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寨子里的村民不多,许多年轻人背井离乡去外地打工,留下来的大多数是老人和孩子。
夏夏进了村子,一群放了暑假的小孩穿着破旧的凉鞋围着她打转,好奇地看她脸上的字。
教授在村头的小卖部和老板聊天,夏夏去商店买了几根棒棒糖,和孩子们坐在一起分给他们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午饭是在村长家吃的。山里的食物虽然口味一般,但胜在新鲜,几个女生食欲不振,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推说吃饱了,只有夏夏吃得起劲,又去添了一碗米饭。
她坐在教授身边,听他和村长交谈,时不时插几句话。
夏夏:“刚才过来的时候,我注意到村里到处贴着横幅,现在打击力度很严吗?”
她口中的横幅是指村里贴的红色横幅,每条街都有,内容全是关于开展扫黑除恶专项行动。
她从前在南城也见过,不过不像村子里这么多。
村长:“是的嘛,坚决贯彻总书记的指示,扫黑除恶要落实到实处。”
夏夏来了兴趣,放下筷子,问:“怎么落实的,有具体案例吗?”
村长笑:“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一条卖东西的小街?”
据他的说法,那条街半年前被一群混混控制。
混混是一群中学没读完辍学回来的半大男孩,没什么正经工作,每过一个月就挨家挨户上门收保护费,数额也不多,一次两三百,走时扬言如果有人来店里闹事,只要店主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就立即过来摆平。
可当地民风淳朴,根本不存在上门闹事的情况,许多店主吃了这个哑巴亏,每个月掏些钱出来破财消灾。
半年前,街上来了个外地人开宾馆,这群混混去收钱,店主不给,被打成轻伤住院。
店主出院后报警无果,给市扫黑办写了一封邮件,本以为不会有结果,谁知道一个星期后上面突然派人下来调查,那几个混混全都被抓进去了。
“涉案金额不超过一万块钱,你知道判了几年吗?”村长眼睛眯成一道弯,神情夸张,“领头的三年,从犯两年。”
“就几个混混而已,能算得上黑社会吗?”村长吃饱喝足,悠哉地抽着旱烟,“可没办法嘛,当下扫黑除恶严得很,一抓一个准,上头也愁没有业绩呢,谁让他正好撞枪口了?”
夏夏若有所思。
“小姑娘对这方面感兴趣?”村长问。
夏夏笑了笑,摆摆手没说话。
*
调研时间过得飞快。
因为经费不够,再住下去就要自掏腰包,蔡芸住了几天宾馆就搬回民房,姜景州也不用再陪她得以解脱,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夏夜,微风拂面。
夏夏在院里石桌前用电脑写东西,姜景州坐在她对面整理调研记录。
“你好像很讨厌蔡芸啊。”夏夏打趣问道。
姜景州:“讨厌算不上,只是不想接触。”
夏夏记得刚入学时姜景州言辞里就对蔡芸表现出明显的疏离,她好奇,问:“怎么说?”
“这女孩没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样子,功利、复杂、做事目的性太强。”姜景州合上笔记本电脑,“我对这种人敬而远之。”
他解释:“你们大一入学前,蔡芸提前一个星期到学校给伊老师送礼,那阵子高年级学生会的骨干也提前到校准备迎新,我每天出入伊老师办公室,她要了我微信。”
“……每天和我尬聊,一个星期后告白。”姜景州想起从前的事,觉得可笑,“我没答应,她转头又加了团委负责人的好友,再见面像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这两年蔡芸谈过的男朋友,不是院会负责人就是在校会有职务的学长,又或是社联的副主席,夏夏去海城交流的这一年,蔡芸在学生会混得风生水起,隐隐有成为这届大二骨干干部的趋势。
如果不出意外,开学后学生会换届,她去竞选部门负责人,成功率不会太低。
“谢淮来的那天晚上,她洗完澡裹着浴巾来敲我房门,说房间空调坏了。”姜景州嘲讽地笑,“那宾馆根本没有空调,我不知道她是看上我学生会副主席的位子了,还是看上我手头的调研项目了。”
夏夏目瞪口呆:“……这么奔放的吗?”
“还有更奔放的,想听吗?”
夏夏小鸡啄米般点头,姜景州问:“你先告诉我你在写什么。”
夏夏见他眼神瞟过来,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电脑屏幕:“没什么——”
姜景州抱着手臂,意思很明显。
——你不说我也不说。
夏夏只得把手拿开:“给你看也行,但不准告诉谢淮。”
“你在给扫黑办写邮件?”姜景州蹙眉,“你知道胡书荣?”
“谢淮告诉我的。”
“你的邮件可能没用,胡书荣和那些小打小闹的黑社会不一样,他能横行漳市这么多年有他的倚仗。”姜景州说,“虽然谢淮他爸破产,可你别忘了,他爸生前多少人脉和关系,他刚去世胡书荣就敢绑架谢淮的家人,仗的是什么?”
“我知道。”
夏夏有稍许近视,读书看电脑时会戴眼镜,她鼻梁上的圆框银边眼镜大大的,遮了小半张脸。
“就算会有困难,也要试试才行啊,我帮不了他别的,这个总能做到。”
“你看过《肖申克的救赎》吗?”
夏夏扶了扶镜腿,脸颊被柔美的月色照得白皙干净:“安迪每周给州长写一封信,我可以每周写两封邮件,有用当然好,没用也没关系,不过多花些网费和电费。”
姜景州:“所以,你想做谢淮的救赎吗?”
“不,谢淮他才是。”
夏夏摇头,唇边笑容勾得温柔:“他才是我的救赎。”
*
回南城那天下起暴雨,地面积了深深的水,淌一脚进去能没过小腿。
一行人被困在汽车站,暴雨天气打不到车,教授带人躲在站牌下避雨,打电话叫车来接。
夏夏白色鞋子被雨水打湿,粘着黑乎乎的痕迹。
她啧了一声,被这恶劣的暴雨天气搞得心情烦躁。
“回学校的隧道被雨淹了。”教授接了通电话,揉揉眉心,“校车司机绕路过来,要多等一会。”
远处过来一个瘦削颀长的身影。
来人撑着黑胶雨伞,走到站牌下,他收起雨伞,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孔。
“老师好。”谢淮阳光地笑,“我来接夏夏。”
他裤腿挽到膝盖,鞋子湿淋淋的,小腿沾满水珠。
夏夏看见他,原本烦闷的情绪一瞬间敛然无踪,心里凭空开出了花。
颓者见颓,丧者见丧。
而恋爱的人眼中的世界全是粉红色的泡泡。
瓢泼大雨顷刻瓦解得水珠都不剩,夏夏只觉得眼前世界如此多彩,一眼望过去,阳光普照,绚烂明媚。
教授:“你来得正好,有车吗?顺便带几个女同学回去。”
蔡芸:“他怕是骑电动车来的吧,我可不坐。”
谢淮掏出车钥匙:“说得像你想坐,我就会载你似的。”
“还能坐三个人,有人要走吗?”
南城一下雨气温骤降,刚从闷热的山里回来,许多女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裙子,冻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早些回去。
有女生看着面前的积水犹豫:“这怎么过去啊?”
“走过去。”谢淮很直男地说,“难不成你还想游过去?”
他接过夏夏的书包挂在胸前,把雨伞递给她。
夏夏就要踏进台阶下的深水里,谢淮拉住她。
他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夏夏脸微红,趴在他背上小声说:“还有行李箱。”
谢淮一手拎着她的小号行李箱,一手托住她,转头朝教授打招呼:“老师,既然没人要一起,我们就先走了。”
他背着夏夏走进雨中,夏夏撑开伞罩住两人的头顶。
谢淮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水里,身上T恤被狂风吹来的雨珠打得湿透,在前面为夏夏挡住飘摇吹来的风雨。
谢淮的车开不进来,停在车站门口的路边。
他把夏夏放到副驾驶,浑身湿透钻进驾驶室,拿后座的毛巾擦头发。
“谁的车啊?”
车是奔驰,不是梁源太的。
“许哥的,最近一直借我开。”
“刚刚那几个女孩想一起回学校的,你走太快了。”夏夏接过毛巾帮他擦头发。
“本来就没想和她们一起。”谢淮孩子气地说,“这么久没见,干嘛带一群电灯泡?”
他头发上的水珠已经擦干了,随手扯开毛巾丢到后座。
“想我没?”他弯唇笑。
“想了。”夏夏掰着手指头,“从你走了以后我就在想,每天想你好多好多遍……”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座椅缓缓放下,原本在她旁边的谢淮身体前倾,微微压住她。
车内狭小空间的气氛一瞬间暧昧起来。
谢淮低头,亲昵地用鼻头蹭她:“有多想?”
暴雨瓢泼,冲刷着车窗。
谢淮没开雨刷,任由雨水在玻璃上留下纵横交错的纹路。
他压着她冰凉的手臂轻擦:“这么凉?帮你捂捂。”
他炙热的掌心贴在她皮肤一路向下,从手臂游走到腰线。
夏夏衣边被他撩开一个边角,刚一接触冰凉的空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淮笑笑,抽出手指着嘴角:“我冒着这么大的雨跑来接你,亲一口。”
夏夏捧住他的脸,奖励地在他指的地方吧唧了一下。
谢淮像个要糖吃的难哄小孩:“不够。”
夏夏又亲了一下,刚要挪开,头顶被谢淮抚住。
谢淮滚烫的唇压下来,乍一下猛烈,实则极致温柔。
他吮着夏夏软滑的舌头,触口的味道甜丝丝的,让他舍不得松口。
夏夏脑袋晕乎乎的,嘴里呜呜叫了他几声。
谢淮松开她,湿漉漉的头发在她胸口一阵乱拱,把她胸前的衣服蹭湿了。
他直起身,发动车子。
夏夏脸红心跳,用手背揩拭唇上接吻后留下的水渍。
谢淮伸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昨天陪许哥应酬,一起吃饭的建筑商亲戚家有个小孩明年参加高考,可小孩不爱学习,每天打游戏,他托我在学校里给找个靠谱的家教辅导,你想去吗?”
“有钱人家的小孩?”夏夏想起之前给赵世杰做家教每天和他斗智斗勇的日子,忍不住说,“有点难搞。”
“难搞就算了。”谢淮说,“我去回了许哥。”
“也不用……”夏夏纠结,“钱多吗?”
“一小时一百五,每周三小时,成绩提高有额外的红包。”
夏夏想了想:“去吧,我正缺钱呢。男孩?”
“嗯,不过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听说当年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参加高考,一直拖到现在。”谢淮说,“你也不用担心,那天我会陪你一起去,他如果不听话,我就帮你揍他。”
夏夏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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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建筑商姓李,住在郊外的高档住宅区。
小区景致和赵珊琪家很像,建筑奢华大气,靠近边缘人工湖环境优美的地段建了几幢独栋别墅。
谢淮在外面停了车,拿好谈项目用的资料,牵着夏夏的手进来。
湖里散养了几只黑天鹅和一群锦鲤,两人坐在湖边喂了会儿鲤鱼,直到午饭时间过了才去敲门。
站在门口等人开门的间隙,谢淮目光略过自己和夏夏,开玩笑问:“像不像两个卖保险的?”
谢淮今天不只是来陪夏夏,他还有工作在身,穿着西裤和蓝色衬衫,打着浅色领带。
夏夏第一天来,想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也不敢穿得太随性,她上身一件红色碎花雪纺衬衫,下身一条黑色包臀裙,既衬气质又显身材。
谢淮趁没人注意,搂住夏夏的腰,手不安分地捏她屁股。
他扬眉,痞痞地吹了声口哨:“好翘。”
夏夏啪叽一巴掌打在他手上:“光天化日的,你还穿着西装呢,能不能要点脸?”
谢淮把手收回来:“成,要脸,回去再摸。”
大门开了,来人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
谢淮理了理领带,笑容礼貌得体,和他握手:“李总,您好。”
李家敏温和点头:“进来吧。”
别墅一共四层,背山面湖,装修是欧式风格,简约又大气。
保姆准备了黑森林蛋糕和红茶当做下午的茶点。
李家敏先和谢淮寒暄了一会,又和夏夏聊天,他为人温和健谈,相处时如沐春风。
“我那外甥性格还算好相处,可让他学习就像要了他命一样。”李家敏头疼,“在家成天跟他妈妈吵架,吵到最后两个人都烦,干脆把他送到我这里待一阵子。”
李家敏对保姆说:“你去把他叫出来,说我给他请的家教过来了,让他来一起说说话,吃点东西。”
保姆上楼叫人,敲了半天门都没人给她开,又为难地回来:“他说在睡午觉,等等再下来。”
李家敏蹙眉:“是在睡午觉还是在打游戏?”
保姆不说话了。
“午饭就没出来吃,早饭也不吃,他和游戏过一辈子算了。”李家敏神色不太好看,要亲自去叫人。
夏夏连忙起身:“李总,还是我去吧,下午茶就不喝了。”
李家敏:“小谢和我是生意上的关系,叫我李总合适,你给我外甥做老师,叫我李叔叔就可以。”
夏夏看向谢淮。
谢淮笑了笑,勾了勾夏夏的小指:“这我女朋友。”
李家敏恍然大悟。
谢淮放开夏夏,目光温柔:“去吧。”
保姆带夏夏上楼,走到楼梯上,她回头看。
谢淮坐在李家敏对面,掏出一沓材料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他低声给李家敏分析建材的性能和报价,神情谦逊却不卑微,说到重点处还会微微倾身,辅之手势和解释。
她喜欢谢淮穿牛仔裤和T恤,也喜欢他穿五分裤和背心。
归根到底,她喜欢的是他那慵懒随性的模样,仿佛什么事都能一笑而过不放在心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谢淮穿正装谈生意,全然没有她见过的那些社会人士的成熟和一丝不苟,他穿上大人的衣服,依然澄澈得像个少年。
夏夏忽然记起第一次见谢淮时他的模样,那时他眉目里锋芒耀眼,桀骜逼人,转瞬间认识他已经两年,两年过去,他眼里的光却干净如初,傲气半分不减。
这是她的少年。
夏夏想着,甜蜜又得意。
保姆将她带到房门口,小声说:“就是这里。”
夏夏朝她道了声谢,轻叩房门。
不多时,屋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男孩声音。
“烦不烦啊?都说了我在睡午觉。”
保姆尴尬地说:“小澎,老师来给你上课了。”
屋里先是静了一会,随后一阵嘈杂的收拾东西的声音响起,过一会又复归安静。
保姆拧开门,对夏夏笑:“夏小姐,您进去吧。”
夏夏踏入房门,一股味道钻入鼻端,倒不是臭,而是密闭了许久没有通过新鲜空气的憋闷味,叫人只是站着就喘不过气来。
夏夏走过短短的一条走廊,拐进房间。
屋里很干净,一看就是保姆定期打扫,采光也好,正对小区里翠绿的湖泊,再远处是层峦连绵的丘陵。
房间很大,差不多五十平米,靠近窗户的墙边摆着一张玻璃书桌,李家敏口中那只打游戏不爱学习的外甥正背对她坐在书桌前,脚踩电竞椅,看着面前一本摊开的练习册发呆,旁边的电脑主机的灯光刚刚熄灭。
夏夏只能看清他一个瘦削的身形。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温柔:“小澎是吗?我是你舅舅请来的家教,南大的在读学生……”
她瞥向他的书桌,想找些生活的痕迹以此判断这个男生的兴趣爱好,只有达到一定的了解,待会才能更好地找到话题。
桌上东西不多,只有一台电脑,一瓶可乐,几瓶保健品和几本书。
在书桌的正中间,靠近男生视线的地方,放了一个相框。
夏夏目光刚落过去,就像被胶水黏住似的,挪动不了分毫。
相框里相纸泛黄,背景是片碧蓝无垠的海,男孩亲密搂着女孩肩膀,那时的面孔还很稚嫩,可胜在眼神无畏而明亮。
夏夏眼睛刺痛,尘封许久的记忆破开一条深深的裂缝,勾出那些她早已不想回忆的事情。
照片是用拍立得拍的,在海边。
拍立得当场出片,夏夏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相机,拿在手里新奇地看。
她和平嘉澎的相片缓慢呈像,两人容貌漂亮,怎么拍都好看。
夏夏兴高采烈拿着相片去给平嘉澎看,听见他在岩石后和朋友聊天。
“阿澎,你女朋友怎么连拍立得都没见过?”那女生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言语中满是不可置信,“我刚才要她手机号,她掏出一个小直板,直板手机!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了。真是太好玩了,她的兴趣爱好是收集古董吗?”
平嘉澎:“别开夏夏的玩笑。”
夏夏不经意听了这些话,牙齿不知不觉在嘴唇咬了一排深深的齿印。
平嘉澎回来时若无其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孩子气地举着相片对着阳光看:“夏夏,你看,我们多般配。”
那天夜里回去,走在繁华的闹市里,平嘉澎拉住她的手。
“我爸妈出去旅游了,今晚家里没人。”他亲昵地摩挲她的手指,嗓音暧昧,带着一丝期待,“去我家吧。”
夏夏摇头,一言不发。
路过一家手机店,平嘉澎问:“要不要进去逛逛?”
夏夏:“随你。”
平嘉澎挑了一款女生用的白色智能手机,摆在她面前:“喜欢吗?”
夏夏没吭声,他握着她的手指在滑溜的触摸屏上试了试:“你快过生日了,这个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夏夏已经不记得那晚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在平嘉澎面前从来温顺的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当时说不清到底是因何生气,许多年后能一笑置之时再回想起来,觉得不过是源于女孩心底的自卑和难过。
自卑是因为贫穷。
难过是因为平嘉澎。
——他虽然嘴上不介意,但心底还是觉得她让他在朋友面前没了面子。
午后房间里的光影细碎刺眼,夏夏怔了许久,将将缓过神来。
两年不见,平嘉澎的声音变了许多,从前他在变声期,说话总带点哑,刚刚在门口那一句,夏夏竟然没听出是他。
平嘉澎转过脸,怔愣、诧异、无法置信。
他嘴唇因不爱喝水而起了层干皮,唇瓣颤抖,喉结滚动,许久没说出一句话。
他没怎么变,还是当初俊美的模样,只是因为常年不出家门,皮肤更白了,人也没精神。
夏夏却变了。
从前女孩只是单纯的漂亮,秀气干净,因为年轻而洋溢着蓬勃的朝气。现在的女孩书读多了,路走远了,从头到脚散发着令人深陷其中的温柔气质。
她只是静静站着,就让平嘉澎挪不开眼睛。
“夏……夏夏?”
夏夏那瞬间陷入呆滞,又被他这句话惊醒。
她后退一步,没多犹豫,转头就走。
平嘉澎跳下椅子,赶在她出门前那一瞬间堵住了房门。
他挺拔的身体堵在她面前,手先一步握住门把手,将门反锁。
夏夏没看他,嗓音平淡:“让一下。”
“真的是你。”平嘉澎每一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他抬手,指尖落在夏夏鬓角的发丝,“这些年你去哪了?”
夏夏没答他的话,别开他的手,抬起眸子凝视他:“我说,让一下。”
“我去过你家,你妈说你两年没回去了,你刚说在南大读书?”平嘉澎语无伦次,“你是不是怪我当初闹分手的时候没去哄你?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回家就被我妈关起来了,手机也被没收了,等我出来你已经不在常市了,我根本联系不到你。”
平嘉澎情绪激动,几次三番想抚摸夏夏的头发和脸颊,都被她躲过去。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直在想你。”他声音哽咽,眼睛红得像随时能哭出来,“我知道当初是我不成熟,我也和我妈吵过架了……”
他被乍然相逢的惊喜冲昏了头脑,话匣子打开,嘴里念念叨叨总也停不下来。
“平嘉澎。”夏夏打断他说话,“有话一会再说,能先让让吗?”
“我男朋友就在楼下。”夏夏平复了心情,看向他时目光不再闪躲,“他知道我和你独处一室会生气的,我不想让他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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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夏夏忘记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
前任对于男人是另存为,对于女人是已覆盖。
除了谢淮这种连前女友名字都记不住的特例,夏夏认为这句话有些道理。
平嘉澎之于她,不仅仅是已覆盖,是右键删除后还要清空回收站的存在。
她割裂开来不愿提起的不是这个人,而是那段时光。
——一方逼仄狭小的天地,云翳密布,铅灰色的天空阴沉,如暴雨来临前沉闷异常,压得人喘不过气。
再见平嘉澎,勾起她许多或清晰或模糊的记忆。
虽然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都牵连着贫穷和因贫穷而小心翼翼遮掩的敏感与自卑。
从前的事,她不想记起。
平嘉澎用了很久才反应出她话里的意思,惊喜和激动的眼神顷刻变了。
他琢磨着夏夏的话:“今天来找舅舅谈项目的是你男朋友?”
他静了静,问:“那我是什么?”
平嘉澎家境优渥,虽然在外为人处世礼仪周全,但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的,面对亲近的人难免有些突如其来的脾气。他从来不是什么好性子,他一沉下脸,夏夏就知道他生气了。
他的脾气不是来得快去得快的疾风骤雨,而是焚烧后不灭的星星火,如果没人扑灭,会再一次燎原而过。
在一起两年,夏夏见识过无数次,也哄过他无数次。
可换成如今,夏夏对哄他这件事没兴趣了。
她淡淡道:“前男友。”
平嘉澎扯住她的手腕拖到桌前,把桌上零散的物品推到一边。
他拿起相框摆在她眼前,力道之大让夏夏忍不住蹙眉:“你疯了?”
他脸上突如其来的惊喜被愤怒的暴戾取代,从前少年小心珍视的温柔在他身上通通不见影子,他像只被激怒发疯嘶吼的幼狮:“我现在还留着我们的相片,你说你男朋友在楼下?”
夏夏想甩开他的手,奈何他力气很大,手掌跟钳子似的。
夏夏没再挣扎,她平静片刻,仰头看他:“有这么刻骨铭心吗?”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梦里都不会见到你了,你为什么这么难忘?”
平嘉澎嗓音嘶哑:“过去多久?才两年而已。”
“才两年而已?”夏夏笑了笑,“两年时间对我而言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从前我想也不敢想、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世界,现在我已经可以看到一个边角了。我每一天都在努力地生活,这两年带给我的改变足以抵过从前的十八年了。”
“你为什么会说,才两年而已?”
平嘉澎头发有些长了,刘海垂下遮住漂亮的眼。
夏夏视线环顾房间。
堆满球鞋的鞋架、床头柜散乱的漫画、墙壁上贴的梅西海报、墙角脏兮兮的足球和成箱的碳酸汽水,书架上的书寥寥无几,已经蒙了灰尘。
夏夏收回目光,望着平嘉澎。
她忽然想起刚在一起那时的春夜,男孩牵她到海边浪花拍岸的礁石上,手舞足蹈对她聊未来与梦想,他讲起冬天时全家去北海道看雪,讲夏天家人会带他到法国看巴黎圣母院,讲他喜欢踢足球,将来要做绿茵场上最耀眼的球员。
晚春海风拂过侧脸,温热潮湿。
月下海浪泛着粼粼波光,时至今日她都记得平嘉澎那时自信的神采与眼睛里的光亮。
——他如同从遥远的深海里破开层层海浪、踏着细碎浪花朝她走来的童话里的王子,沐浴在温柔的夜色里,比月光更亮。
那是夏夏记忆里年少时平嘉澎最清晰的模样。
可她此时用同样的角度望像他,却发现曾经的男孩陌生得只剩一个轮廓。
平嘉澎肤色比从前更白,兴许是宅在家里太久不见太阳的缘故,带着几分不健康的病态。
夏夏不像从前一样哄他,他也意识到了什么,刚刚暴躁的模样敛去,眼眶红了。
夏夏视线轻轻从他身上略过,看向房间角落。
“让你难忘的从来都不是我。”夏夏说,“你说找不到我,可我连从前的QQ都没换。”
“两年了,我没有收到你发过的任何一条消息来说你还在想我。”
“你所谓的喜欢,就是把相片摆在桌角,每天窝在家里打完游戏后看着它缅怀然后自我感动吗?”
平嘉澎急急地说:“不是的,我妈把我QQ注销了……”
“平嘉澎。”夏夏叫他。
“你舅舅对我说,你每天不学习、睡懒觉、打游戏,已经气走了三个家教老师了。”夏夏说,“从前的平嘉澎不是这样的。我认识的平嘉澎优秀、上进,温柔又体贴,他做事认真专注,我没见过比他更优秀的男孩。”
夏夏迷惑:“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夏夏努力回想,发现她口中的平嘉澎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存在于她脑海。
似乎从很久以前,久到她都记不清是哪一月哪一年,他已经慢慢变了。
平嘉澎把眼泪锁回眼眶,嗓音低哑:“就连你都这么说,你也觉得我无可救药了吗?”
夏夏淡然一笑:“我是愧疚啊。”
她温柔地说:“你今年二十岁,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二十岁的成年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书桌上的日历撕到九月八号这一页,夏夏看了一会儿:“你明年就要高考了吧?”
“你要这样打一辈子游戏?”夏夏问,“还是说,你要让我带着愧疚过一辈子?你是因为我才没办法参加高考的。”
平嘉澎没吭声,他沉默许久,开口:“我幻想过很多次我们再见面的场景,我以为你会对我说很多话,说你想我,说你没忘了我,再不济也是说说你这些年过得如何。我没想到你是来对我说教的。”
“不是说教。”夏夏淡淡解释,“我只是觉得,爱情最动人之处不在所谓的痴情和等待,它最美的地方永远在于,相爱的彼此能够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努力,能够为了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
她自嘲地笑:“我不仅没能做到,甚至还让你变成这样。”
“也许你妈说得对,我们当初在一起就是错误。”
“我这样和你没关系!”平嘉澎不耐烦,额角爆起一层轻薄的青色筋络,“你和我在一起是错误,那你和楼下那人在一起就是对的?你和他在一起能做到你口中更好的自己,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连我们两年的感情都不要了?”
夏夏没有一丝犹豫,坦然地说:“是啊,我喜欢他。”
“和他在一起对不对要等以后才知道,但至少他能让我看到未来长什么模样。”
平嘉澎挑眉:“他?一个跑业务的?他要靠我舅舅赚钱你知道吗?我看他不顺眼,一句话就能让他一分钱都拿不到。”
夏夏平静的神情敛去,眼神逐渐冷漠。
她不动声色,眉眼中却蕴含着不用细数就能感受的怒意:“你真的幼稚。”
“对,我幼稚。”平嘉澎毫不介意被这样评价,“你不是第一次这么说我。”
“随你。”夏夏垂着眼睛,“你尽管做,看看是能影响到我们的感情,还是能让我对你有所改观。”
她越过他去拉房门,平嘉澎扯住不让她走,检查门锁是扣紧的。
夏夏忽然想到谢淮还在楼下。
谢淮对她说过,这个项目很重要,平嘉澎的舅舅并非等闲之辈,如果生意谈成,利润可观。虽然今天不是最终敲定合同,但她这样冒然冲下去,平嘉澎一定会在身后拉扯,他如果不管不顾闹起来,不管怎样都会影响到谢淮。
“我话还没说完,只要我在这里,你就别想走。”
平嘉澎神色满是不甘心,他如同一个心理病人,情绪极其不稳定,一会平静一会暴烈,撕扯间将夏夏的衣袖拽下来,露出里面的黑色肩带。
夏夏甩开他的手,整好衣服,淡漠地看他死死堵在门口:“你让不让?”
平嘉澎转而去摸她的脸,面色带着几分柔软:“夏夏,我真的每天都在想你。”
夏夏咬着嘴唇,她掏出手机要打电话,被他劈手夺去。
夏夏抬起胳膊挡住,她将衬衫的衣袖挽到手肘,回身走到床前,拉开落地窗走到阳台。
再继续待在一个屋子里,还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越界的事,脚下是翠绿无垠的湖光山色,夏夏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夏夏——”
平嘉澎跑到阳台。
湖水很浅,夏夏从水中站起来,沿着湖底的台阶上岸。
她径直走向小区门口。
平嘉澎跟着跳下去,他追上夏夏,锲而不舍拽住她。
*
谢淮杯里的茶见底,李家敏给他重新斟满。
“你才读大三?”男人眼里满是欣赏,“有兴趣来我这里发展一下吗?”
“你我都清楚,许大龙走不长远,你这么年轻,未来不可限量,帮他做事实在屈才。”
谢淮礼貌地笑:“谢谢李总,不过暂时我还没有跳槽的打算。许哥在我没有经验的时候提携了我很多,现在我摸清了这个行业的一些门道,也不能说走就走,您说是吧?”
“那以后呢?”李家敏笑眯眯的,“你这种人,总不会想给许大龙打一辈子下手吧?”
“毕业后会或许考虑自己创业,不过还远得很。”谢淮说,“能把当下过好就很不容易了。”
他举手投足、言语礼数几乎无可挑剔。
李家敏笑笑:“我那外甥要能有你一半成熟,我就烧高香了。”
他话音刚落,大门从外打开,平嘉澎湿漉漉进来。
李家敏:“……你不是在楼上学习吗?”
平嘉澎步子踱得很慢,浑身朝下滴着水珠,头发上还粘着翠绿的水草。
他路过谢淮时停下,眼神里的敌意像能把空气绞碎。
谢淮在一瞬间就接收到那目光传递的讯息。
他视线扫过平嘉澎全身上下,听见男孩用**味十足的语调问:“你叫什么?”
谢淮回头看了眼楼上,夏夏刚刚进去的方向。
李家敏问:“老师呢?”
平嘉澎没答,他跑上楼拿了条浴巾,又跑出去。
谢淮觉得不对,他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虽然九月的天气还算温暖,但夏夏骤然跳入水里,还是冷得哆嗦。
她抱着手臂,沿小区蜿蜒的鹅卵石小道走着,平嘉澎跑出来,要把浴巾披在她身上。
夏夏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不耐烦地说:“有完没完?”
“你能不能不要别扭了?”平嘉澎说,“都湿成这样了,不逞强行吗?”
夏夏没理他,平嘉澎眼睛赤红:“我没说,我看见他了,但我他妈什么都没说,耽误不了他和我舅舅的生意,你满意了吗?”
夏夏偏头,见李家敏和谢淮从大门口出来。
谢淮脸色看不出情绪,路过平嘉澎,从他手里扯过浴巾把夏夏裹了个满怀。
夏夏浑身湿透,绷紧的神经稍稍松了松。
她被。干燥的浴巾裹着,身体停止颤抖,撒娇似的朝谢淮怀里缩了缩,像只落了水可怜巴巴的小狗。
谢淮抱在她腰间的手沉稳有力,她听见他开口,嗓音冷漠:
“李总,我需要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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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平嘉澎见夏夏被谢淮抱在怀里,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上前一步,拽住夏夏纤弱的手腕要把她拖出来。
谢淮眼神一冷,将夏夏挡在身后。
他钳住平嘉澎的小臂,虽然没有出声,眸里的光却冷峻危险。
李家敏抓着平嘉澎的后衣领把他拖回来,一巴掌抡在他后脑。
他看着面前浑身湿透的两人,不用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自家晚辈没出息就算了,还当众丢人,让他面子上过不去。
“给老师道歉。”他声音严厉。
平嘉澎捂着头,不服地扬起唇角,指着夏夏:“老师?她吗?”
他指尖刚摆正,就被谢淮拍掉。
谢淮看见夏夏这副模样,理智本来就没了一半,是被夏夏拉着才没当场就冲上去和他打架。
平嘉澎指着夏夏,这让他仅存的理智也消失殆尽。
“你再指她一下。”谢淮沉着脸。
平嘉澎缩回手,回头看李家敏:“我为什么要道歉?”
手下谢淮的身体绷紧,透过皮肤的接触,夏夏能直接感受到他的愤怒。她抱着他,手掌在他腰间摩挲,带着安抚的意味。
平嘉澎目光一刻没离她,他唇线抿得死死的。
谢淮将夏夏的手从自己腰间挪开,宽大的掌心把她的手裹住:“李总,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没问夏夏,而是话头对准了李家敏。
没等李家敏再回头找平嘉澎的麻烦,夏夏开口:“淮哥,我没事。”
谢淮看她,女孩把脸上的水珠擦干:“真的没事,我很好,你事情谈完了吗?”
“已经谈完了。”李家敏说,“先进去洗个澡再说,我叫阿姨给你煮姜汤。”
“不用麻烦了。”夏夏客气道,她擦了擦头发,把毛巾递还给他,“我们回去吧。”
后一句是对谢淮说的。
平嘉澎目光死死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神情恍惚,他想说话,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
上了车,谢淮打开暖气,从后座拿了一条毛巾递给夏夏。
夏夏安静地在副驾驶擦头发,好不容易把水珠攥干,听见谢淮忽然啊了一声。
她疑惑地抬起眼。
谢淮:“我忘记了,那天下雨鞋弄湿了,我用这条毛巾擦过脚。”
夏夏:“……”
她把毛巾扔到谢淮头上,谢淮扯下来蒙住她的脸一阵揉弄。
夏夏隔着一条毛巾咬他的手,谢淮痛得撒手:“夏夏你属狗啊?”
夏夏哼唧了一声,神情洋洋得意。
谢淮检查虎口上一排整齐的牙印,撞似不经意地问:“现在没人,你可以说了。”
“说什么啊?”夏夏装傻。
谢淮发动车子:“那男的是谁,你们认识?他怎么你了?”
他挑眉:“刚刚你不想在那久留,我就没问,但作为你男朋友,我想我有权利知道。”
谢淮不是有权利知道,他是太有权利知道了。
此刻就剩两个人了,夏夏也没瞒着他。
她挠挠头:“平嘉澎。”
谢淮脚下一个没踩稳刹车,车子在马路中间熄火了。
夏夏眨了眨眼睛,语气柔软:“我不是想瞒你,但刚才那种情况,要是让你知道他是谁,那不得打起来啊?”
谢淮侧过脸,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她。
他不说话,夏夏硬着头皮解释:“我们在房间里闹了点不愉快,他不让我离开,我也不想闹起来让你不好做,所以才跳窗……”
“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坑啊?”谢淮骂她,“到底是闹起来更让我为难,还是你们俩湿身从湖里爬出来更让我为难?你跳窗他也跟着跳,搞什么?为爱殉情吗?”
夏夏:“……”
她不敢说平嘉澎抢她手机,还把房门反锁的事情,怕谢淮真的气起来哄不好。
她振振有词:“你话说清楚点,为爱殉情我不得找个深水湖啊?谁知道他会进去拿浴巾啊?我本来打算直接走的。”
谢淮脸沉得如阴云密布,他发动车子,掉头回去。
“淮哥!”夏夏声嘶力竭,叫得无比凄惨,“你别去啊——我在这种地方遇到前任已经很尴尬了,能不能让我走得体面一点啊——”
谢淮把车靠在路边,一派审问的架势:“你们在房间闹了什么不愉快,说来听听。”
他掏出手机,久久盯着看。
夏夏问:“你在看什么?”
“时间。”谢淮面无表情,“从你上楼到我出去,期间半个多小时,我要听听你怎么说。”
夏夏:“……”
“就说了些以前的事。”夏夏尽量错开敏感词汇,小心翼翼说,“表达了对过去的追悼和分手后好聚好散的祝愿,还有近况,我说我有男朋友了,还和男朋友过得很好。”
“哦?”谢淮弯唇,“你也知道自己有男朋友?”
“那你和前任待在一个屋檐下,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怕影响你谈生意啊。”夏夏说,“而且……”
谢淮静静听她说。
夏夏嗫嚅:“……而且我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手机被他抢走了。”
谢淮不动声色:“抢走了,然后呢?”
夏夏支支吾吾,还是不敢说平嘉澎想摸她脸的事情,她说:“没然后了。”
谢淮平静了一会,强压下怒意。
“别走得体面了。”他说,“你还是走得安详吧,以后每年今天,我会记得想你的。”
*
谢淮把车开到校内停车场。
回来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送夏夏回到宿舍楼下分开时也只是叮嘱了一句记得洗热水澡。
一路上车窗开着,夏夏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干了大半,她站在宿舍楼下,心情因为谢淮生气而低落。
她想了想,没有上楼,而是朝男生宿舍楼走去。
谢淮回到宿舍,辛浦不在,发消息给他说下午去网吧玩今晚不回来了。
谢淮臭着脸脱掉上衣,正准备去浴室冲澡,听见有人敲门。
夏夏站在门口,刚刚已经干了的头发被她自己拿水打湿,碎发黏在脸上。
“淮哥,可以收留我洗个澡吗?”她楚楚可怜,“我被蔡芸锁在门外了。”
谢淮:“……”
夏夏拿蔡芸当背锅就算了,还明目张胆把他当傻子。
她脸侧的湿发粘黏,看上去柔弱无比,实际上她头顶早就干了。
谢淮也没揭穿她,侧开一个身位让她进来。
夏夏在屋里转了转,自来熟得像这里是她家一样。
谢淮桌子收拾得很干净,只简单摆了些书本和日常用品,夏夏坐在他座位上,好奇地拿起一个蓝色的玻璃罐左看右看。
“这是什么?”她疑惑。
谢淮伸手夺过来。
夏夏笑吟吟看着他:“淮哥精致啊,还用面霜。”
谢淮脸色有些不自然:“不是我的,辛浦又他妈把东西乱放。”
那面霜分量不轻,还没用掉多少。
夏夏拖着下巴,瞳孔亮莹莹的:“是跟我在一起后才买的吗?你想保养皮肤,在我面前更帅一点,是不是?”
“不是。”
夏夏又拿他桌上抽真空的工具和袋子看:“这是用来给我打包坚果的吗?”
“淮哥。”她一脸崇拜讨好的星星眼,“你可以给我示范一下,你是怎么给我剥核桃的吗?”
谢淮不耐烦:“你到底要不要洗澡?”
夏夏慢吞吞进了浴室,谢淮站在原地没动。
过了会,他看见浴室门推开一道小缝,一只白生生的胳膊伸出来,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揉成一团丢到门口的盆子里。
那是夏夏湿掉的衣服裤子,还有内衣和内裤。
谢淮走过去,把盆里的衣服拿去走廊的洗漱间洗了。
回来时浴室的水已经停了。
夏夏听见门开的声音,柔软的声音又响起:“淮哥,我没有浴巾。”
谢淮拿浴巾给她,夏夏从门缝里露出一双明亮的眼偷看:“辛浦不会回来吧?”
“……不会。”
谢淮已经忘了自己还在生气,满脑子都是刚刚不经意瞥过的一抹春色。
夏夏没有刻意遮掩,虚虚拿手臂捂了一下,入在谢淮眼里,是一抹圆润奶白的弧度。
他别过脸,喉咙干涩。
夏夏接了毛巾,又叫:“淮哥,我没衣服。”
谢淮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宽松的T恤给她,这次他没有看,目光一直盯着脚下的地砖。
他以为到此为止了,然而夏夏的作妖还没结束。
她套上衣服,里面完全真空,可衣裳宽大也看不出来什么。
她把浴室的门大开,坦然地笑:“淮哥,我还没有内裤。”
谢淮:“……”
“穿我的?”
“你也可以用吹风机把我的内裤烘干。”
女孩的脸被热水浸得红扑扑的,一脸纯净无辜。
谢淮强忍着把她按在怀里弄一通的冲动,拿了条没穿过的内裤让她先穿,而后他一个原本在生闷气的人认命地拿着吹风机给夏夏吹内裤。
夏夏洗了澡,晃晃悠悠、大摇大摆出来。
谢淮风筒声开得大,等他把内裤烤得半干,抬头时发现夏夏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他床上去了。
夏夏把自己裹在夏天的薄被里,脑袋也用被子包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圆溜溜瞪着他。
谢淮把内裤递给她:“干了。”
“不穿。”夏夏撒娇,“我要穿你的。”
她在他床上打了个滚,将自己蠕动成一条蚕蛹,对着谢淮装嗲:“淮哥,你看我可爱吗?”
谢淮没说话。
夏夏继续装嗲:“你想抱抱我吗?”
谢淮还是没说话。
“那你想亲亲我吗?”
“不想亲。”谢淮嗓音沙哑。
他脱了鞋子,三两下爬到床上。
宿舍单人床狭小,两个人挤在一起一丝空隙都没有。
谢淮把她被子扯到胸口,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蛋和擦得半干还湿漉漉的头发。
他将她额边碎发撩到耳侧:“想日。”
夏夏笑嘻嘻看着他。
谢淮低头咬住她的嘴唇:“我看你就是欠。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写文状态很差,卡文卡得厉害,经常电脑开很久但总要半夜才能写出来更新,所以更新都很晚,对不起了大家,我会尽量不请假的,卡文是大多数作者都会有的一个状态,可能这段时间过去就好了。
另外,明天我会努力在十一点准时更新的,大家可以整点刷一下,我怕被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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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夏夏不怕死挑眉:“有种你来。”
谢淮报复性在她唇上啃了几口,还不解气,又咬她鼻尖:“我他妈还在生气呢,都不哄我,你还想挨操?”
“说得像我上赶着一样。”夏夏撇了撇嘴,又无奈道,“那我哄哄你吧。”
她一手一边揪住谢淮的耳朵,指腹揉他耳朵。
“我终于懂你的感受了。”她凝望着谢淮的眼睛,“陈曼希出现的时候,我还和你闹脾气,对不起。”
“今天遇见平嘉澎,我才知道那是种什么心情。”
她之前气谢淮为陈曼希做那些出格的事,总觉得陈曼希在谢淮心里有特殊的地位,那时谢淮说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直到今天遇见了平嘉澎她才明白,真到那个时候,哪怕有过美好的曾经,心里也翻不起一点旖旎追忆的念头。
她满脑子都是尴尬,满心想的都是谢淮知道了会生气。而发现谢淮生气了,她连热水澡都没洗,衣服也来不及换就跟在他身后上来。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每句话,每个行为都带着讨好的柔软。
她温软的身体朝他怀里缩了缩,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谢淮男士沐浴露特有清淡的香味。
谢淮眉眼间还是怄气的神采,他按着夏夏的手臂抵在枕侧:“我和平嘉澎谁帅?”
夏夏笑道:“你帅。”
谢淮重重咬了她脸颊一口,夏夏痛得哎哟一声:“我说你帅啊!”
谢淮眼睛明亮:“答慢了。”
“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平嘉澎?”
夏夏这次不敢犹豫,连忙说:“当然是你啊。”
谢淮又咬了她一口,在她左右两边留下一模一样清晰的两排牙印。
夏夏:“……你干嘛!”
谢淮脸色淡漠,眼里却含笑:“只是喜欢我吗?”
夏夏也笑了,她摸了摸发痛的脸颊,低声说:“我爱你。”
谢淮轻轻吻了吻那排齿印,压低声音:“以后别犯傻,我是个男人,我的事情能自己解决,不用你来委曲求全。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就堂堂正正从大门出来,生意可以谈不成,但再让我看到你湿淋淋从湖里爬上来,我会疯的。”
夏夏仰头,乖巧承受着他的亲吻:“知道了。”
秋风微弱,夏天的尾巴尚有高温的余热。
谢淮把她身上的薄被踩在脚下,和她相拥接吻。
寝室安静,只有风从窗口吹过的声音。
午后三点的阳光灿烂,映得一室明亮,耳畔传来篮球场男孩子洋溢着朝气的喝彩声,棕榈树的刀片般锋锐的叶子在楼壁投下一道道漂亮的影子。
夏夏目光越过谢淮的的肩膀,看那叶影张牙舞爪,交相错乱,像只沐在阳光下的猛兽,要将她吞吃干净。
亲着亲着,谢淮的姿势由原本侧躺变成压在她身上。
他身体热得如火炉里烧得泛着橘黄色光亮的炭块,喘息急促。夏夏只穿着他的T恤,被他手掌撩开衣边沿着腰间皮肤擦入,那瞬间只觉得冰凉的空气钻入,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谢淮撑起身子。
夏夏胸口起伏,眼神因为热和激动破碎迷离。
谢淮抚了抚她头发,下巴抵在她头顶,用温柔的力道轻轻蹭。
他滚烫的嘴唇顺着她额角的发丝,沿着耳根向下,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开口时嗓音低哑:“给摸吗?”
夏夏手臂原本搂在他脖子上,腰间的痒痒肉被他窸窣的动作弄得很痒。
她伸手去按,手腕谢淮送她的菩提珠磕到床边的栏杆,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淮眼里笑意深浓,故意摩挲她腰间的肌肤:“你说不行,我就不碰。”
夏夏脸颊因为瘙痒憋笑泛起了红,谢淮却以为她是害羞,打趣道:“又不是没摸过,我喝醉那次虽然没意识,醒了以后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早都摸遍了,现在想起来害羞?”
“夏姐,行不行啊?”他笑,“行你就给句话,小淮真的要憋死了。”
夏夏忍不住骂:“憋个球啊。”
谢淮听见这句话,笑出了声音。
他手掌沿着腰线蜿蜒向上,带着炙热的温度和酥麻的触感,不隔半分布料裹住柔软。
T恤撩到颈窝,皮肤一阵粘腻的濡湿感,耳边传来吮吻的动静。
夏夏面红耳赤,捂住眼睛不敢看,脑子一片混乱,除了喘息什么都不会。
谢淮抬头吻她:“怎么能这么软?”
以前看书里形容,女孩是温香软玉,没有依照全凭想象,总觉得书里是在骗人,哪有玉是软的?可真轮到自己亲身上阵才发现,那说法毫不夸张,甚至根本不足以形容。
夏夏身体颤栗,谢淮依依不舍松手,给她时间缓冲。
“知道怎么做吗?”他问。
夏夏摇头,他侧身搂住她,掏出手机找出一个片子:“这个没看过?”
夏夏眼睛一下亮了,她摇摇头,满脸都是好奇。
谢淮点开播放,给她进行教学讲解。片子是国产的,只有十几分钟,演员戴着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开场直接进入正题,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跪在一个男人面前帮他前。戏。
谢淮看着夏夏,她没有多余的神情,只是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得十分认真。
“什么感觉?怕吗?”
夏夏第一次看片,倒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她想了想:“不怕。”
谢淮换了个姿势,让她枕着自己手臂,嗓音低低的:“要不要试试?”
夏夏想了想,想点头,最后却变成摇头:“不要,太丑了,而且看起来好累,这么大的东西塞进去,嘴巴会疼吧?”
“不疼。”谢淮哄她,“试试,难受就吐出来。”
夏夏犹豫,谢淮继续哄骗:“真的不累,又不玩冰火两重天和毒。龙钻那些……”
夏夏打断他:“那是什么?”
谢淮给她解释,夏夏越听脸色越难看:“你好像很懂啊?”
谢淮:“……”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别多想。”两人距离很近,他对夏夏表情的把握也精确到一丝一毫,求生欲极强地解释,“之前跟许哥他们去会所,听里面的人说的。”
他话语的中心含义在解释自己没有做过,而夏夏的重点落在会所两个字上。
“你还去过会所?”她一脸冷漠,“淮哥了不得啊。”
谢淮:“……”
“去过一次,但只喝了点酒,什么都没做。”
他说的是实话,可看着夏夏的脸色,不知怎的就觉得自己的解释很苍白。
夏夏:“会所有小姐吗?”
“……有。”
“你陪他们去谈事情,他们没给你发一个小姐?”
谢淮顿了顿,诚实地说:“发了,可我把她赶走了。”
夏夏给他鼓掌:“淮哥真是坐怀不乱,要我夸夸你吗?”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满脸冰冷的怒容,就要下床穿鞋。
谢淮拉住她:“我真的没碰她,一根头发都没碰。”
夏夏转过脸看她,眼睛因为生气红通通的。
谢淮低声解释:“就是去海城找你的前一晚,我喝了点酒怕出事情,直接从会所去了机场……”
他话说到一半,听见锁芯插。入钥匙的声音。
这间宿舍只有他和辛浦两个人住,辛浦回来了。
谢淮把夏夏按回床上:“别动,辛浦是个大嘴巴,让他看见你在我床上,明天全学院就都知道了。”
夏夏冷着脸:“我在你床上很让你丢人吗?”
“你少不识好歹。”谢淮揪她耳朵,“我是怕他们说你难听的话,懂吗?”
夏夏没再说话,老老实实躺着。
辛浦进了门就大吵大嚷:“淮哥,看见我身份证了吗?我都走到网咖了,结果身份证没带。”
谢淮把床上遮光的帘子拉好:“没看见。”
辛浦在下面一通翻找,一边找一边嘀嘀咕咕:“不对呀,我桌上没有。”
谢淮没吭声,垂眼看夏夏,女孩面无表情,静静趴在他怀里。
夏夏一直在想谢淮口中那几个词,又想到会所有女人想朝他身上贴的事情,她耳朵是辛浦叽里呱啦的声音,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歹毒的念头。
她推了推谢淮,谢淮以为把她抱得不舒服,松开稍许。
夏夏身体朝床铺下方蠕动。
辛浦走到谢淮床前:“淮哥,上次咱俩一起去唱K办了张会员卡,我身份证是不是放你那了?”
“没……”
谢淮刚要说话,裤沿上搭了一只冷冰冰的小手。
不等他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温热至极的东西裹住,那一瞬间销魂的滋味他尚来不及细细体会,魂先没了大半。
他不敢低头,手掌向下,摸到夏夏松软的头发。
“没有?不可能吧?”
辛浦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已经模糊不堪,他满脑子都是夏夏。
他喉咙越发干涩,刚要开口说话,身体猛地一颤。
夏夏动作生涩、毫无章法,可这样也让他头皮发麻,手脚泛软。
“真没有。”
简单的三个字,谢淮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要拉夏夏起来,被夏夏狠狠拧了一下。
他低头,见女孩扬起脸,半是嚣张半是挑衅看着他,看上去要和他打架似的。
谢淮不想和她打架,他只想等辛浦离开以后弄死她。
辛浦撩他帘子:“你下来给我找找,肯定在你那。”
谢淮急忙把被子蒙在夏夏头上,反手把帘子拉好:“你他妈别动我帘子!”
谢淮声音沉哑,语气里清晰的怒意把辛浦吓了一跳。
辛浦不敢再惹他,自己在他桌上找,过了会,他兴奋地喊:“淮哥,我找到了!”
谢淮没吭声,辛浦以为他睡了。
谢淮没睡,他只是不敢松开牙关,稍稍一松呻。吟就忍不住溢出口,只隔着一层帘子,那禁忌的,如偷情般的刺激是最容易令人紧张和激动的,谢淮手在被子里摩挲到夏夏的脸颊,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安然自若。
她像只在黑夜里偷吃的、胆大包天的小猫,舌尖触过,在辛浦关上门那一瞬间,谢淮忍不住哼了一声。
夏夏松口,捂着嘴巴咳嗽。
谢淮把她拉起来,声音夹杂几分又爱又恨,几分咬牙切齿:“你长本事了。”
夏夏推开他下床,谢淮跟下去抱住她。
女孩拳头跟棉花似的软,捶在他身上一点分量都没有,跟他半撒娇半闹脾气:“你别碰我。”
“你说不碰就不碰?”谢淮指腹抹去她嘴角残余的痕迹,“便宜都被你占完了,我怎么办?”
他笑:“技术真差,弄得我疼死了。”
“你去找技术好的啊。”夏夏小心眼。
“不找。”谢淮低头吻她,“你不喜欢,以后都不跟他们喝酒了。”
夏夏见他态度这么好,声音也软了:“酒还是可以喝的,但会所不准再去了,他们叫你也不准去。”
“好。”
谢淮抱着她:“我怎么办?”
他撒娇:“夏姐,做事不能半途而废啊。”
夏夏刚刚被一时冲动的怒意支配,想让谢淮不好受,现在回过味来脸后知后觉烫了。
她不敢瞄他眼睛,小声说:“你自己弄吧。”
谢淮挑眉,弯腰把她扛进浴室。
“哎——谢淮——”夏夏四肢悬空,害怕摔下去,紧紧抓住谢淮肩膀,“你放我下来,辛浦会回来的。”
“现在知道怕人了?”谢淮反手锁上浴室门,“刚才不挺嚣张的吗?”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贴近她:“离食堂开门还有二十分钟,你得抓紧了。”
夏夏装作听不懂,他搂着她,下巴垫在她肩膀一阵乱蹭:“宝贝儿,我真的难受,帮帮我。”
他嗓音低哑磁性,夏夏脸红得能烫熟鸡蛋了。
*
傍晚天光灿烂,通往食堂的小路上人流不息。
夏夏的衣服被谢淮用吹风机吹得半干,穿在身上还有些凉意,谢淮换了身运动短裤和背心,旁若无人牵着她的手在路上走。
“想吃什么?”他偏头看夏夏,女孩做贼心虚,面对身边来往的人,抬手捂住红润的嘴唇。
他轻笑:“别挡了,看不出来。”
夏夏懊恼地放下手,谢淮笑得灿烂,手臂收紧,把她抱得更紧。
“你还笑。”
谢淮凑近她耳边:“下次我教你些别的。”
夏夏听他嘴里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根。
远处路口站着一个人,夏夏脚步停下来,脸上羞涩的笑容也敛去。
谢淮跟着她停下,遥遥与平嘉澎对视,抱着夏夏的手示威一样搂得更紧了。
平嘉澎手里拿着夏夏的包,那是中午她急着走忘在他房间的。
“淮哥。”夏夏轻声说,“可以让我自己处理吗?”
谢淮看了她一会,松开手:“五分钟,多一秒我都要和他打架。”
夏夏走过去,接过平嘉澎手里的东西:“谢谢你给我送回来。”
平嘉澎没有中午见面时不可一世,幼稚又骄傲的男孩模样,他眼睛很红,像是刚哭过一样。
“你手机落下了。”他低声说,“我看了你手机。”
夏夏没有生气,而是问:“看到了什么?”
“都看了。”平嘉澎说,“你和他的聊天记录,在微博发的心情,我全都看了。”
夏夏的微博是一个记录心情的地方,几百条内容,或短或长,都和谢淮有关。
她一下子明白了平嘉澎为什么这样反常,因为她微博里每一个字都在诉说她对谢淮有多喜欢。
“不道歉吗?”她淡淡道。
“我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平嘉澎不死心地问,“我会成熟的,你给我点时间。从前的我是很幼稚,但你就不能等等我吗?哪个男孩没有一个成长的过程,你陪我走完它,好不好?”
夏夏摇头。
平嘉澎情绪激动:“夏夏,你真的特别残忍,也特别自私。”
夏夏想了想,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你说得不对。”
“我也想过陪一个男孩长大,看他失意、看他得意,看他哭看他笑,看他怎样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想用我全部的青春陪着他。”夏夏看着他,“我不自私,但我心里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你了。”
平嘉澎沉默,问:“那你为什么还留着我送你的杯子?”
他指的是夏夏装在包里的保温水杯,夏夏恋旧,东西用得久了就有感情,没坏就不会丢。
夏夏从包里掏出杯子,杯里曾经印着两人名字的印花已经磨得只剩浅显的笔画。
她垂下眼睛,把杯子放在手边的垃圾桶上:“这样可以了吗?”
*
夏夏回来,谢淮倚着路灯玩手机,抬眼看她。
“他是来送东西的。”夏夏说,“他看了我手机。”
谢淮伸手,夏夏困惑,他说:“他能看,我不能看吗?”
夏夏把手机递给他。
谢淮象征性看了看,发现夏夏给他的备注是【傻diao淮哥】,他不满意,随手改成了【大叽叽猛男】。
“哎——”夏夏伸手抢,“你别乱改我备注,要不要脸啊?”
谢淮把手机举高不准她抢,夏夏踮着脚,气急败坏:“你很大吗?很猛吗?”
谢淮吊儿郎当地笑:“我大不大你不知道啊?”
夏夏连忙捂他嘴,谢淮眉眼间神色坦然清朗。
他眨了眨眼睛,轻吻她掌心:“晚上吃螺蛳吧。”
夏夏不解。
他坏笑,咬她耳朵,在她耳边呵气:“学学怎么吸,下次再把我弄疼,当心淮哥搞你。”
作者有话要说:来不及检查错字了,先发出来!!!
第66章
平嘉澎没有再来找过夏夏,几天后,夏夏接到李家敏的电话,对方要解除和她的家教合约。
夏夏那天离开后就知道这份工作做不成,而违约的一方是她,她早已做好了对方责骂的心理准备。可李家敏并没有为难她,反而语气充满歉意,要给她赔偿,以弥补她耽误的时间。
夏夏没要。
挂了电话,夏夏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说是我的问题,舅舅不会为难你的。
夏夏,我没你想的那么幼稚。】
夏夏点了已阅,把短信删掉。
阶梯教室里坐得满满的,毛概老师在前排放PPT。
夏夏在最后一排给谢淮占了座位,他直到上课前一分钟才卡着点进来。
夏夏见他穿得正式,问:“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吗?”
上课铃响,谢淮放下书包,趁周围人注意力都在讲台上,拿课本掩着,在夏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手机给我看看。”
他划开夏夏的微信,看着她微信备注【大叽叽猛男】没有改,满意地弯起唇角:“当然和你吃。”
他理了理衬衫领子:“李家敏在许哥那订了一批钢材,下午签合同,一会我要提前走。你下课帮我签个到,晚点回来接你,我们在外面吃饭。”
夏夏:“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想起去外面吃?”
谢淮看着她笑,没有说话。
他翻开毛概课本无聊地看了看,趴在桌上:“我睡会儿。”
夏夏坐在他身边,她也没听课,一直在玩手机。
谢淮说要睡觉,却睡不着了,他枕着手臂打量夏夏。
她今天扎了个马尾,头发柔顺别在耳后,侧脸轮廓秀气立体,白皙又素净。
谢淮凑过去,见夏夏在看招聘信息。
“你要去工作?”
“我想找地方实习。”夏夏怕吵到别人听课,声音压得很低,“已经大三了,再做家教之类的工作也没多大意义,实习经历多一点,毕业后简历会比较好看。”
谢淮玩她手腕的菩提珠,阳光灿烂穿过窗户,映得珠子上那两颗玉石璨璨夺目。
“毕业别工作了,读研吧。”他说,“我养得起你。”
“淮哥不得了了。”夏夏捏他脸,温柔地笑,“你赚了多少钱啊,就敢说养我?”
夏夏手腕很细,手也很小。谢淮把她手握在掌心,软乎乎的没什么重量。读书时吴丽很少要求她做家务,都是夏夏放假回家主动帮忙,她活计做得不多手上没什么茧子,皮肤轻薄细腻,白得能清晰看到淡蓝色的血管。
“不读书你做什么?”谢淮尾指轻轻勾住她,“出去朝九晚五、九九六,还是回家给淮哥做饭洗衣服?这么多年你爸妈都没让你做什么事情,总不能跟我了反而让你吃苦吧?”
他捏她掌心:“手这么软,不能变粗,你先读几年书,以后再考虑工作的事情。”
“读书也很累啊。”夏夏故意说,“要看名著要写论文,读了研究生还要给老师做项目跑腿……我想做个米虫,你愿意养我吗?”
谢淮笑:“养你没问题,但你得把淮哥伺候好了。”
他音调暧昧,虽然没继续往下说,但夏夏已然联想到了他口中“伺候”的画面,脸一红、唇一抿,手指狠狠在谢淮胳膊上掐了一下,不理他了。
*
谢淮只陪夏夏上了一节毛概,中间下课就逃课跑掉了。
夏夏筛选了一些实习单位,打算过几天发邮件投个简历去问问。下课后她回宿舍换了身衣服,给谢淮发消息让不用他回来接,一个人慢悠悠乘着巴士晃到市区。
她坐在双层巴士上层,挡风玻璃染着夕阳红晕,前方沥青马路开阔平坦,路两边是枝繁叶茂的蓝花楹,虽然没有春日紫盈盈的漂亮,也翠绿欲滴,随着晚风轻轻摇摆叶子。
夏夏小憩一觉,醒来时天色薄暮,车子到站。
她走到谢淮发给他的地址,看到茶楼的二层谢淮的背影,天际淡薄的云色打在落地玻璃上,映在他衬衫的后背。
夏夏想进去,走到门口时掏出手机查了查。
这是家私人茶室,专门给人开会谈生意用,进店消费一壶茶至少三百起,还不包括房间的费用。
夏夏已经快要踏上门槛的脚又缩了回来。
*
谢淮坐了三个小时,起身时腰酸背痛。
许大龙叫他去玩,他笑笑:“不去了,夏夏在等我吃饭。”
外面天色黑得深沉,他回头,看见夏夏站在路对面璀璨的路灯下吃臭豆腐。
她一手端着臭豆腐的碗,手腕上还挂着个油炸鸡排,被辣得直吐舌头。
谢淮下楼,夏夏朝他挥手,把鸡排递给他:“饿了吗?给你买的。”
谢淮确实饿了,狼吞虎咽把鸡排吃了,拉夏夏去停车场取车。
地下停车场黑漆漆的,谢淮一进去就开始多动,热恋期的少年对爱人亲热这件事新鲜感十足,毛手毛脚抱着夏夏就要亲。
夏夏看他嘴角粘着油花,一脸嫌弃地推开。
谢淮不情不愿:“女人可真善变,这才多久就嫌弃我了?我这么年轻这么帅,连我脸上有点油都不能接受,等我中年发福了可怎么得了,估计那时候你得把我扫地出门吧?”
夏夏见他一脸小孩子赌气的模样,忍不住笑:“看你那傻样。”
她笑吟吟的:“那你别发福啊,身材管理都做不好,要你干什么?”
谢淮不开车,她说:“走啊,不是要带我去吃饭吗?”
“亲一下。”谢淮指指脸颊。
夏夏脸上写满抗拒。
“不亲我不走,大不了咱俩就在停车场待一晚上,我干得出来。”
夏夏拿他没办法,抹掉他唇边的油渍,倾身在他脸上吻了吻。
谢淮满意了,发动车子。
*
谢淮将车停在农家乐门口。
农家乐开在大学城的山里,却不算偏僻。
附近有近十所大学,乘车过来最远不过三公里,比起大学城繁华的街区,这里更安静。
夜里农家乐亮了灯,碧绿色的灯牌亮晃晃挂在大门上。
进了门是片葱翠的竹林,铺着青色石砖,朝里走路逐渐变宽,出现一片宽阔的鹅卵石空地。空地摆着十几个烤炉,只有一个点着炭火,偶尔草丛里传出一阵嘶鸣的虫声,林间的粗壮树干上拴着星星点点的彩灯,挂着秋千和吊床。
再远处是厨房、卫生间、棋牌室、麻将厅、吧台和台球桌,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谢淮说:“这里的老板在转让,我打算把它租下来。”
夏夏先是一愣,而后说:“你疯了?这地方鸟不拉。屎的,连个鬼影都没有,租下来做谁的生意啊?”
一个青年从后面走来,看样子是这的老板,笑着说:“我们这平时热闹得很,今天安静是因为……”
谢淮用眼神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夏夏问:“因为什么?”
老板笑笑,转移了话题:“食材已经准备好了,火也升起来了,随时可以烤肉,我去给你们拿饮料。”
他刚走,夏夏就拉住谢淮:“淮哥,我知道你赚钱心切,但这地方不能租……”
谢淮接过老板腌好的肉,在铁架上刷花生油,把五花肉和金针菇放上去烤。
炭火正旺,香味几乎是一瞬间就飘出来了。
夏夏咽下口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明天就周末了,这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虽然老板说平时很热闹,但我总觉得他在忽悠你,他一定是赚不到钱想要快点脱手,你租了绝对会吃亏,听见没?”
谢淮烤好肉,夹到她盘子里。
夏夏一边吃,嘴里塞得满满的还要说,谢淮塞了块肉进去把她嘴彻底堵住:“你说完了没?”
“我是为你好啊!”夏夏挥舞着筷子,“你别嫌我烦,那老板一看就精明得要死,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今天不是没人。”谢淮说,“是我把这里包场了,淮哥给你包场了,懂?”
夏夏:“…………”
她第一个念头不是感动,不是狂喜,也不是问谢淮为什么给她包场。
贫穷了小半辈子、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的夏夏甚至来不及惊喜,她脸苍白,小心翼翼问:“多少钱?能退吗?”
谢淮:“……”
“不能退。”他强调,“这是我为你包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明白吗?”
夏夏欲哭无泪:“知道了,一定很贵吧……”
谢淮:“……还行。”
“好端端包场做什么啊?”夏夏嘴里嚼着肉,把它换算成这里包一晚的价格,心疼得要死。
谢淮看她:“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夏夏一脸疑惑:“什么日子?”
谢淮彻底没法跟她交流了,他开口,声音有些虚弱:“你生日。”
“我生日不是今天……”夏夏话说到一半,想起了什么。
她是北方人,北方大多过农历生日。她从小到大基本没庆祝过生日,唯一一次还是那年在乡下,吴丽给她买了蛋糕遭到夏军一顿毒打,她把夏军的耳朵咬掉半边,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过生日了。
她对生日的唯一印象,是身份证上的公历日期。
谢淮放下筷子。
“我本来想请你的朋友来玩,人多热闹,不过又临时改变主意了。”谢淮撇嘴,“你一年就一个生日,凭什么让别人分散你的注意力?我想了很久要送你什么,可总觉得买花买礼物太庸俗。”
他诚实地说:“我想过给你包个游乐场,不过钱不太够。”
“这里虽然没有游乐场浪漫,不过挺有意义的,你再多看几眼,说不定以后就是这的老板娘了。”
“这是不庸俗的礼物。”谢淮走进一旁的木屋,抱了个箱子出来,“庸俗的礼物也有。”
他打开箱子:“我问祝子瑜你喜欢什么,她说你护肤品用完了还没买新的。”
“你喜欢这个牌子?祝子瑜说你大学两年一直在用,我给你买了一箱,你以后不用担心没护肤品用。”
谢淮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打开箱子。
夏夏目光呆滞,看箱里整整齐齐,摆了四十瓶郁美净面霜。
作者有话要说:我新换的封面好看吗!!!
我jio得好看!:D
第67章
谢淮:“祝子瑜说你洗面奶也快用完了……”
“……没有!”夏夏想到自己十块钱一瓶的大宝洗面奶,不等他说完,连忙制止,“我洗面奶还有很多,你千万别买。”
谢淮见她一脸想死的表情,问:“怎么了?不喜欢?”
夏夏欲哭无泪,又不忍心告诉谢淮真相,她硬着头皮:“喜欢……就是太多了,大学毕业都用不完吧?”
“不是让你拿去用的,是让你拿去炫耀的。”
夏夏:“?”
谢淮是要让她拿二十块一瓶的面霜去跟卖火柴的小女孩炫耀吗?
“蔡芸不是觉得你用二十块的面霜寒酸吗?”谢淮拍拍箱子,“这里是八百块的面霜,如果不够,我再去买八百的。”
夏夏:“……”
大叽叽猛男的想法,绝不是她这种凡人可以随意揣测的。
谢淮说:“我不知道女生爱用什么,上网查了好多资料,干皮油皮混油皮敏感肌,对应肤质要用不同的护肤品还有什么早霜晚霜粉底液……乱七八糟的,我看不懂,所以才问了祝子瑜。”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牌子,我给你买别的。”
夏夏说:“我喜欢的。”
“骗人。”谢淮放下烤肉的夹子,“看你那纠结的样子。”
“我真的喜欢。”夏夏声音柔柔的,“你买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喜欢?我纠结是因为我昨天刚在淘宝上买了,在考虑要不要退款。”
谢淮伸手:“我看看。”
夏夏把手机给他,谢淮翻她订单,发现她昨天真的买了一套护肤品,一百出头,水乳洗面奶三件套。
他点了申请退款。
夏夏:“哎——”
谢淮一手拿着夏夏的手机,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机,把两人的手机绑定亲情账号,给她备注打上“媳妇”。
他打开夏夏的购物车,看到里面好几套护肤品:“这有什么区别?”
“我也不知道,可能贵的比较好吧。”
夏夏偶尔会刷刷微博和小红书,逛淘宝时看到推荐的东西就随手添加购物车,她也不买,只是摆着看。
谢淮哦了一声,帮她代付了一套最贵的神仙水。
夏夏:“……”
“早说就给你买这个了。”谢淮划动购物车,看到下面有一堆口红和乱七八糟他看不懂的化妆品,没等夏夏来得及阻止,他全都付款了。
“我又不化妆,是随手加进购物车的。”夏夏连忙抢手机,“快退货。”
谢淮把手机举高到她够不到的地方。
“化不化妆是你的事,但别人有的东西你都要有。”谢淮说,“我喜欢给你买东西,也让蔡芸看看,你男朋友给你买的东西,她男朋友能给她买吗?”
夏夏说不出话了。
谢淮继续看她购物车,指尖滑动:“你在看香水?”
夏夏啊了一声,随后又尴尬地说:“没没没,我就随便看看,你别买——”
她神情越慌张,谢淮越觉得有鬼,他打开链接里的客服,看到夏夏和客服的对话。
【男生会更喜欢哪种香味?】
【您好亲亲,这个是因人而异的呢。】
【哪种香味会更让人意乱情迷呢?】
【亲亲的意乱情迷是指?】
夏夏发了几个害羞的表情:【就是让他会忍不住亲我抱我的那种意乱情迷。】
客服;【亲亲,这里建议您选这一款,前调是玫瑰……】
客服发了一大段香评,谢淮没有看下去。
他扬着手机摆到夏夏面前:“这是什么?”
夏夏狡辩:“这是祝子瑜那天用我手机逛淘宝问的,她想买香水去勾引他男朋友。”
谢淮说:“那个四十岁的老男人还用勾引?长得就一脸饥渴。”
夏夏:“……人家才三十五,哪有四十岁啊?”
谢淮淡淡道:“你别担心,香水我不会买,用不着香水,你在我面前一站,什么都不做我就意乱情迷了。”
他又给夏夏清空了购物车的零食,继续下划手指顿住:“夏姐可以啊,我都还没想到呢,你已经准备买了。”
夏夏正在心疼钱,见他表情奇怪,凑过去看,脸当场爆红。
“不是,淮哥——”她叫得凄惨,“你听我说,这真是个意外——”
谢淮若有所思望着手下的冈本旗舰店卖的避孕套和润滑剂发呆。
“我那天逛淘宝无意间看到,不小心碰上的,我……”
“不小心碰上的?”谢淮把手机朝她脸上凑近了点,“二十盒套子,夏夏,你这哪是喜欢我的人啊,我看你他妈是想要我的命。”
夏夏:“…………”
谢淮把手机还给夏夏,夏夏被谢淮的一句话和辣椒面呛到,剧烈地咳嗽。
谢淮给她倒了杯水,她平静下来,古怪地看着谢淮:“不买吗?”
“买也是你买。”谢淮笑得邪气,“你是夏姐,我是小淮,夏姐不发话我哪敢买?”
“不过二十盒实在太多了,就算夏姐承受得住,小淮也会累死的。”
夏夏:“……”
“你要点脸行吗!”
谢淮没再逗她,开了罐啤酒,给她要了杯鲜榨果汁,继续烤肉。
他让夏夏坐在身后,用身体挡住烟熏火燎的炭火。
夏夏晚上吃了小吃垫肚子,本来不觉得饿,可谢淮烤出来的肉又嫩又鲜,她忍不住又吃了好多。
谢淮痞的时候叫人牙痒痒,安静的时候也温柔得让人心痒。
他自己不吃,东西都放到夏夏盘子里,等她快吃饱了才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吃肉。
夏夏摸他头发,托着脸凝望他,觉得他像只温顺的狼狗。
“小淮。”夏夏眼睛睁得如猫眼一样圆亮,“你真的要租这里?”
谢淮:“你觉得这怎么样?”
夏夏想了想:“挺安静的,设施也完善,就是地方偏没人知道,接手后能回本吗?”
“离南大两公里,骑共享单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拼车一个人也就三块钱。”谢淮放下筷子,给她算了一笔账,“年租十万,转让费五年三十万,我算过了,这里六个烤炉,同时最多能容纳五十个人,按人头收费,一人八十。”
“我们只提供设施和场所,农贸市场就在附近,食材要他们自己买,这样就省了一道人工服务的开支。”
谢淮收敛起刚刚玩笑的神情,他垂着眼睛,思考的样子认真又迷人。
“工作日人少,周末和节假日人多一些,按每天接待四桌,每桌六个人算,抛去房租水电仪器维修的成本,一个月净收入三万块。”谢淮无奈地笑,“不过每个月还两万高利贷,剩下的一万块还要填补转让费,前三年我户头基本是不会有收入的。”
夏夏惊讶:“这地方一个月能赚三万块?那老板为什么还要转让?”
“他这一天撑死也就两桌,做了两年转让费都没赚回来才着急脱手。”谢淮笑,“淮哥能赚三万块,未必人人都能,你忘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
夏夏眨眨眼,懂了。
这农家乐主要是面向学生群体,谢淮最不缺的就是学生的人脉。
月色温柔。
夏夏吃得肚皮圆鼓鼓的,瘫软在摇椅上动不了,谢淮掏出手机查附近的酒店。
夏夏:“我今晚要回宿舍的。”
“别回了。”
谢淮把她抱起来。
夏夏身体娇软,搂着他脖子,两腿一弯缠在他腰间,整个人悬挂在他身上。
“不行。”
老板回了房间,夜里静悄悄的,只有竹林里传来隐约的虫鸣声。
“蔡芸这学期做了学生会的副主席,每晚带着学生会的人查宿舍,我不回去她第一个找我麻烦。”夏夏瘪嘴,“我还想要这学期的奖学金呢,被她记一次就拿不到国奖了。”
“别回去了。”谢淮咬她耳朵,掌心垫在她屁股下面揉了揉,“今天你生日,让我多陪你一会呗。”
夏夏想了想:“不行,要回去。”
谢淮在她耳廓舔舐,舌头含住她耳垂,又报复性恶狠狠咬了一口。
谢淮把车放在农家乐,牵着她的手散步回去。
一路上没什么行人,宽阔的路上只有两人狭长的影子,混着张牙舞爪的树影,纷纷乱乱看不清楚。
夏夏在前面跑,追赶着去踩谢淮的影子。
她今天穿了条鹅黄色的长裙,动起来晚风吹拂着裙角。
谢淮走在后面,眼神一刻没离开她。
回程的路很长,夏夏玩得累了,又让谢淮背她。
“你不喜欢,我回去把郁美净退了。”
“别退啊。”夏夏想到那是谢淮买给她的,有些舍不得,但又觉得八百块的郁美净实在是造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你退三十九瓶,给我留一瓶吧,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想留着。”
“那就都留着,也不值什么。”
“用不完就当身体乳,再用不完就拿给我用。”谢淮笑,牙齿洁白,看上去完全是个青葱的少年模样,“我也沾沾你身上的奶味。”
夏夏红着脸:“奶味是天生的。”
“哦?”谢淮说,“那我只能多蹭蹭你了。”
夏夏搂紧他的脖子,不说话。
谢淮也不说话,安静吹着清凉的晚风,惬意又温柔。
“累吗?”
“累。”谢淮说,“你亲我一口就不累了。”
夏夏乖乖亲了亲他,谢淮忽然停下脚步。
“夏夏。”他声音认真,“去外面租房子吧,我想和你一起住。”
夏夏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笑笑:“好啊。”
第68章
谢淮是个行动派,那晚以后夏夏连续半个月只有在吃晚饭时才能看见他的人。
谢淮一次性拿出四十万把农家乐转租下来,又拿了三万块简单装修,添置了一些设施。
夏夏惊愕于他手里竟然有这么多钱,谢淮笑得欠揍又得意:“说了要养你,说到做到。”
“你也别出去找工作了,回家做淮哥的小公主吧。”
正在夏夏感动于他的言语不可自拔,谢淮又说:“做淮哥的小公主,只吃叽叽不吃苦。”
夏夏:“……”
谢淮手掌贴在着她后脑,半开玩笑朝下按:“来吃。”
他戏谑地笑:“想你想得难受。”
南大湖边绿草如茵,时值深秋凉爽的时候,湖里的野鸭恣意滑动脚蹼,月光下的湖水泛着亮莹莹的波光。
不远处两对情侣坐在湖边玩水,身后的校园小径上人来人往。
夏夏从他手下挣开,按着他揍了一顿。
揍完,谢淮老实了,揉着被夏夏揪得发痛的耳朵承认:“钱花得差不多了,不过后续不用再砸钱,下月初就可以试营业了,到时候在学校里宣传一下,再跑跑昌平的公司试试能不能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毕竟公司搞团建也需要场地。”
“旅行社也要跑,昌平很多景点,可以找旅行社拿底价门票代售。”谢淮躺在草坪上看月亮,手枕着后脑,“还有采摘园,学生最喜欢去这些地方逛,到了水果的季节,应该能赚一笔回扣。”
夏夏原本以为开农家乐只要烧烧炉子,添添碳,打扫卫生,采购日用品,没想到谢淮竟然想了这么多。
谢淮确实很有做生意的头脑,他辟出一条路的同时还能开出无数的小径。
谢淮笑:“以前我一个人怎么都能过,可现在有了你,不能再将就了。”
*
谢淮的农家乐在十一月初营业。
他整个十月都在做宣传、谈生意,每天顶着烈日在外面跑,硬生生晒黑了一圈。
夏夏偶尔会问他在做什么,他的回答永远简单:谈事情。
谢淮从来不和她说遇到的难处,也不说受到的刁难。
夏夏问起,他就吊儿郎当骂几句龟孙子,笑笑全当不在意。
早在一个星期前,谢淮就花钱在附近各院校的娱乐公众号和表白墙等流量大的地方做广告,开业第一天半价酬宾还送酒水。
开业那天是周六,农家乐里坐满了人,夏夏从早忙到晚,端碳、点火、送水、指路、收银。她一个人扛着啤酒箱在鹅卵石路上跑来跑去,到了晚上手臂酸得抬不起来。
夜里天空云翳堆得厚重,遮住月亮的光华。
客人吃完烧烤,转战棋牌室和台球厅玩,谢淮在吧台泡茶调酒,夏夏收完炉子进来,瘫倒在椅子上起不来了。
桌上是姜景州在店内厨房做的饭,夏夏有气无力捏起一个鸡腿,闻了一天烤肉的味有点反胃,到嘴边又吃不下去了。
她拿了玉米,虚弱地啃:“饿死了。”
谢淮泡完饮品坐到她身边,给她揉肩。
夏夏满嘴玉米粒,咕噜咕噜嚼,她脑袋倚在谢淮胸前撒娇:“淮哥,想喝橙汁。”
谢淮起身去后台拿橙子给她榨果汁。
姜景州笑:“少爷没救了,现在都学会怕老婆了,被吃得死死的。”
谢淮声音从悠悠吧台传出来:“姜景州,别以为我没听见你说什么。”
姜景州连忙闭嘴。
祝子瑜是郑智明开车送来的,男人没有走,而是跟着她进来。
在座都是谢淮的朋友,姜景州、辛浦、梁源太和赵一雷,郑智明看到一桌男的有些不开心,见祝子瑜要坐在姜景州和夏夏中间,身体横插,隔住他俩。
祝子瑜大大咧咧拉住夏夏说话,完全没注意到郑智明的小动作。
谢淮给她俩一人榨了一杯橙汁,又拿了几瓶啤酒过来。
郑智明开车不喝酒,祝子瑜嫌喝橙汁没意思,伸手拿啤酒,被郑智明拉住:“女孩子在外面,能不喝就不喝。”
辛浦神经大条:“叔叔,我们是子瑜同学,一会吃完就给她送回学校,您别担心。”
郑智明脸色难看,夏夏低声说:“这是子瑜男朋友。”
辛浦:“……”
祝子瑜眉毛化得精致,微微上扬高贵冷艳:“他很像我爸吗?”
辛浦连忙摆手:“不不不——”
祝子瑜瞪了他一眼,拉着夏夏聊八卦。
“蔡芸知道谢淮今天开业,阴阳怪气了一晚上。”祝子瑜又学蔡芸说话,“承包一个农家乐几十万,谢淮他上天了能拿出这么多钱?每天在外面跑,谁知道他在做什么?被老富婆包养也不一定。”
夏夏塞进嘴一块辣椒籽,被呛了一下,拼命地咳。
“她就是眼红。”祝子瑜说,“我靠你知道这女的多贱吗?学生会六个部长,她上学期睡了三个,还记得鲁朔吗?外联部那个,我五月份去找智明见蔡芸和他开房。”
“鲁朔啊!鲁朔她都下得去手。”祝子瑜一脸反胃,“整个学生会遍地是她炮友,开学换届选举超过半数部长投票直接把她投到副主席的位子上。”
夏夏世界观被祝子瑜一番话说得粉碎:“太扯了吧……”
祝子瑜:“不信你问景州。”
姜景州没说话,只是笑。
“我……我靠,她和鲁朔?”夏夏结巴,顺带爆了粗口,“……她不是和伊美贤关系好吗?没必要为了主席的位子去做这种事吧?”
“学生会是学生选出来的,辅导员话语权不重,而且蔡芸也不一定觉得吃亏啊。”祝子瑜神秘兮兮地趴在她耳边,“那天她整理衣柜,不小心掉出来一个小怪兽,她那方面需求应该挺强的。”
夏夏听得瞠目结舌:“小怪兽是什么?”
祝子瑜看了眼谢淮,又打量夏夏:“太土了吧你,这都不知道?谢淮没给你买吗?”
谢淮没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见两人齐刷刷看她,随口问:“你们在说什么?”
夏夏连忙按住祝子瑜,不让她语出惊人:“没什么。”
饭都堵不上祝子瑜的嘴:“蔡芸这人真逗,每天在宿舍和赵珊琪鼓吹,结婚要男人全款买房买车,彩礼不能少于二十万,婚后还要做家务,她呢?她以为结婚出个逼就可以了?”
“还要求男人年轻多金,学历硕士起,身高不能低于一米八,脸要长成金城武。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祝子瑜冷笑,“老娘都他妈不敢奢求金城武,赵珊琪现在都不搭理她了……”
郑智明听她言语粗鲁,又提及男明星多帅,适时抬手打断她说话。
他端着杯子,以茶代酒:“今天很高兴,通过子瑜认识你们这些朋友……”
郑智明是生意人,出社会许多年,在饭桌上很有自己的一套。其余人只是吃饭闲聊偶尔讲个八卦大家笑做一团,朋友聚会也不需要多拘束,各吃各的,酒没了自己倒,饭没了自己盛。他一开口,大家齐刷刷放下筷子,一脸疑惑看着他。
“今天对小谢而言是很重要的日子,作为子瑜的家人,我也为他高兴,来,我们干一杯……”
谢淮第一次见郑智明就被他用长辈的口吻叫小谢,觉得莫名其妙:“都是朋友,就叫我谢淮吧。”
郑智明端着杯子还要说话,祝子瑜也受不了:“我们不兴你们这套,快坐下。”
郑智明神色一顿,露出明显不悦的表情,但他没有多说,而是听祝子瑜的话坐了下来。
散席后,郑智明掏出两个红包递给谢淮,当做开业的贺礼:“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晋松的,祝你财源滚滚。”
谢淮没收:“心意领了,红包就算了。”
“赵晋松的你还给他。”谢淮神色淡淡,“我跟他没什么交情,他贸然送礼会让我觉得他对我媳妇儿别有用心。”
祝子瑜笑嘻嘻的:“没结婚之前赵晋松有追求夏夏的资格,你当心夏夏被人抢走了。”
她故意对夏夏说:“他如果对你不好你来找我,我保准给你找个有钱的老男人谈恋爱。”
谢淮眯眼,祝子瑜直觉感到气氛危险,上郑智明的车跑了。
院子里没人了,谢淮把炉子擦好收起来,在前台算账。
夏夏安静地坐他旁边,体察到谢淮情绪的异样,点了点他手臂:“怎么了?”
“妈的。”谢淮后悔,“刚刚就该把祝子瑜打一顿。”
他蹙眉:“还敢撺掇你去找老男人,我看她是不想活了。”
夏夏忍不住笑,谢淮凶她:“你还笑?再笑一个我看看,祝子瑜说的话是不是正合你心意,以前要没有我整天缠着你,你是不是就直接跟赵晋松跑了。”
谢淮吃起醋来逻辑无序,六亲不认。
仿佛忘了当初装酷说不喜欢的人是谁,连他缠着夏夏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赵晋松是不是对你念念不忘?他有什么立场送红包?”谢淮忍一时越想越气,“早知道就该早点把他打一顿。”
夏夏还在笑,他不耐烦:“别笑了!”
夏夏却不怕他,仰着明艳的小脸,眉眼盈盈:“我笑你能怎么样?”
谢淮想说再笑揍死你,低头与她柔软的目光对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再笑亲死你。”
夏夏笑容还没收回来,谢淮一把扯住她胳膊将她抵在冰柜上:“还笑?”
他嗓音低沉:“不把淮哥放在眼里?”
夏夏嫌他啰嗦,踮着脚主动亲了上去。
她手心攀附在他肩膀,红软的嘴唇在他唇上轻轻辗转:“有种你来啊。”
女孩甜美的笑容是最佳的催化剂,而挑衅的言语又是点燃**桶的引线。
谢淮理智燃烧,按着她重重亲上去。
夜里虫鸣短暂停歇,冰柜摇晃,里面的饮料滚落,噼里啪啦响。
许久,寂静里传来谢淮小狗一样嗅味道的动静。
又过了一会,他嗓音轻轻的:“你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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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农家乐刚开业的一个月,谢淮几乎没回过宿舍。
他在吧台后放了一张折叠床,遇上打烊太晚就直接睡在店里。
南城十一月蚊虫依旧猖狂,谢淮手臂被咬了一片红疹子,他懒得买药,用手一通挠不仅没止痒,反而更肿了。
谢淮很会做生意,遇上客少他会搞半价活动,但只针对于女生。女生来得多了,男生自然也多,因此开业头一个月,店里每天都爆满。谢淮白天看店招待客人,晚上打扫卫生,整理烤炉,算账进货。
十一月底来了场寒流,连轴转了一个月累得半死,加上睡眠不足免疫力低,谢淮感冒了。
夏夏说了一个月让他请几个人来帮忙他都充耳不闻,在他发着三十八度高烧还要冒雨搭遮雨棚的时候,夏夏终于爆发了。
她一发脾气谢淮就怂,遮雨棚也不敢搭了,直接歇业一天窝在店里养病。
夏夏把药端来,谢淮裹着毯子窝在软皮座椅上嬉皮笑脸,见夏夏面无表情,伸手拉她,被她气呼呼甩开。
谢淮没皮没脸抱着她,脸颊贴在她腰上蹭。更多文在公众号:时光扫文
他因为发烧嗓子干哑:“只是小病,等退烧了我就去找人帮忙。”
他一脸蚊子叮的包,带着几分可怜。
夏夏原本在生气,见他这幅模样心又忍不住软了。
“请人又用不了几个钱。”夏夏拿药膏给他擦脸,“你宁愿自己撑着不愿意花钱请人,会让我觉得是因为和我在一起才让你有这么大的压力。”
谢淮笑:“买瓶郁美净都能开心半天,你给我什么压力了?我是想多攒点钱让你过得好一点没错,不过这里也确实需要人手,把第一个月熬过去,后面可以找人看店,上来就教给别人我不放心。”
夏夏被他蹭得痒,别扭地推开他。
谢淮不依不饶抓着她牵回怀里,可发烧手脚酸软没有力气,夏夏身体被他带回来的时候他胳膊没劲,带着两个人后仰摔在地上。
谢淮用自己做肉垫隔绝了那一下的冲击力,他手肘撑地,让夏夏趴在他胸前。
——想霸道一回,不仅没成功,还丢了个人。
夏夏偷笑,他瞪她:“你等我退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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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病好后请了一个前台帮他照顾店里,梁源太的奶奶在家没事干又想赚钱给梁源太娶媳妇,谢淮一月一千五请她来打扫卫生,活不累,就是扫地擦桌子浇花做饭,梁奶奶不知从哪要了只小花狗养在店里,闲的时候就在门口晒太阳逗狗。
谢淮每天都要去店里一趟,忙的时候待上一整天,不忙的时候去了就走,或陪夏夏约会,或陪许大龙看看材料。
农家乐步入正轨后,谢淮在大学城租了套房子。
房子是精装修的两居室,坐北朝南,在南大和农家乐中间,去两边骑电动车都不超过十分钟。
谢淮房子看了好几趟,雨天看渗水,阴天看返潮,白天看光线,晚上听噪音。
中介被他折磨到头秃,终于在一个冷风簌簌的阴天签下了合同。
谢淮一次性付了半年的租金,趁夏夏不在宿舍大摇大摆进去把她行李打包绑在电动车的后座,一路载到新家。
夏夏去听了场宣讲会,回去后宿舍就空了,以为进贼了差点当场报警。
祝子瑜提醒她:“贼不会只偷你一个人吧。”
夏夏冷静下来,给谢淮打电话。
彼时谢淮正在把夏夏的衣服用衣架挂在衣柜里,鞋子整齐摆在门口的鞋架上。
夏夏的内衣内裤被他单独放在一边,其他都整理好后,他捏起夏夏内裤的两角放在面前展开仔细看,连一个线头都不放过。
夏夏的内裤是浅蓝色的,前面系着一颗带珍珠的小蝴蝶结,屁股后面绘着云朵印花。
小小的一只,还没谢淮的脸大。
谢淮回想捏夏夏屁股时的触感,软绵绵、饱满如蜜桃,完全想象不出她的内裤竟然这样小。
“兜得住吗?”谢淮脑子里幻想内裤兜不住夏夏的模样,耳梢一红,悄悄把内裤塞回内衣收纳盒里。
他又拿夏夏的内衣看,像得到一个新奇玩具的孩童,碰碰肩带又碰碰海绵罩。
“这也太厚了吧!”他惊异,“我说怎么穿衣服和不穿衣服差那么大,原来偷偷垫了。”
夏夏的内衣上带着洗衣液清香的薰衣草味,还沾着点穿久了身上的奶味,谢淮做贼一样,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谢淮无聊又多动,被即将同居的喜悦冲昏头脑,玩一会夏夏的衣服又去玩她的日用品,他好奇地拆开一个卫生巾,正在琢磨着构造,夏夏的电话打了进来。
谢淮:“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把东西收好:“我去接你,顺便请假。”
夏夏凌乱了:“等等,这也太快了吧,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还要什么准备?”
“请假哪有那么容易?要找辅导员开长期假条,要去院长办公室盖章,还要家长确认,我妈怎么可能会同意我在外面和男生同居啊。”
“不用担心。”谢淮说,“我给你找个妈。”
谢淮前几天把许大龙的车还了,一路又骑着小电驴风驰电掣回学校接夏夏。
夏夏在楼下等他,谢淮一路带她去开假条盖章。伊美贤虽然不想同意,但怕谢淮脑子一抽再和她杠上,不敢卡他们的假条,长期离宿假条的手续很麻烦,但有谢淮带着,一路也算通畅。
夏夏本意是和谢淮分开盖章,两个人一起去目标太明显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要同居。
可谢淮却不在意,进一个办公室就敲敲门,亲热地喊老师的名字,跟他说:“麻烦给我和我女朋友盖个章。”
那洋溢笑容和得意的脸上,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夏夏是他女朋友。
院长办公室。
谢淮拨电话给他妈妈,不多久,一个女人接了电话。
谢淮直接按开免提:“妈,我要去校外租房子。”
这是夏夏第一次听谢淮妈妈的声音。
那嗓音干净、细腻,言语说话温柔又极有礼貌和分寸。
乔茹先是问他为什么要出去住,在得到谢淮要陪女朋友的答复后,转而和院长说了同意。
谢淮刚挂了电话,夏夏的手机响了,备注是妈妈。
她愣住。
那年和魏金海闹掰以后她就没有回过家,每逢假期都是留在学校附近做兼职赚学费,她很少和吴丽联系,而吴丽不知是不是害怕魏金海,只偶尔给她发短信问问过得怎么样,打电话的次数少之又少。
她按开接听,电话那头却传来燕姐的声音。
“夏夏,把电话给老师。”燕姐干脆利落。
夏夏这才回忆起,来的路上谢淮把她手机拿走,一定是那时把燕姐的备注改成了妈妈。
出了办公室,夏夏还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眩晕之中。
明明上一刻还在宣讲会现场对未来的期许和迷茫的氛围之中,下一秒就被谢淮拖出来办好长假手续,她所有的迷茫和不知所措通通被打散,哪怕现在还不确定未来会怎样,但能和他在一起,就是可以预见的未来最好的模样。
天空飘起丝丝凛凛小雨,北风灌进衣领,皮肤瞬间凉透。
夏夏全部衣服都被谢淮拿走,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针织衫,冻得颤抖。
谢淮脱下外套给她抱住,夏夏打了个喷嚏冒出个巨大的鼻涕花:“你病才刚好,你穿——”
她捂住脸,连忙掏卫生纸去擦。
谢淮笑笑,用手指给她揩掉,夏夏窘得面红耳赤:“快去洗。”
谢淮没嫌弃,而是开她玩笑:“夏姐你多大?我六岁以后打喷嚏就不流鼻涕了,身体差成这样,还是你穿吧。”
雨势一直下不大,凉却不会打得人浑身湿透。
谢淮路过菜市场时停了车,拉夏夏去买菜。虽然之前夏天租在一起时偶尔也会逛超市,但心境全然不同,那时两个人都别扭,一个遮掩,一个委屈,各怀心思,连走路都要好好注意才能不露出异样。
而现在,手拉着手俨然小夫妻一样。
谢淮跟在夏夏身后,看她挑菜买菜,笑容甜甜和摊主撒娇抹零头。
他抬起头,见市场外的道路边上放着个自动贩卖机。
那机器位置隐蔽,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谢淮在面前站了一会,掏出手机百度搜索型号不同有什么区别。
夏夏拎着菜出来,谢淮资料查到一半,胡乱投币买了一个。
“淮哥。”夏夏疑惑,“在看什么?”
谢淮把小盒子揣进兜里,淡淡别过脸,转移话题:“你怎么买青椒?明知道我不爱吃——”
夏夏不轻不重瞪他,谢淮又把话咽了回去。
*
夏夏好奇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屋子八十平米,不算大,胜在装修温馨,家具整洁干净。
两间卧室只有一间床上铺了床单,另一张是秃秃的硬床板。
见夏夏在看,谢淮索性把门大开,他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说:“一间我们睡,一间给你做书房。”
夏夏:“我说过要和你睡一间了吗?”
“没有。”谢淮扬眉,轻笑,“你就算说不也没用,淮哥不同意,你的反抗就跟放屁一样。”
夏夏:“……”
“我先去做饭。”她别开谢淮要走,没逃出多远被谢淮拦腰抱回来。
“我现在不想吃饭——”
他咬她耳朵:“——想吃你。”
被谢淮压到床上那一刻,夏夏天旋地转。
好在床够结实,也够柔软,除了身上的谢淮有些分量,她倒没觉得疼。
“你不饿我饿啊。”夏夏没反应过来,上衣已经被他剥了。
谢淮邪气地笑,修长手指松开裤扣:“饿?请你吃东西。”
夏夏啊了一声,翻身朝床沿爬,被谢淮拽着脚踝拖了回来。
她脚踝白莹莹、细窄的一只,谢淮一手就可以握过来,他垂眼看,心里柔软。
谢淮捏她腰的软肉:“还跑?”
夏夏柔着嗓音,央求:“你别弄我。”
她以为撒娇能让谢淮怜惜,谢淮确实怜惜了,却不是她想象里那样。
夏夏被他剥掉裙子,只穿着粉红色的三角内裤,他不说话,只是贴在她白皙的腿根蹭,让她感受温度和硬。挺。
谢淮了解夏夏,她擅长以柔制柔,以暴制暴。
他如果拿出淮哥搞你强硬的那一套,不出三秒就会被夏夏踹到地上,可他把狡诈掩藏在眼角,拿出小狗眼巴巴望着你摇尾巴祈求骨头的模样,夏夏就心软了。
“你轻点,我怕疼。”夏夏软软地说。
谢淮从兜里掏出自助机器里买来的避孕套,夏夏脸红红地问:“你知道怎么做?”
谢淮仗着阅片量惊人,毫不谦虚:“知道,不让你疼。”
窗外浴室渐大,寒风携着冰冷的雨珠拍在玻璃上,砰砰作响。
夏夏皮肤光滑如刚剥了壳的蛋白,掐掐能挤出水。
她忐忑闭上眼。
耳边传来谢淮撕塑料纸的声音,久久没有触碰落下来。
夏夏又睁开眼,见谢淮掏出套子,一本正经放在唇边吹气球一样朝里面吹气。
夏夏:“……”
“你真的会吗?”她不信任问道。
“会。”谢淮强撑着狡辩,“看过周星驰的电影吗?这东西用法很多,还能嚼口香糖,我嚼给你看?”
夏夏:“不看。”
谢淮好不容易歪歪扭扭戴上,每个动作里透露着不熟练。
夏夏原本就紧张,现下更是僵硬得手脚冰凉。
“真的会吗!!!”夏夏又确认一遍。
谢淮恼羞成怒,按着夏夏的肩膀低头咬她下巴:“你到底在质疑什么啊?”
他见夏夏身体紧绷,温柔地吻她。
女孩两手搂着他脖颈,皮肤蔓延起漂亮的虾子粉。
谢淮喘息渐粗,呼吸所到之处如燎原的火种,烫得让夏夏忍不住缩起肩膀。
她尽量放松,手指攥着身下的床单。
谢淮趴在她颈窝,轻声喊:“宝贝儿。”
他动作蛮横粗鲁,混合着不可言说的生涩,才进一点点,一股形容不出的痛楚让夏夏疼得理智和情感一起崩溃,身体下意识蜷缩成一团。
她推谢淮:“淮哥,疼——”
谢淮嗓音低哑,沉郁性感:“忍忍。”
“不要了,你出去……”夏夏虚弱地抓他肩膀。
谢淮不为所动,夏夏咬着嘴唇,疼得嘶气,说话一字一顿:“谢淮,我日你祖宗。”
窗外惊雷乍起,雨势大起来,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朝下洒。
屋里发出砰得一声巨响。
同居第一天,进度条才拉到百分之五十,自诩什么都会的淮哥因为技术问题被夏夏一脚踹到了地上,落地脑袋还碰到了地板,撞出一个大包。
“你抽什么风?”
谢淮刚要找她算账,见她眼圈红了,泪珠子一颗一颗剔透地朝外掉,不比窗外的雨小多少。
夏夏脸憋红,哭得哽咽:“都说了疼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午《大梦想家》被网站屏蔽了点不开,我连忙找到基友哭诉:
“呜呜呜呜怎么办,我的文怎么被屏蔽了,我不会写了什么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东西被举报了吧呜呜呜好紧张——”
过了一会屏蔽解除,我又找基友哭诉:“呜呜呜呜我本来都做好屏蔽一整天的打算准备出去玩,它酱紫我不是要老老实实在家写更新吗呜呜呜呜——”
我真是个善变的女人:D
今天淮哥吃了个肉渣。(不让他吃肉的是夏夏!请大家去骂她!不要骂我,自我麻痹.jpg
评论里说淮哥会憋到不行的仙女们!!憋是不会憋到不行,但说不定被夏夏那一脚吓到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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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十二月时雨时晴,天空总是阴沉沉,偶尔出太阳,也是从天际的流云里破开一条缝来,洒一道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光线,走在阳光里,顷刻暴晒走身上的阴郁湿冷,走在乌云处,浑身凉意冻入骨髓。
系里的教授给夏夏在民政局找了一份实习。
谢淮每天都会早起去逛菜市场买菜给夏夏做早饭,或是皮蛋瘦肉粥,或是刚杀的鲜鸡肉混着香菇丁熬一锅香菇鸡肉粥,谢淮活了二十年从来没做过饭,对着菜谱一点一点磨,过程常常要拖一两个小时。
他六点起床,七点多煮好粥烙好鸡蛋饼,回到房间时夏夏还在睡觉。
偶尔出太阳的时候,日光会从落地窗的正面倾透进来,映得女孩脸上莹莹发亮。
谢淮原本想叫她起来吃饭,但大多数时候又忍住跳上床抱着她腻歪。
夏夏早上常常是被谢淮摸醒的,少年人的方刚血气清晨最盛,他不敢真做什么——夏夏怕疼。继上次失败后,两人又试了几次,不是找不到地方就是夏夏眼泪旺旺喊疼。
她哭得眼圈通红,谢淮也不能强来,不过例行的亲亲蹭蹭是免不了的。
谢淮的手总也不安分,夏夏被他捏疼了,嘤咛翻身,紧接着唇被他堵住。
谢淮亲了她一会,夏夏还是迷迷蒙蒙地睡着,时不时给两下回应,人却半点不清醒。
他觉得乏味,裹着被子把女孩抱到客厅的沙发上。
夏夏昏昏沉沉的大脑重新启动,推他肩膀:“再让我睡一会,昨晚改研究设计睡得晚……”
“再睡就迟到了。”
夏夏听见这话瞬间醒了,翻身看钟已经七点半了,她顾不上赖床,慌里慌张爬起来洗漱。
谢淮跟在她身后:“你慢点——”
他刚拖过地,夏夏拖鞋打滑,差点在瓷砖地上摔跟头。
她进浴室刷牙,谢淮黏糊糊跟进来,自身后抱着她的腰。
夏夏满嘴泡沫:“唔——哩不要抱了,窝要迟到了唔——”
“看你一天天。”谢淮不满,“上课上班,回来就写什么狗屁研究设计、期末作业,你留多少时间给我?”
他这样一说,夏夏也不好意思了。
她最近确实很忙,实习和上课把白天的时间排得满满的,晚上还要看专业书、写期末设计,把工作和学习做好才想来陪谢淮,而她做完以后谢淮已经困得不行,玩不了多久就睡了。
比起她忙得脚不沾地,谢淮最近算得上很闲。
许大龙做的是熟人生意,有些交情好的朋友签了合同没付货款只打了张条就把货拿走,甚至还有口头白条,货款他都自己垫着,一来二去手头周转困难。谢淮跟他提了很多次,他充耳不闻,说到最后谢淮也不想管他了,每天守着农家乐过养老的日子。
谢淮期末作业通畅只是随便写写,课也不常上,大多数时间都在看店,无聊得要死给夏夏发消息骚扰,可夏夏根本没时间理他,久而久之,他难免不开心。
“今天周五。”夏夏漱完口,跳到谢淮背上让他背着,两腿晃悠一甩一甩,温柔地哄他,“下班约会去吧。”
谢淮脸色这才好转。
*
清晨堵车,吃完早饭谢淮先开电动车把夏夏送到民政局,又折回去看店。
夏夏是新来的实习生,许多东西要学,忙了一上午食堂收饭了她还没吃东西。
她去街上买盒饭,远远看到对街有家电动车专卖店,她心意一动,跑过去看了看。
下午五点下班,谢淮很早就来了,他混迹在大厅来来往往办结婚办离婚的男女中坐着玩手机,工作人员嫌他占椅子,把他赶出去了,谢淮又去附近的咖啡店喝咖啡,续到第二杯的时候夏夏才跑出来。
谢淮等得脾气都没了:“少爷这辈子还没这么等过人。”
夏夏跑得气喘吁吁:“对不起,带我的姐姐特意加班教我一些东西,她都留下了我也不好意思提前走。”
她一路跑过来热得出了汗,发丝黏黏贴在脸侧。
谢淮故意冷脸,夏夏戳戳他腰眼:“淮哥?”
谢淮面无表情:“世纪广场离这一公里,你背我过去我就不生气。”
夏夏权衡了一下,觉得谢淮生气了还是不太好哄的,乖乖让他趴在背上。
谢淮毫无做男朋友的基本底线,两腿离地真让她背。
夏夏走了十几步就摇摇晃晃气喘吁吁了,她商量:“淮哥,脚能不能放在地上?”
“不能。”
“可是……”夏夏撒娇,“你这么重会压坏我,把我压坏了,晚上就没人让你亲亲蹭蹭了。”
谢淮:“又开始娇气了?”
他说:“老子憋这么久,也不差一天。”
夏夏静了静,又撒娇:“那我喊你一声老公,你可以把脚放下来吗?”
谢淮身高腿长,挂在一米六的夏夏身上像只巨大的毛绒熊玩偶吊着棵摇摇欲坠的小树。
不等夏夏喊累,他也快挂不住了。
他拧眉,故意装出一副困扰的模样:“唔,好吧。”
夏夏嗓音甜甜:“老公,我好累啊,求求你下来好不好?”
谢淮耳朵动了动,被她这样叫,耳梢微微发红。
他从夏夏背上下来,牵着她的手在冬日傍晚的夕阳里慢慢走。
夏夏和他讲今天上班遇到的有趣的事情。一对夫妻在民政局激情离婚,吵得热火朝天,工作人员怎么劝都没用,就要办手续的时候,家里孩子放学回家不见父母打电话抱怨饿了,两个人又灰溜溜回家煮饭,扬言下周再来离婚。
谢淮笑得前俯后仰,跟她说今天店里的收入、明天的预定,说梁奶奶中午做了红烧肉,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梁源太特意开车跑过来吃午饭。
天边最后一抹暮色藏进云层之后。
谢淮牵着她的手,从夕阳将尽走到夜色天光。
日子一如往常平静,看似没有波澜的水面又因为有彼此在身旁泛着漂亮的波光。
这是夏夏梦寐已久的生活,没有多么刻骨铭心、惊心动魄,但这温馨、幸福的感觉,她从前只在梦里才见过。
晚饭吃自助火锅,六十块一个人,夏夏怕吃不回本,拼了命朝肚子里塞毛肚,最后瘫倒在椅子上走不动路,还要捂着胃叫谢淮给她拿一碗红糖凉粉。
最后离开的时候,是谢淮把她扶出去的。
夏夏摸了摸衣服下微微鼓起的肚子:“淮哥,我像不像饿死鬼投胎?”
谢淮忍笑:“还好。”
“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没有。”
“你会因为我吃这么多不喜欢我了吗?”
“不会。”
夏夏蹬鼻子上脸:“那你背我吧。”
她扁嘴,委屈地说:“吃太多了,走不动路。”
谢淮:“……”
夏夏趴在他背上,拿手机看电影票。
世纪广场人来人往,情侣依偎在一起不少见,公众场合男孩背着女孩走的却只有他们两个。
夏夏选了几个电影都不满意,脸颊一阵冰凉,她抬起头,看见天上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南城已经五年没下过雪了,行人驻足仰头。
路灯橘色的暖光熠熠发亮,映得雪片辉明,如镀上一层金边一样。
“下雪了。”夏夏短暂地愣过后,莞尔一笑,“淮哥,下雪了。”
谢淮也跟着笑。
兜里手机震动了许久,他接听,是乔茹打来的。
乔茹声音哽咽,一直在哭,静谧夜晚的气氛某一刻变得剑拔弩张。
夏夏懂事地从他背上下来。
谢淮脸色凝重,乔茹说话含混不清,一句里只能听懂几个字眼。
不知道多久,他神色凝滞,嗓音微哑:“胡书荣跑了?”
夏夏唇张,露出一条惊愕的缝。
她从谢淮嘴里听说过胡书荣,他是漳市黑。道放贷的头头,谢致生当年就是和他借了钱。
夏夏每周两封的举报邮件里,胡书荣是永远不会漏提的名字。
那些邮件发出后从来没有回应,如石沉大海。
夏夏一周不漏地写,以为至少得写上几年,乍闻这个消息也愣住。
乔茹声音激动又难以自抑:“上个月没人来要钱,我以为是他们记错时间,今天才听说……”
女人的温柔和冷静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击得零散错乱,她开口语无伦次,每个字里都带着难言的欣喜:“小淮,他跑了。”
谢淮反应过来,冷静道:“妈,你最近不要一个人在家,去外婆家或者舅舅家住。我打给你的钱也别动,胡书荣那么深的根基不会说走就走,应该只是为了躲避调查暂时去外面避风头,他就算真的要跑,钱也不会不要,我担心他缓过劲来会回来找麻烦。”
“我年前回家。”谢淮说,“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乔茹静默,似乎从一场遥不可及的梦里被谢淮唤醒。
她止住哽咽,嗓音变回温柔,开口时却还能依稀听到破碎的水音,是她刚刚哭过的动静。
“小淮。”她温声说,“如果胡书荣真的走了,带那姑娘回家过年吧。”
谢淮挂上电话,转眼见夏夏眼睛澄澈明亮,看向他时眸光水盈盈,如星星般闪闪碎亮。
夏夏没有说话,只是甜甜地笑,她胃也不胀了,忽然拽着他朝来时的路上跑。
谢淮怕她摔了,拉她:“慢点。”
“他走了吗?”
“不知道,也许还会回来。”
夏夏眼睛眯成一道弯弯的月牙,牙齿整洁而白:“是不是要好起来了?”
谢淮茫然:“我不知道。”
夏夏踮脚,温热的掌心捂住他的眼:“把眼睛闭上。”
谢淮闭上眼,夏夏手掌拿开:“我说睁开,你才准睁开。”
女孩远远跑开,谢淮站在僻静的甬路上,很久一段时间,耳边擦过的只有呜咽的风声和路上汽车引擎的隆隆声。
雪花落在他脸上,粘的湿润清凉。
他轻声叫:“夏夏。”
谢淮睁开眼,夏夏不在身边。
远处路上开过来一辆粉红色的电动车,夏夏隔着一段距离兴奋地朝他挥手。
“谁的车?”
她将车停在他面前,笑嘻嘻的:“白天就看好了,正好今天发工资,买来送你。你那辆电动车骑了两年,该换新的了。”
谢淮:“发了多少工资?”
“两千。”
“车多少钱?”
夏夏没心没肺地笑:“两千五。”
她将车钥匙挂在谢淮的钥匙扣上,眼睛天真地眨眨,让自己看起来可爱又真诚:“这个月没钱吃饭了,要靠淮哥养,你愿意养我吗?”
谢淮没答,看着那车:“你觉得我适合这个颜色?”
“不适合。”夏夏挠挠头,“可粉色便宜。”
谢淮笑了:“反正车都买了,我随时可以甩掉你。要我养你,得拿出点诚意。”
夏夏掰着手指:“我可以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给你做家务,给你提供一些特殊服务。”
谢淮挑眉:“什么服务。”
夏夏扭捏着不说话。
谢淮抱她,她反手搂住他的腰。
她没有再谈及刚刚的话题,也没有谈及有关谢淮妈妈那一通电话带来的冲击。
她安静、乖巧,窝在他怀里,像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猫。
夏夏用头顶在他胸口一阵乱蹭,仰起头来眼眸里繁星灿烂。
“淮哥,一定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走在路上看到扫黑除恶专项活动的宣传标语,尼古拉斯游游灵机一动。
终于写到这个剧情了!我争取在二十章内完结,然后在微博更番外!如果二十章不行,就三十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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