻不惯烟味,他?稍一靠近,她红晕未褪的脸庞就?埋进枕头里,不愿理他?。
片刻,她脖子上有微凉触感。
头发被撩开,一条项链戴在她脖子上,蓝宝石吊坠跟随她半躺的睡姿一起?落下?去,贴着洁白枕面。
陈言肆给她戴项链的动作,端正得像个沉稳君子,谁能看?出?来他?两小时前的禽兽行径。
温书晗抬起?头,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声音虚浮无力:“你什?么意思?”
陈言肆掐了?烟,又从卧室保险柜里取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
大概有七八份不动产赠予合同,还有数不清的车钥匙。
东西堆落在地毯上,她整个人都懵了?。
陈言肆又不紧不慢折回床边,说不止这些?,他?办公室还有。
这是什?么意思,钱色交易?他?们的关系已经降格为这种程度了?吗?
温书晗拥着被子坐起?来,往后挪了?点?距离,怔怔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你图薛明成什?么?”他?忽然?问。
“?”这叫什?么话,直接给她来了?个有罪推定,她气闷,“我不图他?什?么啊,我又不喜欢他?!”
陈言肆听不进去:“不喜欢他?还想搬到他?楼下??”
温书晗抿了?抿唇。
无法苟同,一言难尽:“我都说了?,那是气话。”
陈言肆纯属渣男行为,欺负她两个小时,现在竟然?开始在床上循循善诱:“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脸和身材没什?么可图的,就?算是禽兽,披张人皮也能装好人。”
温书晗诧异:“你在骂你自?己吗?”
“在教你。”陈言肆抚着她脸颊,大言不惭地给她灌输,“男人全身上下?,唯一可图的就?是他?的钱。”
“”
这算歪理吗?温书晗既不能赞同,但又无话反驳。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陈言肆挑起?她一缕长发,勾在指间把玩,撩起?眼?皮注视她,“你就?不能图我点?儿什?么?”
空气僵了?几秒。
温书晗浅浅吞咽一下?,一本正经打破这诡异的沉静:“你先把身份证还我再说。”
陈言肆不置可否,沉冷气场瞬间罩下?来。
彼此最后对视一会儿,他?不动声色起?身离开卧室,把门关上。
咔。
居然?落了?锁。
第50章 含温[二更]
“?”
不干人事。
温书?晗气呼呼往门上砸个枕头。
从年少到现在, 她总是斗不过他。
现在又晴天霹雳般知晓,她的每一次主动,其实都是他漫不经心?的盘算和引诱。
全都是陷阱, 他一步一步将她哄入预设好的旋涡, 花四年时间等她成年,又花四年时间同她纠缠。
在她短暂自?由了两年之后, 他开始变本加厉,恨不得在她身上套条锁链。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 他甚至不管她是否爱他,就算只是为了钱权选择留下, 他也觉得可以接受。
温书?晗望着?远处那?道紧闭的房门,一阵头疼。
其实落不落锁又有什么关系, 混蛋坏事做尽, 她现在根本下不了床, 腿根又麻又痛,稍微一动就扯着?筋。
累得困倦。
算了,天塌下来?当被?子盖好了。
她索性重新躺下, 蜷着?身子陷在软乎乎的被?子里,眼睫昏昏沉沉地阖上。
很快就睡着?。
深夜迷糊醒来?, 她呼吸沉重,好几次翻身都缓不过劲, 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她翻来?覆去,房门就在这时被?打开。
陈言肆不知抽了多少根烟, 就算洗完澡,身上还浮着?一丝烟草味。
他一靠近, 温书?晗彻底醒了。
像只疲乏不堪的小虾米,她把?脑袋蒙进?被?子里, 哑着?声嗡嗡:“送我回公寓”
陈言肆停在床边,伸手进?被?子里探到她微微发烫的脸颊,神情一顿。
“难受?”
她直想踹他,可惜没了力气:“你废话”
他还好意思问,那?晚在草地上折腾那?么久,肯定?着?凉了。
或许是因为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出乎意料地没有拦她。
最后如愿离开颐彰公馆,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迈凯伦停在单元楼底,温书?晗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推门下车,披散的乌黑长发被?风吹乱,衬着?一张血色微弱的脸蛋,着?实让人心?疼。
陈言肆压着?眉眼,紧绷又淡漠的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几米距离,他漆黑视线跟随她摇摇欲坠的背影,随即下了车,跟她上楼。
电梯里谁也不说话。
陈言肆在一旁凝神看着?她,她觉察他复杂的视线,没转头看他,时不时吸一记鼻子,半张脸掩在围巾下,委屈巴巴的。
到了家?门口,温书?晗一进?门就把?他堵在门板之外,探个脑袋仰头看他:“你走吧,我要吃药休息了。”
陈言肆不知在想什么,默然片刻,喉结轻轻一滚,哑声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倦然眨眼,气他:“不回了,你想得美。”
头疼鼻塞,连着?两天都没好。
冬天生?病等于踏入恶性循环,平时稍微不注意保暖,感冒就卷土重来?。
幸好住回了公寓。
其实她总在想,陈言肆会不会有些奇怪的癖好,比如在她生?病的时候会更想欺负她。
在她休息的这两天,手机群里的消息她一直没看。
今早醒来?时打开通知,她掌心?都要被?震麻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主要是她和陈言肆谈过恋爱的事情被?一传十十传百,沉寂已久的高中群和大?学群再次活跃起来?。
[啊啊啊天杀的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单身!]
[有人说他俩是青梅竹马,从高中开始就在同一个屋檐下了,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俩谈了很多年,该发生?的肯定?都发生?了吧,住不住一起又有什么所谓呢(酸了.jpg)]
[他在床上一定?很顶吧?]
[让人下不来?床的那?种?]
正在床上躺着?保暖的温书?晗:“”
[你们真?是,搞得人心?黄黄]
[别猜了直接问啊,当事人不就在群里吗,你们谁艾特一下]
“”一群没有边界感的人类。
[@温书?晗]
【温书?晗已退出群聊】
清净不少。
片刻,她的三人小群里又有新的话茬冒出来?。
许悦:[有病啊这pdf谁做的,老娘撕烂他的嘴]
徐伊然:[快出来?你被?造谣了,人呢人呢??@温书?晗]
好郁闷,又发生?什么事了。
温书?晗点开一看。
整整十页pdf,排版水平很次,数十排密密麻麻的字眼,还有零零散散几张模糊不清的偷拍照,场景包括但不限于她被?陈言肆接回家?,以及凌晨她被?他揽着?肩膀出入会所。
内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车轱辘子话反复转,来?来?去去都是一个意思,说她傍金主,脚踏多只船。
温书晗潦草看完,心?中竟毫无?波澜。
她还生?着?病,打字没什么力气:[什么时候发出来?的?]
许悦:[我靠你终于出现了]
徐伊然:[今早就有了,社交平台上传开了,我这份还是大数据给我推的,一帮人在评论区要资源,好多吃瓜博主都在发,我连夜举报了]
清纯明媚白月光落入泥潭,被?金主玩弄最后日渐腐烂的戏码,众人简直百看不厌。
不知道是谁的低级手笔,她暂时不想分心?去管。
毕竟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解决鼻塞。
与此?同时,金澜电影节开幕式的独舞选角公布,主办方官微艾特了温书?晗的工作号。
本质是个好消息,但在这档口公布,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果不其然,等她到达剧院继续完成编舞项目的时候,选角的事又被?话剧团那?帮老熟人拿来?做文章。
三人成虎添油加醋:“我就说吧,能跟路柠处成朋友的人能干净到哪儿去,不都是攀着?金主上位,独舞选角肯定?是内定?的,水可真?深]
温书?晗无?心?辩驳,只想感冒快点好。
隔天回到舞团,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很怪。
休息时间,温书?晗独自?坐在角落,心?如止水拧开保温杯。
赵妍跟她关系好,不信那?些莫须有的谣言,第一个过来?关心?她:“你还好吗?”
温书?晗喝完一口热水,吸一记鼻子:“不太好”
说的是感冒。
赵妍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她被?谣言重伤,顿时打抱不平:“好无?语啊,不知道哪个傻逼嫉妒你,造这么low的谣”
说着?,立刻看向?另一边正在练习花式起腰的廖晓雨:“喂,是不是你干的?”
廖晓雨一脸无?语:“你没事找事是吧?我有必要造温书?晗的谣吗?”
自?从上回被?亲爹教训一顿,她老实得不得了,就算再怎么看不惯,也不敢私下搞小动作了。
赵妍“嘁”一声:“谁知道呢,毕竟某些人内心?阴暗,见不得别人好。”
廖晓雨翻个白眼。
——“书?晗。”
于荷在排练厅门口,意味深长地对?她招招手:“你过来?一下。”
“好。”温书?晗顶着?昏沉沉的脑袋,跟着?于荷往办公室走。
要谈的果然是谣言的事。
“这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吗?”于荷开门见山地问,甚至还跟贴心?地打印了一份pdf,生?怕温书?晗不知情。
作为在新生?代舞蹈圈里小有名气的舞蹈演员,水平极佳,作品又刚拿奖,冷不丁碰上这档子事,不仅对?温书?晗个人影响不好,对?舞团声誉也会造成影响。
温书?晗病倦感十足,耷着?眼睫摇了摇头:“不是真?的。”
于荷不会为难她,只是秉持客观态度追问:“那?这些照片是真?的吗?这些早晚接送你的车又是怎么回事?是你男朋友吗?合同里虽然没说不能谈恋爱,但也不能私生?活混乱,你明白吗?”
于荷知道她档案信息很普通,而照片上的车子落地少说三百万,只有一辆也就罢了,但这明显每周不重样,什么家?庭能负担得起这种程度的消费,肯定?不是她的车。
温书?晗斟酌片刻,刚想说这是亲戚家?的车。
话没说出口,办公室外传来?风风火火的高跟鞋声。
舞团同事都在办公室门口围着?偷听八卦,这会儿冷不防被?来?者吓一跳。
陈知棠一如既往挽着?端庄发髻,神情严肃:“堵着?干什么?让开。”
众人诧异,纷纷让出一条道。
“这谁啊?怎么这么眼熟?”
温书?晗听见门外动静,愣了愣。
转头看去,陈知棠已经大?大?方方踏进?来?,限量款手袋随意往桌上一甩,抱起胳膊挡在她身前:“谁造谣?”
于荷端详她许久,突然睁大?眼睛起身:“您是陈老师?”
办公室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众人猛地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位一幅写意画卖出一辆豪车价的陈知棠吗?美术馆为了展陈她的大?型画作,甚至不惜重金把?天花板都加高了。
吃瓜欲望进?一步燃起,大?家?都好奇她跟温书?晗是什么关系。
陈知棠刚在美术馆处理完事情,中途听高速冲浪的裴嘉彦说温书?晗被?造谣。
她立刻赶了回来?,废话不多说,她拿起桌上打印出来?的pdf稿,嗤之以鼻:“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这不都是我们家?的车?她平时开的车是很便宜,但也不代表她只有那?么一辆。”
那?辆低调的沃尔沃是她工作之后自?己攒钱买的,是家?里最最便宜的车。
本来?陈知棠给?她买了一辆七位数的RS7,她觉得不太适合自?己,就一直没开,放在老宅车库里都快积灰了。
温书?晗茫然眨了眨眼,陈知棠接着?输出:“这房子也是我们家?的。这套,还有这套,这一套也是,写的还是我们晗晗的名儿呢,她回她自?己家?,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儿?”
于荷一时哑然,表情讪讪:“请问您跟书?晗的关系是”
“我是她小姑。”陈知棠把?几页废纸甩回桌上,“什么金主不金主的,晗晗是我们家?的孩子,是我们陈家?养大?的,你们不知情就觉得她好欺负?”
门口低语连连。
哪个陈啊,当然是新闻播报员口中频繁出现的那?个“陈”。
温书?晗是陈家?认定?的亲孙女,整整十年相处下来?的感情,只深不浅。
大?家?纷纷噤声,八卦以病毒之势继续扩散。
各个群聊里接连出现陈知棠说话时那?段录音,大?家?借着?八卦的劲儿,相当于变相帮她澄清。
不费吹灰之力。
“好了,说也说够了,晗晗病还没好,我给?她请一天假。”陈知棠一锤定?音,“她跟旭昇的合同也快到期了,至于续约的事儿,等考虑清楚了再说。”
下一秒就牵着?她推门而出,落落大?方破开众人视线。
阴差阳错,她跟陈家?的关系就这么被?揭开了。
到了候梯厅,温书?晗冷不丁止步,陈知棠也跟着?停下,回身:“怎么啦?不想请假呀?”
温书?晗静了几秒,讷讷开口:“棠姨,谢谢你”
“哎,谢什么谢。”陈知棠摸摸她脸颊,“傻孩子,一天到晚说谢谢,总觉得别人好,怎么就看不清楚自?己的好呢?”
温书?晗心?下滞顿,慢半拍抬眸。
她在原生?家?庭里没有得到过像样的偏爱,导致她在情感理解这方面?稍稍迟钝,也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一些来?之不易的好。
宛如心?口蒙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韧性很强,胆子也不小。
帮路柠挡私生?饭不是她第一次冒着?风险挺身而出,她真?正铆足了劲往上冲的那?一次,是陈知棠被?前夫骚扰的时候。
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月,陈知棠在京大?国画系担任特邀教授,平时有不少事务要处理,温书?晗就给?她当个小助手,帮她整理学生?交上来?的画作,顺便也学点东西。
陈知棠前夫是个如假包换的凤凰男,婚前凹出艺术家?气质极尽浪漫,婚后却三番两次出轨。
那?天傍晚在教学楼地下车库,前夫来?堵人,说要和陈知棠好好谈谈,拿回儿子的抚养权。
陈知棠当然不让步,说着?说着?,前夫不知被?她哪句话刺激到豌豆大?小的自?尊心?,一时气急,竟然动人打人。
曾经朝夕相处的丈夫是这副德行,陈知棠一时吓懵。
眼看着?一拳就要落下来?,温书?晗瞬间上前拦住他。
那?男人看着?文雅,其实野蛮劲十足,她用来?挡他的手一阵生?猛钝痛,差点要断了。
最后一番折腾,陈知棠急忙联系私人保镖过来?处理,又报了警,心?疼死了:“傻孩子,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她忍痛说没事。
哪里没事,实打实骨折了。到医院,医生?给?她右手手臂打了石膏,叮嘱她未来?一个月都不能有大?动作,让她借着?暑假好好休息。
不过她闲不下来?,经常借着?卧室落地窗的玻璃倒影温习舞蹈动作。
陈言肆就是那?时候第一次翻阳台进?来?,趁她不注意,气息沉沉地自?身后抱着?她。
她手上还打着?石膏,被?他抱得动不了,懵懵的,还有点紧张:“你你怎么翻阳台啊,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只是吻过一次的关系,他却像破了戒一样,总喜欢跟她肌肤相贴。
他微微粗喘,低头啄吻她泛红的耳垂:“好想你。”
他二十岁,她十八岁,彼此?之间仍有青涩的悸动,她小小声问:“你是想跟我接吻吗?”
陈言肆顿了顿,揽着?她肩膀将她转过来?。
黑黢黢的视线勾勒她眉眼,有点血气方刚的躁动:“温书?晗,别把?男人想的这么单纯。”
听出他话里的荤腥意味,她快速眨了眨眼,眼神躲闪。
脖子上还挂着?石膏带子,模样有点傻气。
陈言肆看着?她不说话,她咽了咽喉咙,嗓音温软清澈:“等我石膏拆了的时候,再看看吧。”
陈言肆看她乖得像只鹌鹑,兀地懒笑一声,掐她软乎乎的脸颊:“另一只手不是没事儿?”
“”
没想到他这么坏。
凌晨,她坐在他身上学着?用手。
他喘息沉重,眼尾泛红,神情时而懒散时而紧绷地看着?她,直到她面?红耳赤对?他说累,他的手掌就覆在她手背上,继续。
当时她心?跳很快,脑海中全是他忍耐时克制又放浪的表情。
最后他眉心?一紧,喉咙深处沉出一记闷哼,脑袋如释重负般垂了下来?,呼吸深埋她肩上。
她有点无?措,一手搭上他黑茸茸的脑袋,小心?翼翼给?他顺了顺毛。
“你还好吗?”
他声线喑哑,闷在她肩上懒懒沉沉地说:“我们晗晗,学东西怎么这么快。”
她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颊又开始发热。
那?晚,他第一次睡在她床上,从身后抱着?她。
男人体温燥热,她不太适应,浅浅动了一下,反而被?他箍得更紧。
沉磁嗓音磨她耳畔:“乖一点儿。”-
思绪兜兜转转落回现实,陈知棠已经开车把?她送回公寓,叮嘱她照顾好自?己,有事就打电话。
温书?晗点头说好。
感冒有加重迹象,她昏昏沉沉上楼。
电梯门开,她视线一晃,发现自?家?门前靠了个人。
她止步,陈言肆顺势抬头,目光很淡,指间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温书?晗下意识后退,瞪着?一双水凝眸子裹紧围巾,作出防备姿态。
“”陈言肆有点无?语,喉结滚了两下,“我就这么可怕?”
温书?晗眨了眨眼,义正言辞:“我生?病了,你别乱来?。”
他眸光微动:“还没好?”
温书?晗登时一愣,这问的是人话吗?
“当然没好啊,天又这么冷”
他揪住关键词:“觉得冷?”
温书?晗安静点头。
没成想,那?套霸王逻辑再一次借题发挥,陈言肆顺理成章抢夺入住权:“那?我在这儿陪你。”
“我身上热,暖你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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