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实际上唐烛并没有想过,有关基金会的线索会这样好找。毕竟他们只是回到山庄以后就被大卫先生拦了下来,说是维纳大人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他们。
而维纳也并不吝啬自己对基金会的了解,并率先坐在已经准备好晚餐的桌前,示意所有人都可以随意用餐。
“十二年前,珍珠泪第一次拍卖就是为了成立慈善基金会,用于重建被烧毁的古建筑修复工作。”
金发男人一边翻越着管家整理出的大量信件,一边说:“我记得很清楚,举办那场拍卖的地点就是同样在火灾后重建的伦敦皇家交易所。当时珍珠泪作为压轴出场的竞品,开始叫价时已是晚上十点钟。竞价十分激烈,最终在十一点半左右,某个包厢内的人以高出几倍的出价获得胜利。可就如你们听说的那样,一个月后珍珠泪回到了庄园。
因此一月后,也就是十一月的时候,珍珠泪被再次拍卖,可结局就是仅仅是次日,它就被送回,并且挂到了干枯的蔷薇花藤蔓上。最先发现它的人是女佣西尔莎,据说当天她正准备去为了白天的礼拜做准备,路过山庄的花圃时看到了桂冠。
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那就是珍珠泪几经拍卖,最后都会回到伯爵夫人手中。”
“至于我为什么开始注意这件事,是十年前大概十月左右,当时已经作为伯爵夫人最贴身的女佣西尔莎忽然消失开始的。那时候我才开始回忆以前发生的一切。”说着,他终于从信件中抽出一张被折了角的信封,心满意足地念叨着,“我就说得做个标记。”
“这就是当年西尔莎离开山庄后,从居所寄到庄园管家手中的信。”维纳大人将信递过来。
唐烛眼见着付涼将信封拆开,随后拿出一张散发出尘土又或是潮湿气味的信纸。
纸上的字体是由打字机打印出来的,黑亮的油墨公正拓印出几行字,大意是为了带着儿子返回爱尔兰而不得不辞行,向夫人以及伯爵包括小殿下表示歉意。最后,掠过大片空白的纸张之下,则是西尔莎的手写签名。
“亲爱的。”维纳好不容易拉着大卫强行让他坐下,而后顺手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捏到男人手心里,方才笑盈盈道,“看出什么了?”
“西尔莎是爱尔兰旧贵族的后代,她不但识字且与我母亲的关系甚佳,就她而言没必要用一封打印出来的信辞别。”付涼并未辜负信任,不假思索转脸对他道:“就算是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选择打印信件,那么信纸最后的手写签名又显得多余了,不是吗?”
唐烛捏着叉子顿了顿,片刻后觉得确实是这样,“既然能手写签名为什么不能手写信件?反过来说,既然选择了打印信件为什么又偏要亲手签上名?如果偏要解释……”他习惯性看向青年后,才说:“那就是为了证明这封信出自西尔莎之手。”
付涼朝他挑挑眉梢当做回应,随后便直接将坐在对面的两人忽略,笑着问他,“还有呢?”
闻言唐烛一口菜叶子差点没噎住,不禁睁大了眼睛发出口齿不清的声音,“还有啊?”
“嗯。”身边那人很没有礼貌地用银质叉子的手柄戳戳他鼓起的面颊,笑容却更明显,“哦,忘记你和我一样几乎没什么信仰了。”
只可惜维纳的假笑几乎也要装不下去,一记白眼后打断付涼,率先告诉他,“第二次珍珠泪被送还的时间很紧迫,刚刚拍卖的东西,次日清晨也就是礼拜日就重新出现在庄园内。礼拜的时间大多固定在早晨六点,也就是说西尔莎发现桂冠时约莫五点左右。那个时间就能把如此引人瞩目的东西送到庄园内部,说明买家的人五点之前就要到位。而卡尔特平日对庄园的要求很高,谁又能悄无声息地在宵禁时间随意进出贵族的私人领域呢?”
唐烛心中一惊,“西尔莎很有可能见到了放回桂冠的人?等等,或者她就是那个人也说不定?!”
毕竟在宵禁时间把珍珠泪挂在花园里这件事,只有庄园内的人在前一晚宵禁之前拿到桂冠才能做到。
所以她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将桂冠拿到大家面前,并且声称自己发现了它呢?
还未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唐烛便又听见付涼的声音,“实际上,西尔莎是从那时候起变成了母亲的贴身女佣。”
就面前的线索而言,也就是说……
“当年、当年…西尔莎见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伯爵夫人吗?”因此,一个普通的女佣才在短时间内被伯爵夫人调到了身边,甚至与贵族夫人建立友谊。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但当时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稀奇,因为很多时候,贵族们从别的渠道拿来的钱,就需要这种手段洗白资金的来路。但据我所知,当初所谓为了重建古建筑的基金会,地址就设在最繁华不过的乔治街。而且没过一年就因为将全部资金捐赠出去而解散了。对于基金会解散的事情,卡文迪许家部分人也私下猜测过,说伯爵夫人大概以其他人的身份重新建立了新的基金会作为自己的私人银行。但由于卡尔特选择不过问,所以这件事就被大家慢慢遗忘了。”
维纳的声音开始变小,多次观察付涼的表情后,才继续道:“即使在十一月那件事后,我都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一月后,我按照父亲的意思去庄园里带走所有有关伯爵夫人的物品,并带到郊外焚烧。就在最后一只皮箱要被丢进大火前,我意识到……”
不知为何,男人变得迟疑。正此时,大卫破天荒接下了这个话头,他不等维纳阻拦,便开口说:“殿下了解卡尔特伯爵的个性,所以他意识到这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为小殿下留下母亲遗物的机会,于是将那只箱子从火中抢了回来。而打开箱子,他发现里面是件黑色斗篷,斗篷外套的口袋里,装着一只金链怀表。”
唐烛不禁抬手摸上自己口袋里的怀表,转脸却见付涼还是一副神色寡淡的模样。
“咳咳……”维纳淡然微笑,实际上用恳求的目光盯着大卫好一会,才换来个开口说话的机会,“言归正传,总之怀表里其实有一张照片,但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东西的来历,我只能把照片撕了下来。”
“1839年,一个法国人制成了银版照相机,只需三十分钟的曝光时间,就能拍摄出清晰的图像。卡尔特知道伯爵夫人喜欢新奇的东西,所以经常找人来拍摄照片。但是这一张我从没见过。”说到这里,他亲手将放在自己身边很久的绸缎盒子打开,并且递到了唐烛手边。
“打开吧。”付涼道。
他这才将盒子打开。
于是下一刻,与绸缎上绣着的兰花类似的面庞映现在唐烛眼帘。
东方人的脸就是这样,明明线条不够分明也不会凸显五官的立体感,但偏偏在这模糊的黑白照片中就足以使人感受到他们眉目中的神韵。
“这个地方就是基金会?”付涼看着照片上的人影,注意力转移到她身后的建筑上。
“伦敦大火纪念碑。”
唐烛听见身边的青年说出这个名字,才发现在人像的背后,露出的那个高耸的建筑。
“那是一百多年前,由于布丁巷起火而蔓延半个伦敦城的火灾。大火燃烧了整整四天,几乎使得伦敦三分之一建筑都变成了废墟。后来,他们为了警醒并且纪念因大火去世的亡者,就花费六年时间建造了纪念碑。纪念碑高202英尺,距离起火地也就是布丁巷也是202英尺,所以就算是在比较远的地方也能看得见。”付涼解释完后,手指才在桌面上敲打起来。
片刻后,便对维纳说:“你说得对。在此之前,我们肯定没有见到过这个怀表。不光如此,就连布丁巷这个位于老伦敦中心开满面包坊和堆放垃圾的地方,我们也会觉得母亲不可能去过。但她又偏偏在那里拍照,并且留着照片,将它放进了一只怀表里,想必这个地方很重要。”
“所以这地方很有可能是基金会的位置?”唐烛皱着眉说,“伯爵夫人身为贵族,每日出门应当都会有人随行,但这个地方包括这张照片甚至让身边的家人感到陌生,那么就足以说明问题。”
“嗯。”付涼这时候也不忘抬手摸摸他的头顶,而后将放在餐桌上西尔莎寄来的信封翻过来。
在那里,写着寄信地址。
——布丁巷。
唐烛看清上面的地址后,才终于明白维纳大人想告诉他们的是什么。
“真正的基金会很可能就在布丁巷,而帮伯爵夫人打理基金会的人,或许就是西尔莎。”
“没错,真是个让人疯狂的真相。”付涼的视线不由再次转向那张相片,随后将它从盒子中取出仔细端详起来。
“抱歉艾伯特,十年的时间,因为……特殊原因,不能找人去修复,所以变得模糊了。”维纳作为这张照片的保管人,此刻却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没有,比起回忆,这已经很清楚了。”
灯光中,付涼的视线变得温柔了很多,他将那张小小的照片举至唇边,轻轻吻了吻女人的面庞。
“好久不见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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