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点寂静，江怡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半天，她声音很低：“嗯…”
闫翊安感觉自己要碎掉了，什么东西用力往他心脏上击打，不留情面。
疼得要喘不过气来。
是婴儿车里妹妹的哼唧声让他找回神并冷静下来。
小江昕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先是哼唧了两声，没有人理她扯起嗓门大哭了起来，江怡忙将她从婴儿床里抱出来，“昕昕，姐姐在，哥哥也在，不哭了好不好？”
“不哭不哭了宝贝。”江怡轻轻拍了下她肉肉的小背。
姐姐在，哥哥也在。
这句话好像是在提醒他……
闫翊安攥紧拳。
小江昕虽然才半岁，但是有点认人，她跟江怡没那么熟，如果旁边没其他更熟的人还好，她不会排斥江怡的抱抱，但是这会闫翊安就在旁边，她哭声倒是止了，但是白白胖胖的两只手朝闫翊安那边用力伸，明显是想挣脱江怡让闫翊安抱她。
江怡没办法，只能把小江昕递给闫翊安。
小江昕一到闫翊安怀里立马就不哭了，咬起自己的手指头玩，又变得呆呆萌萌的，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
“她刚睡醒，一会可能会好点，一会再把她给你抱。”闫翊安看了眼江怡说。
他突然想，如果江怡没转学。
那他们现在就是一家五口……
小江昕不会跟江怡不熟，她肯定喜欢江怡要比喜欢他多…
江怡也不会在明城那边……
那种疯狂的嫉妒和羡慕，被另一种复杂的情绪代替。
唉。
闫翊安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事，能看看她就很好。”江怡道，“小江昕真的很可爱。”
“嗯，她像你。”闫翊安音沉。
这句话落，空气重新静了下来。
之前那个问题并没有轻易跳过去，江怡弯腰从婴儿床里找出一个拨浪鼓的时候，听见闫翊安问：“你喜欢那个混混什么？”
“……”
江怡神情僵了下，回道：“哥哥，现在他不是混混了…他改了很多。”
闫翊安沉默。
江怡有点呆，因为她看见闫翊安眼底有点发红了，从小一起长大，她太了解他，他无比生气无比愤怒的时候，就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是情绪都在脸上。
江怡不希望她回来这一趟，会是让大家都不高兴。
而且闫曦刚刚做完手术。
闫翊安之前帮她瞒了，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忍住不找江上廉说。
江怡走上前一些，对他道：“哥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希望我学坏。”
“也不信任那个男生，”
“可是我快成年了，能对自己负责，也分得清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而且，我其实并没有跟他怎么样，只是比朋友亲密一些的关系……现在这个阶段，我非常清楚对我最重要的是学习。”
“哥哥，你放心……”
“我不仅担心，茵茵，我更多的是嫉妒。”这句才真正让闫翊安红了眼，眼底都是血丝。
江怡愣愣的。
她最接受不了的也是他这样，掐了下指尖，说道：“你别这样…小江昕就在我们面前。”
闫翊安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宝宝，神经一抽一抽地疼，冷笑了一声，“是，我们只能是兄妹。”
“我明白…”
江怡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手里捏着拨浪鼓，也没了心思去逗小江昕。
空气持续地沉寂，闫翊安抱着小江昕到休息椅那坐下，腾出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两包黄油华夫饼。
今天下午闫曦要做手术，来医院之前他们都没怎么吃得进去中饭，江怡吃得最少，肯定饿了。
闫翊安把那两包华夫饼递给她。
两包华夫饼，好像一下子缓解了那种低气压。
江怡抿了下唇，接过：“谢谢哥哥…”
小江昕咿咿呀呀了一声，见到华夫饼还以为是啥好玩的，胖手伸过来抓，江怡便分给她一包。
“他是不是比你高一级？”刚撕开华夫饼的包装，听见闫翊安问。
江怡动作顿了下，抬起头。
现在闫翊安语气平和了许多，像只是出于好奇询问，江怡回答他道：“嗯。”
“那不是已经高考了？他考得怎么样？”闫翊安继续问。
“他…考得还可以。”江怡说。
“考得还可以是多少？”
“快五百分…”
“快五百分？”闫翊安淡淡笑了声，“那他不是一本都上不了？”
江怡这会确实饿了，她低头咬了口华夫饼，说道：“其实他原来成绩更差，考成这样…很好了。”
闫翊安转过头来看她：“你喜欢他什么？”
这个问题让江怡有点哑住，同样的问题，苏欣梅也问过她。
正准备说说答案，闫翊安道：“是不是因为他家里很有钱，他很帅？”
“……”
“我……”
“你不应该被这些表象所迷惑，茵茵。”闫翊安蹙了下眉，就算江怡不承认，他自己也觉得江怡不会是这样的人。
可是大部分的女生都是如此，对这样的男生，她们没有抵抗力。
他也能理解她。
“哥哥，我没有。”江怡说，气氛变得很尴尬起来，她手里的华夫饼有点吃不下去了。
闫翊安继续说道：“茵茵，他既然毕业了，我也不会阻挠你了。”
“只希望你记得你之前跟我说的话。”
“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耽误自己。”
他终归都是在担心她，为了她好才说这些，江怡没去反驳他，声音低：“嗯…我知道。”
“还有，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一年才毕业，那个男生，应该说那个性格的他，会耐心等你一年吗？”闫翊安扯了下唇，“他去到大学，会结识很多新的女生，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
江怡明白他的意思，只略走了下神，没说“他一定会等”，唇动了动道：“等不等，是他的自由，”
“我不强求。”
“都是不确定的，哥哥，我们只努力当下就好。”
闫翊安定定看了会儿她，应：“行……”
“哥哥只希望你不要受伤。”
“他若伤你，我不会放过他。”
轮到江怡定神，她握紧手里的华夫饼。
*
闫曦术后需要一些时间调理，得注意休息，带孩子又很累，江怡在锦城的家继续住了下来，每天基本上都跟小江昕待在一起熟络感情，其他的时间刷题看书。
她跟闫翊安都努力在江上廉和闫曦面前表现得很平常，似乎回到了从前，闫翊安也去找闫曦谈过了，说会记住他的身份，不会再越界，也尽量不去有越界的想法，那种尴尬感在一家人之间就少了很多，最主要的是，多了小江昕这个鲜活的生命，她每天的哭哭闹闹和无忧无虑的笑调和了很多，大家似乎都真的忘记了很多。
周五这天天气好，江上廉提议去露营。
想让闫曦和小江昕都晒晒太阳。
八月份还是那么热，但是早上比较凉快，一家五口起了一个大早出发。
闫曦和江上廉都提前备了吃的，闫翊安在路上也买了一些，带了一大堆东西去到香盈湖。
这里种满了洋桔梗，夏天开得茂盛，花香四溢，风景十分漂亮。
跟小江昕相处了几天下来，她已经跟江怡熟悉很多了，因为这几天她喝的奶粉都是江怡给她兑的，还换过两三次尿布，小江昕还有点黏她了，特别喜欢抱着一个奶瓶待在她怀里喝，来到香盈湖这边，江上廉和闫翊安负责铺地毯，摆吃的，她就负责带娃，而闫曦拿着手机这里拍拍那里拍拍。
嗡地一声。
江怡听见手机响了，她摸出来。
程炼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张小区的环境图。
很眼熟……
就是她家的小区。
【？】江怡发去一个问号。
【我在你家楼下老婆。】
“……”
【你怎么来了啊？】江怡问。
有点惊讶。
【你不是玩到明天就回明城了？来接你。】
“……”
【不用接呀，不一定，我也可能后天回去…】江怡看怀里的小宝宝一眼，打字。
小江昕太可爱了，她有点舍不得走。
【行，那我陪你到后天。】
“……”
突然想到程炼要填志愿了，她说过要陪他填，明天是开始填志愿的第一天。
江怡便道：【还是明天回去吧，你得填志愿了。】
【没事儿啊，后天几天都可以填，又不是必须明天填完。】
这个倒是，也可以多一点时间考虑。
江怡重新看了下那张照片，说道：【不过我现在在外面诶，我们一家在露营，不在家里。】
【露营地点发我。】
【你想干嘛…我爸爸和还有闫阿姨他们都在…】
【可以装偶遇啊，我一个毕业生，本来就会到处玩儿。】这个时候
程炼刚下飞机，直接打车来的江怡家小区，他坐在了行李箱上，懒懒洋洋，特意理过头发，把头发修短了许多，原本他早几天就想来锦城找江怡的，但是现在他比以前能克制多了，想到江怡更想多陪陪她那个可爱的小妹妹，才没来打扰她。
【算了吧…你找一个酒店先住下，我晚上去找你可以吗？】江怡考虑了下，回道。
要程炼真过来这边，与她的家人遇上，也不知道聊什么，更何况闫翊安不喜欢程炼，到时候大家都会很尴尬。
【好。】程炼听了她的，应了下来。
刚跟程炼回完信息，江怡感觉到一个肉肉的脸蛋贴到她手背上，是小江昕玩具掉了，她正埋头去捡，那个玩具掉到了她腿根处，江怡忙帮她捡起来。
拿回玩具的小江昕立马笑了起来，眼睛特别亮。
江怡忍不住捏了把她的小脸蛋。
好嫩啊。
第82章 TEN
等下午回到家里，江怡找了一个理由出门。
这个理由是出去跟原来学校的老同学聚一聚。
老同学约去KTV里唱歌。
江上廉和闫曦都没多怀疑什么，只让她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江怡就背着包出门了，刚走到楼下接到程炼的电话。
程炼再次来到了她家小区，不过只等在小区门口那，没到她家住的楼下来，知道她不想让她家里人发现。
看见人的时候，程炼抬手捏到江怡脸上。
江怡往后缩了下脖子。
他们现在的关系很近，可是也好久没见面了。
暑假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宅在家里学习，程炼并没有去打扰过她，即便他现在闲了下来。
也不算很闲。
虽然他高考完了，江怡听说他还给自己报了一个英语补习班。
“书包怎么这么鼓，带了什么东西？”程炼注意到她没背小的斜挎包，背的书包出来，伸手提了下，还挺沉。
江怡说道：“电脑。”
她出门的时候江上廉也问起来了，不过她说背的书，要带给老同学的。
其实是电脑。
“背这玩意儿做什么？”程炼问，说话的时候他将江怡的书包从她背上扯了下来，“给我。”
“我背。”
江怡想拒绝，看书包都被他摘下来了，就没说什么了，任他甩到了肩上。
“可以查各院校的录取分数线呀，你想好了吗？要上燕城那所大学？”江怡说。
“你还挺上心。”程炼笑起来，把她扯了过去。
“喂……”江怡正想说你要干嘛，吻已经印到了她唇上，一连两下，程炼的呼吸才抽开，他垂眼看了看她，又往她脸颊亲了口。
江怡耳根发热。
最后两人并没有去程炼订下的酒店，那地方程炼没办法带江怡去，他还不到对自己自控力完全有自信的地步，两人就去了星巴克。
周五的星巴克人不算多，环境安静。
两人各自点了一杯喝的，江怡打开电脑，调出一份之前弄好的文档。
她查过燕城许多所二本院校，选了三所比较适合程炼的，可是刚把文档打开，程炼说他已经想好读那所了。
“啊？燕城联合大学…”江怡点了下文档，她了解过这所学校，里面经管类的专业比较好，其他专业很一般。
而且程炼这个成绩，可以上更好一点的二本。
“就这所，挺好的。”程炼道，“我不挑。”
“……”
“上大学就是得挑呀，你认真一点程炼。”江怡说。
“我认真的啊，这个燕联也在海淀区，离燕大开车就二十分钟，我为毛要去上别的学校？”程炼说得很理所当然。
“……”
江怡在网上查了下，燕城联合大学的确离燕大很近。
“你确定吗？”江怡问他。
程炼嗯了声，“确定啊。”
“正好燕联的经济专业还不错，我倒时候就报金融。”程炼说。
“可是你数学不好啊，学金融会比较吃力…”
程炼平时数学很难考及格，高考倒是及格了，但是他的逻辑思维似乎不太行，经济虽然属于文科专业，但是对数学的基础要求比较大，程炼各科里，考的最好的是英语，要是选英语专业会轻松很多。
“不学金融我还能学什么，你程叔叔肯定也希望我学这个，”程炼捏了把江怡的脸，“等他老了，华澄交给别人吗，还不是需要我来接手。”
而且，他以后必须得很有钱，也能守住程向瑞铮的那些钱，才能把江怡养得好好的，让她衣食无忧。
以前再任意胡为，他心里并不是不清楚他优渥的衣食来自于什么。
“……”
“哦…”这个倒确实…
江怡就没说什么了，移动着鼠标看了看，对比了下，去燕城联合大学也可以……
“不然我们再看看吧，这个不要这么快下决定。”江怡撑住下巴，“而且，未来是不定的，万一最后我没去成燕大呢。”
“你去得了。”程炼道，他会怀疑自己，但是不会怀疑江怡。
“怎么，还对自己没自信啊，江大学霸。”他手落到江怡脑袋上。
“不是啊，万一呢……万一我发挥失常…”当然她并不希望会发生这个万一。
足够的努力。
就不怕。
“没有万一。”程炼道，揉揉她脑袋，“我相信你老婆。”
这句现在竟然变成了他对她说……
“嗯…”她轻声应。
嗡嗡，江怡搁在桌上的手机振起来。
两人都投去视线，来电显示：哥哥。
江怡一下子紧张起来，把手机拿过来，对程炼说：“你别出声，我接下电话。”
程炼扫视她红彤彤的脸，浅嗯了声。
江怡才接起电话，“喂哥哥。”
“叔说你出去了，你哪个同学约你去唱KTV？”闫翊安问。
江怡在锦城一中处得好的朋友他都认识，就一个女生，本身在那只读了一年的学，也不可能交到太多的朋友。
那个女生也文文静静的，不像会晚上约江怡出去唱K。
“是丘菱慧…还有蔡莎。”江怡说。
这两个都是江怡的初中同学，关系更熟悉一点，而且蔡莎的性格类似程蕊淇，比较大大咧咧那种，很开朗，跟江怡做过两年的同桌，就说的这两个人的名字。
闫翊安才放心下来，道：“告诉我地址，你们要唱到多久？到时候我去接你。”
一绺头发被程炼捏了起来，在他食指绕了一圈，江怡心跳有点快，看了他一眼，对电话里的人回：“一会就回去了哥哥，再唱半个小时，你不用来接我。”
“那也要接，天黑了都不安全。”闫翊安坚持。
以前他对江怡也是这样，不放心她出去玩太晚，或者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
总要陪着。
“真的不用…你放心吧。”如果是以前江怡可能会同意，可是现在她知道闫翊安对她的心思，就没办法跟原来一样接受他对她的好。
总会想多。
“我先挂了哥哥，我朋友喊我了。”说完这句，江怡挂断了电话。
心头有点负罪感。
欺骗人的负罪感。
察觉到她神情不太对，程炼凑近捏她嫩嫩的脸，“怎么了？怎么接个电话脸色变了？怕你哥哥发现？”
“嗯…”江怡应，抬手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对程炼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一会我就得回家了。”
“你家管你还挺严。”程炼道。
也是，这没办法，要不是管得严护得紧，江怡不会是这么乖和单纯的性格。
他要是有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宝贝妹妹肯定也看得很严。
“走吧。”程炼一道起身了，江怡装完电脑，他把她书包拎到手里。
跟来时一样，包由他帮她背。
出了星巴克，江怡的手被程炼抓过去牵上，还没有跟他在大街
上牵过手，江怡有点害羞，也有点忐忑，抽开了，可是又被程炼拽了回去，这次握得牢牢的，她甩不开了，只能任他牵着。
渐渐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天彻底黑尽了，遥遥悬月，洒下的月光呈淡淡的冷白，有点清冷。
地上的两道影子一高一矮，影子挨得有点近。
“你叫江怡，你妹妹叫江昕，那你哥哥叫什么？”程炼好奇对江怡问。
对她这个人好奇，自然对给她身边的一切也好奇。
江怡回道：“闫翊安。”
“严毅安？这什么名儿啊，你哥哥怎么不跟你一个姓？”
“因为他不是我亲哥哥，他是闫阿姨的儿子，我们……”
江怡话没说完，程炼停了下来，“他不是你亲哥？”
“对啊……”江怡说，抬头看他，发现他脸色一下子变了，似乎冷了一度，还有点黑。
“艹。”程炼蹙起眉，想起那天大雨里被闫翊安狠狠揍的那一顿。
不是亲哥给他摆什么谱？
“…怎么了？”江怡问。
看她似乎有点被自己的反应吓到，程炼压下了情绪，道：“没什么。”
抬手摸到她脑袋上，“你这个哥哥，”
“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你几点回去他也要管？”
“…因为他是我哥啊…”江怡说道：“虽然他不是我亲哥，但是…跟亲哥哥没有区别，我们七岁就在一起生活了。”
她眼底清澈无比，没有别的杂质，程炼有点欲言又止，心道，算了。
被打一顿也没少块肉。
“最好是这样。”程炼紧紧盯着她。
“只是兄妹而已。”
他瞳仁很深黑，这么盯着人挺让人不自在的，江怡轻轻点了下头，“嗯…”
没有把闫翊安对她动心思的事情告诉他。
何必徒增烦恼。
他知道应该会生气的。
“既然不是亲哥，你以后离你这位哥哥远点儿。”程炼低下头来。
“……”江怡看着他，总觉得程炼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可是他明明都没跟闫翊安接触过…就那次在程家门口见过一次。
那次……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程炼也没跟她细说过。
“嗯…”江怡答应了。
这有点出乎程炼预料，因为答应得有点爽快，毕竟是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哥哥，即便没血缘关系。
程炼瞧了瞧她，将人拉到了怀里。
“抱会儿？”他弯下腰，有点硬的下颚贴到了她耳侧。
“抱会儿就送你回去了。”
江怡在他怀里轻轻点了下头。
第83章 TEN
盛阳中学八月份就开学了，程炼要上的那所燕城联合大学也是八月中旬开学，因为大一需要军训。
八月份夏天的炎热还没褪去，两人各自迈进新的旅程，江怡踏进紧张的高三，而程炼从高中生变成大学生。
高三生活比较枯燥，每天就是上课，刷题，写卷子，运动会和艺术节这些活动都参与不了了，只能作为看客，高三对于青春的意义，大概是新一次对自身毅力的考验，有人说过，你只要能认认真真地把高三的苦吃了，以后人生遇到什么苦都不怕了，因为有了吃苦的精神。
重点班的孩子是最能吃苦的，学习氛围最浓，比如课间时间比别的班都安静，早晨才五点半，已经有好几个住宿生到教室里学习。
食堂里排队等餐的时候拿着书在看的学生，也几乎都是重点班的。
江怡夹在其中，每天也扎在学习里的海洋里游不出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到了新一年盛夏。
去年是看程炼高考，作为旁观者体会那种紧张和争分夺秒，今年轮到了江怡自己参与其中。
高考真的来临了，没预想中那么慌张和紧迫，更多的是期待，像磨刀了三年的士兵很想上战场亲身体验一样。
“茵茵啊，你不要太紧张，就当作一场普通的考试，拿出你的正常实力就行。”学校门口，程向瑞对江怡说。
来给江怡送考的人不少，苏欣梅，凯文，还有程向瑞也来了。
自然还有站在不远处的某个人。
“嗯，我会的程叔叔。”江怡乖乖地应。
不同于去年程炼高考，这一年的六月七号天气并不好，早晨六点就开始下雨，一直下到八点都没有停歇，考生们都是在朦胧的雨中赶来考场。
没跟程向瑞他们说太多的话，江怡得进考场了，告过别，握着伞转身，刚走了两步，她余光看见有人追上来，有意识放慢脚步，程炼撑着蓝色格子伞来到了她旁边。
他没去管身后那些大人怎么想，先捏了把她的脸，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江怡把那样东西接到手心，看清楚了是一张“金榜题名”符，扬起了唇。
到今年她高考，他也去宝华寺帮她求符了。
“加油老婆。”他的声音夹在雨里传进江怡耳朵。
这一年的高考有点特殊，连着下了三天的雨，考生们都是听着窗外的雨声答完试卷。
刚刚考完江怡就来例假了，疼得死去活来，因为表面再表现得从容轻松，潜意识还是紧张的，到了生理期反应就比较大，而且例假属于提前了，按照时间算，她得应该11号左右才来例假，因此没有吃推延例假的药，也庆幸就算例假提前了，也是考完试才来，而不是还在考试的时候提前到来。
努力学了三年，成果在三天验收。
考完江怡一点没去对答案，想把学习的事情都抛之脑后，只静心等待结果。
不过程炼说周末回明城来带她出去玩，她也没同意，只想宅在家里补觉，还有……玩游戏。
高考完，程蕊淇拉着她一起玩了一个特别卡哇伊的游戏《蛋仔派对》，她没想到一玩就有点玩上瘾了。
乖乖女江怡到了高考毕业，好像才知道放纵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这几天，她每天醒来都是打游戏，之后吃饭午睡，再打游戏，吃饭洗澡，再打游戏，最后睡觉。
并且，大部分时间都有程炼陪着。
在游戏里程炼是她的蛋搭子，天天下课了都陪她玩儿，乐园跑图，一起冲分，这个游戏最高段位是无敌凤凰，程炼为了能快点带江怡上这个段位，还特地在网上看攻略视频。
两人都往这个游戏里冲了皮肤，跑图的时候穿情侣皮肤。
这天程炼在一个KTV包厢里参加学生会的聚会，他大学里挺积极的，不仅加了学生会，还报了两个社团，把课余时间安排得很满，再过一周学校要进入期末的考试周，学生会几个干部就组织了一下，想让大家这学期快结束前聚一聚，聚完之后就要投入考试周紧张的复习了。
程炼只唱了两首歌，安静坐在包厢的角落那，捧着手机玩起游戏。
他进的学生会外联部，跟部长的关系处得挺好，见他跑去玩游戏了，部长方霖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跑到这来自己玩儿？跟我们玩狼人杀去啊。”
方霖辉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不撇不知道，一瞥嘴角都抽了一下。
不是，程炼一个大老爷们，不玩王者吃鸡英雄联盟，怎么玩这种小孩玩的游戏。
这个游戏最近挺火，他家里两个上小学的表妹都在玩。
“你们玩儿吧，我得陪我女朋友。”程炼抬了下头回，游戏里正进决赛图了，有点激烈，看见里面那颗红色小草莓上官子怡被一个蛋抽打了一棒要飞出去，这颗蛋是江怡，他忙按了下技能键，用抓钩把它抓回来。
“……”
看他游戏打得有点“水深火热”，并且提到了自己女朋友，方霖辉就没喊他去玩狼人杀了，只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回道：“行，你陪你女朋友吧。”转身走了。
这他就知道他喊不动了。
谁不知道程炼有个刚刚高考完的女朋友呢，他进校不久，基本上就传遍了。
到了大学的程炼，虽然不混不野不那么嚣张了，但是凭借他那张优越的皮囊，在大学里依然是个惹眼的存在，入学不久就有人在学校表白墙挂他，求姓名求联系方式，不知道多少女生为之疯狂，但是不久后程炼就宣称自己非单身，并且女朋友还在上高中没毕业，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只是他为了挡桃花的一个借口罢了，长得帅不
一定想谈恋爱，是后面他同寝室的室友把他跟女友打视频的事情往外说，以及程炼手机壁纸和屏保，还有电脑桌面都是一个可爱小女生的照片，大家才相信。
自然也知道了，程炼不仅不是单身，还跟他这个女朋友很恩爱，不然也不会手机壁纸屏保电脑桌面都是女朋友的照片。
就前阵子，程炼还请了三天的假，跑回他老家明城陪女朋友高考。
“程炼不来？喊他一起来玩啊。”方霖辉走回长桌这边，一个男生说。
这张桌子边坐了一堆人，男男女女加起来十几个，其中好几个女生都挺期待程炼能一起来玩的，这种大帅哥虽然名草有主了，但是那张脸养眼啊，没人不想跟帅哥一起玩。
“人家陪女朋友玩游戏呢，忙。”方霖辉说，“艹啊，我发现程炼这学弟哪哪都好，就是是个恋爱脑。”
比如有次，他那个小女朋友生病了，好像是闹肚子了，他也是请假跑回了明城一趟，课都不上了。
因为程炼在大学的形象跟高中很不一样，高中那会儿他就是个混混头子，干啥都不正经，但是在大学里，很三好学生，从不旷课，也几乎不迟到，还老爱往图书馆跑，周末也不去网吧，要么同样待图书馆，要么打球健身房。
“可惜了他那张帅脸！我要长他那样，能在大学里单着吗？他还真有耐心等啊。”有个男生说。
他话刚说完，被一个女生锤了下，“你以为人家是你哦，这叫专情懂不懂？！”
大家在那里说说笑笑，只有一个女生比较安静，她也是外联部的。
孙书纭刚上完厕所出来，恰好听见了大家的议论，回头往程炼那边看了看。
男生低头捧着手机，打游戏打得很认真。
厕所离程炼坐的位置很近，她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有看见他在玩《蛋仔派对》这个游戏。
是陪女朋友在玩……
他女朋友真的很幸福。
……
【我想去玩一局捣蛋鬼。】
这局巅峰打完，江怡发来信息。
游戏岛屿里，黄色的橙留香被红色小草莓蛋举起来，这里走走，那里走走。
【可以，不过我开不了麦。】程炼说。
【为什么呀？今天周末你不在宿舍吗？】江怡问。
程炼犹豫了下，没说实话，他怕他说了，江怡肯定怕打扰他，让他好好聚会，程炼回：【没，在的，我室友在，怕吵到他。】
【哦哦，那你打字就好啦。】
【嗯。】程炼回。
江怡就带着程炼去踩玩捣蛋鬼的房间。
捣蛋鬼这个游戏跟狼人杀差不多，就是玩家在这个模式里会领到不同的身份，8个好蛋，2个中立，2个坏蛋。
坏蛋可以杀人，中立为自己而战，而好蛋根据各个蛋的表现和尸体死的位置判断出坏蛋是谁，把两个坏蛋都找出来游戏胜利，坏蛋把所有好蛋杀完自然也游戏胜利。
江怡和程炼虽然组队玩，但是没玩场外，通常在游戏里碰上面都不会自报出自己的身份。
这一局程炼是个执法蛋，这个蛋有杀蛋技能，在地图里走了一会儿，刚寻找到小草莓的身影，结果看见她被一个能吃蛋的麻袋蛋吞了，他直接一刀过去把那个麻袋蛋砍了。
小草莓被放出来，从半空掉落。
麻袋蛋刚刀完，坏蛋黑灯了，周围黑漆漆一片，小草莓推了推橙留香。
两人圆滚滚的蛋身挨在一起，一同躲到房间的角落里，怕被坏蛋刀。
包厢里声音有点吵，程炼调大了喇叭，才听见江怡脆甜的声音从听筒里发出来。
“我其实是那个坏蛋。”
“嘿嘿，给你五秒钟发表一下遗言吧。”
“……”
第84章 TEN
说完江怡意识到程炼不能说话，蛋身推了推他，“算啦，没有遗言也没关系。”
小草莓绕着橙留香转了一圈，准备动刀，听见程炼开了话筒，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来吧，老婆。”
他这么一说，她有点舍不得下手了，可是这个游戏最讨厌场外玩家，她要是对程炼手下留情了，就是对其他玩家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队友——另一个坏蛋的不尊重，就还是点了技能键，把乖乖呆在角落等着受死的程留香击倒了。
死了之后的橙留香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小草莓没多守他的尸体，有点绝情地转身走了，好奇对着空气问了问：“你刚才说话，背景有点吵。”
好像是有人在唱歌，可是程炼不是在宿舍里吗。
蛋死后就不能对话了，没人回答她，灯这个时候被好蛋打开了，有蛋发现了橙留香的尸体拉了铃，江怡顾着去发言和伪装了，没去多想程炼那边很吵的事情，后面也没多问他，一局又一局的游戏继续玩下来。
高考后的半个月，江怡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游戏上，渐渐到了6月25日这天，高考成绩公布。
有点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江怡高中总分723，摘下了明城市状元。
她理科非常强，数学和物理还有化学都考了满分。
【啊啊啊啊茵宝，你太牛了，我就说！你只要稳住，状元就是你的！！！！！！】程蕊淇第一个发来贺电。
早上六点出的成绩，昨晚她追一个番追得挺兴奋，作死冲了杯咖啡喝，结果导致一整夜没怎么睡着，等到六点干脆爬起来查成绩，查了成绩又看见班群里很热闹，曾伟达最先在班群里通知了江怡摘下状元的事情，这会班群可热闹了。
江怡刚刚睡醒，她醒来的时候快七点半了，查了成绩，觉得分数在她的料想中，虽然没特意去精确估过分，不过723不是她考过最高的分数，没想到高考是全市最高分。
【你呢淇淇？】她对程蕊淇问。
【我还行吧，可恶，没上650，644…不过今年试卷难啊，我这个分不知道能不能去明大。】程蕊淇说。
在跟程蕊淇聊着的时候，蒋茉莉的信息也闪了进来，跟她说恭喜。
江怡同样询问了对方的成绩，蒋茉莉考得也很好，考了716，全市第7名。
【我可以拿奖学金了茵茵！！今年的奖励政策很丰厚，全市前十名每个人可以得两万块钱！！呜呜呜呜我的学费不用愁了。】蒋茉莉在微信里说。
高考后，别的同学都在玩都在放松，蒋茉莉在忙着打暑假工，因为想攒大学的学费。
江怡跟着她一起感到欣慰，回道：【嗯！我们的努力都没有白费茉莉。】
除了江怡和蒋茉莉，一班的其他同学都考得很不错，市区前十名里盛阳中学一班占了4位，另外两位是孙雁冰和钟慕行，其实江怡跟他们不过几分之差，孙雁冰考了721，排在市里第三，第二名花落在明城七中，对方只比江怡低1分，722，而钟慕行市里第5名，总分719。
整个早晨，一班大部分学生都沉浸在查分的喜悦里。
这个点不知道程炼起了没起，今天周四，程炼好像没早课，不过他没早课的时候也会起来晨跑，江怡就将成绩和市教育局发来的状元道贺短信截了图准备发过去，只差一秒就发过去了，手机先振起来。
程炼打了电话过来。
一只脚丫子压在被子下面，天气太热了，空调凌晨定时关了，她起来之后还没打开，将那只脚也拿了出来，江怡将电话接听，“喂。”
“小状元。”程炼在那边轻轻笑了声，声音低沉：
“恭喜啊老婆。”
“谢谢。”江怡弯起唇，将枕头拿过来抱在怀里，两只脚丫子晃了晃，靠在一起，“你怎么就知道了啊？我还准备把成绩发给你。”
“你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我都知道啊，自己上网查的。”程炼说。
“……”
高考那会，程炼好像让她把准考证的照片拍给过他，他说想看她在准考证上的照片，不过身份证号……
“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证号啊？”江怡问。
“我给你买过机票啊宝宝，闲着无聊，我就背了下来。”程炼说。
“……”
程炼确实帮她买过机票，就是去年暑假的时候，闫曦做手术她回到锦城去看望，那时候程炼刚刚高考完，也放暑假，就去锦城找她了，他们一起从锦城回到的明城，回程的机票是他买的…
“哦…”不过闲着无聊把她的身份证号背下来，她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有点变态……不过江怡没对此抒发什么感想，脚趾头蜷了蜷，对那边道：“你已经起床了吗？好早。”
“是啊，我这会儿都在食堂吃饭了，好不好奇我吃什么？我拍你看看。”电话通着，程炼给江怡拍了张照发过来。
高考好像是一个分水岭，高考之前他们联系很少，程炼似乎有意克制不来打扰她，而江怡忙着学习，他不联系她，她也不会主动联系他，但是高考一过，他们联系就很频繁了起来，程炼要七月份才毕业，他每天就都会给她打电话，之前很偶尔很偶尔，实在很想她了才会给她打视频，很多时候就是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干嘛，但是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要打视频过来，似乎又回到当初那种状态，死缠烂打，厚脸皮，以及天天会告诉她他在干什么，比如跟她分享一日三餐。
这半个月的联系，特别地高频。
“看见了，你们学校的这个豆浆看起来很好喝。”江怡说。
程炼笑了一声，知道江怡只是嘴甜，这豆浆看着和普通豆浆能有什么区别，变相在夸他的学校。
“是挺好喝，”程炼嗓音沉哑，“等你来了燕城，我带你来尝尝。”
他又补了一句：“我也想尝尝燕大的豆浆。”
江怡揪了下被子，弯唇说好。
*
有个词叫双喜临门，这是对于江上廉和闫曦而言，因为那边闫翊安考得也很理想，他总分731，比江怡要高，两人考的全国统考卷，闫翊安摘下了锦城省状元。
一个家里出了两个状元，江上廉和闫曦直接出了名，公布分数的第二天就有人到家里来采访。
不过江上廉和闫曦都是很低调的人，没有借此机会大炒特炒，只接受了两家媒体的采访，之后就都谢绝了，还有人邀请他们上一个跟教育有关的电视节目，他们也拒绝了。
这边虽然江怡不是程向瑞带大的，只是短暂在程家借住过，但是程向瑞高兴坏了，不久之后就特意给江怡举办了一场庆祝会，很隆重的庆祝会，把他公司的几个大股东和好几个公司骨干都邀请来，不过这次有人当面嘲程向瑞就是把江怡当成了亲生女儿宠，他回应不似原来了，只含蓄地笑了笑，眼底藏了些别的情绪，江怡觉得有点受宠若惊，觉得让程向瑞破费了，庆祝会当晚，给大家接连弹奏了五首曲子。
这场庆祝会，苏欣梅自然也到场，最有面子的是她这个做母亲的。
男朋友凯文有事回法国去了，她一个人陪江怡来的。
酒过三巡，有点喝高的程向瑞将她拉到宴会厅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欣梅，我跟你说，茵茵这孩子啊，她太优秀了，市状元啊，这么好一孩子，我觉得不能让我家那小子便宜了，你别顾及我，也不用顾及我，要觉得他们不合适，你就跟我明说，我们想办法把他俩拆散了！”程向瑞说得有点激动，还有点手舞足蹈。
明显是有点酒精上头了。
他原以为程炼进了大学，说不定心会变，毕竟他以前就是那么一个性格，从初中就不老实，换女朋友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大学里比高中诱惑要多，本身这个阶段也少了高中的很多束缚，他以为他没那个耐心等江怡一年。
即便他因为江怡改变了很多。
可是等江怡高考了，这小子特意请假大老远跑来送考，那眼睛里仍然全都是江怡。
他就觉得有点没辙了。
“你喝多了吧。”苏欣梅看着他有点想笑，她这个外人，大概都没像他这个亲生父亲这么嫌弃程炼。
“小炼不是改了很多吗，人都去了燕城，拆散？你说得太轻巧了，随他们去吧。”瞥见程向瑞领带有点歪了，苏欣梅下意识抬手帮他扯正，“只是老程，以后不管这两孩子能不能成，我们都是一辈子的好友。”
“可不要因为这两孩子闹僵了，我们朋友就做不成了。”
感情千变万化，以后会发生什么，他们都料不到。
两个孩子都年纪太小。
以后他们如果分开了，两家人再碰面肯定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尴尬。
苏欣梅今天是盛装出席，应该说她任何时候都很精致，对自己的外表有极为苛刻的要求，今晚的宴会上，自出场比江怡更吸引住宾客的眼球，成熟妩媚又明艳得过分。
身上一袭V领高定玫瑰金色长裙，全身泛着波光粼粼，裙摆如月光漾起的涟漪。
夺目得太让人挪不开眼睛。
脑袋有点发晕，程向瑞几乎是情不自禁扣住苏欣梅手腕，“欣梅，我……”
“嗯？怎么了老程？”苏欣梅看着他。
潜意识的克制力让程向瑞眼底浸出几根血丝，可是酒精作用下，他还是失控了。
声音沉到了底，将苏欣梅的手腕抓得很紧，“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第85章 TEN
夜里十点，华灯笼罩明城，整座城市五彩斑斓，高楼大厦林立，灯火辉煌。
庆祝会晚宴已经结束。
江怡同苏欣梅一起回家。
外面飘起细细的小雨，司机在前头安静开车，母女俩坐在后座。
江怡有点犯困，拉了下有点厚重的裙摆，头靠到座椅靠背上准备眯一会儿，但是偏过脑袋的时候，瞥见苏欣梅神色不太对，她好看的一双眉毛微微蹙着，纤细的手指还落在右边太阳穴那轻轻在揉按着。
江怡往苏欣梅的座椅靠过去一些，凑近她问：“妈妈，你身体不舒服吗？”
苏欣梅抽回一点神来，看了看她，回道：“没……”
“只是有点困了。”
江怡睫毛轻眨了下，“困了妈妈就眯一会儿吧，我也有点困，到家起码还有二十分钟。”
苏欣梅觉得她乖巧极了，牵唇温柔“嗯”了声。
江怡重新靠到座椅靠背上，主动握住苏欣梅一边手掌，“妈妈，我们一起眯吧。”
她眼角弯弯的，笑起来真的跟朵花似的。
她很少这么对她撒娇，一年共同生活下来，她们的感情浓了一些，之前她们每次见面，其实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点拘谨。
就算血浓于水，但是没有朝夕相处，感情会慢慢淡掉，这些年她东奔西走，更在乎事业和工作，她跟她那位养母闫曦感情要更深些。
这些年她也很感谢闫曦。
那个女人是自骨子里的温柔，江怡考了状元，她和江上廉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她只不过沾了光罢了。
“好，睡吧宝贝，你先闭眼，妈妈酝酿一下。”苏欣梅道。
因为发现江怡在看着她，就让她先闭眼。
江怡点点头，闭上了眼睛，车
速平稳向前，她确实是困了，车的座椅又很舒服，最近苏欣梅让人新换的坐垫，特别软，渐渐直接睡着。
她脸越来越偏，要栽下来，见状苏欣梅抬手把她脑袋轻抱了过来，让她靠到了她肩头，垂眸看着她的睡容。
江怡完全遗传了她最优良的地方，比如眼睫毛跟她的一样又长又密，跟种了假睫毛一样，厚厚卷卷的一层，睁开眼睛的时候很像真人芭比。
当时她刚刚把孩子生产出来的时候，身边很多亲戚也说她是生了个小芭比出来。
别的小孩刚出生的时候都是皱巴巴的，但是江怡跟个雪团子一样，特别白，白到发光。
这么可爱的孩子，当年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狠心撇下的。
思绪突然又跳了回去，想到程向瑞。
今晚他真是喝大了，拉着她说那种话，当时还……
“老程，你在说什么？”
“我喜欢你欣梅。”他把她扯到了怀里，“喜欢你好多年。”
“你真的喝醉了老程，松开我，你，你先松开我。”
一阵慌乱，她重重踩了他一脚他好像才清醒，之后扶住墙似乎要晕倒，不知道是谁快步走了过来帮她一起扶住他。
苏欣梅觉得头疼，重新按住太阳穴。
江怡越睡越沉，还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梦里她还没高考完，流着汗在考场教室里填卷子，填着填着，发现有一半都没做完就打铃了，如同一个噩梦。
急得心脏狂跳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捏了下她的脸，江怡醒了过来，听见苏欣梅说：“到家了宝贝。”
她轻轻嗯了声，揉揉眼睛，坐直起腰来。
车已经开进别墅了，外面的小雨还在下，司机撑着伞从驾驶位过来给苏欣梅打开车门，苏欣梅从车里下来后从对方手里接过伞，之后等江怡下车了由她撑伞一道往屋里走。
她们进屋里的时候，发现周姣在客厅沙发那睡着了，手边躺着的手机正播放着某音的一个短剧，明明在微信里跟她说过几点会回来，她跟不长记性一样，苏欣梅有点想发火，江怡拉了下她，“妈妈，周阿姨年纪大了，你别生气。”
聘用周姣的时候苏欣梅还在国外，面试她是通过视频，当时是看她貌相老实，履历还可以才录用的，没想到平时做事情很马虎大意，也比较大条，动过把她辞退的念头，是江怡替周姣说话苏欣梅才忍了下来。
如今任用周姣已经有一年多了，却是有点习惯了，并且江怡跟她还有了些感情。
苏欣梅就没多说周姣什么，只过去拍拍她把人喊醒，周姣便忙上楼给苏欣梅放洗澡的热水去了，江怡习惯用淋浴，没有泡澡的习惯，便准备直接回房里，走之前想到什么，对苏欣梅道：“妈妈，你打个电话给梁叔问问吧，他载程叔叔回到家了没，程叔叔现在是什么状况。”
今晚程向瑞兴比较高，喝了很多酒，宴会散场的时候他有点醉得不省人事，江怡有点担心他。
并且，梁福全把程向瑞扶上车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好像听见程向瑞音很低地喃喃了两遍“欣梅”……
因为喊了两遍，所以她觉得应该没有听错。
她欲言又止，到底没把这个事情给苏欣梅说。
苏欣梅只略略迟疑了一下，轻点头，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
给梁福全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到了苏小姐，你放心，刚把先生扶进家门，他这会儿……在沙发上躺着呢。”梁福全道，这会程向瑞确实在沙发上躺着，他很少像这样喝得醉醺醺，这么多年来，他一向是极度克制的，每回应酬都只是小酌，今晚却喝得烂醉。
“他有吐吗？”苏欣梅问。
“没有苏小姐。”当年第一次见到苏欣梅的时候，梁福全就喊她做“苏小姐”，如今苏欣梅虽然孩子都已经高中毕业了，岁数也大了，但是这一喊就改不过来口，也觉得苏欣梅结婚了也跟没结似的，差别不大，不觉得这么喊她有什么不妥当。
“没吐就行，泡点蜂蜜水给他喝吧，能舒服一点。”苏欣梅道。
“好，家里阿姨已经在泡了。”梁福全道。
就没跟他那边多说了，苏欣梅挂了电话。
“程叔叔没事吧？”见她电话打完，江怡问。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啊，就是多喝了点酒。”苏欣梅道。
“嗯…”江怡点点头，他们两人的对话她也听见了一些，嗡嗡，听见包里的手机在振，她摸出来。
是程炼打来的微信视频通话邀请——
“妈妈，我……”
她手机屏幕那么大一个，苏欣梅自然看见了，她忍不住道：“这么大晚上了，他还给你打视频？”
“他知道今晚程叔叔给我办了庆祝会……也问过我什么时候结束…”江怡解释道。
如今江怡都毕业了，这一年来她也知道他们从未断过联系，她都从没说过她，现在也只是过问一句。
“好了，你去接吧。”苏欣梅手落到江怡肩膀上，“别打太久哦，早点睡觉。”
江怡轻轻弯了下唇，“嗯。”
……
走进房间的时候，因为她长久没接，通话邀请自动挂断了，程炼重新打了过来，江怡这回很快接起，“喂？”
“回到家了？”程炼问她。
看见她是在自己房间。
“嗯。”江怡应，也看见他那边的景象，黑乎乎的，还有点晃，好像走在路上。
“你在哪呀？”便问。
“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宿舍。”程炼说。
“……”
江怡有点佩服他了，大学里好像常往图书馆跑，她那个时候都还怕程炼高考完了会反弹，就是高度的努力之后，会回到从前那种潇洒恣意，毕竟那样挺快活的。
“你又抄的小路吗？好黑啊。”江怡说。
“对啊。”
“会不会不安全？”江怡发现是真的有点黑，都没啥路灯，应该只有点月光让他看见路，“你以后还是走亮一点的地方吧。”
之前有两次程炼也是走在路上给她打的电话，也是刚从图书馆出来，说抄小路近，他没骑车。
“我189的大个儿，要害怕，也是别人害怕我吧？”程炼笑了笑，“这么担心我？”
“…好吧。”江怡跟着笑了下。
见那边渐渐亮了起来，应该是走到宿舍区了，他说的没错，程炼不仅高（大一长高了2cm，以前187），样子还痞痞的，一般人都怕他。
“程叔叔他喝醉了今晚，喝了好多酒。”江怡到小沙发那坐下，跟程炼聊起来。
“是么，”程炼扯了下唇，“你考了状元，他真的比你亲爸还高兴。”
好像不只是因为高兴，江怡比较敏感，所以能察觉出来，程向瑞今晚有点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那两声“欣梅”大概代表不了什么，本身程向瑞和苏欣梅关系就好，是好多年的老友了，说不定……当时是有什么事情想跟苏欣梅说，但是喝得太醉了，只喊出两声名字。
“程叔叔他还给了我红包…”江怡说到别的，她低头从小皮包里摸出一个鼓鼓的红包，程向瑞偏要塞给她的，她都还没打开看过。
“哦？”程炼真是有点服气的，程向瑞这个老东西没那个胆量戳破他对苏欣梅的爱慕，但是对她的女儿散尽了宠爱。
而一点都不会觉得程向瑞这么高兴，其中有一丝的原因是他追到了江怡，江怡会是他未来儿媳妇。
估计他还在讨厌这一点。
“有一万块…！程炼。”江怡数了数，嘴角有点抽。
不过比起程向瑞给她买的那些昂贵的衣服裙子和包包，这个红包又不算让她惊讶的了。
“收下吧，你准公公的心意。”程炼笑了下。
*
苏欣梅晚上有点失眠，等到隔天早上醒来，接到了程向瑞打来的电话。
“喂，欣梅。”电话里，程向瑞声音有点哑，似乎也刚睡醒。
苏欣梅刚刚点了
支烟，她太阳穴有点发疼，按了按那，夹下嘴上的烟，白色的烟雾从嘴唇里氲出来，“怎么了？大早上给我打电话。”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我没跟你说什么胡话吧？”程向瑞似乎在那边敲了敲脑袋。
苏欣梅抽了口烟才回他，喉腔里有带笑意，“没说什么啊老程，怎么，你还能有什么胡话跟我说？”
程向瑞跟着笑了一声，“我不知道啊，这人喝醉了真的是，直接断片了！就怕昨晚对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你放心吧。”苏欣梅应。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外面的雨好像下了一夜，空气有一种澄清的透明感，叶片上有露珠，淡淡的潮湿气味从窗户渡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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