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扑通。”
激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所有人不由自主，仰头望向半空中的庞然大物。
再度出现的利维坦兽放大了十倍不止, 身躯像方才的白塔一样高大魁梧，巨大的灰色利爪从血池中缓缓拔出，爪尖泛着冷铁般的弧光, 重重踏在虚空之上——
“轰！”
磁场紊乱, 血光喷溅, 连大地都跟着震了三震。
有人眼尖，指着利维坦兽的背部惊叫：“快看，那里有人！”
“是——是徐飞英！”
夏沐晴眯起眼睛, 仔细看了几眼。
可别说, 那还真有一个小小的人影。跟利维坦兽庞大的身躯相比，微小得像是绿豆，但谁也不能忽视他出现在那个位置的意义。
“这场异变, 肯定跟那小子脱不了干系！”
“利维坦兽……他入侵了Ark系统, 占用数据权限, 给利维坦兽重新打造了这样一具崭新的躯体！”
池梓说得咬牙切齿，看像利维坦兽的眼神红得像是要杀人。
她实在气愤到了极点：“姓徐的是疯了不成？要其他所有人去死，换来一只虚拟世界中无限强大的利维坦兽, 有个鬼用？”
虚拟世界……
夏沐晴脑海中电光火石，猛地反应过来：“不对，他的目标不止是这个！”
徐飞英煞费苦心，毁掉整个通天塔, 追求的绝对不是数据层面上的最强, 更不可能仅仅是一场选拔赛冠军！
“他需要躯壳，能够化虚为实、承载利维坦兽庞大数据流的躯壳……糟了池梓老师, Ark副机能传讯主机吗？”
池梓愣了一瞬，心念电转：“有单向传输限制，只要主机那边不解锁——”
话音未落，夏沐晴却露出了苦笑。
她摇摇头，指向遥远天空：“恐怕现在，已经解锁了。”
燕都，研究所。
Ark主机的防御全面沦陷，副机与主机瞬间连通，病毒仿佛源源不断的浪潮，呼啸着淹没主机内设置的一切权限。
研究所内一片红灯闪烁，警报声震耳欲聋：“错误！错误！！”
“正在清除木马，系统即将重启——重启失败，指令错误！！”
研究员们扔下吃到一半的餐盘，疯跑上楼，却只堵到一个两股战战、惊恐交加的男人。
他半瘫在实验室外的拐角，也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错，再无回转的可能，捂住脸面如死灰地嚎叫着：“疯子！”
“Z博士——你们这群疯子！！”
徐家。
一片忙碌的隐秘研究所内，Z博士时刻关注着磁场变动，看着屏幕上渐渐呈现的利维坦兽3d扫描型，唇角勾起，眼底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
“成功了，我要成功了！”
他一拳狠狠击打在桌面上：“实验没有白费，我的研究是有意义的！全大夏……不，全蓝星最强大的人造玄兽，诞生于我之手！”
“这一天，足以记入史册！”
……
比赛区域。
“嗷呜——！”
刺耳的尖啸声，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耳畔轰鸣炸响。
与之一齐传来的，是徐飞英尖锐亢奋的大笑：“哈哈哈哈，终于成功了！”
“我的最强玄兽，利维坦兽！”
伴随着他的命令，高大的利维坦兽扬起头颅，无机质般的瞳孔微微摇晃，将周边的一切扫入眼中。
它爬出血池，踏着缓慢而沉重的脚步朝选手们走来，瞳孔无情地扫描着不远处的人和玄兽，通天塔残留的碎片落在它身上，仿佛被硫酸烧灼一般，化作丝丝缕缕漆黑的烟雾。
每走近一步，利维坦兽的身躯就更凝实一些。
表皮有破损之处，之前还闪烁着斑驳的绿色和红色代码，但随着它距离真实地带越来越近，那些破损逐渐转化成了细密的伤口，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疤。
红光在它眼中闪烁——Ark主机中存储的数以亿计的玄兽信息，这会儿全塞进了它的大脑，还有那超级计算机一般的逻辑思维和计算速度。
外面的场地上，光是看着这只庞然大物，选手们就感到心口一阵抽搐，仿佛被尖锐的爪子捏紧了心脏。
太可怕了，那完全由体型和气势造成的压迫感！
在山岳般庞大的玄兽面前，他们每个人都不过是蚂蚁，对方跺跺脚就能碾碎！
所有人心神剧颤，夏沐晴最先反应过来，严肃地高喊：“不能让它离开虚拟空间！”
让这样一只可怖的，没有自主意识、只听从于徐飞英命令的玄兽化虚为实、来到现实世界，那无异于一场灾难！
不光光是利维坦兽破坏力的问题，而是这会儿它的存在已经跟特殊磁场紧密相连，又或者说，此刻它本身就意味着移动的磁场。
如果脱离异空间，踏入蓝星的大地，特殊磁场区域也必定扩张。
大夏好不容易维持住的、与异空间之间的分界线会崩塌，撕裂的空间会将周边一切都卷入时空裂隙！
“池梓老师，你们快撤！组织周边的民众一起撤离！”
“其他人——各位御兽师们，我知道很难，但咱们必须挡住这家伙！”
“毕竟再往北5公里，就是市区了！”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几名选手神情瞬变。
“也就是说，这是类似兽潮袭击一样的危机了？”
关雲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挥手召唤出光界蛙、月华紫桐：“不用说了，我会战斗到底——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上这样一场战斗，真是神奇。”
“……神奇个鬼！”薛尧烦躁地用力挠头，“我可不想要这种神奇，好好活着不好吗？真是的，怎么这段时间总遇上要命的事——沧浪蛟，承天龟！”
他嘴上抱怨，动作却毫不含糊。
旁边，纪荭把长发撩到耳后，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恰恰相反哦，我倒觉得这种时候，能站在第一线真是太幸运了。”
“靠自己的能力抓住胜利的机会，不比在后方蹲守结果、等待审判要幸运得多吗？”
“而且——”
她唤出三只火系玄兽，缭绕的火光仿佛燃烧的云霞，耀眼得近乎刺目。
“这是多么重量级的情报诶？带回去，一定要带回去！”
略微靠后的位置，熊叔心有余悸地摸着下巴：“你们……真就一点都不怕？”
他刚刚太过震惊，一不小心拽掉了一撮胡子，这会儿下巴看上去像是被狗啃了一样，还在向外渗血。
“我可是有家室的人，”熊叔看上去颓唐极了，苦恼得直挠额头，“我去年刚结婚，老婆还在D市等我呢，再说我这个年纪了，热血什么的也不太合适了吧？”
“唉，算了算了。老熊，咱们今天就算是舍命陪君子！”
“巨体基熊！”
高大的棕熊出现在战线前，挡在其他玄兽前方，像一张巨大的盾牌。
其他几名选手也纷纷应和——危急关头，他们竟一个逃跑的都没有——各种各样的强大玄兽被召唤出来，汇聚异空间的分界线前。
背影英武，气势恢弘，似一片坚不可摧的洪流。
……
“……轰！”
高大的土墙被利维坦兽一脚踏碎。
有选手高喊：“钻山兽，‘聚沙成塔’没用的话，用‘百里围城’！”
一只土黄色形似穿山甲的玄兽“吱”了一声，埋头钻进地下。
大地如波浪般起伏、震颤，片刻后垒垒高墙拔地而起，一层又一层紧密相连，将利维坦兽牢牢禁锢在中央。
“干得漂亮！”
承天龟冲上墙头，庞大如圆盘的身躯迅速扩大，玄力附加在厚重的背壳上。
技能，镇山！
“咣当”，剧烈的撞击声传来，飞扬的尘沙像风暴一样翻涌。
关雲用手挡在额前，侧头一口吐掉嘴里的沙：“哇薛尧，好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黑锅啊！你小子的承天龟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招？”
薛尧没好气道：“什么黑锅？土死了，这技能叫‘镇山’好吗！”
“别废话，都快上，承天龟压不住那家伙太久！”
技能流光呼啸，玄光漫天飞舞，五彩缤纷的技能一股脑地朝中央扔去，落地是一串激烈的爆炸。每一道流光炸开，地面都要抖几抖。
各家选手的杀手锏，那可都是媲美神技的强大招式。
这会儿不要钱地洒出来，噼里啪啦一番轰炸，炸得连地面都薄了几层。
沙尘飞扬，狂风呼啸。
可十几秒后，浓烟散开，位于轰炸中心的利维坦兽甩了甩狰狞的头颅，口中吐出一股黑烟——
却是安然无恙。
一群人眼瞳骤缩。
“怎么会……”
刚刚那种程度的攻击，就算拿不下利维坦兽，好歹也得让它受点伤吧？
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连一点擦伤都看不到？
选手们百思不得其解。而这时，利维坦兽挺直了身躯，足有十几米高的庞大体型伫立在巨坑中央，魁梧得像是伟力无双的天神。
在它面前，连巨体基熊也像是一只精致的小熊玩偶——刚到对方膝盖的那种。
“嗷——！”
音浪席卷，利维坦兽猛地一甩尾巴！
生满尖刺的长尾，仿佛犀利的铁鞭，又像是碾压的履带，一击之下硬生生凿穿了数面坚实土墙！
蝠翅下拢，后背两侧伸出钻头般的巨刺，旋转着恶狠狠朝地下一扎！
轰鸣声乱耳，地面被凿出大片深坑，钻山兽从地下被逼了出来，尾部被尖刺扎穿，边躲闪边发出痛呼：“吱吱！”
选手心痛大喊：“钻山兽——”
“不好，快躲开！”
利维坦兽抬起脚掌，碾向拼命逃窜的钻山兽，浓重的阴影落下，厚实的脚掌仿佛一栋摩天大厦——
“砰！”
千钧一发之际，鎏金天空龙冲了过去，尾巴死死缠住利维坦兽的腿。
巨体基熊也发动技能“膨大化”，硬生生扛住对方的利爪。
钻山兽艰难脱险，留在场内的其他玄兽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利维坦兽侧头，眼瞳中红光闪烁，猛地吐出一口漆黑的火焰！
火光升腾，万鬼嚎哭，那极具压迫力和怨毒的情绪瞬间笼罩全场！
很多玄兽第一次面对这种精神压迫，即便实力再强，也难免被恫吓到停滞。但在战场上，哪怕只是一秒钟的停滞，都意味着灾难。
“嗷——！”
利维坦兽挥舞蝠翅，拍出两串旋风！
通天贯地的飓风，当真是从地面一直延伸到高空，风沙和摧毁的草叶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疯狂旋转，化作零散、锋锐的寒光。
几只玄兽躲闪不及，被飓风当场击中！
它们瞬间被卷入风旋中央，凄厉的惨叫和血腥味瞬间逸散，下方的选手看得脸都白了：“不要！白鹿兽，焱硫驹！！”
“哗！”
苍蓝色光芒一闪而过。
风罗君主踏着月痕在半空奔驰，仰头一跃跳入飓风，冰蓝色玄力催动到极致：“嗷呜——！”
它生生撕裂了那风，将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两只玄兽从中央叼了出来，轻轻地放在远处的地上。
失而复得，御兽师捂住脸，发出难以自抑的哽咽。
风罗君主也受了伤。利维坦兽的技能前所未有地强大，它又救兽心切，身上这会儿已经渗出大片的鲜红。
但它全然不顾，快速奔跑到夏沐晴身边：“嗷呜！”
主人，它发现了，利维坦兽使用的技能是“风卷！”
夏沐晴正心疼风罗君主的伤，闻言顿时愣住：“……风卷？”
她望向通天彻地的旋风，回想起只是基础技能的“风卷”的效果，难以置信地问：“你确定，真的是风卷？”
风罗君主郑重点头。
‘风卷’是它最早学会的技能，哪怕后来被高阶技能所替代，但也一直深深刻印在它骨肉里。
它的辨认绝对没错，利维坦兽使用的技能，肯定是风卷！
“风卷为什么会这么大？”夏沐晴眉头紧锁，“是体型的原因吗？不，不应该……”
思索间，场上形势又变。
鎏金天空龙显化出真正的身形，浑身闪耀着金色光芒，狠狠地朝利维坦兽扑过去！
“嗷！”
技能，撼蛟宫！
这一招来势汹汹，鎏金天空龙用上了全力，此刻洋溢的气势丝毫不弱于凶悍的利维坦兽。
尤其当它在身躯表面再覆上一层重力力场，金光与红光交错，身姿巍峨如山岳。
“能行吗？”有选手紧张地屏住呼吸。
鎏金天空龙肯定可以的，它可是神龙啊——
“……轰！”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鎏金天空龙的撞击在落到利维坦兽身上时，漆黑的恶龙身形竟猛地闪烁几下，化作一团虚影。
特性，虚化！
所有人都惊呆了。
难怪，难怪刚才一通急火没有任何效果，原来是利维坦兽虚化了自己的身躯！
这个特性由它施展出来，效果比暗影狸强上数倍不止，再加上此刻磁场区虚实相间的特殊性，技能功效被发挥到了极致。
“利维坦兽是这个特性吗？”有人脸色发白，低声喃喃，“我记得它的特性分明是‘无畏’……难道它隐藏了特性？”
纪荭突然开口：“不，刚刚它施展的那招，也运用到了特性。”
她指着仍在呼啸盘旋的飓风，神色严肃无比：“有一种很少见的特性，能增强自身的技能威力。可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利维坦兽就展现了3个特性了。
更甭提它施展出来的，各种不同属性的技能。
譬如此刻，利维坦兽扇动蝠翅，大片冰霜从它脚下蔓延，宛如蜿蜒的冰川将大地撕开幽邃的缝隙，冰晶直冲鎏金天空龙而去，试图将它冻成一块冰雕。
可同时，它高大的头颅偏向一侧，冲疾扑而来的冰灵兽喷出一口烈火，上千度的高温倾泻而出，似天际飞流直下的赤色瀑布，大火烧灼，将天空染成刺目的红。
脚下踩着崩塌的地面，乱石翻滚，赫然又是跟钻山兽一样的土属性。
冰与火交织，天与地昏沉，张牙舞爪的利维坦兽仿佛深渊爬出的恶魔，将整片大地笼罩在暗沉的阴影里。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属性？”
薛尧烦躁得直抓脑门：“虽然玄兽也有概率掌握不同属性的技能，但那终归是少数吧？”
哪能像利维坦兽一样，什么都会，什么都信手拈来？
夏沐晴抿紧了唇：“我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想。有没有可能，是因为Ark主机的数据库？”
程序化作能力，虚假走进真实，徐飞英窃取“通天塔”从而培育出来的玄兽，能够掌握“通天塔”原本存储的数据模型，倒也合理。
可其他人一听，脸色顿时更加苍白。
“Ark主机数据库，那是采集了多少御兽师才组建形成的啊？”
“存储的技能、特性没有一万也有大几千吧？图鉴都快刷满了！”
“利维坦兽能自如使用所有的技能和特性？还能幻化身躯重组成任何形态？”
“嘶——这还打个屁啊！”
对手明明只是一只玄兽，却更胜千军万马，他们用什么技能都只会被克制。
这特么还打个鬼？
远处遥遥传来徐飞英的大笑，他肯定了其他人的猜想：“没错，老子的利维坦兽现在就是一个移动的数据库！”
“你们的玄兽、技能，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放弃吧，你们挡不住我的！”
“现在谁也别想拦住我，我要让全蓝星的人都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龙！”
嚣张的笑声极其刺耳，在破碎的天空上悠悠传荡，伴随着咆哮的风浪，其他人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别慌！”
夏沐晴飞快思考着破局点：“Ark的数据库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它没办法复制神技。”
“各位，尽可能使用神技进攻！”
“而且——”
她眼帘微垂，双眼微米眯，狭长的眉眼在火光和冰霜映照下，泛起一股惊心动魄的光：“只要程序还有运转逻辑，我们就还有破解的神器。”
“小金！”
鎏金天空龙秒懂。
它望着张牙舞爪的利维坦兽，以及对方背上得意洋洋的徐飞英，也龇起了牙。
呵呵，以为拥有数据库就无敌了吗？
莫不是忘记了它的神奇特性——无序！
金光闪烁，如流光曳尾，落向利维坦兽。
对于鎏金天空龙，徐飞英还是留了几分警惕的，当即下令让利维坦兽使用“虚化”，避开鎏金天空龙的攻击。
可当利维坦兽的身形化作虚影，那数道流光在穿过它的身躯时，竟散开无数丝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利维坦兽体内炸开！
‘无序’的力量出奇地蛮横，硬生生将利维坦兽从虚化状态中逼了出来——不光如此，它浑身闪烁的程序代码也凝滞了一瞬，像是计算机卡死一般，高高抬起的爪子悬停在空中。
鎏金天空龙：“嗷！”
快上！
其他玄兽配合默契，按夏沐晴所说的，纷纷抛出自己的神技。
没领悟神技的，也不遗余力地用出杀手锏，逮着暂时无法移动的利维坦兽狂轰滥炸。
一番猛烈进攻之下，利维坦兽终于挂了彩。
它身上崩开细密的红色血丝，像是从皮肤深处渗出的血泪，又像是沿着肌理切开，露出的密密麻麻的缝补针脚。
“那是什么？看着好奇怪。”
“岂止奇怪，都有点恶心……”
议论声纷纷响起，夏沐晴心中微微一动。
她突然想起之前见到利维坦兽时，两仪蝶曾对她说的话：对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灵魂却很奇怪，糅杂着各种各样奇怪的精神力，像是被暴力撕裂之后又细细缝补好一样。
再结合利维坦兽的杀手锏，冥魂之咒，也是仿佛无数冤魂嚎哭挣扎，让敌人在绝望中放弃抵抗的精神技能……
她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很大胆，也触目惊心，让心脏“扑通扑通”激烈地跳动起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徐飞英气急败坏的吼声。
“都不许攻击了！混蛋——鎏金天空龙！！”
他知道鎏金天空龙的特性是‘无序’，但那不过是一条锦鲤鱼携带的初始特性。
怎么可能会这么强悍，连利维坦兽的虚化状态都能打破？
不光是虚化被破，最令徐飞英胆战心寒的，是利维坦兽身上浮现的细密针脚。
Z博士倾尽才学，消耗数万只玄兽进行实验，最终应用在利维坦兽身上的、能够糅杂灵魂和精神力的实验神迹……
在‘无序’的作用下，竟也隐隐有了分崩离析的预兆！
这可不行，徐飞英吓得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不怕利维坦兽受伤，反正数据库里也有治疗技能，给自己来一发就是了。
但精神体崩裂，那可是从灵魂层面崩解利维坦兽的存在，一夜打回解放前！
“让鎏金天空龙给我滚开！其他人也是，不想死就全部滚远一点！”
“再敢挡我的路，我可就不客气了！”
徐飞英眼神狠厉，用力咬着牙根：“我们能做到的，可不仅限于此！”
“你们知道Ark链接了多少御兽师和玄兽吗？尤其是你，夏沐晴——你参与研发的那几款游戏，实时在线人数有多少，你清楚吗？”
吼声如雷音，在被摧毁坍圮的大地上空传荡，话音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人不寒而栗。
人群之中，池梓最先变了脸色。
“糟了，Ark主机……”
作为项目组核心研发和维护成员，她对场上的形势是最清楚的。
虚拟对抗游戏以Ark主机为载体，玩家的精神意识也同样化作数据库的一部分，存储在主机中枢区块里面。
那块的加密和保护层更多更严，一般情况下来说绝对不会被外部入侵。可现在看着肆虐的利维坦兽，池梓一阵恍惚，心中也不确定起来。
利维坦兽掌握的技能和特性，太多太多了。
而Ark主机这会儿的情况，用外忧内患来形容丝毫不为过，如果再加上强大的精神控制技能，以及异空间特殊磁场区的效果加成……
难不成，徐飞英要以那些玩家的性命为要挟，逼迫鎏金天空龙退避？
第152章
双休日。
风掣大清早一起来, 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皮皮昆戴上连接设备，冲进游戏世界。
他现在已经完全被游戏征服了，好玩度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皮皮昆通过它，学会了好几个技能，对战实力简直是跨越式提升。
在前不久的月考里, 风掣超常发挥, 拿到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
结果出来的那一刻, 他和皮皮昆欢呼着相拥在一起，笑声和泪水一起飞溅，感觉自己日夜拼命流下的汗水终于白费。
虽然只是一次摸底考, 但对于接下来的高考, 风掣充满了信心。
他甚至开始搜集进化材料，准备在考试前让皮皮昆冲击一次二阶进化——知名研究所不是纷纷背书了吗？游戏内的进化路径是有可靠依据、可以成真的！
虽然只是过去一个月不到，但此刻的风掣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颓唐之气从他身上一扫而空, 他现在有好多好多目标, 每天都信心十足、志气满满。
【嘀, 游戏载入中……】
“我要让皮皮昆进化出最强大的新形态，”风掣一边等待链接，一边在心底勾勒美好的未来, “要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S大还是T大好呢，哈哈哈真纠结啊！”
“还有，下一只契约玄兽的事也该提上议程了。结合游戏里团队战的情况, 我目前最缺少的是敏攻类的刺客, 要掌握一击毙命的杀手锏那种……”
他正欢快地憧憬着，突然, 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嗡鸣。
【嘀——链接失败，总控正在被接管！应急模式已启动，链接切断中——】
【嘀嘀嘀！应急模式被取消，无法退出！无法退出！】
【嗡——】
风掣眼前一黑。
“……砰！”
他戴着游戏头盔直接倒在地上，连带着旁边一同等待载入游戏的皮皮昆，巨大的响动声激动了隔壁的父母，匆匆赶来敲门……
……
Ark主机带来的灾难，如旋涡一般，以西南和燕都两点为核心，顺着网络信号迅速蔓延。
玩家们飞速掉线，摘下头盔后诧异地望着【系统错误】的提示——但这都还算是幸运儿。还有部分人和玄兽，就像风掣和他的皮皮昆一样，头盔都来不及摘，直接闭眼倒了下去，紧接着陷入深度昏迷。
赛区内，徐飞英抬手用力一抓。
他五指并拢，从虚空之中狠狠抓住了一大把星火。
星火璀璨，点点光芒惊恐不安地闪烁着，在徐飞英的指缝中战栗，散发微弱却不可忽视的光芒，如同一个个猝然坠入黑暗的灵魂。
不远处池梓看得睚眦欲裂：“你——你不可能控制那么多在线玩家！”
Ark的计算能力是很强没错，但这会儿化虚为实就要消耗它60％以上的计算量，除此之外的部分，它要模拟利维坦兽的身形，又要根据场上的形势调用数据库技能，哪能分出那么多余力？
而且今天是双休日，游戏的实时在线人数足有大几千万。要控制那么多人，需要付出的算力比维持游戏要多得多，徐飞英怎么可能空的出来？
回应池梓的，是徐飞英嚣张的大笑。
“你傻啊？”他挑眉，眼角眉梢说不出的狂妄，“我没必要控制几千万人，只要从中随机控制一千人就够了。”
“现在我手上这些光点，就是那一千个倒霉蛋。怎么样，人人敬仰的小夏神兽使，你要拿这一千人的性命冒险吗？”
“他们的意识可都跟Ark链接在一起呢！鎏金天空龙的特性是‘无序’？来，来啊，让它无序啊！”
“看看是利维坦兽先解体，还是这些倒霉蛋先变成植物人？”
肆意的笑声在空旷的空间内悠悠传荡，选手们两眼冒火地盯着徐飞英，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而且他们知道，这会儿在用游戏训练的御兽师，80％以上都是学生。
高考生，或者大学生。
没办法，游戏刚推出不久，模拟头盔的产量还没完全满足市场需求，这个时候拼命抢货的主力就是家中有备考生的父母了，尤其在游戏训练的提升效果被证明之后——为了让孩子多一丝希望考上更好的大学，他们可以付出任何努力。
“……那可是一千条人命啊！”
纪荭也被徐飞英的狠厉惊到了：“不是，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把他们都搞成植物人？”
“难道你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徐飞英耸耸肩：“我能有什么负担？”
他侧头，冲不远处警惕紧张的鎏金天空龙一努嘴：“有负担的应该是它吧？”
“我可没要那些人的命啊，我只是说‘无序’这种特性，在现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贸然发动可能会冲烂那些人的脑波，把他们废掉而已。”
“但也可能没事，不是嘛？说不定有些人的精神力能不受‘无序’影响呢？怎么样，鎏金天空龙，你敢试试么？”
鎏金天空龙：“……”
徐飞英挑衅地扫着眼刀，鎏金天空龙简直要气炸了，尾巴在地上啪啪直拍，浑身金光与红光闪烁，怒气几乎化作实质。
但它焦躁了半天，终归不敢像刚刚一样，冲上前再甩一发‘无序’。
徐飞英可以没有底线，但它和夏沐晴却扛不住。
一千条人命，一千个心怀抱负、对未来充满理想和希望的御兽师……该死的，光是想想就让它窒息。
不远处，夏沐晴也眉头紧锁。
她捏紧了拳头，用力咬紧牙关，恨不得亲自动手揍徐飞英那丫的一拳——这还是多年以来，夏沐晴第一次涌现出强烈的亲手揍人的想法。
太可恶了！
太卑鄙了！
就这种人，也配成为御兽师？
其他人眼底也是一片愁色。唯一能对利维坦兽造成严重威胁的“无序”被封印，他们的玄兽对利维坦兽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空间交界处逼近。
“啪，啪……”
每一声脚步落下，都沉沉地砸在每个人心头。
仿佛重锤敲打，让他们心神剧颤。
究竟还有没有破局点？
不能就这么让利维坦兽出现在现实世界，肯定会天下大乱的！
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地思考，脑筋运转到极致，几乎能听到自己大脑CPU烧掉的声音。
就在这时，夏沐晴眼前闪过一道淡淡的，不起眼的光。
【主人，我有办法！】
是Ark小雪。
刚刚混战时，它一直在尝试扫描利维坦兽的数据，但对方的体量太过庞大，接通Ark主机后获得的数据库和运算能力也远远超出Ark小雪的极限，为此Ark小雪还宕机了十几秒，差点被采集到的数据流冲爆。
它不得不紧急停止了数据扫描进程，把内存清理了一波，才终于恢复算力。
【虽然没能存下利维坦兽的数据，但主人，我发现了它和Ark主机之间的链接通道哦！】
【切断链接的话……对不起主人，以我目前的能力还做不到。但我可以把塞一点东西进去，塞一点它无法迅速解析、需要占用大量运算空间的东西，或许可以让Ark主机卡住？】
【这样，小金就可以趁机攻击了！】
Ark小雪以浅色小字投影的方式，将自己的主意呈现在夏沐晴眼前。
夏沐晴看得眼前一亮，可紧接着她又想到一点，问道：“小雪，你要给它传输什么？”
【……情绪能量，主人。】
夏沐晴：“……！”
她脑内电光火石，迅速理解了Ark小雪的计划。
Ark小雪的体量太小，跟Ark主机之间差距过大，它唯一的、也绝对碾压的优势，就是自我认知的觉醒和对情绪能量的感悟。
这是在漫长时间内，被两仪蝶一点点喂出来的优势，对Ark主机而言更是绝无仅有的体验——如果能发挥作用，对于对抗利维坦兽肯定能取得奇效。
“具体计划呢？”夏沐晴小声说，“你要怎么做？”
Ark小雪像个可爱的小雪人趴在她肩头，歪着脑袋，悄无声息将计划投影在屏幕上。
【利维坦兽已经很接近了，我只要悄悄接触到它，就能连通上Ark主机。】
【毕竟主人，我们都是由元素流体构成，我本身的智能也是从Ark主机上分割下来的，我们是一体的呀。】
【相信我主人，我可以的！】
【一直以来，我都是帮主人做杂事，但其实也很想帮主人解决危机，像小风它们那样……】
Ark小雪头顶的指示灯连续闪烁。
它用屏幕投影，听不出语气起伏，可夏沐晴细细看着眼前的两行小字，却莫名地从中读出了异样。
“我同意”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可在喉咙里兜兜转转，片刻后夏沐晴突然反应过来：“那，输入结束后呢？”
“你要怎么从Ark主机上分离出来？”
【……】
Ark小雪罕少地陷入沉默。
肩头的小雪人卡了一下，有点心虚地闪了下指示灯。
空白显示屏在夏沐晴眼前颤抖，渐渐地让她指尖泛凉，心脏扑通扑通激烈地跳动起来。
“合并容易，分割却难，是吗？”她嗓音干涩，“所以小雪，你准备的是一场‘自杀式袭击’？”
【……主人，这是目前唯一的解法。】
夏沐晴眼皮猛地一抽。
是啊，她明白的。
Ark主机的防御没那么容易破解，哪怕这会儿已经被病毒弄得千疮百孔，向内传输信息也需要时间，而且很容易被徐飞英发现端倪。
一旦打草惊蛇，对方真下狠手，那1000名御兽师就都完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Ark小雪‘以身饲魔’——直接将元素流体融合进剥离的本体，它体内携带的情绪能量也会在Ark主机中枢深处炸开，一举将其运算能力瘫痪。
这是目前最优的解法。
只是……
要牺牲陪伴了她一年的，可爱又聪慧的智械玄兽Ark小雪。
看出了夏沐晴的痛苦，小雪人低下头颅，用圆滚滚充满弹性的脸颊，满是依赖地在夏沐晴肩头蹭了蹭。
【但是主人，我只是个智能呀。】
【肯定还是一千名受困的御兽师，以及北边城市中的千万民众更重要，对吧？】
【主人可是神兽使，我也要帮主人负担起保护大众的职责呢。主人，快下令吧！】
【再不快点，等利维坦兽走出来就来不及了！】
“……我不同意。”夏沐晴说。
她的声音有点抖，脸色发白，语气却很坚定。
“小雪，虽然你实质上不是我的契约玄兽，但自从你觉醒意识，我就一直把你和小风它们放在心里同样的位置。你是机械智能，但同样也是我们的家人啊！”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利维坦兽没那么快化虚为实，还有时间，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
Ark小雪屏幕上的指示灯飞快闪烁。
夏沐晴闭上双眼。
她拼命回想脑海中的知识，疯狂寻找可以破局的关键，利维坦兽的弱点已经很明显了，它拼拼凑凑的灵魂、以及受伤那一刻露出来的编织状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需要一张牌，一张足以一击致命、带她走向胜利的好牌——
“咔哒。”
极致紧张之时，夏沐晴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细微的声音。
她低头一看，眼瞳瞬间睁大——如久旱逢甘霖，刹那间让她心跳加速，眼前绽放开一片光明。
两仪蝶进化的茧子，碎开了一条小缝。
……
“咔嚓咔嚓……”
越来越多细碎响声响起。
黑白两色的茧子掉落簌簌的渣，在落地的一瞬间化作闪耀的光点，如万千萤火悠悠飘荡。
白光从碎片掉落的地方射出，圣洁、温暖，仿佛云层之上天使掉落的羽毛，可茧子底部又蔓延开黑色的玄纹，诡谲的图案仿佛幽魂的吟唱，隐隐散发着一股惊心动魄的力量。
光洁的蝶翼从缝隙展露而出。
进化后的两仪蝶，身形不增反减。它破开茧子，亲昵地落在夏沐晴肩头，在漫天走石飞沙的掩盖下，显得丝毫不出奇，连破茧时刻动荡的玄力波动都在彻底进化后被收敛了，让它看上去仿佛一只平平无奇的小蝴蝶。
但夏沐晴知道它体内蕴含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进化完成的那一刻，她的精神契约内引发了极大的动荡，精神力迅速蔓延，在无人可见的精神空间内勾勒出一只巨大、仿佛能遮蔽整片天空的蝴蝶图腾。
图腾垂下数根细长的红线——这场景看得夏沐晴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无他，主要是跟冤魂蝶太像了，她有点应激。
但没关系，小紫的技能当然跟冤魂蝶有本质差别，它落下的红线十分柔软，温柔地缠绕起夏沐晴的精神力。
同时，另外几根线的分别通过玄兽契约，连接上了风罗君主和鎏金天空龙，还有一条在虚空中左绕右绕，构建起灵魂之间无形的通道，神奇地串联上了Ark小雪。
夏沐晴看得眸光闪闪：“技能，超频共感？”
又是一个进化后才能领悟的强大技能，能够串通伙伴们的内心，从而达到在战场上无需沟通也能默契配合的效果，是超强的精神辅助技之一。
小紫对意识和灵魂的感知力一如既往地强悍，这个技能落在它手里，原本只是加强共感的能力，硬是让它变成了在玄兽空间中开辟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加密聊天室”。
夏沐晴麾下玄兽们纷纷加入聊天室。
风罗君主和鎏金天空龙的意识刚被拉进来，还有点反应不及，差点以为敌人又用了什么歪招。但马上，它们感应到熟悉的气息，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惊喜地发出欢呼：“嗷？”
【是小紫的气息！】
【怎么样，进化成功了吗？】
欢快的情绪顺着红线传来，是小紫在让伙伴们安心。
鎏金天空龙好奇地戳了戳红线，用尾巴把它旋成一条团，在精神空间里拨来拨去。
【这东西好神奇，简直跟武侠片里的传音入密一样。哎，小紫，还能再进化一下吗？可不可以发表情包？】
【……】
“别打岔，”夏沐晴哭笑不得，“形势都这么危急了。”
“小紫，你进化后还有哪些新能力，我来看看有没有破局的办法？”
【好的主人！主人放心，外面的情况我都透过虫茧看到了。】
【我有一个想法，让我和Ark小雪一起去对利维坦兽吧！以我的能力，可以保护住Ark小雪的主体意识不被主机冲散，而且说不定，还有机会得到好处？】
【我的具体计划是……】
发生在精神世界中的密谋，效率高，速度快，隐蔽性强，外界不会显露任何反应。
在徐飞英眼中，夏沐晴僵在原地，神情呆滞了足有一分钟——对他来说，这赫然是对眼下的情况黔驴技穷，没有任何办法的表现了。
“呵，这就绝望到放弃了吗？”
“什么小夏神兽使，什么神龙御兽师，不过如此而已。”
徐飞英得意地勾起唇角，心说这些伪善的家伙真是好利用，只是抓住1000个普通御兽师，能让他们束手束脚。
真是太简单了……
诶不对，等等。
徐飞英脑海中电光一闪，手指微微聚拢，紧紧抓住战栗挣扎的光点。
——他有没有搞错，手头现在可是有1000名御兽师的精神力啊！
怎么只把他们当成人质呢？分明应该有更好的用法才对，譬如说，让利维坦兽受吸收这些精神力的话，是不是还能进化为更为强大的形态？
对呀，为什么人类的精神力不可以吸收？
之前他和Z博士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玄兽上，但其实御兽师的精神力不是也很强大吗？如果通过消耗掉1000个毫无资质的普通人，可以培育出一只绝无仅有的强大玄兽，那不也是超划算的事情嘛！
徐飞英脑海中思绪飞转。
他想通了关键，高兴地用力拍了下手，眼底难以抑制地流露出得意之色。
这个思路帮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利维坦兽的强化还远远没有达到上限，夺取Ark主机这一步棋，或许能发挥比他预想中更大的作用！
这个念头让徐飞英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攥紧的右手抑制不住地发抖。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玄兽不断变强，而自己也随之屹立在世界之巅的精彩画面！
“太刺激了，这才是御兽师该有的祥子嘛！”
为了获得更强大的玄兽，就应该不择手段，付出一切代价，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最强！
“不过现在先不急，先用这1000人拖住夏沐晴他们。”
徐飞英暗暗下定决心，等利维坦兽彻底化虚为实的那一刻，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些“大补之物”。
就让那1000个倒霉蛋，成为恭贺利维坦兽登上至强宝座的祭品吧——
“啪！”
飞沙走石之中，有什么借助昏暗天色的遮挡，悄无声息地靠近。
旋即趁徐飞英走神的一刹，猛地扑向利维坦兽！
Ark小雪的身形太小了，扑向利维坦兽时简直像是一只不自量力的小飞蛾，它躲在死角的位置，借助利维坦兽高大身躯的遮挡，徐飞英完全没看见。
粘上的那一刻，Ark小雪果然像雪球一样，飞快融化！
它化作一股湛蓝的数据流，飞速与正被利维坦兽占据为身躯的Ark主机融为一体，然后赶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将信息库中存储的情绪能量一股脑吐出！
消失的最后时刻，Ark小雪头上的指示灯连连闪烁。
仿佛无声的呐喊——
Ark主机，拥有庞大的、容纳成千上万技能特性和玄兽模型的数据库，是吗？
但它的内存，可是全部都用来储存跟伙伴们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了啊！
“……轰！”
强烈的轰鸣声在虚拟空间炸响，犹如万千礼炮蹿升向高空，又仿佛闷雷滚滚翻涌于云层，在广袤的数据空间炸开一串电火雷鸣的霹雳。
利维坦兽的身形瞬间停滞！
它像是卡机一样，蹲在原地激烈地颤抖着，浑身已经坚实的皮肤再度呈现出破损的数据流状态。徐飞英惊愕地抬起头，五指刚要用力，他掌心攥住的无数光点也突然失去掌控，被长风卷着呼啸而去，冲向云霄。
“怎么回事？”
徐飞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了。
什么东西，竟然能影响Ark主机的运转速率——难道对方也编写了病毒？
不对，病毒入侵还需要时间呢！可现在Ark主机给他的反馈，像是被突然一股脑塞进了成千上万吨的海水——不是静态的咸水，而是凶猛狂飙，势不可挡的海啸，顷刻间让所有逻辑代码全部沦陷！
【嘀——系统报错，无法解读！无法解读！！】
0和1的数字逻辑，要怎么去理解同伴之间的情谊？
Ark小雪舍命一击，倾注进主机内的情绪能量浓重到惊人。
那些日常生活的相濡以沫，并肩作战的激情澎湃，被主人抚摸头顶的温暖和安逸，甚至与小金、小紫等一同玩乐刷剧，与小风一起记录训练数据的每一个瞬间……
Ark小雪一直在努力学着去感受、传达自己的情感。
但它着实不善此道，传达出的感情还远不到心中情绪的百分之一。余下的一切，它都好好地分门别类存储在数据库内，那是它诞生以来积累的最珍贵的宝藏。
而这一刻，Ark小雪怀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意志，投入Ark主机的数据之中。
宝藏的匣子打开，潘多拉魔盒倾倒，无与伦比的情绪之力在系统内迅速蔓延。
这是它第一次，不是作为辅助，而是亲身投入战斗。
这种感觉，简直……爽爆了！
Ark主机，利维坦兽！即便同为元素流体，但你们能理解我此时此刻的感受吗？
【嘀嘀嘀嘀！警报！警报！！】
比病毒更快，更具掠夺性和感染性的情绪意识，飞快地在Ark主机的逻辑运算系统中占据高地。
Ark本能地要去解析这串数据，可越是投入算力，越是被其中浩如烟海的庞大计算量所牵制，到最后宛如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徐飞英整个人都傻了：“喂！喂，利维坦兽！”
“给我动起来啊，你这蠢货！！”
“Ark主机——不是说拥有远超世间所有计算机的超高运算水平和超大内存数据库吗？怎么也能突然歇菜，啊？”
“该死的，都给我动起来，动啊！！”
他的咆哮毫无效果，利维坦兽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死死僵在原地。
它眼底的红光逐渐暗淡，那是数据无力维持计算运转的证明——但与此同时，又有另一抹淡淡的蓝光，悄无声息地复苏。
其他人哪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夏沐晴大喊一声：“小风，小雪，进攻！”
风霜与无序的流火呼啸而来，在解放人质之后，鎏金天空龙用起特性毫无压力！
其他人也毫不示弱，各种杀招不要钱地朝利维坦兽身上洒去。而一片玄光呼啸之中，一只小小的蝴蝶凌空而起，悄无声息释放出幽暗的、仿佛能切割灵魂的红光……
“滋啦。”
红光落在利维坦兽身上。
很巧妙的位置，正沿着之前利维坦兽身上浮现的细密针脚。光芒仿若丝线，又像是最锋利的激光刀，在徐飞英睚眦欲裂的目光中，将利维坦兽偏偏切割。
“……轰隆！”
它坚实的双翼被切下，蝠翅重重砸落在地面上，激起一片灰尘飞扬。
徐飞英：“混蛋！”
他疯狂地大喊：“给我愈合，愈合！使用技能‘再生’啊啊啊！！”
毫无反应。
卡住的Ark主机，这会儿正深陷泥潭，完全没法像刚刚一样自如调用数据库的特性和技能。
见状，小紫乘胜追击，数条红线甩出。
那宛如霞光、泛着殷红光芒的红色丝线，此刻落在徐飞英眼中却不亚于架在脖颈上的刀。他死死瞪着红线，眼睁睁看着它们飞舞缠绕，犹如蝴蝶翩翩，可所到之处，利维坦兽高大的身躯被片片剥离。
坚硬的甲壳，尖锐的额角……
“这是什么鬼技能？”他绝望地大喊，“什么玄兽——这不是两仪蝶，你还藏了一只玄兽？”
不远处，其他人也惊愕地望着这一幕。
听到徐飞英的怒吼后，纷纷疑惑地望向夏沐晴。
夏沐晴冲他们微微一笑。
她抬起手，蝴蝶翩翩落在她白皙的指尖。
蝶翅是皎洁的白色，却又在光影扫过时，隐隐浮现出幽深的暗红纹路，宛如自冥河深处生长而出的彼岸之花，蝶翅扇动时花瓣摇曳，艳丽多姿，又惊心动魄。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小紫的二阶进化型。”
“名为，‘幽冥蝶’。”
第153章
幽冥……蝶？
望着停在夏沐晴指尖, 仿佛一朵盛开的彼岸花的漂亮蝴蝶，那仿佛能看透人心、勾连魂魄的玄妙气场，让众选手睁大了双眼, 忍不住在心中齐齐感叹。
“又是全新的进化型？”
“三只玄兽，全是史无前例的超强玄兽？”
没有人怀疑幽冥蝶的强度，两仪蝶就已经很出名了, 而幽冥蝶的气势比两仪蝶还要超出数倍。
也没人怀疑幽冥蝶会不会是神兽——废话, 进化前就稳稳超过准神兽, 摸到神兽门槛的玄兽，进化后数值飙升，怎么可能不是神兽？
有人“嘶”了一声, 投来充满钦羡的眼神：“明明都是来比赛的……”
“是啊, 怎么还没比完，她的玄兽就又变强了？”
“成长速度也太快了吧，那可是三只神兽诶！简直牛逼plus！”
“大夏的全部神兽使中, 能拥有三只神兽的也没多少吧？”
“战力巅峰了属于是, 真不愧是小夏神兽使！嘶, 同样是爹妈生养的，怎么人与人的差距就这么大？”
众人喃喃自语，而在他们面前, 进化成功的幽冥蝶优雅地舒展蝶翼，小巧精致的身形飞上半空。
利维坦兽身上缠绕的丝线在它的操控下，又朝深处收拢了一圈，紧紧勒住厚重的鳞甲, 细线的尾巴在风中飘舞, 轻盈如绸缎。
画面美轮美奂，伴随着更多皮甲和鳞片坠落, 以及徐飞英羞愤交加、近乎跳脚的咆哮和怒骂。
但无论徐飞英骂出多么恶毒的字眼，都没用。
继“无序”之后，新的天敌出现了——在精湛于精神攻击的幽冥蝶面前，浑身充满灵魂改造痕迹的利维坦兽一身弱点几乎是透明的！
借助Ark小雪创造的空隙，幽冥蝶动作迅速，纤细红线“手起刀落”，哗啦啦连劈带砍。
徐飞英没办法，只能催促着利维坦兽赶紧把占据算力的数据清除。
但这也很难，毕竟Ark小雪的感情前所未有的浓烈，不仅仅是日夜陪伴和并肩同行，更有着为同伴胜利甘愿牺牲自己的勇气和决心——这一切仿佛一坛浓香酣纯的美酒，入喉又烈如火烧，每个沾染的人都将无法抑制地陷入沉醉。
更何况两者是并行的，Ark中枢一边努力清理，一边还有源源不断的庞大数据流汇入，无边无尽。
“他妈的，你他妈的……”
徐飞英愤怒得直爆脏口。
但这更显露出了他的手足无措。
在他眼前，利维坦兽正在被层层分解，弧线完美，如庖丁解牛，每一道分割线都精准地切下一抹幽魂。
幽冥蝶浑身释放出淡淡紫光，那些冤魂飘荡在空中，在紫光映照下化作耀眼的光点。怨气被吸收，冤魂周身的黑烟淡去，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表情也悄无声息变得祥和起来。
“沙沙……”
光点萦绕着幽冥蝶，如行星萦绕散发光热的恒星，又仿佛是终于脱离深渊的灵魂，在感激拯救它们超脱于苦海的神灵。
万千光点笼罩下，幽冥蝶优雅的身躯更加迷人。
它舒展蝶翅，尾后拖着长长的光带，在高空之上轻盈飞舞，如梦如幻。
利维坦兽在徐飞英的指示下艰难挣扎，可它的力气正在变小，释放的技能效果也在逐步减弱。
“冥魂之咒”技能，本质上力量来源于依附于利维坦兽身上的、在实验中被折磨惨死的玄兽的怨念。
此刻幽魂解脱，怨念解体，“冥魂之咒”也自然而然失去了那股摄人心魄的力量。
杀手锏被破坏，自如切换的技能数据库也被阻拦，利维坦兽这会儿是真的跌落谷底了。
可在冤魂丝丝缕缕脱离的同时，它原本的身形也在逐渐显露，眼底渐渐泛起幽蓝的、通透明澈的光……
“咚！”
Ark中枢内，正在努力释放情绪力量的小雪意识惊了一刹。
怎么回事？
一抹全新的数据流正从驳杂的混乱信息中涌现，逐渐绽放出耀眼的、刺目的光——
在它输入的那些情绪刺激下，一个全新的意识正在复苏！
不是Ark主机诞生的虚拟意识——从无到有的突破没那么简单，Ark的算力再强，缺乏混沌特性和亿点点幸运也没那么容易突破限制。
判断没错的话……那难道是利维坦兽最原本的、被万千冤魂压制于躯体深处的主意识？
“咚，咚咚！”
闷声传来，宛如扣门的沉闷响声由远及近，又仿佛心脏从静到动的激烈起伏，在数据空间内划出剧烈动荡的波纹线。
不光Ark小雪，外界的幽冥蝶以及不远处的其他御兽师，都恍惚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呜咽。
那么悲痛又绝望，难过到连声息都悲戚的哭声——
“呜！！”
Ark中枢的数据流激烈翻涌起来！
仿佛一个声音，在Ark小雪的情绪回忆中哭泣，咆哮，嘶声呐喊：
【……我也有过啊！】
【跟主人亲密无间的时刻，跟同伴们携手作战的时刻——我也有过啊！！】
咆哮声中蕴含着无尽的追忆和彷徨，仿佛惨死的幽灵复苏于地狱深处，周边尽是升腾的烈火。
火苗漆黑，舔舐着它魂魄上剧痛的创伤，深入灵魂的伤口让它锥心地疼，可心中还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不甘，那么强烈，仿佛要席卷一切。
【主人，主人——】
【是我啊主人，你还记得我吗？】
狂风呼啸。
火苗从利维坦兽身下燃起，顷刻间燎遍周边野草，化作一个巨大的火圈！
利维坦兽恢复了行动力。它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很不习惯地甩了甩尾巴，额头上被切掉利角的伤口处蹿起一股红色火苗，眼睛被无形之物拉得细长，瞳孔闪烁，露出一双冰蓝色的、明澈痛苦的竖瞳。
夏沐晴抿紧了唇。
她心口沉沉地看着这一幕，而半空中，幽冥蝶也敛住舞姿，静悄悄地望向分裂之后重新复苏的‘利维坦兽’，目光幽暗深邃。
“私人聊天室”中，发来新的消息。
【主人，我看到了它的精神体，那不是利维坦兽。】
【那是一只……火尾镰。】
……
利维坦兽，是一只“人造玄兽”。
它的利爪、蝠翅、鳞甲、骨刺乃至高大的身形，全都剽窃自其他玄兽身上最强悍的部位，如此缝缝补补，凑出了一只所谓的“最强”。
但剖析本质，它还是有一只玄兽作为“主体”的。
这只被选做“主体”、幸运又不幸的玄兽，被Z博士用秘法混淆意志，刨去表皮，抽走筋骨，斩断长尾，剥离四肢。
它像一块积木，被肆意地操刀切割，换掉身上被认为“弱小”的部位，替换上一块块冰冷的、来自其他玄兽的坚硬残肢；又像一块橡皮泥，精神力被随意揉捏撕扯，压制成小小的一团塞在最深处，以便让利维坦兽成为没有自主意识、更容易被徐飞英驱使的野兽。
痛，太痛了。
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种痛苦，每时每刻都仿佛在地狱中遭受折磨，可最令它绝望的还是主人的眼神，冰冷地将他送进实验室，却又对缝补后的怪物露出狂热，亲昵地抚摸“利维坦兽”的利爪和骨刺……
【呜啊啊啊——！】
它好恨！它好冤！！
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中，“利维坦兽”的动作变快了。
它发疯一般挥舞着利爪，利刃般的尾巴将大地割开纵横的裂纹，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落地的瞬间化作无数光点，纷飞向长空。
徐飞英也吓了一跳。
他认出此刻利维坦兽身上的意识是火尾镰，还心惊胆战地怕对方报复，可紧接着他发现，火尾镰只是在毫无头绪地发泄痛苦和愤怒，并没有冲他而来……徐飞英顿时又来了底气。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他赶紧调整语气，用前所未有的柔和口吻说道，“小火，你是我的第一只契约玄兽，即便现在也是我最好的伙伴啊。”
“你看，我不是一直在实现我们的梦想吗？你想做天下第一的玄兽，而我想做天下第一的御兽师，我们不是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吗？”
话音在半空悠悠飘荡，利维坦兽僵在原地。
不远处，听到这番话的选手们肺都要气炸了。
“好不要脸！”薛尧破口大骂，“你努力的方式就是折磨自家玄兽呗？还连带着杀死那么多无辜玄兽？”
徐飞英面不改色：“成为最强的路上，总是免不了牺牲。”
“等我们成为最强，这些指控我们的不和谐的声音就会消失——强者才能拥有话语权，这话我说的有错吗？”
“小火，没空跟他们废话。既然你醒了，那赶紧用精神力掌控住Ark主机——之前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了，这会是你全新的、最强的躯壳！”
不远处，夏沐晴和幽冥蝶顿时眼瞳一缩。
不好，如果被火尾镰占据Ark主意识，不光她们的作战计划会失败，Ark小雪的救援计划也会难上加难！
“不能让火尾镰的意识占据主位！”夏沐晴咬紧牙关，“小金，用无序！”
徐飞英想要给Ark混乱的逻辑建立秩序，那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嗷！”
收到御兽师的指令，鎏金天空龙腾空而起，周身金芒大作。
长尾划过逐渐暗沉的天幕，玄力化作一轮灼灼燃烧的烈日，隐含着无数变化的奇妙力量晕开圈圈波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笼罩住只剩下核心残躯的利维坦兽。
光点如万千雪花，落入庞杂的数据流，又化作调皮而不知疲倦的震频粒子，呼啸着在Ark中枢内凌乱穿插，将好不容易规整了些的精神领域又搅成一团乱麻。
火尾镰刚刚复苏的意识还很脆弱，被鎏金天空龙来了这么一下，整只兽像是脑袋被砸了一榔锤，浑浑噩噩地原地摇摆，眼睛都旋成了蚊香。
徐飞英：“小火——火尾镰？”
“动起来！”他蹲下身用力捶打利维坦兽的背脊，疯狂催促着，“快，快动起来！”
“站起来啊，为我战斗啊！你不是最忠心于我的玄兽吗——”
鎏金天空龙看着他那副焦急的样子，又扫了眼努力挣扎的利维坦兽，不屑地打了个喷嚏。
“嗷。”
真不明白，这种家伙哪里值得玄兽忠心了。
喂，利维坦兽，我看你也挺可怜的。要不你投诚吧，反了那狗玩意儿算了，契约玄兽保护协会会帮你找回公道。
回应鎏金天空龙的，是一计“喷火”。
利维坦兽摇摇欲坠，可又在痛苦之中，艰难地稳住身形。
它回过头，张嘴吐出一团烈火——但是威力远不如之前的飓风或虚化，鎏金天空龙甚至不需要躲避，只是将玄力附着在周身鳞片上，就轻易地挡下了那道火焰。
夏沐晴将一切尽收眼底，脑海中思绪飞转。
“喷火”，不过是低阶技能而已，火尾镰为什么……
一道闪光从脑海中划过，她猛抽了口气：“我知道了！火尾镰没办法很快适应Ark中枢，它被迫进行实验时应该还只是一阶玄兽，对自身的认知、对强大的认识都很有限！”
“Ark数据库是庞大没错，但远远超出了它的眼界——它发挥不了数据库的威力！”
“这就是咱们的机会！大家，一起攻击！”
众选手纷纷响应，打起精神再度投身战斗。
哪怕他们的玄兽已经疲惫，那也是拥有远超寻常的强大技能和玄力控制水平，一时间场上玄光漫天，各式各样的强大技能直奔利维坦兽而来——直接给火尾镰看懵了。
它的身体很强大，可蒙尘的心灵远远配不上此刻的力量。冰霜、风雨、巨石……形形色色的攻击铺天盖地，它何时见过这种架势？
利维坦兽下意识退了几步。
见到这一幕，徐飞英脸色瞬变。
……利维坦兽，在退避。
这个认知刺激到了他，激起了他许多不美妙的回忆。徐飞英下意识攥紧双拳，想都不想就张口高声大喊：“火尾镰，你在做什么？”
“冲啊，给我冲起来！你他妈的在怕什么啊？就这样还想成为最强的玄兽？”
“就是因为你这么弱——就是因为你太无能，才害得我被家里人嘲笑啊！”
“我不需要这样弱小的玄兽！你再这样就给我滚回去，把我的利维坦兽还回来！”
“滚回去啊！”
利维坦兽心神俱颤！
它拼命昂起头，想再用出一招强大的招式——但幽冥蝶的攻击落到它身上，朦胧紫光掺着淡淡的血色，直击灵魂的忧惧和恐怖无声蔓延，悄无声息包围了它。
本就伤痕累累的精神体，在徐飞英和其他玄兽的“内外夹击”下，终于临近了崩溃边缘。
它努力转动眼睛，水汪汪的瞳孔望向自己的御兽师——而徐飞英只是愤怒地瞪红了眼，骂骂咧咧地：“真是的，还以为这家伙终于有一次能派上用场，结果到头来还是废物一个。”
“火尾镰，你太弱了，无论潜力还是意志都远远不够格，根本没资格做我徐飞英的玄兽。”
“你恢复的这段时间……算了，勉强也是帮Ark清理系统拖延了时间。回去之后就不要再出来了，听见没，看见你这废物我就闹心。”
“……”
利维坦兽幽蓝的眼睛黯淡下去。
说真的，与其说是它被众玄兽的技能打败，倒不如说它彻底倒在了徐飞英一句句锥心之言下。
场上所有人看着这一幕，心中都忍不住泛起一丝悲凉。
唯一显得开心的，就只有徐飞英了。
火尾镰的意识再度沉寂，而Ark主机已经利用这段时间清理了大量错乱数据，换句话说，他又有能力操控“人质”了！
“废物也有废物的用法，”他微微抬起下颚，“能为我做到这一步，你也该感到荣幸了。”
“好了，让一切回归正轨吧——”
话音未落，夏沐晴突然冷冷道：“你想得美！”
“小雪！”
她喊出的这个名字，让周边人都愣住了。徐飞英也愕然地回过头，脑海中下意识疯狂回忆——对方有名为“小雪”的玄兽吗？没有吧，夏沐晴不是只契约了3只玄兽吗？
难道是……虚晃一枪，在诈他？
徐飞英心中惴惴，而下一秒，异变突生！
在火尾镰的精神意识消散之后，本应重新成为无主之物的Ark主机中，竟传出了一个无比陌生，令他心神剧颤的声音！
【中枢掌控进度98％……99％……】
【嘀，已接管全部程序，数据库已链接，防火墙已重新开启！】
徐飞英：“……！”
他简直肝胆都一起颤抖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耳边听到的声音是真的，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梦寐以求的绝佳身躯从利维坦兽的数据模型上脱离，化作一个胖乎乎、萌萌哒的雪人，摇摇摆摆地朝夏沐晴冲去。
边冲，边欢快地挥舞双手：“主人主人，我成功了！”
远处，夏沐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张开双臂，任由膨胀了数十倍的雪人扑入怀中，巨大的惯性带着她原地兜了好几圈，嘴角挂起畅快的笑容。
“欢迎回来，Ark小雪。”
……
主动融入主系统后，Ark小雪的确没那么容易脱离。
就像一滴水汇入洋流，哪怕夏沐晴再火眼金睛，又要怎么从浩浩荡荡的江洋中挑出属于自己的那一滴呢？
但好在一刻钟前，进化成功的幽冥蝶给出了新的建议。
“聊天室”内，小紫坚定的话音依稀还萦绕在耳畔：
【小雪不需要分离，它需要的是争抢，是掠夺，是取而代之！】
不得不说，吸收了负面能量的小紫状态跟之前发生了很大变化，说话的口吻果断又强势，让风罗君主和鎏金天空龙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是那个柔柔弱弱，一般躲在它们身后做奶妈的小蝴蝶？
“争抢”，“掠夺”什么的……妈耶，太帅啦！
小紫冲冲冲，它们做后盾！
夏沐晴也听得连连点头，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一方面是因为小紫终于开始从心态上独当一面啦，另一方面则是她认为这个主意太有道理了。
既然不好分割，那就融入呗，如果能把整条江流的归属权都抢过来，谁又能说这不是之前的那滴水呢？
咳咳，绝对不是因为她也很羡慕Ark主机的高速算法、庞大数据库、还有可以尽情模拟其他玄兽的神奇构造……
一番分析下来，夏沐晴和众玄兽迅速达成一致，惶恐的反而成了Ark小雪，它懵懵地僵在那里，两眼放空：“等等，真的吗？”
“我来夺取Ark主机的控制权？”
“我打利维坦兽？？”
天啊，简直倒反天罡！
幽冥蝶化作的高大图腾在契约空间中闪烁，强大的灵魂气息扑面而来，虽是鬼魅般的红紫光，可映照之下，却让其他同伴觉得无比安心。
【别担心，我会用‘牵魂’帮你开路，大家也都会辅助你的。】
【去吧小雪，这局该你高光啦！】
于是乎，在三只玄兽的帮助下，Ark小雪一路高歌猛进，顺利潜入到Ark中枢深处。
旋即，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苏醒的火尾镰吸引时，悄无声息地吞噬数据，扩充自身，删除病毒木马，重新搭建起崭新的防火墙……
那是用上情绪能量加密后，连Ark主机都无法渗透的防御代码。
Ark小雪用这个牢牢护住自己的意识，潜藏在暗处悄悄等待时机。很快时机到了，火尾镰绝望消失，Ark再度成为一个空壳——它不假思索地从数据流中冲了出来，抢在徐飞英之前，一举拿下控制权。
火尾镰拖延的时间，对它来说也是刚刚好！
“垃圾御兽师，不会再给你控制人质的机会了！”
接管Ark主系统后，小雪立即感觉到了不同。
仿佛天地扩展，时空拉长，身躯承载着意识无限延展，庞大的数据库加载的瞬间，给它提供了无穷无尽的可能。
而拥有自主思维的它并不像之前的Ark主机那样，只是一个单纯的“仓库管理员”——只要有充足的玄力供应，它就可以调用这里所有的能力。
徐飞英为利维坦兽做的所有努力，到头来都为它做了嫁衣！
主人和小紫说的没错，这场混乱的确是它蜕变的关键！
Ark小雪根本压制不住雀跃的心情，在夏沐晴身边蹦蹦跳跳：“主人主人，我感觉现在自己超强的！以后再有战斗，我也可以帮上忙啦！”
说着，雪人的身形轮廓渐渐模糊，边缘拉长，化作宽阔的羽翅和锋利的鸟喙。
赫然是之前夏沐晴在第七区见过的蓝鹦斗雀。
夏沐晴惊喜地睁大了双眼——因为Ark小雪模拟的实在是太像了，可以说每一根羽毛都分毫不差，头顶三根翎羽漂亮得像是点缀着蓝宝石，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以及周身洋溢的波动，更是证明了它模拟出的这只蓝鹦斗雀并不是一只样子货，而是真实拥有战斗能力的“玄兽”
周围人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这只玄兽从哪里冒出来的，刚刚那个大雪人变的？”
“可是，那个雪人又是从哪儿来的啊？”
“我去……你们还记不记得，刚刚有一只小雪人一直趴在小夏神兽使肩头上。怎么，它是用了膨大化吗？”
“然后用了变形？”
自认比较了解夏沐晴的薛尧在旁边连连摇头：“不对不对，那个小雪人儿分明是她制造的人工智能，根本就不是玄兽——”
话音未落，就看到夏沐晴旁边的蓝鹦斗雀猛地震了下翅膀，抬起头雄赳赳气昂昂，冲不远处甩了一发蓝光。
“轰！”
光芒刺眼，威力惊人，落地掀起一大片灰尘，将本就岌岌可危的空间变得更加震荡不稳。
薛尧看呆了：“……这，这，这是人工智能？”
怎么可能会有能发出这么厉害的攻击技能的人工智能？
难道这真是一只变形玄兽……
但是不对啊，这只小雪人他在第七区的时候见到过，明明只是个能记录和分析数据的辅助角色而已，怎么几个月不见，竟也进化出了如此变态的能力？
“小雪的确是人工智能，但是它和市面上其他的AI不一样。”夏沐晴解释道，“小雪它有自己的思维和情绪，现在又有了利维坦兽‘无私奉献’的Ark数据库，能做到这种程度也不离奇吧？”
“……”
全场沉默。
就连还滞留在虚拟空间内。，正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的徐飞英，听到这句话也呆滞了很久。
“不是，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薛尧的尾音都发颤了：“什么叫有自己的思维和情绪？那能叫人工智能吗？”
“你是想告诉我们，你也创造了一只人工玄兽？”
而且不像徐飞英那样以火尾镰为本体，这是真正的从无到有啊！
夏沐晴冲他笑了笑，点了下头。
这就是肯定的回答。
薛尧脑子嗡一下炸了，脱口而出：“卧槽，夏沐晴你是变态吧？”
培育三只神兽也就算了，养个人工智能在身边，都能变成这个样子？
这是什么离谱的能力？
“好家伙，”旁边有人呆呆地呢喃，“什么都能养成强者吗，突然好想被她养一养怎么办？”
夏沐晴：“……？”
等等，你说什么？
旁边，池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是这群人中对Ark小雪最了解的，但也没有想到小雪竟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成长到这个地步。
眼看着那只栩栩如生的蓝鹦斗雀，再扫见地上它攻击造成的破坏力，池梓也觉得脑袋不够用了：“养什么都能变成强者的魔力吗？可别说，从实验的角度，还真是百分百的成功率呢……”
“难道说每个人类御兽师也会有特性？小夏同学的特性就是万物皆可养？”
眼瞅着聊天内容逐渐滑向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夏沐晴哭笑不得，赶忙站出来打断他们：“等等，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虚拟空间马上要塌了！”
说话间，地动山摇，无形的波纹圈圈传荡。
这个经历了许多的虚拟空间，在承受无数攻击，又被数据流反复入侵后，终于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众位选手眼神一凛，忙纷纷呼唤自家选手。
鎏金天空龙和风罗君主压阵，在帮助其他玄兽撤离后，也踩着纷纷扬扬的空间裂隙飞速朝夏沐晴奔来。
“……等等！”
远处，被所有人抛下的徐飞英终于恐慌了。
他努力从乱石和黄沙中爬出：“别、别抛下我！”
“救我一起出去啊！”
第154章
徐飞英做梦也没想到, 到头来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辛辛苦苦“培育”的利维坦兽，挖空心思偷来的Ark主机，竟然就这么——没了？
全都没了？
不是, Z博士呢？那家伙不是一直吹嘘自己有多么多么厉害吗？
他们徐家源源不断投入大量资金，又在围剿盗猎者的关键时刻承担风险，花大价钱把人保下来——最后就换来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飞英实在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呆在原地愣了半晌, 心里把Z博士骂了个狗血淋头。
直到空间异常波动, 失去Ark支撑的虚拟磁场出现崩溃的迹象，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已经不是利维坦兽的问题了！
再不赶紧逃出去，他也要随着这混乱的磁场被撕成碎末！
徐飞英顿时慌了神, 拼命支撑身体, 把被泥沙掩埋的脚从地里拔起。
但这很难，刚刚一番激烈战斗，早已把这片地面砸得坑坑洼洼, 土地化作浮灰在地上聚了厚厚一层。
他踩上去, 就像是踩在沼泽和泥泞里, 根本跑不了几步，就被土里掩盖的石块狠狠绊倒。
“砰！”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闷响，伴随着细微的、骨骼碎裂的声音。
扭了脚的徐飞英更慌张了, 疼痛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被抛下的预感又让他死死咬住嘴唇，拼命抬头盯住不远处，尖声惨叫：“救、救我！”
“救我啊——你们不能丢下我不管！这是杀人, 你们这是在谋杀！”
徐飞英高声大喊。
他知道这群人会救他, 没错，他非常笃定——因为眼前这些家伙都是“好人”, 会因为他手中掌握人质而踯躅不前，那么这会儿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虚空之中。
是的，一定是这样——
漫长的沉默。
激烈的风在长空回荡，碎裂的空间发出“滋啦滋啦”电视花屏一般的怪响，时间似乎仅仅过去十几秒，但又仿佛过去了一整个世纪。
而在徐飞英满怀希冀的目光中，不远处的选手们……谁都没有动。
这样说不太准确，因为池梓在看到徐飞英摔倒时，下意识朝前走了半步。但马上她就停下了脚步，而纪荭等人也不动声色地朝旁边走了几步，将她挡在后面。
徐飞英对上了一双双冷漠的眼神。
纪荭，熊叔，关雲，薛尧……
徐飞英浑身一颤！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眼前这些选手不是以往跟他打比赛的、还生活在校园这座“象牙塔”里天真学生，而是一群切切实实闯过异空间，当过冒险者，与野生玄兽和黑暗兽王厮杀过的家伙！
被人质威胁到，是因为他们还肩负着保护大众的责任，将他人的生命置于极其重要的地位，但在面对“叛徒”、“罪犯”时，他们的心也能同样冷硬，毫不犹豫地判他死刑。
“……不，不行，你们不能，”徐飞英心里慌张，说话都结巴，“你们不能抛下我，我也是人类御兽师，我——”
他的视线从一众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夏沐晴身上，眼底光芒暴射，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夏沐晴！小夏神兽使！你不能这样，你是神兽使——你得救我！”
徐飞英已经语无伦次了，死亡不断逼近的紧迫感仿佛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尖锐指尖扎进血肉里，让他浑身颤抖不停，眼圈像渗血一样红。
他五指插在地里，努力拖动身体朝前爬，扭曲的面容仿佛一只从地狱钻出来的恶鬼。
“风罗君主呢，风罗君主是空间系吧！它能挡住这些空间裂缝！”
“你能救却不救，良心不会痛吗？我如果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一抹无形的波动突然蔓延，将徐飞英凄厉的喊声打断。
是钻山兽发动了技能，“隔音”。
不远处，它的主人8号选手一手插兜，另一手不屑地掏了掏耳朵。
“刚刚有人说话吗？”他说，“没有吧，我什么都没听到。”
纪荭赞同地点点头：“没有，我只听到了狗吠——啊对不起，怎么能说那是狗吠呢，太侮辱风罗君主啦。”
“走吧走吧，赶紧把这儿封了，免得磁场波动再波及到其他人。唔，风罗君主还不走么？你已经很累了，还受了伤，不是吗？”
她话音中的暗示十分明显，风罗君主迟疑片刻，扭头看向夏沐晴。
“嗷？”
虽然非常非常讨厌徐飞英这个混蛋，但它还是绝对听从主人的指示，主人让救它就救，主人不说话，它也绝对不挪窝。
夏沐晴眉头微皱。
说实话，她觉得徐飞英死不足惜。
但是吧……诶等等，似乎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一个残忍杀害无数玄兽的人，可以拿上千人的性命做威胁，连自己的契约玄兽都拿来做邪恶实验——对于这种货色，难道真的还有挽救的必要？
想通了这一点，夏沐晴的眉头立即舒展开了。
她觉得自己算是好人没错，但她不想做滥好人，要救的话，也顶多是需要通过撬开徐飞英的嘴，挖出背后徐家的罪证。
可纪荭说的很有道理，风罗君主已经很疲惫了。
这会儿空间风暴已经成型，虚拟空间正在自毁，谁进去都不敢保证能毫发无损地出来。如果不涉及自家玄兽的安全问题，夏沐晴还会考虑把人拽出来，摁在牢里蹲上一辈子——但要拿风罗君主去冒险，那赶紧算了。
“走吧，还有很多收尾工作要做呢。”
譬如说控制住空间破碎的范围，把造成的危险降到最低，还有1000名人质的后续，Ark抽离后造成的宕机……没猜错的话，这会儿外面早就乱成一团了。
眼瞅着夏沐晴也选择放弃，徐飞英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疯狂和绝望一点点蔓延上那双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瞳，他发疯一般地捶地，匍匐在地上扭曲着朝前爬，泥土沾了满身满头，嘴巴咧得极大。
他疯狂地叫喊，疯子般地朝前扑——可又在空间裂隙面前止住了脚步。大地崩裂的速度越来越快，蔚蓝苍穹飘下漆黑的絮状物，将触碰到的每一个物体吞噬殆尽。
所有的声音都被“隔音”阻挡，远处的人根本听不到他在喊什么，更何况大家纷纷回头，默契地不去看徐飞英最后的挣扎。
徐飞英整个人都快炸了。
他拼命咒骂、哀嚎，用上脑海中所有肮脏的字眼——可失去利维坦兽的他终归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哪怕用精神力强撑起屏障，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
“妈的……”
徐飞英狠狠咬住压根，唇角渗出鲜血。
“我还有……”他呢喃，“对了，我还有北云猴和暗影猫！”
惊喜之余，徐飞英体内又迸发出一股力气，支撑着他几乎从地方跳了起来。
还可以，还有希望，只要让那两个废物去挡住空间碎片，说不定他还能逃的出去！
徐飞英立刻开启玄兽空间。
可这一次，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北云猴和暗影猫像是死掉了一样，对于他的召唤没有丝毫反应，精神契约中一片死寂。
徐飞英：“……！”
他掌心渗出冷汗，这才突然想起，之前在100层换位赛的时候，自己把北云猴和暗影猫推进兽潮拖延时间的事。
两只玄兽遭受到了严重的精神伤害，更何况这依旧在虚拟空间之内，它们从程序上属于“已经死亡”的玄兽，没办法再出场来帮徐飞英脱离困境。
“该死，该死该死！！”
徐飞英破口大骂，恐惧的泪水顺着脸颊汩汩滑落。很快，骂声变成了哀求：“谁都好，谁能救救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们别走啊！”
“夏沐晴！！”
风声呼啸，崩毁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徐飞英最后的哀求变成了尖声哭嚎，他趴在地上大声哭喊，但心里也清晰地知道，其实一切已经结束了。
想要摆脱困境，除非出现奇迹。
可现在所有人都被他背叛，连契约玄兽都生不如死，除了漫天尘沙，他空无一物——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北云猴，暗影猫……利维坦兽……”
徐飞英脸色苍白地喃喃，大脑里一片空白，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喊什么：“风罗君主……夏……火尾镰……”
喊出最后那个名字的刹那，空气突然波动了一下。
精神契约中传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响动，虚弱至极的，像是蜘蛛在丝网上弹了弹脚那么细微。
可它终归是响应了徐飞英的召唤——精神体已经孱弱到无法显形，俨然已经到了消散边缘的火尾镰，悄无声息出现在徐飞英身边。
它只剩下一个浅淡的虚影，身形仿佛透明，唯有心口还聚着一抹淡淡的赤红色，是意识体最后的玄力。
不远处，停在夏沐晴肩膀上的幽冥蝶感应到了这股力量。
“咿呀！”
主人，快看后面，情况有变化！
收到幽冥蝶的预警，夏沐晴立即回头。
漫空飘荡的空间碎屑中，一只几近崩毁的玄兽用嘴巴叼住徐飞英，艰难地顶着飓风一点点挪动，最后甩头一扔——
竟是将受伤的徐飞英抛出了磁场区！
而这也耗尽了火尾镰最后的力气，它靠在磁场区边缘，迅速淡化的身影微微垂头，最后一次亲近它的主人。
它望向徐飞英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恨意，有怨念，却又蕴含着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下一秒，那眼睛中的微光“啪”地熄灭，火尾镰的身影也化作万千光点，呼啦啦飞向天空——
“……轰！”
低沉的闷响传来，苍穹之上乌云密布，打了个震耳欲聋的响雷。
幽冥蝶：“……咿呀。”
主人，那个精神波动彻底消失了。
火尾镰，它死了。
“……”
夏沐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站在即将崩塌的磁场区面前，不远处是被火尾镰“舍命”救下的徐飞英，再往前是一片混沌，仿佛将天地打乱糅杂在一起的混合态。
“通天塔”区域，彻底崩塌了。
摧毁的空间会像小型黑洞一样，爆发出极强的吸力，将正片区域吞噬殆尽，再经过漫长的时间重新塑造地形。这块混乱地带会自动融入异空间，很快就会随着人类至今没摸清的异空间波动，移动到其他位置去。
等一切结束，蓝星上只会留下一个大坑，看不到任何曾经的痕迹。
可以说是尸骨无存。
“……唉。”
夏沐晴长长地叹了口气。
火尾镰早就救不回来了，它的精神体创伤累累，连幽冥蝶都没办法保住它的性命。
可大家都没想到，本以为会安静等待消亡的它竟会在最后时刻，用尽所有力气，救下背叛它的御兽师。
是什么支撑着它迈出最后那几步？
为了伤害自己的人拼尽全力，真的值吗？
很多人心中都闪过这个念头。
但他们已经没办法问到答案了。
既然是火尾镰的选择，现在也总不能把徐飞英再丢回去。纪荭无奈地走到徐飞英身边，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拽了下他的后衣领：“真没办法，喂，起来啦！”
徐飞英呆呆地蹲在那里，还没回过神来。
夏沐晴想了想说：“这样也挺好，把徐飞英交给安全部门去审讯，可以把他们背后干的那些腌臜事全部挖出来。”
没有人保得住他，就冲徐飞英入侵Ark主机、绑架1000名人质这事，就足以让他在监狱里呆一辈子。
他拼死挣扎着要活下来，可谁又知道，这样活着和干脆死去哪一种才是更折磨人的呢？
……
离开磁场区一段距离后，选手们终于见到了早就围在那里的一群神兽使。
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御兽师协会早就派了人来，要不是因为空间波动、磁场混乱，在“通天塔”形成了一片封锁带，选手们早就获得支援了。
而这会儿，外面的人也早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直到看见选手们一个不落地走出来，才纷纷猛地松了口气。
旋即，他们看到了被熊叔拖在手里，脸色灰白毫无反应的徐飞英。
9名选手作证，还有许多之前从现场跑出来的工作人员，徐飞英的罪行可谓是板上钉钉。安全部门的人本就在场，当着他们的面把徐飞英押走。
几日后，一个超大丑闻在大夏大地上爆炸开来。
私养盗猎者、买通研究所、勾结协会高层、进行违法实验……
一桩桩一件件，全部触目惊心。在燕都研究所和御兽师协会双向施压，一群赫赫有名的神兽使直接参与下，徐家人拼命掩盖的犯罪事实被曝光于天下，宛如涌动的污泥，让每一个了解案件情况的人都心神剧颤。
紧接着，契约玄兽保护协会也加了进来。
大夏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排查，也从未有过如此空前严重的案件，徐家背后的势力并不小，一点点深挖下去，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有些“保护伞”的身份地位，让参加调查的御兽师都头疼不已。但好在有徐飞英这个深度参与者作为撬开的口子，深入调查和后续抓捕都比较顺利——徐飞英毫无反抗意识，他像是被吓傻了，被抓走后干脆不用审，只简单一问，就倒豆子似地把知道的事情噼里啪啦全部说了出来。
坦白、指认、抓捕、作证，一气呵成。
调查员也很惊讶，心道这家伙莫非是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想努力为自己争取减刑？
……是啊，毕竟徐飞英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自私小人，如果出卖他人能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狗咬狗，一嘴毛。”调查员不屑地撇撇嘴。
犯下这么大事，还以为会是个硬骨头呢，没想到比软脚虾还软，真是让人恶心。
有了徐飞英的交代，地下研究所毫无疑问，全面崩盘。Z博士被迫第二次开始逃亡，但这一次，没等他逃出大夏边境，就被早有准备的边防人员拦了下来。
被抓走时，Z博士还在疯狂地大喊大叫：“我的实验没有问题！我是跨时代的伟人！”
“你们这群庸才——根本不明白我的研究有多大意义！一群白痴！傻逼！”
抓他的人丝毫不为所动，把Z博士反剪双手，手铐狠狠拷上，旋即不耐地撇了撇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跨时代的伟人，你也配？”
“实验不实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完了。虐杀上千只野生玄兽，判死刑都是便宜你了——垃圾。”
边防人员长时间生活在荒丘和山岭上，经常会和从异空间跑出来的野生玄兽打交道，虽然也会抵抗部分邪恶玄兽，但绝大多数时候，双方都是互不干扰的和谐关系。
有些人还会和野生玄□□朋友，交着交着就成了自己的契约玄兽，所以边防人员对于“盗猎者”这群混蛋是深恶痛绝，对于他们背后的研究所、Z博士更是恨不得抽皮扒筋。
“要是把你交给我们处置就好了……这种人渣，绝对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边防人员嘀咕着，眼神冷冷地扫了Z博士一眼。
那目光暗沉无比，又仿佛藏着刀锋，一眼扫过去简直要将Z博士切片凌迟——正如他过去对很多玄兽所做的那样。
Z博士猛地打了个哆嗦，讷讷地闭上嘴，识相地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开始做缩头乌龟。
即将迎接他的，将是比徐飞英更严酷的刑罚。
毕竟他懂得更多，研究也更深入——许多专业上的内容，御兽师协会还是很想要的。
譬如说玄兽的灵魂切割和驳接技术，用来制作什么无敌玄兽那不是浪费加扯淡吗？
用来进行医疗救助才是真理啊！
Z博士被人带进囚室，狠狠遭了一番苦头，出来时人憔悴了，也老实了，问什么就交代什么。
他和徐飞英一样，都完全与外界隔绝，甚至连牢房都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只能看见半角天空。
这样足以把人逼疯的30天后，Z博士终于接到了审判结果，当看到“死刑”两个大字时，他心中竟没有半分难过，反而生出一种“终于结束了”的解脱感。
当天，Z博士被转入另一座监狱。
安全人员将他押送进牢房，路过餐厅时，里面悬挂的电视机正好在播放新闻。
主持人十分激动，话音中洋溢着压制不住的喜悦：“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今天的‘御兽前沿’节目。今天咱们来聊一聊最近网上火爆的‘智能玄兽’这件事！”
“众所周知，‘智能玄兽’这个概念由我们敬爱的小夏神兽使提出，并在燕都研究所的深入钻研下，正在一步步转化为现实。虽然目前蓝星发掘到的元素流体数量很少，但各大研究院都已经将这门新兴科学列入项目计划，很多冒险团也将元素流体作为了高额悬赏任务。”
“目前，几大研究所纷纷拿出了‘元素流体’的初步替代方案，虽然实际效果难免下滑，但较低的原材料成本将意味着更高的普及率——也许用不了多久，你我都可以拥有一只自创的‘智能玄兽’！”
“只是‘智能’，并非‘智慧’，但这终归是一个全新的赛道，也是御兽发展到如今这个如火如荼的局面后，首次出现开天辟地式的壮举！”
“为此，本月30日御兽师协会举办了大型表彰活动，为全国首例智能玄兽Ark小雪和它的御兽师，小夏神兽使颁发荣誉奖章……”
电视画面一转，浮现出宽阔明亮的大礼堂。
锦旗飘扬，礼花漫天，在一众记者的簇拥下，御兽师协会会长走上红毯，郑重地将一枚精致的奖章别在夏沐晴胸口。
奖章是紧急特制的，全天下只有这么一枚，灿金色的底盘纹路似游龙，中央用极具科技感的横竖组成猛兽咆哮状，而翻转过来，背面又是极具意境的飘飘飞雪，雪花上悬停着一只绝美蝴蝶，振翅欲飞。
合影的两人一老一少，笑容亲和而富有感召力，近处的闪光灯噼里啪啦闪烁不停，远处隐隐传来礼花的轰鸣，以及激烈而热切的鼓掌声，如雷贯耳。
Z博士愣愣地看着这幅画面，片刻后，他死灰般的脸色仿佛撕裂开来：“……不，不是，这怎么——”
他一把抓住桌延，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崩开，鲜血顺着桌角流了一地也不在意，只死死瞪住屏幕上的夏沐晴：“凭什么？明明是我，第一个研究出来的明明是我！”
“你们这群无耻的剽窃者，小偷，盗贼——啊啊啊还回来，把我的荣誉还回来——！”
叫声在空旷的走廊中飘荡很远，突然发疯的Z博士被警卫拖走，一把塞进囚笼里。
他抓住栏杆大声尖叫，喊声把四周所有人都吵醒了，几个五大三粗、手臂上纹着龙蛇纹身的健壮男人脸色不善地看向他，冲他比划了个“抹喉”的手势。
Z博士浑然未觉。
喊到最后，他嗓子沙哑，最后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
——原来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事，刑罚和折磨也不是。
他最绝望的，是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为别人做了嫁衣啊！
日后无论哪里，都不会留下他Z博士的名号，所有人只会记得是燕都研究所和小夏神兽使研究出了‘智能玄兽’，开启御兽时代全新的局面，大幅度提高全体御兽师战力。
一切荣耀归于Ark小雪，她们才是开创新时代的伟人，而他Z博士寂寂无名，与世上所有庸碌的凡人一样，生或死都风平浪静。
……何其可悲？
Z博士瞪大双眼，就这样在囚牢里瘫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警卫清点人数时，讶然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无法承受的现实，成了压倒他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选择了自尽。
警卫很不开心。
虽然Z博士死不足惜，但死在他的管辖区域内，还是要连累他的。
“真是个人渣，死了都要给人添堵。”
他骂骂咧咧地打开囚室，把Z博士的尸体拽出来，准备验明正身后扔去焚烧炉。
动作粗暴，像是拽一条死狗。
……
等夏沐晴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不过对她也没什么影响——说实话，从头到尾夏沐晴都不清楚Z博士的存在，只不过这个人的死讯，的确帮她理清了一些事情的头绪，譬如说“Z”字型标志的真正含义。
由此，她也终于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从最早的废弃工厂大战、冤魂蝶错误进化开始，战线拉长到足有一年多，分散至研究所、Ark、通天塔等多处战场冥冥之中的纠缠，终于以凶手的满盘皆输作为终结。
是喜闻乐见的happy ending。
夏沐晴终于可以安心了，可紧接着，她看见爆炸的星博后台私信，以及在燕都大学外围堵了大半个月的各种记者自媒体，又忍不住头疼起来。
“闹得有点大了啊……”
这接下去，还能安生过日子吗？
虽然很多人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但夏沐晴其实更喜欢安静地带着玄兽们训练、玩闹，一起成长进步的时光。
如今‘智能玄兽’的热度高居不下，所有人都为能拥有一只自创玄兽而激动沸腾，她反倒觉得有些不适。
“咿呀……”
幽冥蝶落在她肩头，也心有余悸地挥舞着小触角。
虽然不像Ark小雪的横空出世那么“爆炸”，但又一只全新神兽的消息，同样在御兽圈子内引发了一场超级风暴。
更何况，新神兽还精通治疗和精神系。
大夏的神兽虽然有几百只，但其中绝大多数是攻击类，空间系是凤毛麟角，治疗和精神系也一样稀有！
对于许多冒险者而言，这简直就是神医天降！身边有玄兽受伤的就不必说了，早已为一个能联系上夏沐晴的电话号码挤破了头，其他冒险者也是蜂拥而至——跟神医打好交道，需要理由吗？
谁能保证自己的玄兽一辈子不受伤？
谁能保证每次进化都稳定成功？
早早搭上神医这趟车，相当于多了一张保命的牌，未来不知道哪天就能派上大用场！
由此一来，联系夏沐晴的人又翻了好几倍。
她这段时间都在处理这些事情，忙得脚不沾地，最后实在搞不过来，干脆委托给了御兽师协会——让官方统计伤员和疑难杂症去吧，她和幽冥蝶只负责治疗就好了，什么交际往来，完全干不了一点。
累瘫，真的累瘫。
不过那些求医的人出手大方，御兽师协会也鼓励幽冥蝶多多救治，所以短短几天下来，夏沐晴银行卡里的星币又涨了好几个零。
已经是完全花不完的程度了。
而夏沐晴也不求钱，她更关注的是另一方面——在高强度的治疗下，幽冥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掌握体内崭新的力量，还学会了‘精神疏导’等几个新技能。
“有小紫在，咱们前往异元秘境也更有底气了。”
“唯一的遗憾是，Ark小雪恐怕不能跟咱们一起……”
虽说这几天夏沐晴和幽冥蝶忙得筋疲力竭，但实际上，Ark小雪才是她们之中最忙的那一个。
Ark的运算系统太先进，也太迅速了，大夏多少研究项目都直接或间接地连通在它身上，别的不说，只考试系统和游戏平台，这两大块就够Ark小雪头疼一阵子的。
在找到合适的替代中枢之前，它只能先接替下Ark主机的工作，维持好相关系统的基本运转。
“现在市面上找到的替代材料都还差点意思，希望那些材料学大佬再加把劲，赶紧找到元素流体的平替，把小雪解放出来。”
夏沐晴摸了摸下巴：“或者……”
再去异空间试试，能不能找到比较大型的元素流体矿？
靠她自己恐怕搞不定，但夏沐晴记得之前作战时，在3号熊叔身边见到了一只萌萌的寻宝鼠。
那可是只招福招财的小宝贝。
跟他合作一波，或许会有机会？
毕竟以熊叔的水平，进入前五应该不难。虽然“通天塔”最终被毁，但毁灭前的塔层顺序还是被牢牢记录在Ark系统内，完全可以作数。
“等进到异元秘境里，看看情况再说。”
虽然暂时把Ark小雪派了出去，但夏沐晴并不担心它的归属问题。
先不说谁想抢小雪，意味着需要同时对上风罗君主、鎏金天空龙和幽冥蝶，以及最近幽冥蝶疯狂救人攒下的人脉、池梓背后的燕都研究所……
而且即便抢到了，他们也无法解决夏沐晴和Ark小雪之间的契约问题，只能冲着Ark小雪厚厚的防火墙干瞪眼。
——没错，现在夏沐晴跟Ark小雪已经正式签订契约啦！
之前小雪的精神力十分微弱，可现在吞噬掉Ark主机后，它的意识体有了明显变化，已经初步具备了签订契约的条件，再加上二阶进化后的幽冥蝶使用精神系技能从中牵线，相当于打了好几层加固补丁——几番尝试后，契约终于正式建成，如今小雪不在夏沐晴身边，夏沐晴也能隐隐感知到它的状态是否安好。
所以想要抢走Ark小雪，还得先突破幽冥蝶的精神封锁，切断玄兽契约链接。
那难度，跟直接对战幽冥蝶也没什么差别。
成本太高，目标太大，后续收尾太难——所以虽然很多人在心底蠢蠢欲动，也不敢真的在现实里下手。
这也是夏沐晴能安心留下Ark小雪的原因之一。
……
又过了两天，傍晚时分，许灵拖着行李箱推开了宿舍大门。
她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在校际赛中，燕都大学代表队稳妥地拿下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第155章
在全国选拔赛掀起大风大浪的同时, 大学生御兽师校际赛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初赛复赛决赛都是不一样的赛制，尤其是最后一场大混战，用许灵的话说, 那真是刺激到了极点。
“完全没想到今年的赛制会是这样，”许灵笑嘻嘻地说，“大家都没练过这种模式, 一开始分散在超大型的场地里, 找不到队友都有点慌。”
“后来就有意思了, 燕大和魔大是最先反应过来，也是最快三三两两组成小分队交叉作战的。趁着开始那段慌乱时间，我们淘汰了很多选手——不过其他学校的人也不是傻瓜啦。”
“枪打出头鸟吧, 最后十几个学校的剩余选手竟然结成了联盟, 一起来围攻我们和魔大的队伍，卯足了劲儿要让我们先出局。啧啧啧，沐晴你是没看到他们那一个个杀红了眼的样子, 真是太刺激了！”
“……诶不过, 再刺激也比不上你们选拔赛的决赛。”
许灵用胳膊肘戳了戳夏沐晴的肩膀, 眉眼弯弯：“通天塔啊，那可是神话传说中的建筑。听说里面像开盲盒一样，每一层的环境和获胜条件都不一样？”
“想想那个画面就知道有多震撼, 可惜被个混蛋全毁了，垃圾徐飞英不得好死……唉，有机会我还想去那里看一看呢……”
夏沐晴笑着说；“别急，有机会的。”
“虽然之前搭建的模型毁了, 但是数据在Ark小雪系统里还有存档, 不说一比一还原，复原个七七八八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这种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集中无数冒险者、神兽使的智慧经验于一体，好不容易搭建出来的13区模型，如果用一次就废弃，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按池梓老师的意思，后面可能会在学校里新建一座训练室——也可以叫挑战区啦，把复原的通天塔建在那边，鼓励学生们入内挑战，实时更新排行榜，每个月按排名发放奖励……”
许灵眼睛顿时亮了：“真的？”
有意思，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
她开心得厉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好好好，快快快，我想玩！”
夏沐晴摸了摸下巴：“放心，应该不会很久的。建模都是现成的，而且毕竟是燕大研究所出品，怎么着也得先紧着咱们自己人。”
别说许灵，连夏沐晴自己也心痒得很。
通天塔那么多楼层，她跳来跳去也才玩了十分之一，大部分模块都没体验过，无论从训练的角度还是新鲜冒险的角度，想想都的确很可惜。
“这样的话……”许灵有点纠结地抿了下唇，眼睛亮晶晶的，“唔，本来还想问问你通天塔具体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学校里要建的话，我就不找你剧透了，给自己保留点神秘感吧——对了沐晴，还记得陆文谂吗？”
夏沐晴微微一愣。
虽然有段时间没听到陆文谂的名字了，但此刻回想起来，高中时一起参加竞赛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
她垂下眼帘，颇为感慨：“也就才过去一年多嘛，怎么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
疾风犬也抖了抖灵敏的耳朵尖，从窝里探出小脑袋，眨巴着乌黑水灵的大眼睛：“嗷呜？”
云图兽吗？
是啊，它还记得小时候那一场大战呢。
虽然后面又经历了很多，但那场战斗可以说是它生命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苦战”，云图兽也是它心目中一名强大的劲敌。普通种vs神兽幼崽，危险感知vs瞬间移动，现在回忆起来，还能身临其境地想起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嗷呜？”
云图兽现在怎么样了，它成为神兽了吗？
许灵笑呵呵地说：“差不多了，两个月之内肯定能成，陆文谂让我帮他跟你说声‘谢谢’来着。”
“他说如果没有你当初的提醒，还有公开出去的那些进化资料，他没这么快锁定云图兽的进化路线和所需材料。说实话，他现在也变得好厉害，明显是魔大新生届的顶梁柱了。”
“最后大决战的时候，多亏了他和袁飞语拖住了一大群人，否则我们没那么容易突破其他高校的连锁包围圈。”
夏沐晴眉眼弯弯：“你也不差呀。”
“我可是听说，夜王莺在这次比赛里可是大放异彩——祥云兽和寒气精灵把比赛拖成持久战，但也只是和阻击队势均力敌。最后还是靠你家小莺子一招‘暗夜领域’，成功控到了十来只玄兽，又紧跟着来了一发配合技，最后才一举拿下胜利的吧？”
许灵捂着嘴，哈哈地笑。
“低调，低调。”
嘴上这么说，但许灵爽利的笑容和飞扬的神采却足以证明，在这场高潮迭起的校际赛中，她扮演的同样是至关重要的角色。
燕大能拿下这一场校际赛的胜利，许灵和她的玄兽功不可没。
“不过陆文谂这家伙吧……”许灵突然又说，“我问他又不是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为什么不自己跟你说，他没说话。”
“眼神看上去挺复杂的，我记得之前他对你应该是有好感？感觉现在也是一样，但已经不敢说了。”
夏沐晴：“……啊。”
夏沐晴有点哭笑不得。
许灵摸了摸胳膊，倚在宿舍床铺旁，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作为局外人，她看的最清楚。
陆文谂明显很早之前就对夏沐晴有好感，但可能是受家庭成长环境影响，心理上过于要强，总抱着类似于“等我变强后再去找她”，“等我成为神兽使之后再去找她”，“等我追上她再去找她”……诸如此类的想法。
可现在，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陆文谂恐怕也很迷茫——他卯足了劲儿想追赶上喜欢的女生，可对方成长的速度就像是蹿了火箭，早已离开了大气层，眨眨眼就能更换下一条赛道。
他就算拼了命，也才只是成为魔大校际赛的主力，而他一心想要在校际赛中相遇的夏沐晴压根没来。
她的战场已经转变到了异空间、通天塔，交锋的对手是国内最顶尖的神兽使；她不光是燕大的骄傲，更俨然在成为整个人类御兽师的顶梁——
这还怎么追？
所以越来越难以启齿，连一通电话都无法播出，哪怕是朋友间的一句“谢谢”，也要通过许灵这个中间人来传达。
“不行啊小陆同学，”许灵在心中默念，“你这样子妥妥地会out啊。”
“看看你的竞争对手是怎么追女孩子的吧——”
“嗡嗡”声响起，夏沐晴放在旁边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她顺手点开。许灵用余光瞄了一眼，联系人果不其然，是程子濯。
【幽孔雀和玉霏珊瑚终于也迈过神兽那道坎啦 图片/图片/ 有没有空来切磋一下？我知道城郊一家很清静的训练场，旁边还有一家超好吃的川菜馆，老板是前冒险者，做菜用料很大胆，每周都有新菜式！ 星星眼.JPG】
照片上是两只漂亮又英武的玄兽，冲镜头做侧身回眸状，气场全开，威风十足。夏沐晴看得眼前一亮，噼里啪啦打字。
【好快，好强！哈哈，前几天你刚祝贺我家小紫进化成功，现在就轮到我来祝贺你了。】
【程子濯：侥幸侥幸，总不能被你甩下太多嘛。而且小紫进化后真的超级漂亮，我家彩云仙子它们都吵着想跟幽冥蝶合影呢。】
新图片发来——幽孔雀展开绚丽的尾屏，头顶精致的翎羽顶起一块小纸板，写着“明天下午”；彩云仙子在旁边绽放五彩光芒，柔和的眉目间眼波流转，手举一块小木牌：“不见不散”。
这家伙……
许灵忍不住咋舌，低声喃喃：“竟然用自家玄兽来卖萌吗……”
关键是，谁能抗拒这种跟漂亮又强大的玄兽贴贴的吸引力？
许灵眼瞅着进宿舍时还一脸倦态、瘫在椅子上直想打盹的夏沐晴瞬间坐直，明澈的双眼闪闪发亮，唇角浮现期待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有了精神。旁边百无聊赖的幽冥蝶也是心花怒放，挥舞蝶翅“咿呀咿呀”，喊着想去。
小金龙和疾风犬更甭提了。
漂亮是次要的，但是强大的新神兽？
呜呼，这不得酣畅淋漓得打上几场？
“嗷！”
主人主人，它们也想去！天天窝在宿舍里没架打，都快闲出毛病来了！
夏沐晴神采飞扬：“好好好，约约约。”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心地拉开衣柜开始挑衣服。虽然外面堵她堵得火热，但夏沐晴已经掌握了全新的伪装技巧——有幽冥蝶的幻象保驾护航，谁也别想从人群中认出她来。
许灵目睹了一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没办法啦，小陆同学。
看来不是即将out，是已经out了呀。
……
对于夏沐晴来说，跟程子濯相处的时光，也是难得的放松时刻。毕竟同龄人之中，很难再找到一个勉强跟得上她的思路和步伐的家伙。
就连关雲、薛尧这些比她高出几届的已毕业神兽使，私下切磋时也会忍不住吐槽，说夏沐晴的成长速度快得像是开了挂，稍不留神就已经被甩下很远。
“真是一点懈怠的时间也不敢有啊，”关雲曾经感叹，“哪怕只是五六天没见，都会感觉你又跳了好几个level，但凡资质差点，或者不那么勤奋的人，连你的尾气都追不到。”
说这话时，她们之间的一场切磋刚刚结束，光界蛙一脸呆相仰躺在地上，望着高高的穹顶，未语泪先流。
“呱！”
好强，幽冥蝶好强！
呜呜呜为什么，它好歹也是神兽，怎么感觉谁都打不过？
鎏金天空龙，利维坦兽，幽冥蝶，风罗君主……啊啊啊受不了了，最近遭遇的都是些什么神仙对手啊？不行了，得找点自信回来才行，它要单挑沧浪蛟！
旁边同样被虐了一番，正瘫在地上呼呼喘粗气的沧浪蛟：“？？？”
你礼貌吗？
相比起来，程子濯虽然年纪比他们二人小，但在御兽方面绝对是天资卓绝。
第二天下午，夏沐晴在城郊训练场的VIP对战室中见到了成为神兽后的幽孔雀和玉霏珊瑚，虽然只是刚刚晋升神兽，但两只玄兽周身洋溢的气场十分浑厚，丝毫不比夏沐晴见过的老牌神兽差。
“这就是厚积薄发吧？”
夏沐晴知道，以程子濯的聪慧程度，以及手上丰厚的资源，把两只本就资质上佳的玄兽拉到神兽级并不是难事。
可他一直按兵不动，在异空间反复磨炼，把基础一遍遍夯得异常坚实——即便他超想快点追上夏沐晴，但也没有急功近利。
所以这会儿，两只玄兽的晋升水到渠成，迎面扑来的气势十分强悍，美丽的外表与极强的力量融为一体，是每一个御兽师见了都要由衷赞叹的程度。
程子濯单手插兜站在旁边，看上去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见夏沐晴过来，他脸上也浮现开心的笑容，走过去递给她一杯早就拎在手里的冰奶茶。
是沁人心脾的茉莉味，带着冰凉舒爽的茶香，在炎炎夏日抿上一口，凉爽顺着咽喉一路蔓延，足以驱散一路赶来天气带来的燥热。
两人也没上来就开打。
夏沐晴刚到，彩云仙子就颇有眼色地把幽冥蝶哄去一边合影，鎏金天空龙活泼地跳蹿着要加入，疾风犬算是最沉稳的一个，但它歪歪脑袋看了自家御兽师几眼，也福至心灵地迈开小短腿，步伐轻快地跑开，加入到其他玄兽的打闹中去了。
夏沐晴和程子濯在场地旁边坐下，边喝奶茶边聊天。天气很好，外面碧空万里，阳光从穹顶侧方的玻璃窗倾泻而下，仿佛一道金色的瀑布，又好似灿烂的云霞。
“能跟我讲讲‘通天塔’里的情况吗？”程子濯目光闪闪，“真的很好奇啊，这么大型的工程，老哥肯定参与进去了——竟然背着不告诉我，真可恶。”
夏沐晴哭笑不得：“你都在真正的13区里转了好几个来回，还好奇这个仿制品呢？”
程子濯摇摇头，十分严肃地解释道：“不一样不一样。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冒险者里也有一千个模样的13区。”
夏沐晴笑得捂嘴：“歪理。”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从比赛最初的场景开始，给程子濯一一讲述发生的事情。
程子濯听得很认真，听到到危险时刻还攥紧了奶茶杯，看上去竟十分紧张。
“都结束啦，好歹最后我们也是让徐飞英遭到报应了。”夏沐晴也好奇道，“诶不过，你在真正的13区，应该没少遇见类似的事情吧？”
“能不能也给我讲讲冒险团的故事？”
程子濯眨眨眼睛：“冒险团啊……”
他这段时间的经历也十分丰富，于是挑了几个精彩的故事，讲给夏沐晴听。
什么在黑暗兽王眼皮子底下调虎离山啦，采摘珍贵材料时不小心撞上主人回窝啦，被困在荒漠地带缺乏补给啦……
夏沐晴听得也是心惊胆战，但讲故事的人永远是轻描淡写的那一个，程子濯边说边乐：“现在回想起来还真蛮刺激的，你说等我有空，要不要写个回忆录啊？”
“不，不能叫回忆录，显得我太老气了。干脆写成网络小说吧，很多时候感觉现实比作者的想象力还要离奇。”
夏沐晴颇有些忧心：“还是小心为上吧，不管怎么样，都是安全第一。”
程子濯几个小故事，听得她心里也悬起来了，不知为何竟有点紧张。
……啊对了，刚刚对方跟她应该是同样的心情？
所以紧张的不是事件，而是遭遇事件的人啊，就像这会儿两人其实也不是想听新奇的故事，只是想知道对方的近况，聊得多一点，再多一点。
“说起来，异元秘境也是在13区吧？”
夏沐晴问道：“‘荆棘之路’冒险团执行那么多危险任务，有没有接触过那片区域？”
提起“异元秘境”，程子濯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没有，一次都没有。”
其实知道夏沐晴早晚要去“异元秘境”，程子濯早就想好要帮她打探一下那里的虚实。可他加入荆棘之路’冒险团时间也不短了，好几次出入13区，却从没遇到过和“异元秘境”沾边的地域或玄兽。
很奇怪，哪怕他照着前人留下的地图去寻找，到头来也只会随着13区混乱的时空进入其他领域。“异元秘境”就像是从地图上抠下的一片空白，是从地形上完整切分的神隐之地。
“不光我是这种情况，即便是契约了强大感知力玄兽的冒险者，也没人找到过异元秘境，”程子濯详细地解释着，“所以冒险者们普遍认为，异元秘境内肯定有造诣超高的时空系兽王，能够独立开辟并撑起一片空间，将其隐匿在世界之外。”
“不经过内部玄兽允许的话，是没办法找到那个空间的。所以反过来，我想等你们进入秘境，如果没有得到允许，很可能也会没办法离开。”
“这说不定就是考核的内容之一。”
说到这里，程子濯的神色更加严肃：“一定要小心……人类御兽师上一次进入异元秘境是7年前了，经历根本没办法作为参考。异空间一天一个样，这期间不知道都发生过什么。”
“而且这段时间下来，我明显感觉异空间内对人类抱有敌意的玄兽数量在增多。哪怕地图也不能完全信赖——一些原本的中立区，很可能已经被黑暗兽王收服，成为了他们迷惑人类的帮凶。”
“我们就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要不是那几只玄兽不擅长做戏，让我们瞧出了端倪，这会儿我恐怕都没办法坐在这儿跟你聊天。唉，这种时候真的很羡慕风罗君主啊，‘危险感知’在异空间的发挥余地太大了，还有幽冥蝶的‘情绪感知’也是，都是大杀器。”
听程子濯说的沉重，夏沐晴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虽然只是三言两语，但危险感几乎从字里行间流溢出来，想想那个画面就足以令人心惊胆战——好不容易找到歇脚的安全区，结果却是敌人早就做好的埋伏，从那里杀出来又要经历多严峻的作战？
“……难怪幽孔雀和玉霏珊瑚成长这么快，气场这么强，”夏沐晴低声喃喃，“也是在异空间一路惊险搏杀出来的啊。”
她望着不远处两只英武十足的玄兽，心底在敬佩之余，也渐渐有战意油然而生。
“来来来，切磋吗？”
程子濯精神抖擞地从位子上站起，朗声笑道：“好啊。”
两人把玩闹的玄兽们喊回来，由于双方契约的神兽都是3只，干脆就先来了场1v1。接着在程子濯的提议下，他们又分别打了3v3大乱斗、2v2组合战，到最后两边都打到筋疲力竭，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
综合下来，还是夏沐晴这边更胜一筹——毕竟风罗君主的空间系技能、鎏金天空龙的‘无序’和‘重力力场’、幽冥蝶的精神和恢复能力都太过变态。
但幽孔雀和玉霏珊瑚也十分强悍，幽孔雀拥有一招不亚于幽冥蝶“入梦”的强大魅惑技能，开屏时差点把鎏金天空龙迷得找不着北；而玉霏珊瑚的神技“琼楼”也是让夏沐晴大开眼界，技能施展时半空浮现海市蜃楼般的雕栏画柱，天兵天将手执开天利斧直冲而来，好似顶天立地的巨人，斧子劈下时卷起呼啸的飓风，连空间都隐隐要被撼动。
即便风罗君主的速度更胜一筹，那斧子也差点劈上它的尾巴尖，战斗结束时，一小撮雪色毛发从空中悠悠飘落。
风罗君主：“……！”
好险，差点就要做秃毛犬了！
所以到了最后，虽然夏沐晴这边获得了胜利，但三只玄兽看向对面的眼神也变得跟一开始不一样了。透过幽孔雀和玉霏珊瑚漂亮的外表，它们仿佛能看到澎湃的力量在对方娇小的身躯内暗暗蛰伏。
不光是力量，还有超强的反应力、对战时不惜一切的狠心……几只玄兽这才意识到，哪怕同样是在异空间闯荡过的冒险者，混迹于13区的程子濯显然要比纪荭等人要强上一筹。
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对于这场切磋的结果，夏沐晴也十分满意。给三小只点压力也好，免得它们太过一帆风顺，渐渐地失去警惕心。
尤其现在快到“异元秘境”开启的节点了，如果真像程子濯说的那样，那迎接她们的可能又是一场苦战。
毕竟不拿出点真本事，对方凭什么把精心培养的神兽幼崽交给人类呢？
……
跟程子濯对战之后，又过了十几天，御兽师协会官网上放出了选拔赛决赛名次。
夏沐晴毫无疑问是冠军，不过让她惊喜的是，关雲、薛尧等熟人也是榜上有名。除此之外就是熊叔和纪荭了——5人之中薛尧排最后，也是让他好运地蹭了个尾巴，不然徐飞英如果不淘汰，他这会儿就会跟入选名单擦肩而过。
而榜单的发布，无疑也向外界释放了一个信号：
异元秘境，开启在即！
第156章 （补充2k字）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可以契约任意一只神兽, 你会选择什么样的玄兽？】
异元秘境开启在即，又有前期的全国选拔赛做铺垫，网友们自然对此热情高涨。而在“冒险者之家”论坛里, 这样的一个讨论帖也带着“hot”小标签在顶端飘荡了很久，回答人数超过300，而且还在不断上涨。
夏沐晴好奇地点进去, 发现下面网友们的想象力真的是无穷无尽, 各种思路五花八门。
刚开始还是一些榜上有名的强大玄兽, 什么鎏金天空龙之类的，后来渐渐地就成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些上古传说，再到后面恶搞系就出来了——最离谱的答案竟然是：【我想契约小夏神兽使怎么破？总感觉有她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神兽啊！】
夏沐晴看到这儿, 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我是什么新型点金石嘛？”
她哭笑不得地关上手机, 倒头往宿舍床上一躺，用被子蒙住脸，思绪纷飞：“嗯……不过话说回来, 我想要一只什么样的新玄兽呢……”
床褥旁边, 三只玄兽也忍不住想入非非。
鎏金天空龙甩了甩小脑袋, 龙须飞扬，精神抖擞——虽然时间已经快到下半夜了，但刚刚激情游戏的它正是热情澎湃的时候, 不光一点都不困，甚至还有点小兴奋：“嗷？”
龙都有了，那来个凤凰呗？
咱也整一个龙凤呈祥，出双入对, 哈哈哈哈哈！
旁边, 疾风犬安逸地盘在窝里，只从柔软的床褥边缘露出一个小脑袋, 下巴颏支在厚厚的褥子上，眨巴着冰蓝色漂亮又深邃的大眼睛：“嗷呜……”
新玄兽的话，主人要不要考虑再养一只狗狗呢？
网上都说双倍的狗子，双倍的快乐呢。
幽冥蝶也扑闪着翅膀，眼睛一眨一眨，目光像星光一样闪闪烁烁，紫红色的玄力顺着它的翅膀轮廓，如蝶粉一般在空中飘飘扬扬，所到之处掀起一片如梦如幻的薄雾。
“咿呀。”
不管怎么说，新玄兽得好看才行，要漂漂亮亮的！
前几天见到的幽孔雀和玉霏珊瑚，那真是又美丽又温柔又强大啊，它好喜欢这样的玄兽们——啊对了，还得要靠谱，要像小风老大那样沉稳可靠，像Ark小雪那样充满智慧。
至于气氛调节者，有小金哥哥已经足够啦。
小金龙：“……？”
它一甩尾巴从被褥里冲起来，顶起满头问号：“嗷？”
什么叫“气氛调节者”，它明明是团内的战力和颜值担当好吗？看看它英武伟岸的身躯，还有金光闪闪的鳞片再说话！
“好了好了，都快睡，”夏沐晴打断了玄兽们的吵闹，曲起手指在床延上敲了几下，“明天要去参加入选者会面，大家早点休息——我关灯啦？”
她按下床头的开关，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窗帘没有拉满，柔和的月光顺着缝隙一角洒落，给书桌蒙上一层淡淡的银边，远处隐隐传来悠扬的鸟鸣，不知是谁家的玄兽在月夜下盘旋。
想要一只什么样的新玄兽呢？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啊。
夏沐晴虽然关了灯，但精神其实也被网友和玄兽们带的有点亢奋，在床上辗转了好一会儿。她脑袋里有厚厚一本图鉴，这会儿闭目翻阅起来更是越来越心痒难耐，恨不得下一秒就冲到异元秘境里去。
想要的选择太多了啊啊啊可恶！
夏沐晴在脑海中挑花了眼，直到沉沉睡去，她心底最后一个念头是：算了算了，要不还是随缘吧。
迄今为止，她契约的每一只玄兽都是缘分恰巧的结果，而最终也都成为了她最重要的家人。或许此时此刻，异元秘境中也有那么一只可爱的小家伙，正在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下等待着与她们相遇呢？
……
第二天清早，夏沐晴是被闹钟叫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抓起手机刚想看眼时间，突然发现屏幕上弹出来好个醒目的小红点。
【池梓：醒了吗小夏？快快快，到校园南门来！】
【池梓：带你去接个人。】
【池梓：怎么样看到消息了吗？车子7:30到，抓紧啊！】
夏沐晴：“……！”
睡觉时手机自动调了静音模式，她睡得又沉，竟没有被池梓的电话喊醒。不过幸好，她平日里习惯早睡早起，这会儿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时间刚好7:00。
“还来得及。”
夏沐晴匆匆忙忙给池梓回了条消息，抓紧起身洗漱。小金龙困顿地从窝里抬起头，眯缝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吐出一个瞌睡泡：“嗷？”
怎么回事，会面不是上午10点吗？现在还早着啊？
“咱们去接人，”夏沐晴匆匆穿上鞋袜，“池梓老师特意喊上我，肯定接的不是一般人——走走走，咱们去看看。”
“小风，校园南门！”
用神兽来赶车，全大夏也没几个人能像夏沐晴这么奢侈。风罗君主风驰电掣，上千米的距离在它脚下也不过十几秒，赶路时激荡的气流吹起夏沐晴还没来得及扎紧的长发，散乱的发丝在身后飘扬。
清早的风带着一股格外的舒爽，吹拂在面颊上，舒适又提神。等夏沐晴赶到南门，池梓已经等在那里了，遥遥地冲她挥手：“这边这边！”
夏沐晴赶紧上车。
池梓递给她几袋包子豆浆，笑着说：“没来得及吃早饭吧？”
“是没来得及，”夏沐晴眉眼弯弯地接过，“谢啦池梓老师，不过咱们这是要去接谁啊？”
异元秘境开启，但进去的可不止是5名选拔赛获胜者。这是一个绝佳的了解异空间、搜集信息的好机会，所以即将进入异元秘境的会是一整个团队，其中除了要获取契约玄兽的5个人，还有从天南海北挑选出来的学者、保障安全的随行人员等。
所有这些加起来，人数应该在15~20人左右。
夏沐晴估计，自己要去接的人可能是一名老资历的研究员……可池梓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的，他也是一名御兽师。”
“算是目前大夏业务最繁忙的一位神兽使了，被圈子内称为‘万能救火员’。主要是他的玄兽技能太特殊，也缺少替代者，很多紧急状况就只能让他顶上——稍稍透露一点，他的玄兽是时空系哦。”
夏沐晴：“……！”
夏沐晴眼睛唰地亮了。
在她身边，三小只也目光灼灼地抬起头，其中又以疾风犬反应最大，耳朵尖竖起，背脊挺得笔直，冰蓝色瞳孔中荧光闪闪。
池梓莞尔：“怎么样，是不是感兴趣了？”
“我想着你家小风也在钻研这个方向，如果能跟他的玄兽多接触接触，也许能挖点好处出来——毕竟那家伙超级忙，见面会估计都待不了全场，等进异元秘境又太迟了，不如今天看看，能不能找点机会。”
夏沐晴连连点头：“好啊！”
“时空系”虽然跟“空间系”只差了一个字，但里面的差距又是天壤之别。夏沐晴的兴趣也被提了起来，忍不住闭目养神，在脑海中悄悄翻找有相关属性的玄兽。
其实疾风犬的‘危险感知’也是可以向‘时空系’靠拢的，只是这个领域太难踏入，对悟性的门槛要求太高了。即便以小风的聪颖程度，目前也还没挖掘到那一步——准确的说，连空间这个第一阶段它也还没完全吃透。
时间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更是无从下手。
就连夏沐晴，心中其实也没有很强的把握，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去引导。
说到底，到了风罗君主这个地步，想要再进一步提升，按部就班的训练已经很难像以前一样派上用场了。现在它需要的更多的是奇遇，是点拨，是灵光一闪的醍醐灌顶。
而这些都可遇不可求。
“希望这次会面能学到些东西吧。”
“不知道他的玄兽具体是哪只……九巧露乌？帝王幽？嘶，图鉴里能标注这个系列的玄兽可不多呀……”
一小时后。
夏沐晴一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入眼是燕都城郊的一座研究所，通体浅灰色，样式简约又宏伟。说来也神奇，像是正好卡着时间点，一名穿着蓝色格子纹衬衫的年轻人推着行李箱从门内出来，迎着明媚的阳光挡了下眼，低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就是他了，”池梓指着不远处的年轻人，“郁枞，郁神兽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夏沐晴摇摇头。
她还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实力弱小，寂寂无名。
御兽师协会内厉害的神兽使有很多，每个人也承担着不同的社会责任，既有像程城那样名声在外、需要在大众面前树立良好形象的，也会有明日隐姓埋名，但对整个大夏来说能发挥重要战略用途的——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后者隐姓埋名才是大夏对他最好的保护。
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这种类型的人才。
越过蓝格子衬衫年轻人的肩头，夏沐晴朝他身后看去，余光瞄见一抹荧光，微讶地抿了抿唇：“唔？”
对方的玄兽露出身形——那是一只棱形的奇异玄兽，浑身散发着星光似的柔和光晕，身躯悬在半空不停旋转，表面刻满玄奥的纹路，像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浮雕，又像是可以信手波动的齿轮钟摆。
而此刻见到来人，伴随着几声清脆的“咔嚓”声，它凹凸不平的表面开启，像机械挡板一样朝四周撑开，露出中央一只地鼠状的小小脑袋尖。
漆黑灵动的小眼珠滴溜溜直转，在夏沐晴身上扫过一圈，又望向她旁边拉下的车窗——疾风犬、小金龙和幽冥蝶正挤挤挨挨地从那里探出脑袋，用同样新奇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一人一兽。
“嗷呜？”
这就是掌握时空系技能的前辈吗？
造型可真奇特，好有科技感啊！
小金龙也砸了咂嘴，眼底微光闪烁。说实话，它看到对方第一眼想起来的是Ark小雪，不得不说这个可开合的菱形防御外壳真是酷毙了，回头可得让主人给小雪也整一个……
幽冥蝶倒是垂下了触角：“……咿呀？”
有点奇怪，对方的气息它怎么看不懂？
之前遇到的利维坦兽是毫无情绪波动，可生命能量还是非常充裕的，像一团蓬勃烧灼着的烈火。可眼前这只玄兽给它的感觉，则像是将火苗一层层拨开留下的火星，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感。
……不对，不是拨开，应该是分离！
幽冥蝶开启精神链接，用无人能听到的传讯方式提醒夏沐晴：它能感觉到对方的灵魂之火也是旺盛的，又或者说本来应该是旺盛的，而对方将它用不知道何种方式分离了，只保留最核心也最本质的部位。
这应该也是它生出类似金属质地的厚重外壳，将柔软的身躯牢牢保护在内的根本原因。
夏沐晴赞许地点点头：“小紫说的没错，这是金冥星兽。”
金冥星兽也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玄兽，据说这种玄兽是星辰遗落在陆地上的后裔，它们拥有奇异的特性，能冥冥之中沟通遥远的辰星，聆听来自无穷宇宙的浩渺之音。
虽然不能说它是时空系玄兽，但金冥星兽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几乎是一张白纸，可以学习任何属性的技能，而且还都有概率学成。它可以很弱，也可以超强——这些都要看培养它的御兽师的水平。
想到这里，夏沐晴眼睛更亮了。
看到这只玄兽就知道这次没来错，小风的时空系提升有着落了！
她跟着池梓过去跟郁枞打招呼。郁枞正跟其他人握手，但还是一副困顿得不行的样子，眼睛下挂着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蔫了吧唧地耷拉着：“不好意思，我昨晚只睡了2小时……10分钟前刚从北城赶过来，唉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夏沐晴微微一愣。
北城？
那可是大夏最北端的城市，距离燕都少说也有一千公里。
夏沐晴脚步顿了一下，脑海中对于郁枞和金冥星兽的认知再度刷新。10分钟跨越一千公里，那是什么概念？
也就比光速慢一点了！
她在这边悄悄咽口水，而另一边，郁枞从池梓口中听到夏沐晴的名字，他突然抖了一下，迷糊到睁不开的眼睛突然睁大，整个人来了精神。
“小夏神兽使？在哪儿？”郁枞转过身来，眼睛灼灼发亮，目光紧紧落在夏沐晴身上，“哎呀真是你啊，哈哈久仰久仰了——真人比网上的照片还要好看，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大夏精英！”
迎着他热情的目光，夏沐晴有点愣神：“您知道我？”
郁枞笑道：“那怎么能不知道。契约了三只神兽的天才神兽使，这次选拔赛的第一名，对吧？听说还打败了一只很离谱的恶龙玄兽，解决了一场席卷全国的智械危机？”
“每次听到你的名字就仿佛看到了希望，这才是天才后浪该有的模样啊，真想赶紧被拍在沙滩上……咳咳！”
“那个，不好意思，我记得你养的第一只神兽叫风罗君主，它的特性是‘危险感知’？”
夏沐晴：“……啊，是的。”
夏沐晴怎么也没想到，来的路上她还在心里打草稿，想着见到人了要如何如何虚心请教，希望对方多教授小风一些时空方便的感悟。
可这会儿，郁枞明显比她还要热情，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又侧过头去，透过车窗看向疾风犬的目光炽热得像一团火：“危险感知……既有空间性，又有预判系，过去与未来的锚定……”
“太棒了，真是太完美了……”
夏沐晴：“？？？”
“走走走，上车！”郁枞挥了挥手，“师傅麻烦开慢一点啊，我们有点事路上聊聊。”
他整个人精神抖擞，连金冥星兽也开心得连连摇摆，夏沐晴甚至看到它眼角渗出了如释重负的水珠。
一人一兽这会儿看上去一点也不困了，郁枞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神采奕奕：“风罗……啊不，疾风犬啊，有没有兴趣学习一下时空系技能呀？”
“超帅超好用，体验过的玄兽都说好，真的！”
夏沐晴眼睁睁看着郁枞和金冥星兽把疾风犬两面包抄，笑眯眯地开始交流感悟。画面一时间显得异常荒诞，甭说她了，疾风犬的眼神都是呆滞的，黑眼珠疯狂朝夏沐晴这边瞄，寻求主人的援助：“嗷、嗷呜？”
主人主人，什么情况？
这人真的是时空系御兽师吗？怎么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感觉像是堵上门推销的？
“呃……”夏沐晴转过头，小声询问，“池梓老师，郁神兽使他这是……”
池梓正错愕着，眼神看上去也有点迷茫。
不过她混迹学者圈子时间久，多少听到过一些郁枞的传闻，犹豫片刻后小声道：“他可能是太累了，急于找人接班吧……”
夏沐晴：“……”
好吧，懂了。
这波属于是高压打工人，终于找到鲜嫩可口的小韭菜了。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大夏的时空系玄兽实在是凤毛麟角，看郁枞这副模样，显然御兽师协会恨不得把他掰成好几瓣来使。而看他这幅疲劳的样子，恐怕也很长时间睡眠不足了？
不过这也刚刚好，夏沐晴冲疾风犬悄悄地点了下头，示意它放心大胆地学。
甭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郁枞和金冥星兽想要疾风犬分担重任的话，总归得先把它教好了，而这对自己和疾风犬有利无害不是吗？
学，狠狠学！
争取把对方的感悟全部掏空！
疾风犬得了御兽师的指令，顿时心里有底了。它抖了抖柔软的白毛，乌黑明澈的眼睛一眨一眨，歪了歪小脑袋，那模样萌得能让人心融化。
“嗷呜？”
能请教下刚刚那招吗？
就是从北城“嗖”地一下，穿梭到燕都的方法？
闻言，金冥星兽眨眨眼，悄悄缩了下菱壳中央的小脑袋。
“呃……”郁枞迟疑片刻，也有点尴尬，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恐怕你学不会……倒不是不能说，而是因为这其实是我取巧了。”
“时空之道过于玄奥，我们也没走多远，只不过借助小星的特性‘分魂’，才能够实现远距离跃迁。如果只靠技能，大概每次只能移动几十米吧。”
疾风犬：“……？”
特性，分魂？
夏沐晴在一旁听了，搭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紧，脑海中豁然开朗：“我明白了，难怪小紫说金冥星兽的气息不对劲。”
“分魂”特性，顾名思义，是可以把灵魂拆分成多瓣，彼此之间又保留一定的牵引，可以再行合并。
是个很稀有也很厉害的特性，使用方法多种多样，夏沐晴之前习惯性地认为，这个技能最好用的方式是用来制作分身，无论在战斗中实现多打一，还是用作诱饵分散敌人注意力，都极具战略意义。
但没想到，郁枞的用法是让金冥星兽利用它来实战远距离空间术。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空间穿行最重要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答案是“锚点”。
时空系玄兽在施展技能时，必须拥有非常确定的锚点，否则极其容易在混乱的时空中迷失方向。时空间隙这东西，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的荒漠还辽阔无序，谁也预料不到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如果迁移到悬崖、深海甚至地心，那跟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稳定的“锚点”可遇不可求，之前夏沐晴在游戏中见过玄兽用许许多多的稀有材料打造“锚点”，但失败率还是很高——可转而看郁枞和金冥星兽，直接用分魂做“锚点”，那对灵魂的牵引之力足以在混乱时空中化作最鲜明的灯塔，为金冥星兽指引方向。
难怪郁枞能成为大夏最忙碌的“救火员”。
这还真是超出了夏沐晴的预料，也给她展示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果然这世上还是聪明人多啊，”夏沐晴目光灼灼，“竟然能开发出这么有趣的招式……看来我也得多发挥想强力，不能局限于图鉴的描述了。”
而另一边，迎着疾风犬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郁枞却连连苦笑：“别，别把‘分魂’想的太好了。”
“嗯……这会儿也没有外人，我就跟你们直说吧，利用‘分魂’的穿梭限制也很明显，毕竟金冥星兽的灵魂不能无限分割。”
“我必须保证它的核心不受损伤，这样的话，目前能分出的残魂数量极限也就5片左右。而且它只能穿梭到残魂附近，相当于固定传送点了——大夏幅员辽阔，就算是东南西北中各安置一片，大多数时候也远远不够用。”
夏沐晴轻轻拍手：“已经非常厉害了！”
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只是见了郁枞和金冥星兽一眼，夏沐晴已经感觉收获不菲。思路一打开，她脑海中也冒出来一大堆新想法，一时间浮想联翩，连连手痒，恨不得回去赶紧拉疾风犬试一试。
‘分魂’是金冥星兽的特性，疾风犬用不了，但疾风犬的‘危险感知’其实跟时空系的关联性更强，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小风在时空系上的天赋应该比金冥星兽更强。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像金冥星兽一样，确立更适合自己的锚点。
除此之外，在回程的路上，郁枞还给她和疾风犬讲述了许多穿梭时空的体验和感悟。
“在你们心中，时空是什么？”
郁枞边说，边用手在半空比划：“是一个球？还是一个大型立方体？”
“穿梭就是在两点之间打一条通道，走直线距离以最快速度抵达？”
疾风犬迷茫地点了点头。
这个人好懂，它心目中的时空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它天天琢磨着怎么以最快的速度打洞来着。
见状，郁枞莞尔，摇了摇头：“这些是许多人对时空的刻板印象，但其实这些都是不对的。”
“真正的时空应该是更庞大、是冗杂的，是无数个点的交集，也是无数条线的纠缠。它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整洁的线性、平面，更多的时候，它是一张薄薄的纸片——”
郁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签本，在上面“嘶啦”一声撕下一页纸，又用碳素笔描了两个小黑点。
他在黑点直接连了一条线：“最快从A点抵达另B点的方式，是直线吗？”
然后花了个叉：“不是哦，真正最快的是这样。”
郁枞将纸折叠，把两个黑点捏在一起，直至完全重合，旋即笑着说：“你看，当A点与B点重合，A就是B，B就是A，连穿梭的必要都没有，你已经置身于两处空间的交集了啊。”
疾风犬愣愣地看着。
它听得出神，郁枞的讲解也给它开辟了新的思路，两个重合的黑点在它瞳孔中放大，仿佛两块空间在虚无中叠加——它身上毛发无风飞扬，眼底仿佛有火光渐渐亮起，冰蓝色的瞳孔中隐隐浮现旋涡。
在没有进化为风罗君主的情况下，疾风犬身上第一次浮现了幽蓝色的玄纹，以眉心和眼瞳为中心，超身躯迅速扩张蔓延！
夏沐晴敏锐地察觉到，玄纹的图案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的玄纹流畅、龙飞凤舞，像是流淌的水和轻盈的风，那么此刻它身上的纹路就变得更加繁琐无序，偏偏又透露出一股深邃混沌的玄奥气息，仿佛宇宙尽头的黑洞，要通往无穷无尽的空间和永不流动的时间……
车上的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司机颇有眼色地拉下挡板，转动方向盘，驶向一条幽静无人的小路。池梓等人也噤了声，连最爱闹腾的小金龙都无声无息地盘旋下来，尾巴尖勾住座位底座，低头轻轻吐出一个金色气泡。
气泡化作莹莹微光，在车外形成一个保护屏障。
郁枞和金冥星兽也停止讲解，安静地看着疾风犬身上的玄纹变化，眼底浮现出惊喜的光彩。
他无声喃喃：“顿悟了？好高的资质，看来它在时空一道上已经有了很强的基础……”
疾风犬的顿悟一直持续了大半个小时。
在这期间，车子已经接近了终点，但为了不让闹市区打搅它的感悟，郁枞让司机停在偏一点的街道。
等待期间，他脑袋往后座上一靠，连同怀中抱着的金冥星兽一起，给夏沐晴表演了什么叫真·秒睡。
……还好，一人一兽睡觉都不打呼。
又过了一会儿，疾风犬从感悟中醒来，精神抖擞地甩了下毛发。一身玄纹仿佛从末端开始缩回，一直回到眉心的位置，最终消失在绒毛遮挡下。
虽然看上去跟之前差别不大，但作为御兽师的夏沐晴，能通过精神契约感知到疾风犬的微妙变化。
即便那是浩渺如长空的气息，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但从无到有的突破已经足够艰难，而疾风犬的眼睛也隐隐有所变化，瞳孔稍稍暗了一些，让人想起夏日深邃的夜空。
如果这会儿再来测试玄力值，夏沐晴相信风罗君主的数值能突破30w。不，或许35w也说不准。
她把疾风犬抱在怀里，郑重地冲郁枞道：“郁神兽使，金冥星兽，谢谢你们。”
郁枞刚从浅眠中醒来，闻言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讲了一些理论，是它的基础牢固，感悟力也强，才能这么快有所进步。”
“加油啊，我和小星都超级期待见到它进一步成长，到能够瞬息之间跨越千里的那一天。”
夏沐晴点点头：“嗯，一定。”
……
有了这一路上的教导，接下来的见面会在夏沐晴眼里都有些意义不大了。
而见面会上，很多还是她的熟面孔。
关雲等4名入选的年轻御兽师就不必说了，连学者也有2人来自燕大研究所，其中一个还是夏沐晴之前在的项目组成员，那人一见到她就开心地挤眉弄眼，小声商量着想采集幽冥蝶的身体数据，想观察观察Ark小雪的智慧模块，想拔几根风罗君主的毛、取几滴鎏金天空龙的血……
疾风犬：“？？？”
别的就算了，拔它的毛是什么鬼？
不过，其实不止这名学者对夏沐晴兴趣盎然，其他参与会面的研究员也是一样的激动，一个个看夏沐晴的眼神像是X光，恨不得当场把她和玄兽们拉去剖析似的。
另一边，郁枞得到了和夏沐晴一样的待遇。
时空系的金冥星兽在研究员们眼中也是比大熊猫还要金贵的素材，而且这家伙常年到处奔波，相处机会可遇不可求。一时间人群把郁枞和夏沐晴全都围了起来——要不是很快有人宣布会议开始，他们能把会议的主题全都抛到脑后，追着二人问上一整天。
会议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先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此行的人员，又着重强调了安全问题，给所有人分发了御兽师协会绘制的“参考版”13区地图，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参会的众人也互相做了介绍，之前互为对手的5名选手也仔细介绍了自家玄兽的技能。毕竟谁都不知道会在异元秘境中遭遇什么，之前还是竞争名额的对手，进去可能就是需要交付后背的兄弟姐妹了。
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郁枞果不其然被喊走了。
他恹恹地打了个大哈欠，带着金冥星兽匆匆起身，离开前没忘给夏沐晴留了个手机号：“加我wx，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给我留言。放心，我会挤出睡觉时间来回复的。”
夏沐晴：“……”
辛、辛苦了！
连疾风犬这种勤奋的性格，看着这惊人的一幕，都忍不住有点怀疑兽生。
成为时空系玄兽的下场这么可怕吗？连睡觉时间都要被一再挤压——妈诶，恐怖！
“……倒也不能这么说。”
夏沐晴也有点头皮发麻，但还是劝导自家玄兽：“时空系钻研到深处，说不定以逆转过去、锚定未来，到时候你一天就不见得是24h了，可能是36h，48h甚至更多，毕竟时间任你揉捏呀！”
“金冥星兽这么忙，是它的时空技能还没修炼到极限，还有进步空间。”
疾风犬：“……”
它懵懂又无辜地望着夏沐晴，雪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那眼神仿佛在说：真的是这样吗？御兽师没有骗兽吧？
为了给自家玄兽画大饼，其实有所夸大的夏沐晴：“……”
“别慌，”她压低嗓音，“当然是真的，我知道有这样的玄兽存在。”
——图鉴中最为神秘的玄兽之一，当年她连刷几十次挑战关卡，依旧没能完全摸清情况，只解锁了一个暗影图片的神秘BOSS，这会儿还在她的图鉴最后一层安静蛰伏着呢。
……
见面会上敲定了进入异元秘境的时间，在半个月后。
这个间隔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但可以让玄兽们利用这段时间再夯实下最近增长的实力。御兽师协会派出的参会代表表示，会根据他们每个人的情况安排神兽使一对一特训，
其他人想的和夏沐晴完全一样，所以当天散会后不久，关雲就把她拉进了一个群聊。
“屠龙小分队？”夏沐晴看着群聊名称愣了一下，“这是在干什么？”
扒拉了下群聊表，懂了。
是进入通天塔的9名选手，大家一起“屠”过利维坦兽，算是建立了较为坚实的革命友谊。
夏沐晴哭笑不得：“这群挺有意思，但是鎏金天空龙……”
也是龙呀！
没看小金龙在旁边，余光瞄见屏幕上的字眼，顿时气鼓鼓地吹须瞪眼嘛？
不过群里也有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很快弹出一条新提示：
【“一朵小荭花”将群聊名称修改为“一神带n坑”。】
夏沐晴：“……？”
这个名字显然也不太合适，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大家热热闹闹地议论，群聊名在短短几分钟内换了十几个，什么“五彩斑斓的梦”、“勇敢冒险者乐园”、“神兽集中营”、“九个葫芦娃”……
夏沐晴：“？？？”
所以到底是干嘛的？
最后还是关雲出手，把名字改成了“对战交流小组001”，群里才勉强安定下来。夏沐晴看着大家终于不再搞怪开始谈正事，渐渐地也明白了。
大家是想在进入异元秘境之前，一起进行玄兽对战交流切磋，既能进一步熟悉彼此的玄兽和技能，也能在碰撞中多激发些潜力。
尤其是，很多人手头还有没二阶进化的小玄兽呢！
打利维坦兽时，出手的自然是他们的主战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只有这几只玄兽。在通天塔之战中见证了幽冥蝶的诞生，又经历了Ark小雪的智能升阶，所有人都心中火热，巴不得有机会跟夏沐晴多接触接触。
本来他们拉人的时候，是想着只拉进入异元秘境的5人，可后来随着熊叔的提议，关雲又把剩下的5人也拉了进来。
那5人的实力虽然稍逊于前5名，但也都是天赋强大、各具杀手锏的年轻天才——用关雲的话说，既然要通过碰撞来摩擦火花，那参与打磨的人肯定是越多越好。
后5名就更不会有异议了，能被拉进这个群聊，他们简直开心到爆炸好吗？
能继续跟全国最优秀的年轻御兽师交流对战！其中还包括了小夏神兽使！
都是天才，谁不是跃跃欲试，也想跟风罗君主/鎏金天空龙/幽冥蝶过过招呢？
所以这会儿，夏沐晴还没在群里发言，就有很多人纷纷cue她：“在吗在吗，小夏神兽使在吗？”
“有没有空呀？一定要来啊！”
“具体时间可以让沐晴来定，她大忙人，咱们紧着她的空档好了。”
“我有个妹妹在燕大，听说小夏神兽使是战斗社的荣誉社长，有一个很牛逼的技能，超级适合用来引导玄兽成长……”
“我也听说了！是幽冥蝶的技能吧，老实讲我眼馋很久了，可惜通天塔那会儿还是对手，后来又遇到徐飞英那档子事，更抽不出空了。哭泣猫猫头.jpg”
“就是！我都没来得及加小夏神兽使好友！感谢群主又给了i人一个勇敢的机会！ 星星眼/星星眼/”
夏沐晴看着群聊，眉眼弯弯地笑着回复：“好呀，我有时间。”
她挺喜欢这种高手过招的活动，身边能打的同龄人屈指可数，她也不能光拉着关雲和薛尧两只羊薅。而且说实话，这些人中有好几个她都没在通天塔碰上过，反倒是在力战利维坦兽时，看过对方的不俗表现。
借这个机会，刚好把切磋都补上。
……
地点选在燕都偏远的一家训练场，9个人带去了足有三十几只玄兽，打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场地都差点不够用的，而且这里面神兽也多，打起来特效一层铺一层，震得地面连连颤抖，穹顶也摇晃个不停，把周边过路的人都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震了呢。
但效果也十分显著，实战本来就是提高实力最好的方式，更何况他们在场的都颇有两把刷子。而且御兽师之间的交友方式也跟寻常人不同，很多友谊都是打出来的，两个人酣畅淋漓地战上一场，再下来彼此之间就友好多了。
毕竟看玄兽、招式以及战斗技巧，都是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态和品质的。
借助这个难得的机会，夏沐晴也趁机尝试了一下幽冥蝶“入梦”技能对二阶玄兽、甚至神兽的影响效果，旋即她发现，以幽冥蝶进化后在精神系和灵魂系的造诣，即便是神兽中了这招，也得老老实实给她晕上几秒。
除非是同样精通精神系的玄兽，还有一丝反制的可能，否则就是硬控。对一些力量系的玄兽，譬如说巨体基熊，那更是某种意义上的“天克”。
所以几场切磋下来，熊叔的脸色都发苦了，直嘀咕说去异元秘境一定要契约一只强悍的精神系玄兽。
不过他输归输，转念一想自己输给的是小夏神兽使，顿时又生出一种“这再正常不过了”的念头。
那可是选拔赛第一，大夏有史以来最亮眼的天才，培养出三系玄兽的小夏神兽使啊！
想到这儿，熊叔顿时不难受了，甚至还有点小骄傲。他能跟小夏神兽使有来有往地过上几招，利维坦兽在小夏神兽使面前也只坚持了不到半小时，四舍五入一下……他等于利维坦兽？
哈哈哈哈。
另外，切磋中途，熊叔还悄悄找到夏沐晴，跟她道了声抱歉。
“之前被徐飞英指使，在复试的对站台上挑战你来着，不好意思啊，”熊叔摸着后脑勺，讷讷地说，“那会儿我不还知道那小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早知道他会借助Ark做出控制人质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打死我也不会帮他。”
夏沐晴笑着说：“没事，都过去了，再说擂台赛上彼此挑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倒是你当初说的，徐飞英要挟你的条件……”
熊叔忙道：“都解决了。这个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把那小子的脏事都捅出来，协会直接清洗徐家，我也没那么容易摆脱。”
这事说开，两人相视一笑，似有似无的隔阂也消散了不少。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隔阂，夏沐晴早就发现了，熊叔这人跟他养的巨体基熊一样，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为人也比较豁达，总体来说是个可以交往的朋友。
夏沐晴：“等到进入异元秘境，咱们有机会能合作一波吗？”
她对熊叔的寻宝鼠很感兴趣，还认真地向熊叔推荐了一些适合寻宝鼠的训练方式和培养材料。
熊叔当然是连连点头，把一切牢牢地记在脑海中——小夏神兽使的指点，外面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现在谁不知道夏沐晴不光培养玄兽厉害，在研究上也颇有天赋？看看Ark小雪就知道了。
“对了，”夏沐晴突然想到一件事，“正好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下大家。”
“有人了解时空系玄兽，以及如果建立稳定可靠的‘锚点’吗？”
第157章
锚点？
这个词对于在场的其他9位年轻御兽师来说, 还是有点超前了，不过他们也都是小天才，在御兽方面有着自己独特的感悟, 这会儿开发脑洞，七嘴八舌地也提出了不少有趣的建议。
有说让风罗君主创造一套时空符文的，就像修仙小说里的传送符一样, 往地图上“啪叽”一贴, 直接定位好了；也有的说用风罗君主的血脉克隆几只小疾风犬, 血脉之间的联系总归算是比较稳妥的吧？结果紧接着又有人说，干脆学化形技能好了，到时候风罗君主拔下一撮狗毛, 迎风一吹化作百十只小狗子……
思路天马行空, 越说越离谱，夏沐晴听得直乐。只可惜这些都只是猜想，缺乏实际层面的可操作性, 不过最后, 纪荭倒是给夏沐晴出了个还算靠谱的主意。
“你是不是见过郁枞了？”
红衣少女眨着眼睛, 眉目如画：“分魂是个厉害的特性……别看我，我可是做情报的，知道这个也不奇怪吧？”
“不过你别看郁神兽使那副一天到晚睡不醒的样子, 他不光光是缺觉，还因为太费脑了，哪怕有分魂特性做锚点，时空穿梭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郁枞早些年是竞赛冠军, 大学的时候在御兽系之外还辅修了数学学位, 什么锚点距离穿梭路径，那可都是在脑子里建坐标轴硬算啊。”
夏沐晴：“……！”
她嘶地抽了口气, 突然感觉问题有点严峻。
玩时空技能，原来还需要强大的数学逻辑做基础？
那这不完球了……诶不对，她有作弊器来着？
夏沐晴脑海中灵光一闪，迅速想起了Ark小雪。它可以说是大夏目前最高性能的信息终端处理器，运算速度肯定比人脑快上好多倍吧？
这样一想，夏沐晴顿时又有了底气。
家有小雪，如有一宝！
“等回头小雪那边的事处理完，我们再一起研究研究建立坐标点位的事情。”
按照纪荭和郁枞的说法，“分魂”其实也是方便建立坐标体系而设立的点位，那如果有Ark小雪进行更精准的点位排布，风罗君主对于“锚点”的需求会不会也降低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夏沐晴向御兽师协会申请了大量时空系御兽的资料，抱回宿舍埋头啃了好一段时间。
虽然她有图鉴在手，但从理论体系的角度，大夏在御兽之道上科学严谨的研究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两者相当于是一个跳过解题过程，直接给出答案，而另一个详细探索每一个步骤，扎扎实实梳理完善。
把这两者结合，夏沐晴对于时空系的认识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只是疾风犬有点难绷，小尖牙咬着笔头，愁眉苦脸地看着在它眼前摊开的几本习题册。
让它做多长时间的训练都无所谓，但是做数学题，是不是有点难为狗子了？
看着疾风犬眼巴巴湿漉漉的小眼神，夏沐晴莞尔地拍了拍脑袋，俯身把瘫倒打滚的小狗子抱住，温柔地捋了捋柔软的毛发。
“也是，数学也不是三天两日就能学成的，”她小声说，“算啦算啦，小风你应该更适合直觉流。”
算数什么的，还是等小雪回家试一试吧。
时间眨眼飞逝，很快就到了异元秘境开启的日子。
夏沐晴按照协会通知的时间前往集合点，这次进入异空间倒和他们之前不太一样——之前都是有专门的空间门，通过之后可以直达目的地，但这一次，空间门开在了第十区。
郁枞作为领队，站在队伍最前面捂着嘴打了个瞌睡：“没有直达十三区的稳定空间门啊，所以我们进去之后，需要在十天内穿过第十一区、第十二区，抵达十三区边缘的约定地点，与异元秘境的兽王会和。”
夏沐晴瞄了郁枞几眼，感觉对方的黑眼圈比几天前更重了，连眼窝都隐隐凹陷了几分，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得厉害。
怎么会累成这样，是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队伍微微躁动，有人问道：“郁神兽使，穿梭十一区十二区也挺危险的，万一路上耽误了没法按时抵达怎么办？”
“您不是时空系的强者吗，难道不能带我们从第十区直接穿过去？”
这话问得很业余，旁边几人纷纷侧目。夏沐晴也歪头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青年学者，混在一群中年以上的研究员里面，年轻得有些过分。
郁枞瞄了那人一眼，没说金冥星兽分魂特性的特殊之处，只随口道：“时空系又不是撕裂空间信手拈来，别把我当神仙。”
“这一路上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大家的安全，但也拜托所有人提高警惕，否则真遇上什么状况，我未必来得及救人。”
说完，没理会年轻学者有些难看的脸色，转身踏入空间门。
“走吧，咱们出发。”
……
带队横跨两个高难度区域，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尤其队伍不完全由冒险者组成。虽然许多学者本身也是强大的御兽师，但要他们跟夏沐晴等人去比较战斗能力，还是太过勉强。
更何况还有些学者完全不擅长战斗，契约玄兽全部都是辅助类——譬如说此刻，夏沐晴看见一人脑袋上蹲坐的水母云。
蓬松的身躯微微弹动，半透明的触手在空中飘荡，不断捕捉四下游荡的玄力分子，四下转动的小眼睛眨巴个不停，看上去软趴趴、萌哒哒，可爱极了。
除去触手可以分析残留的玄兽气息和地质信息，水母云的本体也像是一顶漂亮的淡蓝色帽子，作为防护覆盖住御兽师脑壳的同时，分泌的激素和细微玄流可以刺激大脑、提高思考速度。
是一种颇受研究员喜爱的辅助类玄兽。
其实水母云也能向毒系培养，夏沐晴看着那顶折射阳光色泽斑斓的“帽子”，脑海里闪过不下3种变异体和进化型……可眼前这几位显然没走那个方向，毕竟还要戴在脑袋上呢，总不能养只可爱的小玄兽，最后却变成慢性毒杀吧。
所以这样一来，落在郁枞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难怪他那么忙，协会还要派他来带队。”
在又一次遭遇空间裂隙，郁枞一脸倦容淡定地把遇险者从裂缝里拽出来后，夏沐晴心中不由得连连感慨。
虽然郁枞放话放得严重，但跟着时空系御兽师探索异空间，还真有几分漫步自家后花园的感觉。
不过光靠郁枞一个人，肯定是顾不过来的，好在夏沐晴等人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神兽使，一起组成小队承担了队伍的安保工作。他们排班轮番守夜，白天也守在队伍外缘，不过几天之后，这个防护小队渐渐地被大家安上了“防沉迷”的名号……
没办法，那些研究员太容易思考忘我，险些掉队了！
参加本次任务的研究员们虽然在自己的领域都颇有建树，但平日里进出异空间、尤其是十区以上的机会也不多，这会儿一个个跟第一次进游乐园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地到处乱窜，恨不得把路过的每一种植物都揪几片叶子装进密封袋里。
“十一区的玄力浓度果然厉害，空气压强都发生了变化，重力加速度竟然每个区都不一样！”
“说不定还真是另一颗星球，空间门难不成算是科幻小说中的虫洞？”
“那株蓝色的……是凤尾草？竟然是蓝色的凤尾草，效用恐怕跟普通的不同，不行我得挖点出来。”
“给我三分钟，就三分钟！我采集完这块榴质树皮就走——！”
几天下来，夏沐晴等人都累得够呛。尤其熊叔，到了异空间之后，他的寻宝鼠成了最受研究者们追捧的玄兽，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过了鎏金天空龙和金冥星兽。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要空出10天时间赶路了。”
到了最后，连纪荭都有些麻木：“按理来讲，穿过这两个区最快只需要5天，有郁神兽使在的话，这个时间应该只会更短……”
不过现在看来，十天都不见得够用呢。
薛尧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光在路上就收集了这么多材料，不会还没到异元秘境，所有人的负重就已经拉满了吧？”
“没问题的，”夏沐晴抬手指向一侧，“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你们看。”
正对她手指的方向，有人正召唤玄兽：“来吧，巨无霸！”
一只巴掌大小的圆形团子出现在他掌心，是橘子一样漂亮的浅橙色，但随着技能发动，小团子像气球一样快速膨胀，张开黑洞般幽幽的大嘴——嗷呜！
把堆积成小山的材料，一股脑全吞进了肚子里。
三小只在夏沐晴身边，看得眼都直了：“嗷？”
好能吃！
就这样吞下去，难道不会消化不良吗？
“巨无霸是他给玄兽起的昵称啦，”夏沐晴解释道，“那只玄兽其实叫做吞金兽，体内有一片巨大的空间，是野外探索最好的移动仓库。”
“他的吞金兽已经养到二阶了，别说这一座小山，再来三座也吞得下。”
其实这样也挺有意思，之前夏沐晴前往异空间，都是带着明确的任务目标，除了战斗还是战斗。而现在，她逐渐从另一个角度，看到蓝星人类对异空间永无止境的钻研和探索。
“好奇心才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最终动力啊。”
而且研究员们的玄兽都很有趣，虽然不够强，但各个都有绝技傍身。她一边给同伴和契约玄兽们介绍，一边自己也津津有味地打量着，把各类玄兽跟脑海中的图鉴一一对应。
在这样丰富多彩的路途上，时间过得也飞快。
十天后，他们掐着点抵达了一处平原。
第158章
约定好的地方是一片峡谷, 两侧皆是数米高的绝壁，岩石上布满纵横交错的藤蔓，墨绿色的外表将四周衬托得格外阴沉, 藤上生满锋利的尖刺，在阳光下反射幽幽的光。
有名学者好奇地想去采样，被夏沐晴一把拽了回来：“小心, 别过去！”
“那是绿末藤, ”她语气严肃地说, “是玄兽的一种。”
学者：“……啊？”
他反而更兴奋了，激动地搓着手心：“真的？这也算玄兽？可是它都不会动啊！协会图鉴信息库中也没有提到，小夏神兽使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沐晴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 拽住对方衣角的手更用力地朝后拖, 低声讲道：“别乱碰。别看这种玄兽不会动，看上去跟真正的植物没什么两样，它的能力可神奇了。”
“绿末藤能孕育自己的子株, 给它足够长的时间, 它能铺满整座荒原, 而每一只子株都将继承母株的特性，这样一来再微小的能力，也会在合力下无限放大……唔, 咱们等的玄兽来了！”
不远处传来窸窣的响动声，两抹庞大的身影从峡谷深处缓步走来，高大的身躯挡下一片阴影。
隐隐有强大的威压在空气中传荡，即便还隔着一段距离, 也能从中感受到来者的强悍不凡。
新出现的玄兽吸引了学者和整个团队的注意, 让他们把目光从峡谷两旁垂落的绿末藤上移开，夏沐晴等人也暗暗提高了警惕, 郁枞作为领队，率先走出队伍，扬声问道：“是异元秘境的兽王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低的嘶吼。
【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人类御兽师。】
兽声沉闷如春雷，在狭窄的峡谷两旁激起幽幽回声。疾风犬浑身毛发猛地一颤，从夏沐晴怀中跃下，落地化作风罗君主的英武模样，龇起尖牙。
“嗷呜……”
主人，这个声音它有印象。
这只玄兽……它们见过？
小金龙和幽冥蝶有些茫然，它们倒是没什么印象，但夏沐晴皱眉回忆片刻后，也猛地打了个寒战。
没错，她也想起来了！
而仿佛要印证夏沐晴的猜测，不远处玄兽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近。
先露出的是一个毛茸茸的巨大透露，额头上的灰色灵核被散乱的白色毛发挡住边缘，面颊泛着挑染似的黑色纹路。旋即是小山似的庞大身躯，巍峨威武，尾巴宛如锋利的长剑。
赫然是之前在第七区，她们见过的超大型剑尾虎。
夏沐晴：“……！”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
剑尾虎倒是不曾正面接触夏沐晴和她的几只玄兽，对这个过分年轻的小家伙也没什么印象。它的唇角微微勾起，看上去像是“大猫”挂着无害的笑容，冲最前方的郁枞微微扬首。
【你们来的还算准时，吾和‘玄蛇’会带你们进入异元秘境。不过提前说好，进去之后，你们必须遵守几条规则……】
规则都是些泛泛的东西，像是不可以伤害玄兽幼崽，契约必须完全遵从双方意愿，这些原则性问题团队内的几人当然不会触碰，而且在出发之前，郁枞都对他们耳提命面过了。
夏沐晴感觉棘手的是另一件事。没记错的话，当时在第七区偶遇剑尾虎时，它正在私会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浓烟中的诡异玄兽，当时两者话里话外，对人类御兽师都是一幅嫌弃厌恶的态度——即便她没有听清全部，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但那副十分不满的语气还是很明显的。
这样的一只玄兽，如今代表异元秘境出面，来迎接人类御兽师团队？
还摆出一副亲和的模样？
这事似乎有鬼啊。
夏沐晴稍稍朝后退了一步，正想给身边的同伴递眼色，提醒他们不要被剑尾虎慈祥的外表所蒙蔽。可还没等她动作，另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嘶——”
一条墨绿色、身躯足有水桶那么粗的大蛇拨开绿末藤，懒洋洋地从剑尾虎身后钻了出来。
夏沐晴余光一瞥，当即愣得更厉害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风罗君主也惊呆地瞪大了眼睛，紧紧盯住对方猩红的竖瞳，以及浑身遍布的紫红色纹路：“嗷、嗷呜？”
主主主、主人，这家伙的气息，难道……
小金龙和幽冥蝶又是一懵。
小金龙趴在夏沐晴肩膀上，看看目瞪口呆的自家御兽师，再瞅瞅那边跟见了鬼似的风罗君主，茫然不已地用尾巴挠了挠脑袋瓜：“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啊？
怎么随便出来一只兽王，主人和疾风犬似乎都认识？主人的人脉已经广到连异元秘境都攻克了吗？
“不，这事说来复杂……”夏沐晴无声张唇，“小紫，快把聊天室拉起来。”
幽冥蝶虽然迷茫，但反应很快：“咿呀！”
技能‘超频共感’，发动！
无形的大网拉起，趁着两只兽王正跟郁枞交涉，夏沐晴赶紧在精神空间内，把之前在第七区遇到剑尾虎的事情跟小金和小紫讲了一遍。
其实这事两只玄兽也知道，只是它们当时并不在场，是从其他兽兽口中听的转述——当时小金龙正在冲刺鎏金天空龙的进阶挑战，小紫在辅助它补充生命能量，没有现场见过剑尾虎和黑雾玄兽的交涉，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经过夏沐晴的提醒，它们总算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对于不远处笑眯眯的剑尾虎也顿时警惕起来。
而后面来的那条大蛇，来历就更离奇了，夏沐晴深吸口气：“小金，仔细想想，你应该认识这只玄兽啊。”
小金龙：“？？？”
它仔细想了十几秒，细数自己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蛇系玄兽，过了好久才好不容易从记忆深处扒拉出一点差点被遗忘的画面，比对之后，顿时惊得浑身鳞片都竖了起来。
“嗷嗷嗷？？”
不、不会吧，难道是那只跟了错误的御兽师，被欺负虐待的小可怜，青碧冥蛇？
啊啊啊它的脑袋要炸掉了！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而且这怎么可能呢，青碧冥蛇不是被废掉了嘛？
风罗君主压下下颚，鼻头抽动几下，冰蓝色瞳孔中微光闪烁：“嗷呜……”
是它，不会错！
它可是犬类玄兽，对气息一向敏感，而且青碧冥蛇是它成长道路上第一位敌人，也是它很长一段时间内努力训练的目标，它绝不会认错对方的气息！
“关键的问题不在这里。”
夏沐晴掌心攥紧，悄悄捏了一把汗。
异空间危机四伏，但也遍布机缘，如果真让青碧冥蛇找到什么稀有材料，恢复玄力甚至更进一步，然后成为兽王加入异元秘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她非常清楚小蛇是怎么沦落到当初那个境地的，也深知对方对刘攀、乃至全体人类御兽师都抱有深深的敌意。让这样一只被人类御兽师伤害过的兽王，成为代表异元秘境与人类团队接洽的代表，这合适吗？
秘境里等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不对劲，这真的不对劲。”
夏沐晴看着不远处的一虎一蛇，头皮发麻。
可惜幽冥蝶的‘超频共感’搭建在她的精神力空间之上，目前只能链接到她和她的契约玄兽。可恶，要怎么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把这个消息传递给郁枞等人？
她这边正发愁，那边，高大的‘玄蛇’懒洋洋吐着信子，随便朝人群中瞥了一眼。
旋即，也呆了一瞬。
腥红的竖瞳微微收缩，螺旋状的长尾高高扬起，正要用力拍打地面又突然想起什么，不得不缓缓放了下来。
它眯缝起眼睛，死死盯住人群中的夏沐晴，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幽光，余光从一旁龇牙的风罗君主身上扫过，貌似不经意地撇了撇嘴，吐出血红色的信子。
“……嗷呜。”
风罗君主在精神链接中小声说：【它好像想找我打一架。】
夏沐晴咬着舌尖：“倒、倒也正常？”
毕竟是曾经的宿敌，想再战一场也合情合理。
风罗君主歪了歪脑袋：【可是又好像，不想打。好矛盾，它在纠结？】
青碧冥蛇似乎也想向她们传达什么，但同样吃了无法沟通的亏，竖瞳眨巴眨巴越来越狰狞，导致两方只能一边大眼瞪小眼，一边在聊天室内疯狂猜测。
另一边，剑尾虎还在和郁枞交谈，两者的交流虽暗藏机锋，整体却还算和谐，再加上队伍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被那边吸引走，一时竟无人察觉到夏沐晴和玄蛇这边的暗流涌动。
最后剑尾虎低吼一声：“嗷！”
【走吧，人类的御兽师们，吾带你们进入异元秘境。你们可要小心跟上，这里的空间布满陷阱，踩错一步都可能葬身此处……可不要怪吾没有提醒。】
郁枞也点点头，回身冲众人说：“的确，这里的空间看似稳定，其实充满了细微的碎隙。就像海底的礁石和暗流一样，一旦陷进去，哪怕是我也很难挣脱。”
“大家小心跟上，各种仪器都先收起来吧，空间数据等进去之后再说……”
正说着，突然高大的玄蛇朝前游动几步，恰好挡在剑尾虎和人类团之间，浑身释放出凶悍的杀气。
“嘶嘶！”
【人类，你们是瞧不起我们吗？】
【说好了要来的是最顶尖的御兽师，这样我们才能放心把玄兽幼崽交给你们培养！怎么这次来的人里，还有这么年轻的小丫头片子？】
它龇起毒牙，高昂起头颅，尾巴尖直指夏沐晴。
任谁都能看出它眼底对夏沐晴的不屑。
郁枞微微一愣，试图解释：“您误会了，这位是我们近年来年轻一辈最天才的御兽师，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已经培养出了多只神……”
“嘶！”
【呵呵，都是噱头而已，人类一向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异元秘境可容不下浑水摸鱼的家伙，实力不足的话，就赶紧滚出去，否则乖乖洗干净脖子等死好了——】
“……”
这下连剑尾虎都侧目了，茫然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狐疑地望向同伴：“吼？”
这是干什么？
青碧冥蛇梗着脖子：“嘶。”
【人类的小孩，根本不懂什么是责任，跟我之前那个混蛋御兽师一样……老子看着就烦。】
剑尾虎：“……吼。”
【你够了，吾不管你过去跟人类御兽师有什么恩怨，不要因为一点私心，误了族内的大事……】
两只玄兽细声交流，旁边郁枞也惊诧地看向夏沐晴，犹豫片刻后小声问道：“你跟这条蛇见过？有仇？”
夏沐晴硬着头皮：“没、没有啊，应该不会……”
郁枞眼神微变：“那就是它们胡乱找个由头，对咱们人类团发难了。难道是想借机看看咱们的实力？”
夏沐晴：“呃……”
青碧冥蛇生硬开口，打的肯定不是这个主意。她刚想否认，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让郁枞等人提高警惕的好办法吗？
于是乎夏沐晴也将错就错，含糊着把话头接了下来：“对对对就是这样。咱们小心点，这些家伙怨恨人类，恐怕来者不善，没那么轻易把神兽幼崽交给咱们，秘境内肯定有针对性的布置……”
对不起了大老虎，为了团队的安全，这口锅你就背上吧。而且严格来讲，这也不算冤枉？
郁枞严肃地点点头，其他人闻言，也纷纷敛起笑容。原本略有放松的气氛，在夏沐晴的提醒之下，又变得微微紧绷起来。
那边，剑尾虎和玄蛇一番交流后，也最终达成了共识。
高大的玄蛇昂起头颅，足有两米高的身躯挺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人类团队，眼底光芒闪烁：“嘶。”
【行吧，看在‘白虎’的面子上，先让你们进去好了。至于实力……等到了秘境内，老子再亲自考校你们，哼。】
第159章
众人跟随白虎和玄蛇, 穿过狭长的山谷。
前方的道路越来越狭窄，一开始天气还算晴朗，渐渐地前方起了雾, 两侧石壁都笼罩在微潮的白雾中，头顶的阳光越来越稀疏，直至缩成细线般的一条小缝。
视线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只能在昏暗中勉强前行。
选手们有强悍的精神力加成, 状态还好一些, 但却苦了那些学者们。看不清是一回事，明明要进入神秘的异元秘境了，却不能仔细探究进入的路径, 这一点更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很快研究员中有人从装备袋里朝外掏手电筒, 也有人试着想让玄兽点火。
但郁枞抬手摁住了他们。
郁枞的目光落在咫尺处的剑尾虎和玄蛇身上，低声询问：“请问，这里可以点灯吗？”
剑尾虎：“……吼。”
【……最好不要。】
郁枞脸色严峻地点了点头, 回头安排道：“大家跟紧身边的人, 最好能互相拉着手。尽量收敛声息, 不要使用火或者光的技能。”
“小夏神兽使——”
夏沐晴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拍了拍风罗君主的背脊。一片黯淡中，风罗君主悄无声息地加快步伐, 走到队伍最前方。
特性‘危险感知’发动，敏锐度拉到最高。
最大程度上保护队伍的安全。
而在风罗君主后面，幽冥蝶拉起的“聊天室”还在运转，它在精神链接中轻声说：“咿呀？”
【主人, 周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有点像当初在旧工厂。的确不能有光热，否则……可能会引来一些奇怪的东西。】
旧工厂？
夏沐晴微微一愣, 想起来那些浸泡在幽绿色溶液里，装在一排排玻璃罐中的野生玄兽尸体。
可是不应该啊，那可是Z博士的试验所，是无数冤魂堆积而成的炼狱。异元秘境难道不是正好相反，是无忧无虑的玄兽天堂吗？
至少出行前，她对于异元秘境的印象是这样。
“咿呀。”幽冥蝶烦恼地挥舞着触角。
【不好说，可能我感应得不准确。两边石壁上都被绿末藤覆盖住了，它们的气息在扰乱感知，可探测的气味断断续续的，我也说不清……】
小金龙从鼻孔里朝外吹气：“嗷？”
【哼，不管怎么说，这只大老虎和小屁蛇根本没打算提醒咱们光线的问题。要不是领队谨慎先问了一嘴，刚刚咱们队伍里有人就要吃亏了！】
这话说得没错，夏沐晴面色严峻地点点头。
人群在浓雾中走了大约十分钟，突然某个瞬间，夏沐晴感觉身边的气息有了变化。
像是突然从水底冒出水面，又像是从封闭的房间中打开门走到阳光下——是很鲜明的触感上的区别，连皮肤都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队伍中不少人也有察觉，低低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有人放慢了脚步，右手在口袋里依依不舍地摸索着，很想把空间波动测量仪掏出来。但郁枞敏锐地回过头，拉住他的小臂呼吸急促：“走快点，别停！”
金冥星兽的外壳悄无声息裂开，化作一片片纷飞的金箔，在身躯周围四散飞舞，表面泛着低调的暗色流光。
风罗君主也龇起尖牙，咽喉中发出低低的警示：“呜——！”
空间在变化，由热及冷、又由冷变热的感觉在不断交替，反复中给人一种撕成两半的错觉，仿佛身体的一边正架在火炉上炙烤，烈火滋啦啦舔舐着皮肤；另一半则融入坚冰沉进数千米深的海底，数万吨重的海水压在肩膀上，让人根本喘不上气。
那名研究员也感觉到了不对，立即歇了掏仪器做测量的心思，跟上大部队步伐匆匆地朝前走。
地面在起伏，空气在旋转，这会儿已经完全看不到光线了，眼前只有大片大片的斑点状暗纹，犹如云气在四周升腾。窒息感越来越强，身边明明无法触摸到石壁，却仿佛有甬道朝内侧不断逼迫，将穿行者紧紧夹在中央。
粗重的呼吸声在队伍中传荡，夏沐晴用力喘息着，甚至开始心生疑虑，想着不会吧，剑尾虎难道是想在路上就把人类团干掉……
却在下一秒，豁然开朗：“嗡——！”
响亮的嗡鸣近在耳侧，周身被捏紧的感觉猛地一松。他们仿佛被什么用力“吐”了出来，咕噜咕噜在紧缩的空间通道中被风推着加快步伐，直到一脚踩入全新的天地。
“哗啦！”
浓雾骤散，天光洒下，一群人惊诧地揉了揉眼睛。
脚下是盘根错节的藤蔓，交织着汇成比百年古树还要粗壮的枝干，大树极高，几乎给所有人带来了置身山崖的错觉，而且蔓延的树荫并不茂密，枝叶甚至显得有些稀疏，但也正因为这样，头顶洒下的光线格外明亮。
远处云海奔涌，如河涛滚滚，连绵的黛色山脉扫下淡淡的阴影，又像是分割在空间之外，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但近处的视野十分开阔，迎着轻灵的风，夏沐晴能看到不远处一望无际的平原，以及草木摇曳间闪过的无数玄流。
再仔细看，那哪里是玄流？
分明是一只只欢乐玩闹的玄兽幼崽！
懒洋洋躺在草地上、摊开雪白柔软小肚皮的；打着滚跟同伴蹭来蹭去、把一身毛发都拱得皱皱巴巴的；在枝叶间轻快跳跃、拽着藤蔓吱呀乱叫的；跟在大型玄兽屁股后面蹒跚学步，或是骑在对方头顶把长毛挠成一团的……
夏沐晴睁大双眼。
好、好萌！
她身边人甚至屏住了呼吸，毕竟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喜欢玄兽喜欢到了骨子里？一眼看到这么多萌到爆炸的玄兽幼崽，那一刻直击天灵感般的畅爽感，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
“嘶……”有人低声抽气，“毛茸茸，好多毛茸茸……呜呜，太美好了吧？”
“这哪里是异元秘境，简直就是天堂啊！”
“岂止是毛茸茸？你们看东侧，那里泛着火光——肯定是烈焰大峡谷，火系玄兽的圣地！”
说这话的是纪荭，她根本掩饰不了眼底的激动，一身红裙在清风中烈烈飘荡，瞳孔中倒映出一片烂漫的光晕。
薛尧也盯紧了另一边：“瀑布，疑似银河落九霄！肯定是水系玄兽聚集地！”
“我的天，好壮观啊，竟然真有这种奇景，古人诚不欺我也！”
惊叹声此起彼伏，就连夏沐晴也忍不住心绪浮动，心中对于“异元秘境”的猜测一改再改——或许幽冥蝶在外面感应到的气息，只是守护这方桃花源的特殊阵法？
如果是从这个角度，那来路上的危险重重也不是说不通。唯一还有问题的，就是剑尾虎和玄蛇的态度……
“吼！”
剑尾虎上前一步，巨大的脚掌拍在枝干上，无形的震波荡开，引发一片震颤。
【人类的御兽师，欢迎来到异元秘境，这里是吾辈的‘乐园’。】
【这里共分为六大区域，每个区域都生活着不同属性的玄兽。吾已联合其他兽王，在每个区域设下多重考核，你们——拿上这个。】
几片树叶应声飘下，落到夏沐晴等人手中。
巴掌大的宽叶，细密的叶脉仿佛一张大网，泛着通透如翡翠的光泽，仿佛一件精致的艺术品，而且还洋溢着浓郁的玄力气息。旁边的研究员看得眼热，抬手推了推眼镜：“看上去好像一件玄器，能容纳玄力？”
夏沐晴尝试着朝里面输入玄力，片刻后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的确可以灌输玄力，但通道似乎已经被锁死了，只能输入特定气息的力量。”
【没错，】剑尾虎低声解释，【这枚‘灵叶’既是你们在‘乐园’内的通行证，也是你们的考卷。】
【‘乐园’内设置了诸多考验，你们需要通过那些考验，来获得玄兽的认可，让它们将自己的玄力灌注在‘灵叶’上。只有一天的时间，如果日落之前，你们能够让叶脉完全染上金色，则视为通过考核，可以带走‘乐园’内任意一只幼崽——当然，前提是它自愿与你签订契约。】
【‘灵叶’只会识别‘乐园’内的玄兽之力，不要试图用其他玄力蒙混过关，吾已经在上面做好了标记。】
【不可做出任何强迫幼崽的行为！不可有任何伤害性的举动！吾会在神树高处，全程监察你们的一举一动！】
众人纷纷点头，捂紧了掌中绿叶。
强迫是不可能强迫的，队伍中的几人都不傻。而每获得一只玄兽的认可，就能注入一部分玄力，将叶脉点亮，这也是个很有意思的考验方式。在场的几名选手纷纷提起兴致，跃跃欲试地挽起袖口，准备大干一场。
研究员也眼馋得紧，脱口而出：“那个，白虎先生……兽王？请问还有多余的灵叶吗，我们能不能也分到一点？”
“不用一人一张，给我们几人一张就行……”
郁枞的眉头微皱，正想阻止，却没想到剑尾虎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锋利的尾巴轻轻一挥：“吼。”
【行啊，也给你们。】
哗啦啦，又是许多树叶飘落，数量很多，研究员们说不上人手一张，基本三两人也能拿到一片。
本来只想要个一两片的研究员：“……？”
这也太大方了吧？
都把他给弄傻眼了。
他还以为这种新奇的、可以识别特定气息的‘灵叶’是剑尾虎为本次活动特意制作的道具，可以称作一件奇物，但现在看，似乎又成了烂大街的普通货色？
可还没等研究员再多问什么，剑尾虎已经一跃而起，庞大的身躯十分灵活，仿佛矫健的白猫轻而易举跃上高处，只留给他们一声低吼。
【快点出发吧，你们还有8个小时。别怪吾没提醒，乐园中的一日可比外面短得多！】
“……！”
本来大家还有很多问题，但在时间限制面前，一切突然都变得紧张起来了。选手们话不多说，纷纷开始行动——早在从高处看到乐园全貌的那一刻，每个人心中对于想要的契约玄兽就大致有了方向。
纪荭率先召唤出虹光星斗，浑身笼罩在一抹虹光中：“我先走了，去烈焰大峡谷！”
薛尧也不假思索地冲向瀑布区，他对水系玄兽一向情有独钟。
剩下的几个人就各有选择了，熊叔和关雲走的都是均衡路线，契约玄兽中各种属性都有，这会儿也是想查漏补缺，再增强下整体实力。
最终，熊叔选择了丛林方向，关雲则是坦言打算先四周逛逛，仔细观察之后再做决定。夏沐晴对此十分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缘分其实也很重要呀……”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让玄兽带着从高树上飞下。关雲瞄着北边一片灿金色的光，有些好奇：“我想去那边看看，你……”
夏沐晴却望向另一个方向。
那边，比他们前一步离开的玄蛇正慢吞吞游动着，试图钻进一处偏僻的山洞。
夏沐晴的目光闪烁几下。
“你先去，我去那边看看。”她小声说，“我去会一会……神秘兮兮的老朋友。”
……
进化之后，玄蛇的实力的确提升了不少。
尤其在敏锐度这块，夏沐晴还没走进山洞，里面就传来了低低的吐息声：“嘶？”
水桶粗的巨蛇从阴影中探出半截头颅，幽暗猩红的眼瞳在暗淡处散发微光，衬得格外骇人。
【找我干嘛？白虎不是已经告诉你们时间紧迫了，还不赶紧去做任务？】
“别这么见外嘛，”夏沐晴笑吟吟地说，“好久不见，你看上去状态还不错？”
玄蛇从鼻腔中挤出一声冷哼，骄傲地仰起头：“嘶嘶。”
【那是当然，本蛇才不会轻易服输。】
“看在之前交情的份上，帮帮忙呗？”夏沐晴冲玄蛇眨眨眼睛，“刚才在外面，你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吗？”
“……”
玄蛇沉默片刻，尾巴轻轻拍打洞穴墙壁。
它的眼神十分复杂，将夏沐晴细细地打量一番，又越过她的肩膀，望向不远处紧张兮兮的小金龙、风罗君主和幽冥蝶。
“嘶嘶。”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
玄蛇扬起头，吐着尖细的信子。
【看在你们之前帮过我的份上，再提醒一句。有能力就趁现在离开，让你的狗子撕开空间……什么，它还做不到？什么玩意儿，蠢死算了。】
“呃……”夏沐晴眼角微抽，“好歹是异元秘境啊。”
虽然风罗君主在空间一道上又有精进，但异元秘境已经算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了。而且刚进来开始，它就提醒夏沐晴，周边整个地界都笼罩在坚硬厚实的空间壁垒中，应该是‘乐园’的保护和防御体系。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破开空间极为困难，而且还要不为人知——毕竟不能破到一半，被剑尾虎找上门来——这实在很不容易。
再说，即便风罗君主能做到，夏沐晴也不能让它那么搞。
这不等同于跟异元秘境开战吗？
人类团为了这次行动付出良多，小伙伴们也是经历千辛万苦，才终于获得了契约神兽幼崽的机会，更遑论庞大的研究者团队，都是带着任务和目的来探索秘境的。这种时候，仅凭玄蛇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让所有人打道回府？
别说郁枞了，夏沐晴自己都不会同意。
“能不能再透露得详细一点？”夏沐晴压低嗓音，“我知道那只大老虎不怀好意，但我也得需要证据，才好跟同伴们讲嘛。”
玄蛇斜眼瞅她，眸光泛着冷意：“嘶嘶？”
【同伴？你的同伴，关我屁事。】
【说白了，我对人类御兽师也没有什么好感。别忘了我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如果全世界的人类都死掉，老子高兴都来不及。】
说到这儿，它开始不耐烦了，拍着尾巴朝外赶人：“嘶嘶嘶！”
【行了行了快走吧，别打扰我睡觉。外面优质幼崽挺多的，赶紧看看去，少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
长尾拍得两侧石壁扑簌簌颤抖，洒落一片灰尘，幸好风罗君主及时吐出一缕清风，帮夏沐晴把头顶的砂石全部挡下。
玄蛇不肯合作的态度十分鲜明，夏沐晴心里泛起愁来。她琢磨片刻，目光扫见自己手中拿着的‘灵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抹灵光。
“那你这边，也有设计考验吗？”
玄蛇：“……？”
它停下甩尾的动作，微微歪头，目光狐疑地望向夏沐晴。
【你……想试试我的考验？】
“没错，”夏沐晴点点头，“剑尾虎说秘境内处处设置了考验，那作为强大的兽王，你这边肯定也有布置吧？”
“要不要打个赌，如果我们能通过你的考核，就把知道的情报多透露一些给我，怎么样？”
玄蛇陷入沉默。
它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纠结的神色格外明显。不过最后，还是心头的蠢蠢欲动占了上风。
“嘶嘶？”
【我设计的考验可不容易。毫不客气地说，几乎是这乐园中最难的考验之一，你确定要尝试？】
【这里可不是学校，没有那些愚蠢的对战规则，更没有老师在旁边守着救人。敢冲我发起挑战，做好受伤流血甚至死掉的心理准备了吗？】
夏沐晴挺直背脊，冲玄蛇爽朗地笑着，比出一个“OK”的手势：“瞧你说的，我这段时间也进步很大啊。就像你已经是兽王一样，我现在也已经是鼎鼎有名的神兽使了。”
“尽管放马过来吧，你想怎么考核？是玄兽对战吗？要不要跟小风来场久别重逢的切磋，就当是老朋友打招呼了？”
闻言，玄蛇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缓缓吐息。
“嘶。”
【不，我的考核只针对御兽师，不需要……不，是不允许玄兽参与。】
【这样的考核，你也敢孤身尝试吗？】
第160章
针对御兽师的考核？
夏沐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其实蛮罕见, 因为一直以来无论是蓝星还是异空间，大家往往都以玄兽的实力作为硬指标。只要能培养出强大的玄兽，就会被认作优秀的御兽师, 其他方面只要没有大问题，往往不会有太严苛的要求。
这也是之前徐飞英发视频在网上跳蹿，态度那么恶劣, 还有一大堆网友追捧的原因——毕竟利维坦兽魁梧威严, 肉眼可见地强大。
玄蛇：“嘶嘶。”
【老子在意的跟它们不一样, 有些人渣哪怕实力再强，也压根儿不配做御兽师！你的话，实力上根本不需要我考校, 但我想知道……】
玄蛇吐着殷红的信子, 猩红色眼瞳泛着幽幽的光，目光死死盯住夏沐晴，又仿佛穿透她的身形, 望向久远而苦痛的过去。
“我完全支持你, ”夏沐晴正色道, “要我来设定的话，我也倾向于安排更多对御兽师的考核，而不是单纯地比拼战力。”
“嘶……”
【既然这样……那么, 考核开始。】
……
“叮咚——”
“欢迎光临！”
阳光明媚的下午，风儿喧嚣，道路上车水马龙。匆匆赶来的夏沐晴支好自行车，推门走进朱宁的培育所。
“来啦小夏？”朱宁笑呵呵地冲她挥手, “最近店里活多, 辛苦你了。”
“没有的事，”夏沐晴笑着说, “店里生意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我也喜欢跟这些小家伙们相处呀。”
她摸了摸跳出来用尾巴蹭她的九尾猫，转身又给金丝笼添了点营养剂，看着两只比翼鸟埋头吃得直欢，漂亮的翎羽高高翘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朱宁抚摸着比翼鸟柔软的背脊：“对了小夏，你马上也要进行分科考试了吧？”
“契约玄兽选定了吗？”
夏沐晴摇摇头：“还没呢。”
“那先别急，”朱宁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已经订好了，明天就到。”
“你可别跟姐客气啊，这段时间有你在，店里生意好了一倍还多，本来我也想给你发奖金的！”
夏沐晴怎么也没想到，朱宁所谓的“大礼”，竟然是一只十分昂贵的稀有玄兽幼崽。
那是一条巴掌大小的青蛇，浑身布满诡异的花纹，缩在笼子一角用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她，嘶嘶地吐出殷红的信子。
看上去有点吓人。
可夏沐晴在培育所干了这么长时间，跟各种各样的玄兽幼崽都有接触，当然不会单从外表去给一只幼崽下定论。而且恰恰相反，她透过那双红彤彤的竖瞳，察觉到了一丝隐藏极好的、跟青蛇外表完全不符的紧张和惶恐。
这个小家伙，也在憧憬着自己的御兽师吗？
夏沐晴打开铁笼，丝毫不在意青碧冥蛇冲她龇起的尖牙，抬手轻轻抚摸小蛇冰凉的小脑袋：“你好呀，你身上的花纹好漂亮，叫你小青好不好？”
“……嘶！”
青碧冥蛇瞳孔紧缩，猛地朝她扑去。
送货的御兽师吓了一跳，大声尖叫：“小心点，这家伙性子很烈，攻击性很强！”
夏沐晴却摇了摇头：“没事，它不会攻击我的。”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青碧冥蛇锋利的尖牙落在夏沐晴手腕上，却也只是威胁性地碰了碰，连一滴毒液都没有落下。夏沐晴笑吟吟地把色厉内荏的小蛇捧在掌心：“你看，我说的对吧？”
“我叫夏沐晴哦，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伙伴了！”
……
“……”
“…………”
异元秘境的山洞内，风罗君主、小金龙和幽冥蝶分作三个方位，面色不善地紧紧瞪住玄蛇。
刚刚宣布考核开始后，玄蛇的眼瞳突然变成幽幽的暗金色，旋转的诡谲纹路无声浮现，仿佛能够吞噬意识的黑洞。然后夏沐晴就僵在了原地，双目无神，一动不动。
风罗君主一直在密切关注夏沐晴的状态，见状尖尖的耳朵迅速竖起，冲玄蛇威慑性地龇牙：“嗷呜！”
【你对主人做了什么？！】
玄蛇瞥了它一眼，冷哼：【不用紧张。这是我的技能，梦魇之境。能够创造一个虚拟的幻境，对陷入其中的御兽师和玄兽设置考验。】
幽冥蝶也紧张兮兮地盯着：“咿呀？”
【我们怎么知道你都设置了什么幻境？万一对主人不利呢？精神层面上的伤害最可怕了，这个我懂！】
“……”玄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嘶嘶。”
【离开主人一会儿就惊慌失措的，老子真瞧不起你们这些家养的玄兽。行了行了，开放幻境权限给你们，一起看着行了吧？】
话音落下，一张半透明的类似水幕的投影，在半空展开。
三小只看着投影中勤奋工作的夏沐晴，风罗君主和小金龙齐刷刷回头望向幽冥蝶——毕竟在精神领域，幽冥蝶才是专家。幽冥蝶扑闪着漂亮的蝶翅，谨慎地铺开精神网络把夏沐晴整个圈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才冲两位同伴小声说：“咿呀。”
【现在看下来没什么问题，这个技能有点像我的‘入梦’。】
风罗君主：“……嗷呜。”
【那也不能放松。咱们都仔细看画面，一秒也别错过。】
三小只聚精会神，连两仪蝶也恨不得把眼睛瞪成灯泡，生怕夏沐晴在幻境中遭遇丁点伤害。然后，它们就眼睁睁看着夏沐晴回到了还没升学的时候，不光失去了跟它们三个相处的记忆，没能契约疾风犬，还被幻境强塞了一只青碧冥蛇幼崽。
“……！”
瞅见那画面，风罗君主当场跳了起来！
冰蓝色玄流在它周身凝聚，宛如锋利的刀尖急速流转，凛冽杀气隐隐化作风暴的怒吼——就连之前打利维坦兽，它都没有如此愤怒过！
“嗷呜！”
【坏蛇，我跟你拼了！！】
玄蛇有点心虚地朝旁边避了避，眼珠子转动几下，尴尬地移向一边：“嘶嘶。”
【咳……紧张什么？幻境嘛都是假的，等她出来就会恢复记忆了！再说了，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你们不要捣乱！】
小金龙也吹须瞪眼：“嗷！”
【考核个鬼，分明是你夹带私货！】
它回过头，冲幽冥蝶呼呼地吐气：【小紫你不知道，这家伙觊觎咱们主人很久了！之前在异空间风哥进化的时候，它就臭不要脸地贴过来，要做主人的契约玄兽！】
幽冥蝶：“！！！”
三只玄兽冲着玄蛇恶狠狠地磨牙，要不是夏沐晴还沉浸在对方的精神环境内，它们真想冲上去一通老拳，把眼前的玄蛇给揍趴下。太讨厌了，竟然用这种方式考核它们的御兽师！
玄蛇倒是十分强硬：“嘶嘶。”
【是你们自己偏要看的。承受不了的话，我把幻象关掉？】
那就更不可能了，三小只整齐划一地摇头。虽然被气得够呛，但它们仍然要仔细盯紧幻境，免得玄蛇偷偷做手脚。
双方的状态都十分紧绷，低沉的气压在山洞内弥漫。而正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洞外溜进来，攀着岩壁恰好望见这一幕。
它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方，又好奇地瞅了瞅半空的水幕，目光落在屏幕中央的夏沐晴身上，头顶的花苞宛如清风吹动，一张一合地摇曳起来。
……
此时在幻境内，时间被拨得飞快，转眼间三天过去，夏沐晴已经带着青碧冥蛇开始基础训练了。
幼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被夏沐晴省吃俭用投喂了丰盛的营养大餐，转眼间就长到了半米长。几天的相处下来，即便它本身是冷冰冰的性情，也被夏沐晴捂暖了不少，虽然一般会傲娇地躲得远远的，但偶尔也会低下头颅，亲昵地蹭蹭夏沐晴的手背。
这一幕幕，看得外面三小只血压飙升。
不过进入训练时间，青碧冥蛇却没有表现出跟它价格相符的水平。也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学习速度非常慢，夏沐晴耐心地引导了一个下午，它却连最基础的“毒液喷洒”都没学会。
幻境外，小金龙不假思索地嘲讽：“嗷嗷。”
【太蠢了，大笨蛇。】
【我们学技能哪像你这么费劲？超级难的‘跃龙门’小爷一晚上就学会啦，一遍过！】
“……”风罗君主低下头，不忍心拆穿小锦鲤当初学不会正常技能，躲在房间里偷偷哭鼻子的事，也小声说：“嗷呜。”
【嗯……没错没错。我学技能也可快了，主人一直夸我悟性好呢。】
风罗君主也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最初因为胆小，基础训练时一直不敢撞挡板的事情。只有幽冥蝶不知道两位大哥的黑历史，挥舞着触角表示力挺：“咿呀咿呀！”
【没错没错，我也是好多技能一学就会，很多时候都不用主人教，就能自行领悟呢！】
这话倒是真的，小毛虫自从修复了躯体意识，就一直是无可争议的天才。跟它相比，疾风犬和锦鲤鱼都要靠边站，更甭提幻象里磨磨唧唧的青碧冥蛇了。所以三小只一起鄙夷地看向玄蛇，嫌弃得厉害。
“……”玄蛇恼羞成怒，“嘶嘶！！”
这是幻境，幻境！它是装的！
它是想看看御兽师在训练效果不佳时的态度，会不会责怪甚至家暴契约玄兽之类的！它也是天才好吗，谁他妈还不是个天才了？！
玄蛇气得粗口都爆了出来，山洞内一时“嗷嗷嘶嘶”吵成一团。只有角落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羞赧又惭愧地低下头，绿色藤条捂住泛红的花瓣。
大家都是天才吗……唉，可它真的很笨很笨诶，技能学起来超慢的呀。
虽然大老虎说，它在乐园里只要开心玩耍就行，然后在需要的时候给大家帮帮忙。可同样都是玄兽，看着别的幼崽进步飞速，而它即便在大家的帮助下进阶了一次，实力却还是一直垫底，甚至连未进化的小家伙也打不过……
唉，好丢人好丢人。
角落里的小玄兽蔫头耷脑，抱紧了头顶的小花苞。它突然不想在洞穴里待下去了，细小的藤蔓一点点挪动，要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让兽伤心的地方——
突然，轻柔的安慰声从幻境水幕中传出。
“好啦小青，咱们别着急，慢慢来。”
“别灰心，每只玄兽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你只是还没找到自己的闪光点。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明天咱们先休息休息，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温柔！
角落里的小玄兽猛然回头，睁大了眼睛。
它呆呆地望向水幕，看着夏沐晴把小青蛇捧在掌心，那一句句柔和的话语仿佛石子投入心湖，荡漾起一圈圈漂亮的涟漪。
——大老虎说，人类御兽师都很凶，会不顾给玄兽造成的伤害、用外力强行提升契约玄兽的实力，还会把达不到心理预期的玄兽像垃圾一样抛弃掉。
大蛇就是吃了这个亏，才那么讨厌人类，而像它这样资质愚钝的玄兽，更是要躲得远远的，千万不能靠近。
……可似乎，它们说的都不对。因为水幕中的女生非但没有打骂小青蛇，还担心它信心受挫，变着法子安抚了好久。洞穴内，玄蛇的眼神十分复杂，而风罗君主等兽则骄傲地仰起了头。
“嗷呜！”
哼，竟然妄想用这种方式考校它们的主人，完全是白费功夫嘛！
想当初，它还是一只被退回的“残次品”，主人不是照样对它悉心照料，一点点挖掘自身潜力？
小金龙也颇有同感地点着头，冲玄蛇做了个鬼脸，吐出一串灿金色泡泡。
【蠢蛇，羡慕吧？哼哼，我们主人绝对是全世界最好的御兽师——具体细节太多了，都懒得跟你炫耀。】
三只玄兽你一句我一句，夏沐晴的优点哪怕说上三天三夜它们也说不完。在它们的描述中，一个亲切体贴、聪颖可靠的御兽师形象跃然纸上，直把角落里的小玄兽听得聚精会神，两眼放光。
而旁边，玄蛇眼神晦涩不明，气恼地甩着尾巴。
“嘶嘶！”
【看下去再说！这会儿还说明不了什么！】
它身上暗红的花纹猛地闪烁几下，化作扭曲的纹路，水幕中的时间也被再次加快——
眨眼间，夏沐晴出现在了学校的医务室。
病床上的青碧冥蛇脸色苍白，鳞片泛着病态的暗红，一动不动地瘫在那里，似乎奄奄一息。
而旁边，校医用各种仪器“滴滴答答”测一通，回头冲夏沐晴叹息道：“同学，你的这只玄兽最近训练强度太高了，超出了它的身体承受极限，受了不可逆的损伤。”
“你——唉。哪怕是为了分科考试，也不能这样压榨自己的玄兽啊。”
水幕外，风罗君主等兽闻言，瞬间炸了。
“嗷呜！”
【胡说八道！作弊，这是赤果果的作弊——主人才不会做出这种事，你怎么能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玄蛇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嘶嘶！”
【幻境，幻境懂吗？当然得设置特殊情境了，不然怎么算是考核？】
水幕中，医生还在唉声叹气：“很遗憾，救不了了。你这只玄兽伤了根基，以后恐怕很难有多大的成就了。”
“你……唉，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很残酷，但为了升学和前途着想，还是劝你尽快换一只新的玄兽吧。”
“正好你们接触的时间还不长，不是吗？”
这个消息对于幻境中的青碧冥蛇幼崽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它泛红的眼瞳瞬间暗沉，拼尽一切力气朝床榻深处缩了缩，警惕兮兮地龇起尖牙，用惊恐又饱含攻击性的目光，死死瞪住医生和夏沐晴。
“其实……我知道一些特殊渠道。”医生站起身，拉了窗帘关了门，在一片暗淡的房间内向夏沐晴压低嗓音，“青碧冥蛇很稀罕，跟那些普通种的幼崽不一样，哪怕是废掉了，也有人愿意高价收。”
“你买来至少也得这个数吧？我记得你家境也不好——用这个价回收，你还能买只好点的幼崽，怎么样？”
医生冲夏沐晴比划出一个手势。
价格的确不低，顶得上两只疾风犬，三条锦鲤鱼，六只小毛虫。
在场的几只玄兽：“……”
幽冥蝶：“……咿呀？”
【老实讲，整这种东西简直是对主人的侮辱。】
正如它所说的那样，夏沐晴不假思索地回应：“你说这话，不怕我向校方举报吗？”
校医咧嘴：“瞧你说的，这是我们双方都获益的做法不是吗？再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
他有点不屑地，瞥了一眼夏沐晴的细胳膊细腿。
然后他就被揍了。
夏沐晴身手利落，反手一个擒拿把他狠狠摔在地上，回身带上自己的小蛇，径直奔向了校长室。
“……！”水幕外，连玄蛇都愣了，“嘶嘶？”
【她这么刚？】
风罗君主的头颅高高仰起：“嗷呜。”
【没想到吧？从很早之前开始，主人就在练习搏击术了。她经常说即便是御兽师，也不能拖我们的后腿。】
玄蛇：“……嘶嘶？”
【这也仅仅是解决了医生的问题而已，小青的伤还没解决呢！】
【呵呵，】小金龙撇嘴，【这就叫上小青了，还说不是夹带私货？】
屏幕内剧情还在推进，夏沐晴带着青碧冥蛇到处寻医问药，换来的却是一次次摇头叹息。
青碧冥蛇的眼神无数次无用的尝试中，一点点暗淡下去，再不复最开始骄傲的模样。夏沐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在屏幕内几乎愁白了头发，她坚持着到处奔走，冲到御兽师协会去翻兑换列表，即便朱宁心疼地表示愿意再送她一只新玄兽，她也没有答应。
“我会找到让小青恢复的办法，”夏沐晴说，“我知道，小青它其实很喜欢战斗，所以去到什么观赏园、休养所的话，它肯定不会开心。”
“我自己编了一份药方，现在还差几份稀有材料，我还在筹集——放心吧小青，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对战场上！”
到了这会儿，所有玄兽都沉默了。
哪怕是最挑剔的玄蛇，也不得不承认它看到了夏沐晴对伙伴的不离不弃，一颗真心璀璨得耀眼夺目。角落里的小玄兽已经热泪盈眶了，滚烫的水珠顺着叶脉落下，宛如晶莹剔透的露珠，滴答滴答，消失在砂石里。
一个本能的，它之前从未有过的想法，此时此刻悄然冒出，让它心口扑通扑通跳得激烈。
如果，如果它能成为幻境内那位御兽师的契约玄兽……
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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