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怀七刚从木签上衔下山楂, 还?未来得及嚼咽,便立刻被喂来第二个,他只能将山楂放在口腔一侧, 去咬另一个。
陶锦捻动着木签,那层薄脆糖衣蹭在男人?唇上, 直至唇色变得晶莹黏腻。
第二颗、第三颗……
到最后,怀七实在吞不下了,他祈求着望向小姐,希望小姐给他一些喘息的?时间。
看着男人?口中鼓鼓囊囊塞着山楂球的?模样, 陶锦捏了一把?小狗脸颊, 这才好心放过?他。
怀七松了口气, 快速将口中山楂嚼咽,好在山楂已经去核, 他吞咽的?速度能更快些。
“四颗。”陶锦冷不防说了句。
怀七口腔还?残存酸甜味道, 他知小姐是在说他吃了四颗糖葫芦, 却不知小姐为何刻意点出, 是他吃的?太多吗。
男人?喉结不安滚动,“是,小姐可?要属下再做一根糖葫芦。”
见此,陶锦心情颇好的?弯起眼,“不必。糖葫芦能吃四颗,那你猜猜金铃能吃几颗。”
金铃。怀七呼吸滞住一瞬, 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陶锦贴过?来, 有些黏腻的?竹签拍着男人?的?脸颊,语气轻快, “你说,是比四颗多, 还?是少呢。”
许是甜腻吃的?太多,怀七莫名有些口渴,他避开小姐的?视线看向地面,唇瓣翕动道:“属下不知”
“我猜五颗。”陶锦猜了个相对保守的?数字,竹签戳着怀七脸颊,“你也猜猜,你若是猜的?不准,可?是要被罚的?。你自己的?身体,难不成?自己还?不了解吗。”
陶锦总喜欢为难怀七,看到酷哥犹豫,她心情便分外通畅。
作为暗卫,怀七很了解自身武力极限,可?他的?了解与小姐的?了解显然不是一个东西。
“属下猜、六颗。”男人?说话声很轻,并且难得的?带着一抹羞耻。他未接触过?金铃,只能顺着小姐的?话猜。
陶锦唇角笑意耐人?寻味,“这么不自信。”
厨房昏暗,她未看见怀七红透的?耳根。
竹签上还?剩最后一颗糖葫芦,陶锦慢慢嚼着,看着小狗将厨房打扫干净,一切恢复原样。
俩人?离开时,屋外雪色更甚,漫天?风雪袭面,地上绵密白雪也更厚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小姐,早些回?寝殿吧。”怀七担忧劝道。
陶锦瞥过?一眼,故意歪曲道:“你迫不及待了吗。”
怀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若是之?前,他会顺着小姐的?意思说是,可?是想起小姐方才所言,说厌了他百依百顺的?样子,又?生生将回?答咽下。
“属下不曾如此想。”他神情淡漠,语气亦然,只有眼底藏不住。
陶锦笑意幽深,她没在簌簌雪夜里乱转,而是回?了寝殿内。
浴室水汽蒸腾,陶锦本已清醒的?醉意后反劲,脑袋迷迷糊糊的?,手上力道不知轻重?,下嘴时咬的?也狠。
她是玩爽了,只是苦了怀七。
事?实证明,不止六颗,整整十一粒,快翻了倍。
木盒散在池边,有金铃浮在水面上,水面不断荡起涟漪。
男人?的?手扶在玉石边沿,因太用力而指腹泛白,手背甚至凸起青色筋脉。
他没有猜准数量,自然要被罚。
六次。被银锁拘束过?的?一夜补回?来,到最后小腹抽搐,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崩溃的?体验着干性**。
酷哥崩溃诶,看着这狼狈又?值得纪念的?画面,陶锦心间极有成?就感,就是没有手机能记录下来这幕,太遗憾了。
她叹息一声。
指尖勾勒着怀七眉眼,陶锦揶揄道:“你知道吗,话本子里都是七次起步的?,你这样要被淘汰的?。”
男人?还?停留在余韵里,腿根偶尔痉挛,可?还?是强撑着跪起身,嗓音沙哑的?不像话,“抱歉,属下知罪。”
怀七听见小姐方才的?叹息,以为是他太差,未让小姐满意。心尖升起慌乱,怀七生怕小姐因此厌了自己,再不碰他。
见小姐不说话,他大着胆子牵起小姐的?手,祈求她垂怜。
“小姐,属下可?以的?。”
在意识到怀七意图时,陶锦抽出手扇了小狗一巴掌,又?嫌弃的?在他胸膛蹭干净,“可?以什么。”
男人?偏过?头?,脸颊瞬间浮上绯色,打湿的?发胡乱黏在脸上,看起来涩情又?可?怜。
像上了年纪被嫌弃的?宠物,徒劳的?试图用情事?挽回?主人?的?宠爱,结果却变得更糟糕。
陶锦起身离开,独留怀七一人跪在那里,等她钻进软被时,男人?才收拾完浴池,他跪在床榻边沿,最后一次小心祈求。
“下一次,属下定会让小姐玩的尽兴。”
陶锦挑眉,惊讶道:“你还惦念着下次啊。”
怀七脸色一白,像极了自取其辱又?被羞辱。期望有下次并不是因他喜欢这种感觉,而是渴望还?能留在小姐身边。哪怕再过?分的?,他都可?以接受。
“抱歉,是属下不知好歹。”他卑微开口,语气自嘲。
见怀七欲起身离开,陶锦轻啧一声。
“我允你走?了吗,上来。”
男人?的?动作僵住,立刻上了床榻,生怕晚一秒小姐便会反悔一样。
陶锦钻进小狗怀里,和以往一样枕在她的?捏捏玩具上,心情甚好的?入眠。
*
暗室依旧建造着,因有些机关做工实在繁琐,工匠们进程颇慢。
陶锦只让他们慢慢来,她不求急,只注重?质量,若是机关出了问题,那可?不是小事?。
一夜落雪,京城入冬。
陶锦睡到自然醒,怀七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生怕偏差一点便吵醒她。
对于人?肉抱枕这个工作,怀七极为擅长。
雪后初晴,暖阳洒在屋脊廊下的?白雪上,不消多时便融化,白雪化水顺着雨链流淌,发出潺潺流水声。
陶锦赶走?怀七,一个不受宠的?男宠,日日腻在她这里像什么样子。
怀七回?到自己的?卧房,他重?新洗漱一遍,然后对着铜镜,将小姐赏赐的?玉脂涂在面上,方法是跟着那本驻颜保养册学的?。
只是手法笨拙,陶锦看见定要笑他。
做完这些,怀七将那几册医书?归还?,屋子里,李还?望着他脖颈喉结的?印子,一脸欲言又?止。
大冬天?的?,露着脖子也不知冷。
照例给怀七诊脉后,李还?痛苦的?闭上眼劝,“人?平日要节制。也不是十七八的?少年人?了,不能过?度纵欲,如此才能细水长流。”
怀七沉默僵坐在原地,有药童偷偷打量着,捂嘴偷笑。
这一直都是怀七的?心结,他知小姐不喜年纪大的?,他也确实不再是少年,若是算起来,整个月苑,他年纪应是最大的?。
虽然容颜上瞧不出来。
“可?有使人?短暂失忆的?药?”怀七低声问。
这要求太莫名,李还?打量着对面的?男人?,奇道:“你要这种药干什么?”
怀七没忘小姐所言,短暂失忆可?使他忘记长公主便是小姐,届时小姐对他做什么,他定会奋起反抗挣扎的?。
人?无再少年,他只能用别的?法子吸引小姐。若是失忆状态下被小姐玩弄,小姐是不是就能晚些厌弃他。
但这种药必须把?握精准,要控制他的?记忆留在认出小姐前,且有解药唤醒。
“我有重?要用途。”他道。
“有倒是有,但那不叫药,而是毒。”李还?掐灭怀七的?希望,“我不能私自给你,你若是想要,可?向殿下去求。”
有便好。怀七没再多说,离开时又?拿走?一批新书?,中间还?掺了几本养生类医书?。
怀七走?后,李还?立刻去见了长公主。他觉得怀七的?行为实在古怪,更担心殿下的?安危,便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不仅急着恢复经脉武功,还?问他有没有什么失忆的?药。
陶锦听罢默了一会儿,她猜也能猜到怀七要失忆的?药做什么,先忽略那个问题,她问道:“修复经脉除了针灸以外,还?有什么快速的?方式?”
见李怀神情纠结,陶锦让他但说无妨。
“殿下,臣也只是听说,南疆蛊术或许可?以做到。”
南疆有一蛊名为噬心,下蛊后,子蛊是可?顺着经脉来到心脏,当母蛊受到外界刺激,蛊虫便会发作,寄体会被啃食经脉心脏而亡,死法痛苦不堪。
这本是一种毒蛊,可?李还?翻过?太医署的?所有记载后,发现此蛊有一漏洞,正适合用来修补筋脉。
只需先种蛊,在蛊虫尚未长大时令它?们寄在断裂的?经脉处,只要引导得当,便能成?功修补筋脉,再将蛊虫逼出体内就可?。
这只是一个概念,并未有人?实施过?,况且南疆蛊师神秘难寻,太医署更没有懂蛊之?人?。
就算寻到这种蛊术,还?有一个更难的?问题等着。那就是怀七可?能撑不下来,医书?上描写蛊虫发作时,犹如万虫啃食筋脉,那滋味不异于将全身筋脉挑断再抽出。
简而言之?,很可?能会疼死,物理意义上那种死。
但若是成?功,怀七便能彻底恢复,有蛊虫疏通经脉,或许武功恢复后还?会更上一层楼,很值的?买卖。
李还?惋惜:“殿下,这些只是医书?里的?记载,可?惜臣不懂蛊术。”
很两难的?抉择。
记忆里怀七被挑断手筋时痛苦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若是这种疼痛放大到全身……陶锦纠结片刻,还?是先让李还?保守医治,她再寻人?问问。
谁料陶锦刚起身,绕过?玉屏风,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怀七。
她顿住脚步,率先问:“你怎么偷听?”
虽谈论的?就是怀七的?事?,但他怎能站在外面偷听。
怀七托着银盘跪地,目光看向地面,“殿下恕罪,奴只是来送水果。”
怀七并非有意偷听,可?他赶得实在巧,听力又?好,在迈进寝殿那瞬,便听见关于自己的?话题。
他知不该偷听小姐谈话,可?在听说自己武功能恢复时,双腿犹如灌铅一般,定定站在原地。
李还?见此情况,悄悄告退。
陶锦没有说话,她回?身坐在椅子上,等着怀七主动开口。
果然,男人?望向她,语气藏着期待,“小姐,属下可?以一试。”
“你会疼死的?。”她淡声道。
“不会。”怀七答的?很快。
陶锦因怀七坚定的?语气顿住,她抿唇,看着男人?膝行到自己腿侧,那双湖水般的?黑眸里漾起层层涟漪,他还?在为自己小心祈求。
“求小姐让属下一试,属下不会有事?的?。”
试问谁能拒绝一个跪在身前的?大型犬呢,何况陶锦本就有意这事?,就是还?要派人?去南疆寻找靠谱的?蛊师,这项工作一时半会完不成?的?。
怀七听闻,低声开口,“属下恰知一位苗疆蛊师,只是不知她是否还?在京中。”
“你还?认识这等人?物?”陶锦感到惊讶,连太医署都未有苗疆蛊师,怀七一个暗卫上哪认识的?。
“是属下随荆王在京中那段时日所识。”怀七乖顺答。
那几个月里京中实在混乱,怀七的?衣摆每日都染着血,他曾奉荆王之?命去京郊院落取物。院落主人?是位女子,面容神秘,所取之?物放在坛中,直到最后一次怀七才知晓,那坛子里的?皆是蛊虫。
陶锦了然,怀七并不认识蛊师,只是知晓此人?存在。
他的?角色实在像话本子里的?甲乙丙丁,脏活累死都是他干,最后连个名字也没有,或是一笔带过?,或是死在某个阴暗角落。
若她不曾相中怀七,男人?应就是这个下场,如今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陶锦掰过?怀七的?下颚,仔细打量着。别人?故事?里可?有可?无的?NPC,是她最忠实的?二十四孝好暗卫,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男人?却会错意,他跪姿逐渐挺直,摆出一个最方便小姐的?姿势,她只要抬腿便能踩到他腰胯处。
陶锦以前经常这么玩,但是今日没有,她松开怀七,起身将宫殿里自由玩耍的?小貂抱起来,小狗揉多了,也要揉点真的?毛茸茸放松心情。
怀七跪在原地,眸色逐渐黯淡,他如今对小姐的?吸引力尚不及一只宠物。
陶锦将小貂拎到怀七面前,晃了晃,“你俩才应是同?类。”
见小姐回?到身前,怀七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听见这么一句,他与小貂大眼瞪小眼,不解为何。
陶锦将小貂塞到怀七怀里,道:“都是毛茸茸的?小宠物。”
她狗塑怀七太久,不觉得此话有问题,男人?却不知想到什么,脸颊红了红。
抱着小貂,怀七还?在为此祈求。
“我会派人?寻她的?。”陶锦承诺,怀七肉眼可?见的?欣喜。
那日夜里,怀七迟迟不走?,陶锦知道他的?意图。无非是爬床讨宠。
“属下可?以演的?,小姐若觉属下演的?不好,可?以喂属下吃药。”
怀七指的?是令人?短暂失忆的?药,陶锦未允,并且令他不许私自吃药,她觉得那种药吃多人?会变傻。
感情一事?上,小狗本来就不聪慧,再傻便不能要了。
上次放纵太过?,这夜的?陶锦拔下发上银簪,给怀七堵住,一次都没允。
*
有怀七提供的?线索,陶锦一边派柳棠暗中寻找那位蛊师,一边悠哉悠哉在公主府度日。
在许少良休息的?这段时日,除了几个特殊的?,她将小皇帝的?人?全换了一遍,小皇帝应能察觉到异样,可?陶锦并不担心。她总有种预感,那就是原著中的?剧情会提前,或者说,会改变。
比预想中要快许多,不过?十日,柳棠便寻到了那个蛊师。
她并未离开京城,甚至在京郊开了家医馆,但从言谈举止上看,并不像是苗疆人?。
那女子不愿入城,陶锦也未端着,当夜便带着怀七赶过?去。
第52章 第 52 章
那是一处很普通的医馆, 地方不大,前院诊治,后院抓药, 来看病的多是一些京郊农户。
为了不引人?注意?,陶锦特意?避开小皇帝的耳目, 赶到时夜色已深。
似早就知晓会有人?来,医馆尚未关闭,堂内只有一个女子正在算账,瞧见陶锦等?人?到来, 她放下手中账本瞧去。
侍卫把守在门外, 陶锦迈入屋内, 蛊师名唤罗霜,比她想象中年轻许多, 约莫二十几岁的模样, 一身素白衣裙, 气质冷清出尘。
“罗姑娘, 抱歉深夜叨扰。”陶锦出声,没有过多客套,直言将此行目的说出。
罗霜听?柳棠提过大概,神情也并不惊讶,但当她听?见种蛊是为了修复经脉时,还是将目光落在怀七面上, 仔细打量着。
“你?与他应是见过。”陶锦补充道。
“我记得他。”罗霜移开视线, 漠声开口,“噬心蛊好种, 但拿它修复经脉很难,除非有经验丰富的蛊师全程看护。”
陶锦勾唇, “所以,本宫这不是来寻了罗姑娘你?。”
比起去苗疆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个不知底细的蛊师,眼前的罗霜不仅常居京郊,还是曾与荆王做过交易,陶锦还是放心的。
罗霜继续拨弄着算盘,“我可以帮你?,但是酬金很重。”
“说说看,本宫付得起。”
“我不要银两。”罗霜从旁侧拿出一张单子递过去,“你?若帮我寻齐一半以上的药材,我便答应你?。”
柳棠接过单子看了眼,神情立刻严肃几分,这上面的药材皆珍贵无比,大多都是民间不流通的药材,在太医署都难寻。
但是一半而已,她还是能寻到的。
看过药单,陶锦抬目,“就这些?”
罗霜点?头,“就这些。”
“本宫答应你?。”陶锦将药单收起。
“那便来种蛊吧。”罗霜说罢便朝着后院走去。
“现在就种?”陶锦语气惊讶,她以为得和话本子一样,至少?要准备一段时日呢。
“噬心蛊并非秘术,殿下深夜来寻我,不也是因为时间紧急吗。”
在陶锦答应后,罗霜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连称呼都换了。她边走边解释,最后停在后院房门前,看向陶锦身后的侍卫,“我夫君不喜人?多,只有你?二人?能随我进去。”
柳棠等?人?被迫留在院外,面色担忧,陶锦摇头表示无事,抬步进了后院。
窄门开启又合拢,若是忽略墙角处那几层密密麻麻的坛笼,还有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虫声,这应是很温馨的一处宅院,只是太过寂静,除了虫声以外没有半点?人?影。
怀七跟在小姐身后,袖中匕首滑到掌心。
陶锦环顾一圈,也未看见罗霜口中的夫君,直到进入房屋内,望着轮椅上那抹人?影,不由停下脚步。
人?影听?见响动?,偏头朝着门口看来,男子年纪不大,分明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可眼中毫无光亮,他扯动?唇角,发出几声无意?义的音节,抬手怯怯触向空中。
陶锦很快意?识到,此人?既看不见,也说不出话。
罗霜将地上的毯子捡起,温柔的放到男人?腿上,遮盖住他脚腕上的锁链,又拢了拢。
“夫君莫怕,是有客人?来了。”
她的声音异样温柔,可是男人?却显得十分惊惧,他偏开脸颊,似想躲开罗霜的碰触。
罗霜毫不在意?,目光贪恋的看着男人?,继续说,“夫君,客人?是你?的熟人?呢。”
男人?表情怔住,空洞的眼眸转过来,罗霜却不由分说的将男人?推到角落里,随后对陶锦二人?道:“殿下且等?等?,我需先准备一下。”
在罗霜离开后,陶锦望着轮椅,脑中疯狂回?想着记忆,最终还是靠怀七的提醒想起来的。
“是宁王。”男人?低声道。
这个被囚禁在轮椅上,眼盲口哑的男人?,正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宁王,若真算起来,陶锦还应管他叫声皇叔。
怪不得罗霜会说是熟人?。
宁王在原著中的出场次数很少?,描写也是一笔带过,只说他生的俊俏多情,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在宫变后便下落不明,众人?皆以为宁王死在那场烈火中,渐渐的,也没有人?提起他。
原来是被私藏做了金丝雀。
长公主与宁王交集很少?,但在她的记忆里,宁王身体健康无疾,如今这副凄惨的模样,便是曾经宁王府的人?过来,怕是也认不出。
若说之前陶锦对罗霜的蛊术还有些怀疑,那现在完全信了。
敢在皇城脚下囚禁王爷,还折磨成这样,她绝非常人?,性格应也是个疯批。
分明看不见,可轮椅上的男人?还是不死心的回?头,似想知道罗霜话中‘他的熟人’指的是谁。
很可惜,陶锦并没有与这位皇叔搭话的意?思,她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怀七,对罗霜与宁王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
不消多时,罗霜抱着一个坛子回来,打开坛盖,有不知名的黑色毒虫顺着她手臂爬上来,最后,她端了一杯水送到怀七身前。
“喝下去。”
水色清透,但绝非普通的水。
在怀七喝下蛊水前,罗霜忽而开口,“你?为何叛主?”
罗霜记得,眼前男人?的主子是荆王。
“我从未叛主。”怀七垂目答。
陶锦出声道:“他是未叛主,是本宫将他夺来的。”
“一个奴隶而已,夺他做什?么?”
“自是消遣取乐。”陶锦目光移向轮椅上的男人?,唇角微勾,“你?不也是吗。”
“但与罗姑娘不同,本宫不喜废物,才来寻你?。”
怀七僵住身子,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
罗霜低声笑,似才露出本来的性格,“废物至少?不会反抗,殿下花大价钱将他医治好,他若是跑了还要去费心寻。”
陶锦只是笑笑,“跑了便不要了。”
犹豫片刻,陶锦还是同意?让怀七喝下蛊水。针灸太漫长,不如赌一把。
罗霜将一只类似黑甲虫的东西?放到指甲大小盒里,紧紧封死,做成项链递给陶锦。
“此为母蛊,平日在休眠状态,十日一醒,醒时不可与子蛊分离,否则子蛊会焦躁不安,痛感会被无限放大。”
陶锦收下项链,问?,“蛊虫要在他体内多久才可修复经脉?”
“子蛊第五次苏醒便会长大,届时殿下将我要的药材送来,我自会去公主府帮他修复经脉。”
五十日,不算太久,陶锦将项链戴在颈上,却只听?见哐当一声,几人?一同瞧去。
原来是轮椅上的宁王摔倒,正挣扎着朝声音的方向爬来。他听?见了那句‘公主府’,似乎是想向公主求救,可惜他说不出话,脚踝与轮椅绑在一处,爬也爬不远。
罗霜眸色暗了暗,微笑道:“殿下见笑,我夫君他不太听?话。”
“无妨。”陶锦理解。
宁王还在地上苦苦挣扎着,他有些失去方向感,脑袋撞在桌角上,发出好大声响。
种蛊的目的已经达到,陶锦没有多留,带着怀七转身离去。
房门再?度被合拢,捂着额角的宁王抬起头。罗霜指尖叩在桌面,发出类似虫爬的声响,紧接着宁王痛苦的缩起身子,皮肤之下,似有什?么活物涌动?,分外可怖。
罗霜收起指,怜爱的将男人?抱回?轮椅上,温声低语,“省省吧,她不会救你?的……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救你?的。”
*
回?去的路上,陶锦摸着装母蛊的小盒,还觉得恍若梦中,这事办的太过轻易,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你?身体可有异感?”她看向怀七。
男人?摇头,蛊虫刚入体内,什?么都感觉不到。
路上实?在无聊,陶锦靠在怀七身上,手中胡乱玩弄着,询问?罗霜与宁王的关系。
怀七放松身躯供小姐亵玩,低声道:“属下也只是听?说,是宁王先去苗疆招惹了她,她随宁王来到京城,却发现宁王大婚在即,一怒之下便离开宁王府,还曾效力与宁王敌对之人?。”
胸坠被拿下,听?着男人?的闷哼,不满的掐了一下,让他继续说。
怀七呼吸有些沉重,他掌心撑在座垫上,身子微微后仰,胸膛却挺起,主动?贴向小姐掌心,继续说,“后来属下听?荆王与友人?闲谈,说那场婚礼原本是为她准备的,不知两人?何故生了嫌隙,酿成误会。”
哟,陶锦动?作一顿。听?起来像个双向暗恋的强制/爱剧本。
不长嘴的下场便是再?也说不了话,也见不到爱人?的脸,很合理。
眼盲口哑,偶尔想一下也很涩啊。
陶锦对怀七道:“我若将你?也变成那种模样呢,看不见听?不见,用锁链绑在床上,我偶尔想起你?,便去临幸一次,如何。”
男人?明显顿住,继而道:“只要小姐喜欢,属下一切遵命。”
陶锦轻笑,“你?会甘心沦一个废人??分明这么着急恢复武功。”
沉默片刻,怀七压住喘息,“属下心甘情愿。”
如今这世上,令他在意?的,唯有小姐一人?而已。
陶锦指尖顿住,听?怀七继续说,“若小姐想让我变成那般模样,属下现在便可自毁。”
虽说是她挑起的话题,可听?闻此话,陶锦眸色一沉,很不讲理道:“我刚花了大价钱给你?种蛊,你?若真敢自毁,我便真将你?绑在床上,每天令不同的人?去你?的房间。”
“如何?”她唇角上扬。
能威胁怀七的方式,唯有这一个。
她如何毁他虐他都无事,但是旁人?不可,她还记得第一次强压怀七时,男人?癫狂又绝望的模样。
怀七眸色颤动?,不知为何,他脑中忽而想起那场诡异的梦,怕被小姐发现异样,他垂眸敛起心思。
“属下会乖的。”他恳求道。
*
回?到府上,陶锦令人?备好药材给罗霜送去。
自从进入冬日,公主府的事情便多了起来,她每日皆繁忙,一时间也顾不得怀七。
转眼便是十日,蛊虫第一次苏醒。
那日夜里,陶锦本已歇下,胸口的项链却传来响动?,本昏昏欲睡的她陡然清醒,连忙召怀七侍寝。
男人?来时,脸色苍白的不像话,步履艰难走到屋内,连指尖都在颤抖。在宫侍离开后,便再?撑不住跪在地上。
“你?白日怎不提醒我。”陶锦将怀七拉到床上,男人?指尖冰冷,掌心满是冷汗。
蛊虫肆意?豁动?着经脉,浑身血管似要爆开般,一跳一跳的疼,怀七压下喉中腥甜,竭力平静道。
“属下以为,今日仍是阿杳侍寝。”
陶锦动?作停滞,她白日是召了阿杳陪自己,许少?良的病情已好,她与阿杳商讨了一些事。
“你?怪我将你?忘了?”她眯眼道。
怀七顿了几瞬才摇头,疼痛使他的思绪变得缓慢,艰涩道:“……属下没有。”
他没有怪小姐,但若说不吃味是假的。
陶锦将项链摘下,塞进男人?怀里,希望母蛊的气息能让他体内的蛊虫安静些。可是效果不大,怀七看起来依旧很痛苦,他甚至跪不住,只能蜷缩在床角,身躯痛苦颤栗。
汗水几乎浸湿衣衫,怀七咬着衣袖,不愿泄出半分痛哼,他不想在小姐身前如此狼狈。
可渐渐的,有血色瞬间唇角溢出。
陶锦拿出透骨针扎晕了怀七,本以为这样会好一些,可是男人?竟生生疼醒。
“小姐,属下、属下……无事。”都这样了,他竟然还有气息安抚自己。
陶锦轻轻抱着小狗,睡在他身旁。
疼晕,清醒,再?疼晕。
如此反复一夜,在天亮时,体内作乱的蛊虫才终于平息。
怀七整个人?像被从水中捞出的,失焦的黑眸望向天花板,只有胸膛还在微微起伏。陶锦拨开他脸颊湿黏的发,凑近亲了一口。
“辛苦了。”她对小狗道。
这样的痛苦怀七还要承受四次,并且在续接经脉时,他要承受的远比这种痛苦难熬。
睫翼缓慢颤动?,怀七终于回?神,他看向小姐,声音虚弱不堪,“属下无碍。”
怀七并不觉辛苦,以前在刑房时,他受比这更痛苦的。
他少?时有次做错事,险些暴露,回?来后被喂药吊在刑房整整三日,那时的刑房昏暗阴冷,到处充斥着血腥气与死亡,而如今他能躺在小姐身旁,怎能说苦呢。
母蛊平日不可接近子蛊,陶锦思索后道:“以后你?提前寻我,我若是有事,你?便将母蛊拿走。”
怀七自然应好。
许少?良来请安时,恰巧碰见从寝殿离开的怀七,两人?对视一眼,又避开视线。
陶锦恢复了许少?良的职位,却并未撤掉竹云,许少?良明显怔愣,却不好多说什?么。
从寝殿离开后,趁着无人?,许少?良又寻到怀七,那颗同上次一模一样的药丸,他手中握了一瓶。
望着许少?良的背影,怀七眸中杀意?渐起,只是小姐有令,他只能装作配合。
在蛊虫第三次醒来前,元辰节已到。
那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也并未下雪,陶锦披着软银披肩,发上挽着玉簪,她穿的素雅,暖阳落在面上,难掩艳丽。
长公主每年元辰节都会去京郊寺庙祈福,这是历年的习惯,梁栎是掐准了这一点?,才会在字条上留下准确的时间地点?。
避开拥挤的人?流,马车驶进寺庙别院,陶锦随方丈走进内屋,身旁却没有怀七的身影。
与此同时,禅院南侧。
梁栎放下茶盏,对身前男人?道:“还未到戌时,你?来的太早。”
怀七带着面具,一身侍卫打扮,手中紧紧握着匕首,“她已在寺庙内,我只有这一个时辰,你?要如何助我离京。”
梁栎面上是万年不变的笑意?,“莫急,我既然答应了你?,便自会做到,你?只需等?待便好。”
距离戌时,不过两个时辰。
梁栎为怀七斟了盏茶,推过去,“只是我有一事好奇,长公主男宠无数,为何你?深得她心?”
“我怎会知。”望着眼前茶水,怀七语气带着厌恶。
“你?当真不知吗?”梁栎微笑着,屋内凭空多出两个身影,寒刃架在怀七脖颈上。
第53章 第 53 章
屋内氛围骤变。
怀七面?色冷肃, “你是何意。”
“别?紧张。”梁栎起?身行到怀七身前,语气轻缓,“我只是在想, 这么多年,殿下的男宠虽出身各异, 却皆是干净的少年,为何偏偏只有你是个例外。”
梁栎紧紧盯着怀七,不错过他?面?上任何细小?的神情变化,口中继续道:“不仅在大病初愈后第一时间将你从青州绑来, 甚至独宠甚久, 你身上究竟有何不可说的, 才叫殿下对你念念不忘。”
人?微醺时,总是会?下意识看向在心底更重要的那个人?。那日暖阁宫宴, 长公主几盏酒下肚, 身旁分明就是阿杳, 她却几次看向屋外。
很显然, 在长公主心中,怀七远比阿杳重要许多。这与预想中全然不同。
梁栎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池,直到瞧见长公主无意识摩挲酒盏的小?动作?。他?与长公主虽接触不多,可这几年在宫宴上也常遇见,执盏举杯,他?不记得长公主有这种小?习惯。
这种习惯他?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但那个人?, 正?长眠在青州底下。
“怀七,告诉我缘由。”梁栎拿过其?中一把剑, 对准怀七心口,“不然今日, 你走?不出这个房间。”
*
元辰节向来香火旺盛,香客络绎不久,寺庙里的僧人?出来维持,甚至有香客因排队太久怨声载道。
陶锦憩在一处僻静别?院内,柳棠从后门?进屋,低声道:“殿下,皆安排好了。”
凭陶锦对梁栎的了解,他?若是想生事,便绝不会?是小?事。
为了防止火烧行宫一类的事再度发生,陶锦早在禅院周围设下埋伏,她带来的人?手遍布内外,若有情况,随时可以阻止。
“怀七那边如何?”她问道。
柳棠诚实道:“被挟持了。”
既然是做戏,便要做全套,怀七孤身诱敌,她亦派了十余个暗探保护,随时听他?命令行事。
陶锦不担心怀七安危,梁栎并不擅武功,只能靠侍卫保护,若真动起?手,梁栎对怀七,也不知是谁挟持谁。
房门?紧闭,柳棠换上陶锦的衣裳,又刻意画了相似的妆容,待时辰一到,便被侍卫掩护着上了马车,前去花灯庙会?。
柳棠身形与她相似,刻意装扮下,远瞧还是能唬住人?的。
梁栎既是奔着她来的,那今日定会?对她有所动作?。
事实证明,陶锦的思量是对的。
戌时已?到,殿内香客陆续减少,庙外长街挂上花灯。今日无宵禁,京郊庙会?向来热闹,有许多人?特意赶来看花灯,还有摊贩沿街叫卖,氛围浓郁。
陶锦走?出院子?,天幕星河低悬,远方?花灯夺目,街上大多都是少年人?,还有带着孩子?出来的年轻夫妻,看起?来一派祥和热闹。
可愈是如此,愈令人?觉得心惊。
戌时一刻,有爆竹声燃起?,众人?举目观赏,烟花缤纷炸在夜幕中,火树银花,如雨坠落,甚至有小?孩子?伸手去接。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正?当众人?沉浸在烟花在绚烂中时,一声嘶鸣突兀响起?,众人?回头?,脸色骤变。
烟花爆裂声使一处摊贩的驴车受惊,毛驴掀翻车背上的主人?,朝着人?群横冲直撞。原本热闹的集市瞬间乱作?一团,下游的人?群尖叫着躲避,上游之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好奇的探头?张望。
路面?上不止一辆驴车,受惊的驴子?咬了身前一头?马,那马儿吃痛受惊,扬踢便跑起?来。马车摊主拉不动,只得眼睁睁看着货物被掀翻,情况霎时变得更糟,那两只牲畜似被什么吸引一样,径直朝着一辆马车奔去。
那辆马车里的,正?是柳棠伪装的长公主。
陶锦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神情分外凝重,猜到梁栎会?动手,可没想到,梁栎是奔着她命来的。
失控的牲畜伤了行人?,远方?哭喊声一片,有幼童呆呆站在街上,吓傻在原地,根本不知躲避。幼童的母亲哭喊着,欲扑过去保护孩子?,可惜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黑衣身影出现?,他?抱起?孩子?撤到一侧,手中袖箭破空,箭矢瞬间穿透驴子?脖颈。它嘶鸣一声,发疯般向前冲去,两侧不知何时拉起?绳子?,驴子?跌在地上,没了生息。
在动乱发生时,陶锦安插在人?群中的暗探便出手保护百姓。
而那道黑衣身影,正?是怀七。
遥遥相隔,男人?看向她。
虽不知怀七为何忽然出现?,但另一辆马车已经朝着长公主的马车狂奔,百姓们簇拥着躲避,很快有人?跌倒,又被暗探们扶起?,防止发生更大的事故。
与此同时,暗箭破空袭来,直直插进马车内,人?群发出尖叫,柳棠从马车内翻出,手持弓箭朝暗处射去。马车前,两端拉起?细绳,狂躁的马匹跌倒,又被杀死。
因这档乱子?,山下乱成一锅粥,好在陶锦提前安插许多暗探,并未酿成更大的祸端,只有几人?受伤。人?群疏散,隐在暗处的刺客被捉住,还未来得及审便吞药自尽。
夜色里,陶锦朝着梁栎所处的房间走?去。为了以防万一,戌时一到,她便令人?将梁栎控制起?来。
院子早被层层侍卫围起?,陶锦到时,怀七刚赶到院前,穿过人?群,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殿下。”他低声唤。
陶锦并未着急审讯梁栎,而是询问怀七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七简单陈述一遍,最后时默然几瞬,低声回答,“他?问缘由,属下便将当初殿下讲给我的缘由,讲给了他?。”
陶锦惊诧,“他?竟信了?”
男人?摇头?,“没有,但他?在戌时忽然选择放我离开。”
想起?梁栎前后矛盾的举动,怀七神情复杂,不论如何,他?意图杀害长公主的心是真。
房门?被踹开,屋内的梁栎端坐品茗,雅致安静,忽略他?脖颈上架的刀刃,半分没有被挟持的自觉。
“微臣见过殿下。”这种情况下,梁栎竟还能笑的出。
陶锦眯眼,“梁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宫下手。”
怀七持剑站在一侧,神情冷肃,目光如看一个死人?,只等小?姐下令。
梁栎早该死了。
梁栎对长公主的话置若罔闻,目光反而看向她身旁的怀七,似终于明了,他?收紧掌心茶盏,水面?荡起?涟漪。
原来,真是他?猜的那样。
怀七这般忠诚的姿态,哪里像是被迫委身长公主。
暗卫此生只认一主,且梁栎知晓,怀七的身心早已?奉给那个人?。
“殿下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微臣动的手。”梁栎看着身前女人?,声音竟隐隐发颤,“微臣一直在房内休息,这寺庙的僧人?皆可作?证,是殿下的人?不由分说困住微臣。”
陶锦不想和他?多废话,她走?到梁栎身前,夺过他?手中茶盏泼到他?面?上,俯身与他?面?对面?,“你知道的,杀了本宫对你毫无好处,只会?让你死的更快,为何要动手。”
连小?皇帝都不敢对她下手,梁栎是怎么脑子?一热要杀她的,陶锦很好奇。
热茶顺着脸颊滚落,梁栎睫毛颤颤,温和水润的眸凝着她,似在透过长公主的皮囊在看另一个人?。
“殿下,微臣从不在乎谁当皇帝。”他?呢喃低语。
陶锦闻言微顿,还没等她想明白是什么意思,梁栎再度开口,话语彻底令她沉默。
他?说,“我在乎的,是我能否做权臣。”
长公主权势太大,她一旦死亡,朝野必将局势动荡,长公主的母族也势必要夺权称帝。
盛世多贤臣,乱世才出权臣,无论谁当新帝,只要局势愈乱,梁栎都有把握做这当世第一权臣。
这五年间,梁栎从未回过青州,世人?骂他?冷血无情,荆王同党年年参他?几本,明里暗里贬他?绊他?,梁栎从未在意过。
他?踩着无数人?的血肉走?到今日,可这远远不够,他?要爬的更高,他?要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再回青州看望郡主。
那时,他?便可以放下一切随她而去,他?未辜负郡主对他?的期望。九泉之下,郡主会?不会?少厌恶他?一点。
梁栎也知晓怀七未死,他?曾许多次动过杀心,凭什么郡主已?逝,那暗卫还有脸独活于世,后来梁栎放弃了这一个想法。
只有活着的人?才会?分外痛苦,死亡对怀七来说只是解脱,他?要怀七和他?承受一样的痛苦。直到怀七莫名出现?在京城,梁栎心中生疑,才将事情查了透彻。
望着梁栎蕴含万语千言的眼眸,陶锦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这茬还没过,她真后悔当初给梁栎做人?生导师了,谁承想随口一句话还成了他?的心魔。杀了长公主,搅动乱世,目的竟然只是当权臣,多朴素的愿望啊。
她轻声开口,“身为左相,你如今的权势还不够大吗。”
“不够。”
梁栎站起?身,不顾喉间的寒刃,一步步朝着长公主走?去,“我若权势够大,殿下凭什么只认他?,不认我。”
他?放怀七离开,甚至将人?送到集市边沿,目的便是想看看怀七会?不会?再回来。他?若是回来,那便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
梁栎喉间被割出血线,却还是执拗的望着身前人?,甚至欲抬手触碰她脸颊,声音再也压不住颤抖。
“你说啊,凭什么不告诉我。”
月色透过窗沿落在梁栎面?上,他?眼中含着水色,痛苦挣扎。
陶锦站在原地。
“放肆。”
在梁栎指尖触到小?姐之前,怀七冷声呵斥,他?持剑拍开梁栎的手,一脚踹到他?后膝上。
梁栎被迫跪下,剑刃抵在心口,他?丝毫没有挣扎,甚至低声笑了出来,笑声凄悲。
这般熟悉的姿势,行宫时也发生过一次。无论何时,她身后永远站着那个卑贱的暗卫,似乎这天地间,她在乎的,永远是那个男人?。
分明他?才是先来的那个。
梁栎抬头?,有泪顺着脸颊滑落,他?怔怔问,“为什么,你永远只相信他?。”
陶锦蹲下身,看着梁栎的模样,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她叹息开口,“梁栎,本宫给你一次机会?,今日之事,本宫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往后安生一些。”
沉默几瞬,陶锦抬手,指腹轻轻滑过梁栎脸颊的泪。
梁栎屏住呼吸,眸中有点点星光闪动,直到陶锦再开口。
“左相的位置已?经够高了。梁栎,收手吧,你不该拿无辜百姓的命为你的权臣游戏买单。”
怀七看着小?姐动作?,攥着剑柄的手死死握紧,眸底闪过一抹伤神。
梁栎认出了小?姐,得到的是这般温柔对待,小?姐甚至愿意擦掉他?的眼泪。
“无辜百姓?”梁栎摇着头?,哭笑着说出这句话,他?的神情极难形容,甚至带着难以置信。
怔愣几瞬,梁栎目光猛然看向怀七,眸中恨意迸发,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手中人?命尚不及他?杀过的十分之一,若论无辜,死在他?手下之人?难道不无辜吗!当年京中几场灭门?祸事皆有他?参与,惨烈到血流成河,那些妇孺与家仆难道不无辜吗!”
梁栎凝着她,眸底痛苦似要凝成实体,他?哀声质问,“你为什么永远只恨我一个。”
空气静默,怀七看向小?姐,眸底升起?不安,他?害怕,害怕在小?姐面?上看到一丝厌恶。
这么多年,小?姐从未问过他?的过往,可是那些丑恶不堪又鲜血淋漓的暗卫生涯,是他?真切生活过的二十载。
梁栎说的对,他?手上的人?命,早就多到数不清了。
这太修罗场。
感受着两个男人?的视线,陶锦淡声道:“我不恨你,从来都不。”
她从未恨过梁栎,哪怕上辈子?他?强求婚姻,她也只是觉得梁栎很烦。但是如今,陶锦只觉得梁栎很可怜。
靠着她的一句话当执念,可怜又偏执。
“为什么,连恨都没有……”梁栎还在问。
不恨难道需要理由吗,陶锦扯了扯嘴角,起?身欲离,“左相,今日事了,本宫先走?了。”
说罢,陶锦转身离开,怀七收剑跟上。
伏在地上失神的梁栎忽而想起?什么,他?瞪大双眸,厉声喊道:“别?开门?!”
可终究迟了一步。
门?扇打开缝隙的瞬间,一支暗箭破空袭来,直逼长面?门?,快到门?外侍卫都来不及拦截。
陶锦瞪大双眸,欲闪躲已?经来不及。
电光石火间,眼前闪过一抹残影,她跌进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身躯被紧紧搂住,她眼前一片黑暗,只听见一声闷哼。
陶锦心底骇然,立刻挣脱怀抱,果然是怀七为她挡了这支暗箭。
幸好怀七躲得快,箭矢射偏在后肩上,并不致命。
梁栎爬起?来查看情况,陶锦看见他?便心间来气,上去便是一巴掌。
方?才白心软了,他?功夫准备的真是足,竟然还有暗箭等着她。
她夺了侍卫的剑,逼问道:“箭矢上可有毒?”
梁栎因这一巴掌愣在原地,摇头?怔怔道,“没有。”
看他?神情不似作?假,陶锦才松了口气,幸好无毒。
穿越这么多年,第一次遇上这般凶险的情况,还是拜梁栎所赐。
怀七脸色苍白,温热的血顺着伤口流淌,逐渐打湿衣裳,但在小?姐看过来时,他?只低声道。
“属下无事。”
“他?若是死了,你也不用活了。”
陶锦扔下这句便转身,她没看见梁栎受伤的神情,更没看见怀七眸中涌动的复杂情愫。院外侍卫早把刺客揪出来,毫无疑问,此人?也服毒自尽了。
在陶锦迈出房门?前,梁栎忽然唤,“郡主。”
蓦然听见熟悉的称呼,陶锦离开的步伐僵了一瞬,随后头?也未回的离开,怀七冷冷瞥了眼梁栎,跟在小?姐身后。
身上的伤并不耽误怀七行动,这种情况只会?令他?觉得熟悉,他?人?生的前二十年,每天都处于危机之中,时刻见证着死亡。
只是……小?姐会?厌恶他?脏吗。
马车内,怀七简单处理了伤口,怕失血过多,埋在体内的箭矢并没有拔。
陶锦安抚道:“你且忍忍,这就回府让李还给你医治。”
怀七只言自己无事,他?跪在小?姐身前,眼瞳不安的望着。
“小?姐。”他?低声喃,脸颊凑过去,渴望着小?姐的手摸摸他?。像对待梁栎一样,温声哄他?一句便好。
一下就好,他?便能放下心结。
可是陶锦没有,她阖眸靠在椅背上休息,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以至于疏漏了小?狗的渴求。
怀七最终也没等到小?姐的安抚,他?落寞垂目,敛起?黯淡的眸色,只敢用脸颊悄悄贴住小?姐的衣袖。
这样,就当小?姐摸过他?了。
*
回到府上,李还带着药童匆匆赶过去。
怀七的衣衫被剪碎,后背上大片干涸血色。陶锦在旁安静看着,箭矢被挖出时,男人?浑身肌肉绷紧,额角冷汗直冒,却一声未吭,只是视线偶尔会?看向她,又匆匆避开。
受伤的小?狗被医治时会?下意识看向主人?。
可怜巴巴的,活像受了委屈。
结束后,李还松了口气道:“还好无毒,伤口不深,只需安心静养一段时日便好。”
陶锦屏退众人?,怀七也站起?身,结实的肌肉上生出层薄汗,伤处被包扎好,布条隐隐透着血色。
小?狗,但受伤战损版。
“抱歉,是属下让小?姐担心。”男人?低声开口。
若是从前,陶锦大概会?玩一下战损小?狗,但是今夜她没有心情。
“好好休息吧,莫强撑。”
只敷衍叮嘱一句,陶锦离开怀七的屋子?,独留男人?站在原地,启唇又闭,心间酸楚。
回到寝殿后,陶锦开始复盘今日的事。
她一直知道,凭梁栎的敏感度,她迟早会?在梁栎身前掉马,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今快,小?狗花了那么久才认出她,梁栎与她才见了几面?。
笨蛋小?狗。
不过掉马也好,省的梁栎再处心积虑杀她。她掉了马,说不定会?打破朝野竭力维持平衡的局势,也不知是好是坏。
怀七受伤一事并未有太多人?知晓,可长公主元辰节遇刺一事却闹到众人?皆知。
小?皇帝听闻后,甚至亲自来了一趟公主府,言语间只为表明,动手之人?并非是他?,还关切的送来许多滋补压惊之物。
小?皇帝虽觊觎她的兵权,却也害怕打破这种平衡,害他?皇位不保。
放烟花的摊贩畏罪自杀,线索查无可查,长公主的侍卫救人?一事传开,两头?驴子?受惊被杀,公主府还给了那两户农户赔偿。
一时间,陶锦名声甚好。
甚至当日被救的幼童父母来到长公主府前磕头?感谢,若非有长公主的侍卫出手,那孩子?真的会?残死在践踏之下。竹云连忙将二人?扶起?,言那侍卫已?受了嘉奖,夫妻俩这才离开。
事情传到陶锦耳中,她唤来怀七道:“她俩在感谢你救了孩子?,不出去看看吗。”
怀七摇头?,只是顺手而已?,那孩子?挡了路,他?便下意识救了。
陶锦掰过他?脸颊,道:“你替我挡了箭,可想要什么赏赐?”
在怀七开口前,她捂住男人?的嘴,“想好再说,这种机会?可不多。”
无论怀七想要什么,她皆会?给的。但凭陶锦对小?狗的理解,他?大概率会?什么都不要,只求一直留在她身边。
怀七喉结滚动,被捂住的声音模糊,“属下想要、”
还真有想要的呀,陶锦惊讶挑眉,收手听男人?继续说。
“想要小?姐抱我。”
抱他??
意料之外的要求,陶锦还认真思索了一下,他?口中的抱,和她理解的抱是一个意思吗。
“你想怎么抱?”她询问。
怀七微微抬起?双手,陶锦心中惊讶,她走?过去,双手环住男人?腰身,脸颊靠着他?胸膛,犹豫道:“就这样?”
“就这样。”怀七小?心翼翼抱住她。
好纯爱的小?狗啊。
陶锦忍不住想。
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竹云的到来打破难得的温情时刻,陶锦松开小?狗,接过竹云手中信件。
“殿下,是左相的拜贴。”竹云贴心道。
“不见。”陶锦干脆道,她暂时并不想见梁栎。
“是。”
竹云转身离开,身旁怀七眼底闪烁光亮,似乎还在祈求未完成的拥抱。
陶锦唇角勾着,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已?经结束了,下次提要求记得带上时间。”
怀七指尖垂下,难掩失落,“属下遵、唔……”
还未说完,怀七的唇便被封住,厮磨间,陶锦开口,“但可以赏你一个吻。”
男人?眼底似有春水融动,轻轻回应着。
*
那日之后,梁栎向公主府递过许多次拜贴,无一例外,皆被陶锦拒绝了。
她这段时日忙碌,不仅要假装追凶,还要应付小?皇帝时有时无的试探,并且西?北的情况并不算好,每隔几日便会?传来迷信。
最重要的事,怀七蛊虫马上要醒来第五次,小?狗的武功是否恢复,全看这次了。
这两次蛊虫苏醒,她都没有陪小?狗。
罗霜提前一日便来到公主府,不起?眼的马车从后门?驶入,她下车后,先是从车里拿出轮椅,随后又折返,抱出一个男人?。
锁链声轻响,男人?头?上带着斗笠,垂下的纱遮住面?容,不是宁王还是谁。
“罗姑娘与夫君真是恩爱啊。”见罗霜为宁王整理衣衫,陶锦幽幽叹了句。
罗霜起?身,笑意依旧,“殿下见笑,我夫君行动不便,我不放心他?独身在家,殿下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你随意便可。”陶锦道。
她非但不,还挺喜欢看这种现?实上演的强制爱剧本,正?好她许久未看狗血文了。
怀七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熟悉的痛意翻涌,却又与以往不太一样。
罗霜拿过母蛊,在开始之前,她对怀七正?色道:“很痛,会?比前四次加起?来都痛,但无论用什么方?法,你必须保持清醒,一旦神志不清,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怀七指尖捏着透骨针,记下种种细节。
罗霜又和怀七说了几句,然后转身扯过屏风,欲将陶锦隔绝在外。
“殿下,回避吧。”
“为何?”陶锦不解。
罗霜看了眼怀七,“你的小?奴隶不愿在你身前露出丑态。况且时间至少要一日一夜,有你在,会?让他?分神的。”
第54章 第 54 章
疼到极致时, 人是无法?控制自己扭曲表情的。
况且怀七还要时刻保持清醒,按照罗霜的指引运转内力,若是陶锦一直在旁, 他肯定会分神的。
与主人共处同一空间,小狗的视线定要往她身上找。
陶锦应了这?个要求, 她相信小狗的毅力,只简单叮嘱几句便离开。
罗霜拉上屏风,补充道:“烦劳殿下帮我照顾一下我夫君。”
“这?是自然?。”陶锦点头,那?也算是她皇叔。
被屏风隔绝的内里, 罗霜掌心托着母蛊, 口?中低喃古老又怪异的调子, 指甲轻轻刮在桌案上,发?出不规律的节奏。
片刻后, 母蛊苏醒。
罗霜将?怀七的右手腕割破小口?子, 鲜血的气息瞬间刺激母蛊, 与此同时, 男人体内子蛊嗅到熟悉气息,疯狂挣扎呼应,似想追随着母蛊离开,尽数往一个方向涌去。
时机一到,罗霜将?母蛊装回小盒内,听着里面发?出挣扎声?, 对怀七道:“我会引导你, 但能?否成功,全在你个人能?否撑住。”
熟悉的痛意从?四肢百骸蔓延, 怀七竭力压制着,声?音冷淡, “告诉我如何做,我自能?撑住。”
罗霜未多言,她告诉怀七具体,随后便是漫长的痛苦。
今夜注定难熬。
*
陶锦尚未离开,屏风外?除了她,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宁王。
思虑过后,她令人将?宁王安排在隔壁寝殿,离得近,也无需罗霜担心。
屋子里,陶锦开口?,“皇叔,你且在此休息,有事便拉响铃铛唤人。”
陶锦将?系着铃铛的细绳放到宁王手中,谁料下一瞬,宁王握住她手腕,死水般的黑瞳看?向虚空,唇动了动,似有话想说。
陶锦顿住,立刻领悟宁王的意思,“且等等,我去给你拿纸笔。”
虽说不了话,但他还能?写字。
宁王点头,松开陶锦的手,紧紧握着铃铛绳。
陶锦拿来笔墨,将?毛笔递到他手上,可惜宁王看?不见,又久未握笔,写出的字歪歪扭扭,很难辨别。
‘宁王府、香阁、霜儿的玉。’
陶锦端凝半晌,才从?中提炼出几个关键词,连成一句话道:“宁王府的香阁有罗姑娘的玉?”
宁王点头,又急切落笔。
‘帮我取来,谢谢。’
依旧是歪歪斜斜的字,因太过用?力,墨色浸透宣纸。
沉默几瞬,陶锦诚实道:“宁王府早已人去楼空,值钱的物件都没了。本宫会派人帮你找,不一定能?寻到。”
在宁王失踪三年后,宁王府的东西便被充了国库,如今的宁王府就是个空空荡荡的大院子,除了一些搬不走的假山玉石,里面什么都没了。
宁王怔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毛笔,他无声?用?唇语说着感谢,又失落低头。
从?风光霁月的王爷,一朝沦为眼盲口?哑,只能?依赖罗霜苟活的残废,而这?些都是罗霜的手笔,也不知他心里落差大不大。
但是陶锦感觉宁王还挺爱的,这?种难得脱离罗霜的环境,他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帮罗霜找东西。
陶锦好奇多问?一句,“皇叔为何不自己告诉罗姑娘。”
这?俩人时刻都在一处,若那?玉十?分重要,宁王何故拖到现在,托她一个外?人找东西。
宁王没再落笔,唇瓣无声?呢喃四个字,陶锦盯了半晌才看?懂其意,他说的是。
‘她不信我’
好吧,是个虐恋强制爱剧本。
陶锦答应宁王,离开屋子后立刻便派出暗探去寻,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宁王府早被搬空,这?些年不知去了几波盗贼,香阁莫说有什么玉,连个盒子都不剩了。
这?一夜,陶锦总是睡不安稳。
想起小狗体内蛊虫初次醒来那?夜,他蜷在榻上疼到颤抖的模样。陶锦翻了个身,还是披上外?衫朝着怀七的屋子走去。
脆弱小狗,她打算悄悄看?看?。
细雪飘落,陶锦踩着雪色行到房前,无声?进了屋子。
屋内虽烧着地龙,可两侧的窗却大敞四开,气温与外?面没什么不同。温暖只会令人昏昏欲睡,寒冷才能?令人保持清醒。
陶锦站在屏风外?,在罗霜瞧来时,她抬指束在唇前,看?着小狗的身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罗霜立刻会意,随便扯来一节布蒙住怀七大半张脸,口?中道:“时辰尚早,集中注意运转内力,屏蔽外?界。”
做完这?些,陶锦才抬步进去,她刻意放轻脚步,怀七正处于痛苦的阶段,应不会注意到她吧。
罗霜贴心离开,天亮时才是最难熬的时段,现在只是疼些而已,并不耽误什么。
床榻上的男人盘坐着,身上经脉肉眼可见的凸起,似有虫子在其中蠕动,诡异又令人心惊。
陶锦目光扫过,最终落在男人唇角。
失血的唇上沾染干涸血迹,也不知是吐血了,还是单纯将?唇咬破了。
陶锦走到床榻旁,微凉指尖落在男人肌肉上,他肌肤温度比平日更烫,就这?么一路轻触,小狗竟丝毫未躲,甚至主动将脸颊挨过来。
疼痛使怀七的脑子变得不清晰,光是保持清醒便耗费全部气力,可当他听见那?被刻意放轻的脚步时,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
小姐来看?他了。
“小姐……”男人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陶锦无声?挑眉,两指怼着怀七的脸颊戳回去。
小狗的敏锐度确实好哇,都疼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认出是她。
“谁允你动了。”
她说完后,怀七果然?没再靠过来,只是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身后隐形的尾巴也耷拉下去。
既然?认出了,也没有蒙脸的必要了,她抬手扯落怀七眼上布条,却听见男人急切说了声?,“别……”
“别什么。”陶锦扔开布条,掰过小狗的脸颊时,他竟然?还欲躲。
她不理解,小狗有什么是她不能?看?的,方才还要贴,这?会儿又遮遮掩掩上了。
正想着,看?清怀七模样时,陶锦顿在原地,目露惊讶。
还是一张百看?不厌的帅脸,只是眼中布满血丝,面容因疼痛而憔悴。最可怖的是,他脸色苍白?,脸颊血管浮起红色,显然?蛊虫在作?乱。
看?着小姐震惊的神情,怀七别开视线,语气难掩痛苦,“抱歉,属下今夜貌丑,小姐还是莫看?了。”
怀七强撑着说完这?句,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样子很丑,小姐不喜他这?样,他不想在小姐面前露出丑态。
“还好。”陶锦又掰过男人脸颊,语气威胁,“你再躲一个试试。”
听见小姐的话,怀七不敢再动,他呼吸逐渐粗重,双眸痛苦阖上,整个躯体都在轻颤。
看?着可怜兮兮的小狗,陶锦未再分散他的注意力,而是将?小狗脑袋往自己肩上压,“来吧,给你靠一会儿。”
冬日天色亮的早,没过多久,天光乍破,细雪也停。
罗霜将?两扇门窗合拢,敲了敲屏风后才走进去,看?见的便是怀七靠在长公?主肩上这?幕。
“到时辰了。”罗霜提醒道。
陶锦让开位置,往窗旁瞥了眼,不解道:“怎又将?窗关上了。”
罗霜拿出母蛊,平静开口?,“怕他待会儿叫的太凄厉,把满院的人都喊起来。”
前夜的疼痛比起接下来要经历的,只能?算是开胃菜。
罗霜看?向陶锦,“确定不走吗,你的小奴隶看?起来很想让你离开。”
陶锦打算离开,她起身时,罗霜将?母蛊放在怀七的右手腕上,感受到母蛊气息,男人体内蛊虫疯狂寻觅。
喉中涌上一股腥甜,怀七未压着,吐出口?中血后狼狈低咳。
离开前,陶锦揉了揉小狗脑袋,在他耳畔道:“忍过去,允你再讨一个奖励。”
小狗最近很乖,适当奖励式教育。
房门被合拢,待陶锦行到院外?时,终于明白?罗霜关窗的用?意。
痛苦压抑的嘶喊从?房内传来,光是听着便令人心惊。
认识怀七这?么久,陶锦从?未见他因疼痛而喊出声?,她甚至都默认了小狗是不会叫喊的。
暗卫的本能?就是隐忍,无论再疼再苦,哪怕是死亡,他都只会拼死咬牙忍耐,一切都是无声?的。
这?该是多疼啊。
在最初的痛喊后,屋内再没了动静,陶锦望过去,心绪复杂。
柳棠从?远方走来,说有急事寻她,陶锦收起思绪,转身离开。
*
透骨针深陷在掌心,冷汗浸透衣衫,额角青筋暴起,怀七已经分不清是何时辰,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撑过去。小姐允他讨宠。
罗霜操控着蛊虫,分毫不敢生出差池,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能?忍耐。若是寻常人,早该在蛊虫躁动时而昏厥死亡,而他只是忍不住嘶喊一声?,继而咬住床褥。
男人的右手腕浸泡在药水中,水色逐渐变的暗红,涌动的皮肤之下,是蛊虫在修复经脉。
时间一点点流逝,怀七几次陷入晕厥边缘,又生生逼着自己清醒过来。
陶锦回来时,一切刚好结束。
罗霜正处理着蛊虫,她爱怜的摸了摸母蛊,随后收起放在心口?处,对于怀七体内逼出的子蛊,则浸泡在血水中。
瞧见陶锦进来,她道:“殿下来的正好,进去看?看?你的小奴隶吧。”
陶锦走过去,只见床榻上的男人呼吸微弱,紧紧阖眸,脸色苍白?失血,那?可怖的红色终于消失,还是一张帅脸。
罗霜补充道:“只是疼晕了,好好养几日便可。”
在罗霜离开前,陶锦想起昨日宁王拜托她的事,便与罗霜说了一遍。
陶锦感觉自己当了把这?对虐恋剧本里面的助攻,却不曾想,罗霜听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有些沉默。
“殿下先随我来一趟。”
罗霜带着陶锦走到隔壁,屋内,宁王正坐在轮椅上放空。他孤身一人,看?不见说不了,周围的环境又十?分陌生,只能?坐在轮椅上孤独的等待时间流逝,瞧起来孤寂又可怜。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宁王下意识转过身,似害怕与罗霜接触。
罗霜走过去,她从?宁王腰间取下玉佩给陶锦看?。
“他说的玉便是这?块。”罗霜歉意微笑,“我夫君有些健忘,让殿下平白?操劳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陶锦笑笑,“无妨,东西没丢便好。”
宁王指尖僵硬,他并不健忘,那?根本不是霜儿的玉,可惜无人在意他。
在陶锦离开后,罗霜蹲下身,指腹温柔抚过宁王脸颊,凑过去轻吻。
宁王别开脸,神情瑟缩又抗拒。
罗霜毫不介意,她伏在男人怀里,温声?软语,“夫君,她为她的奴隶恢复了武功呢。你说,我可要为你解开枷锁。”
若是以?往,宁王会迫不及待的点头,可如今的他已经不敢回答。
唇被吮住,男人的衣衫被解开,他攥着罗霜的衣衫摇头恳求。
罗霜不曾理会,她将?宁王抱到榻上,然?后,将?方才那?只蛊虫放在他身上。
看?着蛊虫在白?肌上爬行,罗霜温柔嘱咐,“夫君,莫要乱动,它会咬人的。”
似想起什么可怖的记忆,宁王面容惊惧,僵硬着身躯,小心翼翼的点头。
*
陶锦回到房内时,男人还未醒,她昨日一夜未眠,此刻困倦难忍,便打算靠在小狗身边眯一会儿。
她将?怀七里衫扒掉,摸到小狗胸膛时分外?惊讶,还是热乎乎的,这?就是恢复内力的好处吗。
陶锦没忍住多揉了几下,然?后抱着大型暖宝宝沉沉入眠。
傍晚时,怀七指尖微动,他睁开眼的第一瞬,便看?见靠在自己胸前熟睡的小姐。
思绪逐渐回笼,怕吵醒小姐,怀七不敢乱动,却悄悄催动功法?,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内力,男人屏住呼吸。
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
只要恢复一段时间,他的武功便能?恢复如常。
没有一个武者能?抵抗这?种感受,怀七自然?也是,他心跳逐渐变快,目光勾勒着小姐的面容,千遍万遍也不倦。
虽不是同一张面容,却是同一个魂灵,他的小姐。
陶锦睡得浅,在怀七醒来不久后也睁开眼,抬目便与小狗四目相对。
“还好吗?”她问?。
怀七下意识点头,那?些疼痛已经可以?忽略。
陶锦闻言松了口?气,她睡眼惺忪的伏在小狗身上,嗓音倦懒,“那?做什么这?么看?我。”
怀七眼眸倒映着她的身影,有些干的唇瓣动了动,还未出声?,便被她伸手捂住。
“若是表忠心的话,你最好用?实际行动证明。”
怀七欲起身跪下,可是胸膛却被小姐的另一只手牢牢按住,他被困在床上,实在不知如何用?实际行动证明。
脑中忽而闪过念头,怀七眨了眨眸子,小心翼翼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小姐的掌心。
哦豁。
陶锦挑眉未动,想看?看?小狗还会如何做。
回想着小姐以?前喜好的,从?掌心到指尖,怀七谨慎试探着,最后主动含着小姐的双指,眼神不安又期待。
望着小狗湿漉漉的眼眸,指尖被温热口?腔包裹,隔着温热胸膛,掌下是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这?一瞬间,陶锦承认,她被小狗诱惑到了。
谁说小狗傻,这?不是很会吗。
“小狗才不是这?么舔的。”她低声?语。
怀七停下,他未理解这?句话,只以?为是自己未让小姐满意,充满期待的眼眸垂下。
抽出手指,陶锦扯住怀七的狗牌,“去浴室。”
她喜欢拥有水汽的环境,浴池旁的玉床上铺了软裘,很适合。
怀七跪在上面,待结束后,打湿的发?被拨开,泛红的眼尾看?向小姐,他终于如愿得到一个吻。
唇齿纠缠,陶锦揪住怀七的发?,强制结束。随后一点点的引导他,从?锁骨开始,可是到了后面,怀七明显僵住身子,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多看?。
陶锦忍不住轻笑,掐起小狗的下颚,“不是小狗吗,难道不会吗。”
“属下……”怀七声?音沙哑,带着颤抖。
陶锦凑过去,在小狗耳畔低语,“月苑难道没教过你口?/侍吗。”
“还是说,你未好好学习功课?”她眯起眼,似有些不满,“白?白?浪费了那?么多节课。”
怀七滚动喉结,声?音沙哑又性感,“属下,有好好学习。”
水汽缭绕,小狗生涩紧张。
小狗不愧是小狗。
*
罗霜不愿在京城多待,翌日清晨,在确定怀七体内再无蛊虫后,便打算带着宁王离开。
宁王头上再度戴上斗笠,他手腕搭在扶手上,未被衣袖遮住的地方露出几道紫红伤痕,像是鞭痕,又像是某种毒虫爬过的痕迹。
陶锦与怀七皆瞧见这?幕,罗霜微笑走过去,极为自然?的为宁王拢好衣袖,“夫君,天冷,莫要冻着。”
陶锦令人护送罗霜与宁王回去,罗霜未拒绝,但在离开前,她将?一个提前备好的木盒端来。
“还未感谢殿下多送我许多药材,我这?里有些东西,殿下应能?入眼。”
说到这?个,陶锦可就来了兴致。盒子里是许多床笫间助兴的东西,虽有些少见,但不足为奇,最令她惊讶的是一种蛊虫所制的药。
据说服下后,五感的灵敏度会被放大十?余倍。
很轻易便会崩溃。
也不知是奖励还是惩罚。
好东西,陶锦很喜欢。
“若是好用?,本宫下次还寻你买。”
罗霜与她对视,眼底浮起彼此才能?看?懂的笑,“殿下若是想要,随时派人来取便好,我这?里多的是。”
听见俩人谈话,一旁的宁王抠着轮椅扶手,用?力到筋脉凸起。
在罗霜离开后,陶锦令怀七将?东西收起来,男人乖顺行动,无人瞧见的耳垂有些发?烫。
昨夜结束后,陶锦将?小狗踹走,男人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未伺候好,面上的慌乱肉眼可见。
他跪在地上,一直在低声?恳求小姐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做好的。
那?般不安与紧张,就差磕头立誓了。
没管男人刚经历过蛊虫煎熬,陶锦毫无负罪感的欣赏着小狗的脆弱时刻,直到男人眼底生出水色,绝望以?为自己要被厌弃时,陶锦才好心让出位置。
“做的很好,上来吧。”
经历了昨夜,小狗似乎更黏人了,他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在她身边。
陶锦未惯着小狗,大多时候都将?他赶走。
李还对于怀七恢复的经脉啧啧称奇,蛊术当真神奇,就是那?位蛊师太过神秘,他没机会与对方切磋医术。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直到那?封西北急报传来。
蛮夷作?乱,西北一城失守,损了一位将?领。
第55章 第 55 章
收到密信时?, 正值新春前夕,京中氛围浓郁,公主府上下也挂起红灯笼。
可是?沉闷的屋内与节日?的喜气截然相反。
陶锦将信件收起, 神情凝重,身前柳棠与几位幕僚的脸色也不好看。
这半年来, 西?北蛮夷小?动作不断,但皆处于可控范围内,谁也没?想到事态会严峻到这般地步。
世人皆知西?北是?长公主的地盘,西?北将领皆是?她的人,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 明日?早朝怕是?不得安生。
西?北是?块肥地, 这么?多年,小?皇帝一直试图塞自己人进去?, 可是?都没?有机会。
柳棠满面愁容:“殿下, 皇帝定?会趁机派人去?西?北。”
陶锦深谙这个道理, 事情迫在眉睫, 小?皇帝若要拿此做文章,塞人去?西?北,明面上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先这样,明日?本宫会去?一趟早朝。”
幕僚与柳棠离开后,一直守在门?口的怀七进入屋内,他放轻脚步来到小?姐身后, 指尖触上小?姐的额角, 轻轻按柔。
恢复武功后,怀七的五感?日?渐敏锐, 方才屋内的话他皆听见了。
城关失守,此是?大事。
可小?姐今日?起的很早, 一直未休息,这也是?大事。
陶锦靠在椅背上,安心享受着怀七的按揉,男人指腹带着层薄茧,力度却恰到好处。
小?狗超会按摩的。
大早上起来便未闲着,此刻难得放松下来,又被小?狗伺候着,陶锦靠在椅子阖眸,呼吸逐渐均匀。
怀七缓缓停下动作,他将小?姐抱到一旁的软榻上,又褪下外衫为小?姐盖上,唯恐着凉。
做完这一切,怀七安静守在小?姐身旁,直到屋外传来脚步,他神情顿时?冷下来。
看了眼熟睡的小?姐,怀七无言起身,在那人敲响门?扇前打开门?。
屋外的阿杳一惊,连忙收回手?,他目光朝屋内瞧去?,可惜被怀七挡的严丝合缝,什么?都看不见。
“我有事求见殿下。”阿杳急切开口。
西?北失守那座城池,正是?他之前生活的地方。
怀七见来人是?阿杳,神情更加阴沉,本就冷漠的语气带上抹不明显的厌恶,又刻意?压低声音,“殿下有事,不见外人。”
说罢,怀七将阿杳关在门?外,回身才发觉,榻上的小?姐早已醒来,正瞧着他。
“可是?属下吵醒小?姐了?”怀七走过去?轻声问。
看着这一幕,陶锦忍不住勾唇,上一秒冷脸呲牙,下一秒这般委屈,小?狗变脸的速度也是?够快的。
她抬起手?,见小?狗自动将脸颊靠上来,不由眯了眯眼,“你与阿杳说话的语气好凶啊。”
怀七滞住,面上闪过不知所措,“属下只是?不想他打扰小?姐休息。”
这是?实话,可还有更深一层原因,怀七没?说。
那就是?他不想让阿杳见到小?姐,今日?是?他难得能守在小?姐身旁的时?间,他不希望有别的人打扰。
更何况那人也是?小?姐的男宠。
陶锦哪里不懂小?狗的小?心思,她摸了摸小?狗脸颊,还是?召来阿杳,他自幼游走于西?北边境,说不定?是?有要事相告。
但她想多了,阿杳没?有要事,他只是?来问他的戏班子有没?有找到,听见西?北的消息,他很想念家乡。
此前派去?西?北的暗探回报,边关并无那伙戏班子的身影,他们大概率是?去?了蛮夷的境地。陶锦安抚几句,将阿杳打发走。
*
翌日?天?色未亮,陶锦起身去?了宫内。
早朝之上如她所料,朝臣对于西?北一事言辞激烈,但是?说来说去?,无非是?两件事。
一是?不满长公主手?握西?北兵权,妄图借机逼她交权。
二是?小?皇帝一党借口西?北不可一日?无将领,急于将自己的人填补到这个位置上。
交权是?不可能交的,谁会放弃权利呢。第二条陶锦自然也不会应,一旦同意?,就会埋下巨大隐患。
小?皇帝轻叹,“皇姐,朕知你向来看重西?北,可是?如今你麾下并无可用之人,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西?北百姓陷入危难吗。”
朝臣声音再?起,吵的人脑袋疼,就在此时?,梁栎的声音突兀响起,目光看向陶锦。
“殿下,收复城池事不宜迟,岐南多武将,若是?殿下信赖,不妨从岐南一脉挑选。”
岐南,好遥远又熟悉的名字,陶锦看向梁栎,神情十分复杂。
他怎么?想的,还敢在她身前毛遂自荐岐南的人,她看起来很像那种不计前嫌又盲目信赖的人吗。
小?皇帝神情一喜,跟着道:“左相言之有理,岐南乃是?武将世家,皇姐,难道还有比岐南更合适的吗。”
“不劳陛下与左相操心,西?北一事本宫自有定?夺,用不着岐南的人。”陶锦语气冰凉,丝毫未给梁栎留面子,男人温和的表情有一瞬破裂,又很好的克制住。
早朝散去?后,陶锦单独去?见了小?皇帝,警告他莫要觊觎西?北,她三?日?之内必会选出人选。
小?皇帝笑容僵硬,握着拳头微笑应好。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手?下无人去填补这个位置。
长公主麾下如今在京中的将领共有三?位,两位年事已高,不便再?挂帅出征,还有一位年前负伤,此刻正在家中修养,伤势未好。
若三?日?内选不出人,小?皇帝便要将岐南的人塞进西?北。
从内殿离开,陶锦拐过走廊,不意?外的在宫墙下撞见梁栎。
梁栎看起来等很久了,从今晨她迈进皇宫开始,梁栎便一直看向她,神情欲言又止,若非朝臣太?多,他早贴过来了。
“殿下。”梁栎走过来。
陶锦冷冷睨他,并未停下脚步,梁栎只能跟上她步伐,急切开口。
“西?北事态紧急,若不选岐南的人,陛下多的是?法?子塞别人进去?。就算殿下不信我,也该相信岐南。”
陶锦终于停下步伐,看向梁栎,“本宫为何要信岐南,你也是?皇帝的人,岐南的人进西?北与皇帝的人进西?北,有什么?区别。”
她简直无语到想笑。
“不。”梁栎轻声道,“我可以不是?皇帝的人。”
之前梁栎确实想帮小?皇帝除掉长公主,但在庙会认出郡主以后,早已打消这个念头。
梁栎无声唤了声郡主,看起来有些悲伤,“岐南早已势衰,如今只得依靠我生存,只要我活一日?,岐南便是?殿下的。”
陶锦神情更为复杂,“你来寻我表忠心?”
“是?,我是?来向殿下表忠心。”
“可本宫并不信你。”陶锦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岐南依靠你生存,受益者只会是?你,而非本宫。”
“可是?殿下如今麾下并无能用的人,不用岐南的人还能用谁。”
“自然是?本宫自己的人。”
陶锦说罢抬步离开,不愿再?理会梁栎,拐过侍卫驻守的长廊,怀七正在马车旁等着,看见梁栎那瞬,他神情微变。
陶锦走向马车,梁栎还欲跟着,却被一柄长剑拦住。
梁栎被迫停下,怒目看向身前人。
怀七神情冷漠,“滚开,殿下不欲见你。”
见陶锦进入马车,梁栎沉下脸色,压低声音,“你算个什么?东西?。”
怀七未被激怒,眸底生出讽厌,每个字都说的缓慢。
“算殿下的男宠。”
说完这句,怀七转身上了马车,独留梁栎一人站在原地,神情阴郁。
无论什么?东西?,至少他能上殿下的床榻。
*
虽说三?日?内挑出人选,可实际上陶锦心中也选不出来,诚如小?皇帝所言,她身边暂时?没?有可用之人。
可西?北不能拖。
听闻此事,京中三?位将领一同赶来公主府,两位老将鬓角斑白,仍在请求挂帅出征,杀得那些蛮夷片甲不留,夺回城池!剩下一位年轻将军伤了腿,如今出行还需人搀扶,更不行。
望着眼前三?位,陶锦令他们安心回去?,她会寻到合适的人选。
西?北急报一封接一封,陶锦与幕僚欲从年轻一辈中物色,可是?结果也不尽人意?。
陶锦将目光看向公主府内的近卫,他们皆愿意?去?,可是?武功却不够格。
武功够格的陶锦眨了眨眸子,看向怀七。
可暗卫和将军,这俩听起来就不是?一个体系的。
她又移开视线,去?寻觅合适的人选。
*
是?夜。
红烛摇动,怀七跪在床下,唇瓣轻启,“小?姐,让属下去?吧。”
陶锦愣了愣,“你说什么??”
喉结滚动,男人低声道:“属下武功已恢复,没?人比属下更合适了。”
小?姐这两天?实在疲惫,还有那抹曾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怀七都知道的。
他虽不愿离开小?姐身边,可是?亦不愿小?姐因此事为难,小?皇帝与梁栎的人不可靠。
此行西?北,没?人比他更合适。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陶锦坐起身子。
“属下知晓。”男人抬目,语气格外认真,“属下愿为小?姐分忧。”
空气寂静无声,看着身前男人,陶锦一时?陷入沉默。
诚然,没?人比怀七更合适了。
她不信任旁人,但信任小?狗。
可那是?西?北,蛮夷作乱,收复城池,嘴上说的容易,可此去?千险万难。
“小?姐……”怀七靠过来,“就让属下去?吧。”
一夜无眠。
最终,陶锦还是?决定?同意?此事。
能解燃眉之急的,确实只有怀七。
三?日?之期已到,听闻长公主挑来选去?,最终从府上选了一个男宠去?,那些大臣一个两个快将大牙笑掉,让一个娇弱男宠出征西?北,这实在荒谬可笑。
当打仗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小?皇帝脸色也不好看,“皇姐,就算你不愿让朕插手?西?北,可你也不该如此儿戏。”
“本宫自有思量。”陶锦冷下脸色。
众人中,唯独梁栎神情复杂,朝堂之上,他竟主动替陶锦说话,“陛下,微臣相信,长公主此举绝非儿戏。”
此话一出,朝臣皆看向他,心中暗忖左相今日?吃错什么?药了,竟帮着长公主说话。
小?皇帝看向梁栎,神情沉下几分。
“既然如此,希望皇姐那位男宠,莫要让西?北百姓失望。”
*
时?间紧迫,怀七动身匆忙,甚至都未留到春节。
离开的前一夜,男人跪在床榻上,手?腕被红绳绑起,身上是?绳子缚出的勒痕,从锁骨到胸下。
陶锦指腹一点点抚过,小?狗闷哼两声,似有话欲说。
她好心为小?狗拿下止咬器。
明日?小?狗便要走了,最后一夜,她对小?狗还算温柔。
此去?不知何时?能回来,最快也要一年半载,最慢的话陶锦抛去?脑中的想法?,专心玩着小?狗。
先啃再?说。
见怀七轻轻喘息,也不说话,陶锦揪扯一下,道:“做什么??”
手?被缚在腰后,怀七动作困难,他看向床角堆叠的衣衫,膝行过去?,像一只真正的小?狗一样,用脸颊拨开衣衫,鼻尖拱出那物。
他抬目瞧了眼小?姐,然后用嘴叼起,又膝行回来,将东西?放在小?姐手?旁,讨好一般的蹭了蹭。
红木木雕。
那具他按照自己比例雕刻的。
陶锦拿起来瞧了瞧,幽幽道:“现在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雕不出来了呢。”
怀七急切摇头,“不,属下前段时?日?便雕刻好了。”
“那怎么?才拿来?”她瞥过去?。
被问到戳心事,怀七沉默几瞬,垂目低声道:“是?属下这段时?日?做的不好,未被传召侍寝。”
陶锦停住,好像真是?这样,她最近没?怎么?理会小?狗。但那又怎么?样。
她用红木拍了拍小?狗脸颊,不满道:“你若早拿来,我便早令你侍寝了。”
这般羞辱的举动,怀七还是?和小?狗一样眼巴巴望着她,乖巧道:“属下往后知晓了。”
若想侍寝,还需拿出一些令小?姐满意?的东西?,主动自荐枕席。
关于这个木雕的事说来话长,陶锦某日?忽然想起,便令怀七在那种状态下到她身前雕刻,她亲自监工。
当然,监着监着,红木便丢到一旁。
后来事务繁忙,陶锦便忘记了这件事,想不到怀七在今夜把东西?拿来。
想到怀七雕刻的场景,陶锦便有些想笑,她观赏着红木,又瞥了眼小?狗。
怎么?说呢,相似度很高,可见是?用了心了,不是?敷衍了事。
还可以。
红木怼到唇旁,怀七喉结滚动,主动舔舐,最后越过红木,一点点轻吻着小?姐指尖。
黑眸偶尔抬起,口中动作不停,像在刻意?引诱。
看着小?狗的上目线攻击,陶锦挪开红木,又拍拍他的脸颊,“老实些。”
“是?。”男人语气有些低落。
陶锦笑了笑,按着小?狗的胸膛从小?屉中拿出一物,正是?罗霜留给她的增感?药丸。
她打算今日?便给小?狗试试,也算是?为他饯行,毕竟过了今夜,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氛围沉重又暧昧,怀七将药丸卷进口中,喉结滚动,毫不犹豫的吞咽下去?。
看着小?狗的动作,陶锦眯起眸子,“不怕自己被玩废吗。”
怀七安静凝着小?姐,今夜的每一眼,都是?他往后很久很久,用来怀缅的记忆,多看一眼,便能多记一瞬。
倏尔,怀七笑了,“属下很耐玩的。只要小?姐喜欢,如何都好。”
看着怀七的笑,陶锦有一瞬晃神。
满打满算,这是?她第二次看见怀七微笑,主动的、发自内心的笑。
可惜那笑意?转瞬即逝,怀七喉结滚动,瞳光微颤,“只是?、只是?小?姐要等属下回来,再?玩废属下。”
怀七祈求着,他希望小?姐会等他回来,不要抛弃他,更不要忘记他。
陶锦觉得,小?狗在勾引她。
药劲起的很快,她眼睁睁看着怀七胸膛起伏的程度加深,呼吸逐渐粗浓,不仅眼尾晕开一抹绯色,原本清晰的神情也逐渐恍惚。
怀七眨了眨眼,缓慢摇头,似想保持清醒。
看来药中还添了些别的。
但是?无所谓。
掌心覆上时?,明显感?受到男人一颤,细密的鸡皮疙瘩泛起,他主动靠近。
很绝。
她第一次见识这种小?狗,哼哼唧唧,和平日?的样子大不同。
浴室里,陶锦慵懒泡在池中,小?狗在一旁小?池中洗的冷水澡。
快天?亮了,怀七将体内剩余的药效逼退,又用凉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铜镜前,怀七为小?姐擦干发丝,又将小?姐抱回榻上,他每一步都做的很慢。
屋内地龙闷热,小?狗身上散发着丝丝凉气,摸上去?很舒服。
陶锦正摸着,便听男人开口,“小?姐可还记得,属下熬过蛊术,小?姐允属下讨一个恩宠。”
他一直未讨呢。
“自然。”陶锦停住动作,“你想要什么??”
看着小?狗的模样,陶锦有个念头从心头升起,她直言道:“不会还是?抱抱你吧。”
怀七耳根染上绯色,点点头,“一个时?辰。”
他还记得上次短暂的拥抱。
陶锦瞪大眼,小?狗大开口啊。
她侧身躺在榻上,对小?狗张开怀抱,眼眸含笑弯起,像在逗一只真正的小?狗。
她口中嘬嘬两声,“来吧,小?狗。”
寂静深夜,只能听见两人的心跳声。
折腾整晚,陶锦没?一会儿便深深睡过去?,搂着小?狗的手?也松开,兀自转过身去?。
怀七舍不得放手?,他手?臂虚拢着小?姐的腰身,鼻尖嗅着发香,他悄悄靠的更近。
过了今夜,下次便不知是?何年月了。
西?北凶险,他甚至不知自己是?否有命活着回来。
他得活着回来。
*
翌日?清晨,陶锦在男人怀里醒来。
没?多交代什么?,西?北有军师与其他将领坐镇,他们经验丰富,不用她告诉怀七要如何做。
气氛沉闷压抑,陶锦戳了戳男人脸颊,认真道:“脸颊不可有伤,否则便不要你了。”
怀七知道,小?姐最喜欢的便是?他这张脸。
“属下谨记。”他正色应。
怀七从寝殿出来时?,脖颈上还有吻痕。
李令看见这一幕,脸都绿了。他曾主动求去?西?北立功,却被殿下不允,怀七一个男宠反而能去?,凭什么?。
怀七恢复武功一事被刻意?压下,李令等人还以为怀七只是?个身手?好些的废物,他们愤愤不平,皆等着怀七到了西?北战场被吓得尿裤子,屁滚尿流的回来。
许少良在角落盯着怀七,离开时?恰好碰见竹云。
“见过许大人。”竹云温声道。
许少良冷冷一笑,径直离开。
在陶锦的刻意?授意?下,许少良如今的地位大不如前,甚至被曾经的下属排挤,人人皆知,如今殿下身前的红人是?竹云。
假以时?日?,管家一职也会落在竹云头上。
口风不胫而走,得知西?北新任将领乃是?长公主的一名男宠,许多人都围在公主府前,想要看看这个稀奇事。
自古以来,没?听说过有男宠能当将军打仗的。
公主府大门?敞开,只见一个男人走出来。一袭黑衣劲装,身段高挑,气质冷肃,瞧着很能唬人。
但毕竟只是?一个男宠。
众人的视线落在男人俊朗的面容上,还有脖颈上残存暧昧吻痕,瞬间唏嘘,这男宠怕不是?大早上刚从长公主的被窝里爬出来。
人群中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长公主色令智昏,被男宠迷了眼,还有人说是?这男宠太?会爬床献媚,长公主一时?鬼迷心窍。
倒是?有几个习武之人,看着怀七的走路与上马的姿势,没?说什么?。
*
京郊外,陶锦从马车上下来。
凛冽寒风中,远方列着一队兵马与粮草,还有两个副将,这些都是?要随怀七一同去?西?北的。
怀七道:“属下一定?会、唔……”
陶锦心中惊觉,立刻捂住小?狗的嘴打断施法?,众所周知,这种flag不能乱立,容易回不来的。
怀七被迫闭上嘴,深邃眼眸凝着小?姐,他又伸出舌尖,悄悄舔了一口小?姐掌心。
陶锦好笑又无语,掐了一把小?狗脸颊,只说,“早些回来,本宫给你准备了惊喜。”
是?的,那间为怀七打造的暗室做好了。
好巧不巧的,完工时?间就在今日?清晨,她还没?来得及和小?狗玩一下。
“是?。”怀七低声应,“属下定?……”
话说到一半,陶锦又捂住他的嘴,还扇了一下。
“闭嘴,走吧。”
没?有依依不舍的分别场景,她十分无情的赶走了小?狗。
万般情绪压在心底,怀七翻身上马,行到队伍首位,冷风吹起男人衣摆发丝,他在马上回头望,小?姐已经回了马车内。
第56章 第 56 章
陶锦刚回到公主?府, 便见一辆马车停在府旁。
不是?梁栎还是?谁。
阴魂不散啊。有一瞬间,陶锦似回到前世她逼梁栎退亲时,那时梁栎也日日守在她院子门口, 自我感动?。
在她迈进府邸前,梁栎拦住她, 低声道:“殿下不怕我对?怀七下手吗。”
陶锦停下脚步,一脸难以言喻的看着梁栎,梁栎知晓怀七在她心?中?的地位,他既然能问出?, 便是?不敢下手的。
“这次不喂我药吗。”梁栎又开口, 他说话时, 眸中?隐隐藏着期待。
“你该找个太医仔细瞧瞧。”陶锦认真劝。
没见过上赶子吃药的,梁栎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良久, 梁栎苦笑一声, “多谢殿下关心?。”
陶锦懒得理会。
*
小狗离开后, 公主?府一切如常。
她不忙时便听听阿杳弹曲, 看看舞男跳擦边舞,与竹云围炉煮茶,怀里再抱着毛茸茸的小貂,日子难得恣意。
新春那日,京中?和乐融融,天幕不时有烟花燃放。有了上次庙会的经验, 这次街上摊贩都将自家马儿牢牢栓住, 穿梭维持的侍卫也多了起来。
宫宴之上,陶锦依旧提前离席。
她顺着御花园走, 冷空气刺激着大脑,也不知西北如今是?何情况, 小狗有没有保护好他那张脸,这都走一个月了,也不说来一封信。
闲散逛到湖畔,月华映在结冰湖面上,如琉璃一般璀璨。
收起脑中?思?绪,陶锦刚欲往前一步赏景,身后忽而传来一道清亮男声,很是?焦急。
“殿下当心?!”
陶锦顿住,转身只见一个月白身影朝自己跑来,待人走近才发觉,来人正是?郑宁。
她站在原地,看着青年停在自己身前,压住有些急促的呼吸,温声开口:“殿下莫上前了,这处湖畔湿滑结冰,极容易滑倒。”
陶锦挑眉扫过前方,发觉确实如此,她再往前一步便会踩到冰上。但?郑宁怎么知道的。
她回身看向对?方,只见青年衣摆上沾着污泥,脸颊也有细微刮伤与泥土,显然是?吃过亏了。
“你这是?摔了一跤?”她道。
郑宁低头看向自己衣摆,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是?。微臣方才也是?站在这,见月色甚美?,忍不住想上前一步,结果便狠狠摔了一跤。”
他费力爬起来,刚走不远便见长公主?站在那处。为了防止长公主?跌倒,郑宁才急匆匆跑回来,幸好来得及。
看着身前有些狼狈的青年,陶锦顺手将手中?帕子递给对?方,笑道:“多谢小郑大人提醒,擦擦脸吧。”
郑宁生?性纯良,上次替她救怀七,后来救小貂,如今还提醒她湖畔有冰,陶锦待他倒是?有几分耐心?。
蓦然听见这个称呼,郑宁不自觉怔了怔,望着长公主?含笑的模样?,他耳根竟有些羞红,连忙避开视线。
“多、多谢殿下关心?,不碍事的。”郑宁接过长公主?手中?帕子,未舍得擦脸,而是?紧紧握在手中?。
“无妨。”陶锦说罢一顿,特意补充道,“用过扔了便好,不必再还给本宫。”
郑宁也想起上次的事,绯色蔓延到脸颊,他低声应好。
“宫宴正热闹,你怎也偷跑出?来了。”陶锦离开湖畔,顺口问道。
郑宁与长公主?保持着礼貌距离,闻言垂下眼,“微臣不喜饮酒。”
宫宴敬来敬去,郑宁被灌的头脑发晕,便借解手之由?跑出?来放风。
陶锦挑挑眉,没再开口。
两人同行着,直到快走出?御花园,郑宁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殿下当真派了一个男宠去西北吗?”
陶锦停下脚步,看向他,“朝臣皆知的人,何必再问一次本宫。”
郑宁眉眼间似还有些不信,他唇瓣颤颤,“西北一座城池的人都在期盼着殿下派兵解救,若他们知晓殿下只派了一个男宠去的话。”
后面的话,郑宁咽下没说,但?陶锦知晓。民间对?于她这种做法亦不敢苟同,骂声居多。
她扯了扯唇角,“看来小郑大人与世人一样?,对?本宫的男宠偏见很深啊。”
郑宁一时沉默,神情不解。
一介以色事人的男宠,为何要说他偏见深,难不成此人真有收复西北的能力,是?他与世人一样?误解了长公主?。
可这种话不方便说,郑宁闭上嘴,未再僭越询问。
两人同行到宫墙外,郑宁俯身行礼。
“希望是?微臣先入为主?,对?他抱有偏见之心。”青年抬目,目光如灼,“微臣相信,殿下不会辜负西北百姓,他们在等着殿下您。”
风雪又起,宫侍为长公主?撑开油纸伞,陶锦望向郑宁身后寻来的侍人,淡声开口,“小郑大人还是?早些回宫宴吧,你不该与本宫久处。”
郑宁的父亲是?坚定的皇帝党,并?不允许家中?子嗣与长公主?党派有任何牵扯,如今被瞧见,也不知他回家是?否会被责骂。
郑宁闻言一惊,心间知晓是被看见了,只是?强撑着勾唇,“多谢殿下提醒。”
红墙黛瓦,细雪飘摇,郑宁手握长公主?的帕子,目送马车离开,这才回到宫宴之上。
面对?父亲投来的眼神,郑宁将帕子藏起,低头当做什么都未发生?。
郑宁很听劝,果然没有和上次一样?买个新帕子送来。
因梁栎对?长公主?态度的骤然转变,朝堂之上,每日的氛围皆格外?诡异。
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僵持的局面因梁栎打碎,眼瞧着天平往长公主?这边倾斜。小皇帝心?中?急切,几次留了梁栎,不知皇帝许诺了什么,但?此之后,至少表面上的和平维系住了。
但?众人心?底皆跟明镜一样?,若是?长公主?此番真能收复西北,这朝野局势注定要改变。
*
西北营帐内,几个身着身着盔甲的将领正在仪事,瞧见怀七进来,只是?扫过一眼便继续与同僚商讨,并?没有将这个年轻人放在眼中?。
最初他们不能理解,长公主?为何要派一个男宠来西北,难道京中?已堕落到如此地步,连一个血性男儿都没有了吗。
在怀七刚到军营的第一日,便有急脾气的将领瞧不上怀七,乃至起了争执。眼见急脾气的将领就要动?手,周围很快围起人,却只在嘴上劝了几句,根本没有阻拦的架势。
在军营里,长相是?最无用的,他们也想看看这个男宠到底有几斤几两,是?花拳绣腿还是?有真功夫的。
寒光乍起,怀七未曾手下留情,军营与外?府有些规矩是?差不多的,譬如武功才是?硬道理,若要人心?服口服,只有拳头够硬才能做到。
不同与在长公主?身旁那副缄默内敛的模样?,军营的氛围与外?府某些程度上很像,怀七身上压了多年的血性被激发,他似回到了少年时期,动?手时,身上的狠厉与煞气看的人触目惊心?。
见血的前一刻,老将军走出?营帐厉声呵斥,怀七停手,寒刃停在那脾气火爆的将领喉前,再多一寸,便可取他性命。
那将领惊愕的看着怀七,男人收回长剑,黑眸似一滩死水,周身凛冽肃杀。
暗卫的招式与军中?不同,很快有人猜到怀七以前的身份,底下议论纷纷。
那日之后,军营中?的风言风语少了许多,没人再主?动?惹这个暗卫出?身的男人,只是?仍有嫌隙,几个将领商讨时也刻意忽略怀七。
光会杀人算什么能耐,在西北打仗,最重?要是?排兵布阵,计谋为上。
直到一次夜袭探路,几位将领具陷入沉默,彼此心?情沉重?,不知该选哪位年轻的副将去。
按照沙盘上的推演,这极有可能是?一次有去无回的单程路,需要有人拖延时间,余下的探子才能收集到信息,回到军营。
“我去吧。”站在营帐边缘的怀七开口,语气无波无澜。
这是?一个好方法,怀七武功高,能拖延的时间肯定够久,只是?几人望着怀七,不知是?否该同意。
怀七身法特殊,是?长公主?的男宠,但?长公主?未交代?过一定要让他活着回去,也并?未让他们刻意照顾。
“你当真想好了?这不是?打闹,你若半路逃回来,必将军法处置。”那位最初与怀七动?手的将领开口,语气严肃。
“是?。”怀七穿上夜行衣,在离开前,他将那副从不离身的面具戴上。
他仍记得小姐交代?的,刀剑无眼,他面上不能留疤。
西北天干风寒,他甚至带了几盒玉脂来。
黑夜寂静,怀七带着小队无声潜入城内。
几个将领一夜未眠,文官军师已拟好书信,言明怀七已牺牲,就差一个信物?或是?衣服残片随信一起送到京内。
谁也没想到,怀七活着回来了。
寒风在雪野上呼啸而过,茫茫白雪模糊眼前景色,一抹黑衣身影策马而过,惊起在枝头栖息的寒鸦,在身后雪地里留下几点血色。
男人单枪匹马杀了回来,还带回一个有利消息。
只是?受伤亦严重?,两支箭插在后背,军中?麻沸散所剩无几,男人咬着衣服,疼痛使他脖颈青筋凸起,就这么生?生?挨了过去。
一遭过后,怀七终于被军营之人诚心?诚意称为将军,手下配了副将与下属。随着怀七的功绩不断增多,西北的人逐渐忘记他男宠的身份,见到皆称一句将军。
“怀七将军,京城来信。”副将走入军营,男人正包扎身上的伤口,桌案上摆的除了武器以外?,还有一支金簪。
副将知道,怀七将军每日都将金簪带在身上,夜间便抱在怀里。
他们心?知肚明,这金簪是?长公主?殿下的。
听闻是?京中?来信,怀七立即起身接过,可是?一眼眼望过去,他眸中?神情从欣喜变得黯淡,最后垂目将信件放在桌上,漠声开口。
“知晓了,先下去吧。”
皆是?幕僚的信,没有小姐的。
小姐莫不是?已经将他忘记了,心?头升起酸意,怀七几次提笔欲给小姐写信,又生?生?压下。
暗卫有令,不可主?动?惊扰主?子。小姐也从未说过,要自己写信给她。
那日夜里,怀七久违的做了梦。
梦中?在公主?府邸,阿杳正抚琴弹奏,小姐身旁是?竹云在伺候,府外?有马车停靠,车上下来的男人是?梁栎,小姐与他们言笑晏晏。
怀七独身站在原地,他欲靠近,三个男人却同时看向他,小姐也跟着看过来,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
小姐蹙眉问,“你是?谁?”
夜里,怀七骤然清醒,眸光颤动?。
他将金簪紧紧握在手中?。
*
西北的急报一封接一封,直到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柳树抽出?新芽,蝴蝶振动?翅膀落在花上时,西北才传来捷报。
那座城池夺回来了。
参与攻城战役的将领名字列在宣纸上,第一位是?镇守西北多年的老将军,排列第二的,赫然是?怀七的名字。
此时距离怀七启程西北,已足足过去五个月。
这小半年来,陶锦的生?活实在恣意,仿佛恢复了上辈子的咸鱼生?活。
京中?维持着微妙的和平状态,除了梁栎偶尔会来烦一下她,但?他借口用的很好,皆是?与西北有关之事,且每次都带着幕僚,叫陶锦不见都不行。
他或许真的找太医看了,这半年都没有再发癫。
面对?西北捷报,大臣们面色各异,有的欣喜,有的复杂难言。
其中?以右相为首,早朝后便与小皇帝去了议事房。郑宁站在廊下等待自己父亲,他心?间是?欣喜的,没想到那个男宠竟真能收复西北,当初确实是?他抱有偏见。
待右相出?来时,郑宁跟在父亲身后,见父亲神情阴郁,他便询问几句。
“若早知那男宠有这等能耐,在他出?征前,便该了解他的。”
右相的话令郑宁愣住,他看向父亲,眉头微皱,“父亲,为官者不应以民生?为首吗。不论是?谁收复了西北城池,都是?西北百姓受益,他们会记得朝廷的好。若没有怀七将军,城池或许不会这么快夺回。”
“闭嘴。”右相怒斥,只恨郑宁是?个拎不清的,“你懂个什么,长公主?手握西北兵权,如今收复城池,西北民心?更是?向着她,若再不从她手中?收回兵权便来不及了!”
郑宁不理解,那兵权是?先帝禅位时便留给长公主?的,为何小皇帝上位以后,一个两个都想将长公主?的兵权收回,据为已有。
生?到这么大,郑宁头一次与父亲争吵的这般激烈,还有朝臣未走,右相丢不起这个脸,转身上了马车,独留郑宁一人站在原地。
府上大门紧闭,右相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赶出?了家门。
郑宁愣愣站了良久,府上侍从焦急暗示,只要和老爷服个软道个歉,这件事便也过去了。
可是?郑宁觉得自己没错。
他提笔写信,不是?给父亲,而是?给长公主?,信中?贺喜怀七将军成功夺回城池,他再度为当初的质疑与偏见而道歉。
做完这些,郑宁去了友人家中?借住。
友人去年娶了青梅为妻,如今小夫妻的生?活蜜里调油,眉眼间皆是?幸福。
友人调侃他年及弱冠,为何还不娶妻,郑宁避开这个话题,他无中?意的女子,只想一心?为民。
友人啧啧称奇,想起方才郑宁所言,还有言语间对?长公主?的态度,惊诧道:“郑宁,你莫不是?喜欢上了长公主?,想去公主?府当男宠吧。”
郑宁脸色霎时严肃,打断友人胡诌的话,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可那句‘你莫不是?喜欢上了长公主?’,还是?搅的他心?神不宁一整夜。
他不觉得自己喜欢长公主?,只是?无法苟同父亲的做派,况且长公主?府上男宠那般多,还有怀七这等厉害人物?,怎会看中?一个平平无奇的他。
眼见思?绪跑偏,郑宁猛灌一口凉水,却将自己呛咳。
*
公主?府内。
郑宁的信被她放在一旁,陶锦执笔给小狗写了封密信,信上只有四个字。
‘平安归来。’
小狗在外?拼死拼活小半年,做主?人的也该关心?一下,多余的说了也没用,不如这四个字来的实用。
她都能想象到小狗收到信以后,可怜巴巴的将信件叠起放在心?口的模样?。
听闻小狗几次危难,也不知身上的疤多了几道,军营待了几个月,精心?养了这么久的小狗怕是?又要变回小土狗了。
那封信送到西北后,不过十?日便加急传了回信。
整整一页宣纸,密密麻麻写着小狗对?主?人的思?念与担忧,只是?暗卫的言语含蓄又压抑,一点没说自己身上那些九死一生?的险事。
读完小狗的信,陶锦终于明了,为何这么久小狗不给她写信,合着是?怕打扰她。
在暗卫的观念里,只有主?人下达任务,他们才能回信。所以在收到信件的第一时间,怀七便传来了信。
信件最后,小狗写的是?。
‘属下脸颊无伤疤,身体?亦结实许多。’
从笔墨来看,后一句写的明显犹豫,陶锦看的生?笑,抬笔又写四字密信。
‘有多结实?’
难道是?她的捏捏玩具变得更大了吗,陶锦十?分期待。
信传到西北,怀七不在军营,一个月后才有回信,信中?言。
‘属下会早日回去,供小姐检验。’
好哇,小狗还学会吊胃口了。短短一行字,看着陶锦期待值又拉高。
在收复城池以后,为了打消蛮夷的念头,西北大军乘胜追击,打到蛮夷老巢门口。有使者前去交涉,签订盟约,约定五十?年以内不得再犯西北。
作为条件,陶锦也令使者做出?让步,开放一城池供两族通商。西北物?资贫乏,如此一来,既能促进西北繁华,也能多些谋生?的道路,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整整九个月,西北的事情才终于平定。
盟约签订,事情传到京城时,小皇帝僵笑着脸恭喜。
民间百姓议论纷纷,其中?话题度最高的,自然是?那位公主?府走出?去的男宠将军。
千古以来的稀奇事,竟然真的有男宠能做到大将军的位置上。
听闻西北将领们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京中?百姓纷纷起了个大早,天色尚未亮起,便都挤到城门口欲寻个好位置,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位男宠将军的风姿。
照野旌旗,朝天车马,将军凯旋之日,京中?城门大开,百姓夹道欢迎。
马蹄声由?远及近,城门外?终于出?现一队人马,鲜艳旌旗迎风飘扬,铠甲闪烁着寒光,队伍首位自然是?常年坐镇西北的老将军,后面跟着的才是?年轻的将领们。
望着这一幕,百姓们爆发出?欢呼声,还有人投花庆贺,可都快到了队伍末尾,大家伸长了脖子,还是?未看见传说中?的那位男宠将军。
人群中?有人疑问,莫非传言是?假,那男宠其实早就死了,不然为何不在凯旋的队伍里。
眼瞧着疑问如潮水般涌起,声音也传到几位将领的耳中?。
眼见越说越离谱,有位副将勒住缰绳,目光看向远方的公主?府,大声道:“怀七将军昨夜便已归公主?府,你们莫等了。”
听闻此话,人群纷纷愣住,你看我我看你。
白等了。合着那位男宠将军昨夜便迫不及待的悄悄入城,又去爬长公主?的床了。
副将也是?一脸难以言喻,这些将军里,没一个能理解怀七的行为。
昨夜驻扎城外?,众人皆把酒言欢,等着明日论功封赏,唯独怀七褪去一身戎装,放弃游街凯旋被百姓们记住的机会,欲孤身策马回公主?府。
有共患难的将军拦住怀七,十?分不解道:“怀七,你如今的功绩足够封为大将军,脱离男宠这种卑贱身份。你明日便向殿下请奏购宅,届时将军府上,娇妻美?妾在怀,这等生?活岂不快哉。”
长公主?虽美?艳过人,可终究是?上位者,是?他们遥不可及的存在。与其伏低做小伺候长公主?一辈子,不如趁着有军功在身,脱离公主?府,寻几个美?人伺候自己。
若是?长公主?念旧情,凭怀七的身份,夜里再出?入几次公主?府,这完全无碍。
众人实在想不通,怀七为何要急匆匆赶回去爬床,他似乎对?男宠这个身份情有独钟。
面对?众人疑问,怀七漠声解释,“我只为殿下一人做事,如今事了,自然要回殿下身旁。”
他不在乎将军的身份地位,那种东西对?他而言只是?累赘,功名加身又暴露在世人眼中?,那只意味着一件事。
就是?会被小姐抛弃。
众人见劝不动?,也皆没多嘴。
拿着长公主?的令牌,怀七一路畅通无阻,终于在戌时前赶回公主?府。
*
室内红烛高照,怀七如去时一般,没有冰凉夺目的盔甲,他依旧穿着那身小姐喜欢的黑衣劲装。
男人跪在地上,望着榻上那抹人影,声音微微颤抖。
“小姐,属下回来了。”
陶锦放下手中?书卷,慢步来到怀七身前。她摘下小狗脸上面具,时隔九个半月,再度看见了这张脸。
很好,他把自己这张脸保护的很好。
指腹爱怜的抚着小狗脸颊,一点点下移,轻按着男人喉结,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不是?说明日才到吗,怎提前回来了?”陶锦明知故问道。
喉结滚动?,怀七黑眸看着小姐,“属下想提前回来见小姐。”
陶锦哦了声,指尖轻描,扯开小狗的腰带,这才问了句,“为何想提前回来见我?”
失去腰带的衣襟霎时变得松散,露出?蜜色的胸膛,陶锦指尖拨开碍事的外?衫,想看看小狗口中?结实的身材。
“因属下想念小姐。”怀七答。
他很想小姐,想念小姐的一颦一笑,还有那些触碰抚摸,将近三百个日夜,没有一时是?不想的。
随着怀七的话语,陶锦将他身上最后一层碍事的衣衫扒掉,看着小狗的胸膛,满意的翘起唇角。
九个月的军营生?活,确实让她的捏捏玩具大了一些,肌肉看起来也更结实了,她伸手掐了掐小狗的臂膀。很坚硬。
怀七如今的身材并?不壮实,而是?恢复郡主?时期的感觉,是?那种恰到好处又养眼的肌肉,看起来就很耐玩。
只是?身上多了几道新疤。
第57章 第 57 章
看?着怀七胸膛起伏的程度逐渐加深, 陶锦走到男人身后,指腹一点点触过?那些伤疤,轻声开口。
“七道。”
不?算那些细微小伤, 离开公主府九个多月,男人身上?明?显的新疤添了七道。
还?好?, 他身上?那两道烙痕倒是完美无瑕。
因小姐站在身后,怀七看?不?清小姐的神情,也无法判定小姐此时的喜怒,只得低声应是。
人在战场, 总少不?得受伤。
“想好?拿什么补了吗?”陶锦指腹逐渐下移, 落在男人那处不?明?显的腰窝上?, 戳了戳。
陶锦倒不?是恼怒,只是想逗逗小狗。
七道伤疤……脑中灵光一现?, 倒是有了想法, 就是没告诉小狗。
不?如关在暗室七日吧。
此刻, 怀七身躯僵硬, 喉结滚动,声音已然有些喑哑,“小姐……属下该如何?做?”
只要小姐还?愿意碰他,他做什么都情愿的。
“你在问?我?”陶锦语气刻意冷淡。
她慢步行到怀七身前,看?着小狗闪烁的黑眸,唇角悄悄勾起又压下。
足尖踢了踢小狗, 见他腰腹微躬, 继续道:“身上?有几处伤疤还?好?,可太多瞧着便不?美观了, 一道叠一道,摸起来也不?舒服。”
陶锦一边顺嘴瞎扯, 一边扇了小狗胸前一巴掌,那处正有两道交叠的疤痕。她未收力道,很?快留下一掌红印,伴随着男人的闷哼,分外令人心动。
“抱歉。”怀七调整好?跪姿,焦急开口,“属下会涂药膏的。”
怀七不?知小姐厌恶伤疤交叠,还?以为……还?以为小姐会和以往一样,摸一摸那些疤呢。若他早知道,在军营时便会涂祛疤的药了,哪会留到现?在惹小姐厌烦。
敛起内心想法,怀七眼巴巴望着小姐。
陶锦出声提示:“膏药短时间内祛不?掉,你最好?想想其他办法。”
怎么军营待了九个月,脑子愈发不?灵光了,笨狗。
陶锦刚腹诽完,便听?怀七道:“小姐放心,属下会遮住的。”
无声笑笑,陶锦又踢了小狗一下,“去洗澡吧。”
策马几日,他整个人都灰扑扑的,自然不?能上?她床榻,要里里外外洗干净才可以。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紧绷一夜情绪的小狗得到赦令,神情终于松了瞬,立刻去浴室清洗自己。
陶锦斜靠在玉床上?,姿态懒散,欣赏着小狗洗浴。
她日子过?得悠哉,并没有太多时间流逝的实感,可是小狗就不?一样了。
时隔大半年,他看?起来很?是紧张,喉结时不?时滚动,褪下衣衫前,他将那支始终贴身存放的金簪拿出,轻放在一旁。
熟悉的皂角香气散在浴室内,小狗洗的很?细,黑眸偶尔隔着水雾瞧来,看?的陶锦微微心痒。
心动不?如行动,她索性直接起身来到池旁,男人身上?皂角尚未洗去,摸起来滑腻腻的。
简直抓不?住。
“属下这就洗净。”怀七立刻道。
陶锦制止他的动作,扫过?小狗结实紧致的肌肉,“这么着急做什么,慢慢洗。”
怀七顿住,他观察着小姐的神情,终于理解话中含义,他咽下口水,心跳比平日快了些。
“是。”
慢慢清洗,动作自然也慢,小姐的视线看?向哪,他的手便移向哪,手上?力道丝毫不?敢懈怠。
陶锦心中满意,小狗终于聪慧一回,他清楚的知道她想看?什么。带着硬茧的手自己揉着,没几下,身前便红了一片。
“小姐……”怀七低声唤,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叫我干什么。”陶锦无情打断小狗的希望,“别磨蹭,继续。”
叫小狗慢些的是她,嫌小狗磨蹭的也是她,她就喜欢看?他无措的模样。
许久没看?过?,再看?还?是只想让人狠狠欺负。
怀七垂下眼,继续着。
别的倒是好?说,怀七大半年没见她,自然十?分想念,无论哪里都是。
陶锦揶揄两句,眼见小狗脖颈都泛起绯色,她起身从一旁妆案上?拿起枚白玉环,套在食指上?轻轻转了两圈,这才扔到水面上?。
下颚微抬,示意小狗戴上?。
怀七拿着玉环,初时还?不?明?所以,这白玉环说是手镯小些,说是戒指又大些……片刻后,他蓦然意识到这是什么。
红着耳根,男人戴上?玉环。
金簪太旧了,她也玩够了。
陶锦回身,独身回了寝殿,她很期待小狗会如何遮掩身上的疤,不?会是寻个衣服将自己裹严实吧。
她猜对了一半。
确实是衣服,只不过是红绳做的衣服。
两股绳叠在一起,恰好?能遮住身上?的疤,为了防止乱动时位置错开,怀七十?分用心,他将每处都交叠固定住。
因伤疤位置分散,那绳子也散,乱七八糟的叠着,配上小狗的长相与身材,一点都不?违和。
“小姐……”怀七膝行到榻前,脸颊蹭到她手上?,湿热舌尖轻舔,颤声问?,“如此可以吗?”
可以,很?可以。
小狗的热情一如当初。
纵使?男人再乖巧,陶锦还?是没有给他摘玉环。他十?分难受,却什么都不?敢说,更不?敢碰,只专心伺候着她。
直到天色微亮,陶锦才大发慈悲。
“多谢小姐。”男人嗓音已哑到不?像话。
没管小狗是怎么解决的,她阖眸歇下,不?多时,热乎乎的小狗自己贴过?来,轻手轻脚的,将她圈在怀里。
睡到一半有些热,陶锦转身往里靠,谁料没一会,小狗又悄悄靠上?来,欲抱她又不?敢,贪恋的目光快凝成实体。
她的小狗好?像有分离焦虑啊。
睡去前,陶锦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
翌日上?午,宫侍们站在门口,手中端着清水,只等殿下摇铃召唤。
竹云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副场景,他有些惊诧询问?,得到了一句。
“殿下尚未醒。”
殿下很?少起这般晚,竹云心中忍不?住担忧,心想殿下莫不?是生病了,身体不?适,这才起晚了。
正欲上?前一步,便听?殿内传来清脆铃响。
门扇被推开,宫侍们鱼贯而入,竹云站在最后,思索一瞬,也抬步进?入。
他从前也侍过?殿下晨起的。
只是刚迈进?殿内,便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竹云脚步顿在屏风后,望着地上?那些杂乱的男子衣衫,还?未分辨出是谁的,便见屏风后走出一人。
“出去。”低沉不?善的男声响起。
男人面容冷漠,上?身衣衫未系,八块腹肌上?是昨夜留下的痕迹,只消一眼,便能窥见昨夜有多放纵无度。
竹云瞪大眼,见鬼般看?向怀七,“怀七?你不?是今日才回京吗?”
今晨才开城门迎将军凯旋,按照时间算,现?在应该才散去。
竹云说完也意识到不?妥,他视线欲往里窥,与殿下请安,结果却被怀七牢牢挡住,阻绝他的视线。
毕竟在公主府待了三年,竹云在最初的惊讶后,瞬间了悟怀七的意思。
他刻意露出的身上?痕迹,就是为了彰显昨夜的侍寝,在男宠之?间,这是一种无声的炫耀。
竹云后退两步,露出和以往一样的和善笑意,温声道:“我来只是照例禀告殿下事宜,既然现?在不?合适,那我便先?行退下。”
他不?欲与怀七争什么。
陶锦披上?外衫,耳中听?见怀七与竹云的对话,目光扫过?屏风旁的男人,怀七立刻敛神垂目。
她发现?小狗对于府上?这几个男人总是不?友善,只要逮到机会,总要暗中呲个牙。这还?是她看?见的,没看?见的角落里,这种事说不?定也发生许多次了。
回到小姐身边时,怀七早收起方?才的样子,他将衣衫穿戴整齐,等待小姐的吩咐。
哪里有什么大将军的样子,分明?是一只小狗。
下午时,几位将领一起来了公主府上?。
西北大捷,当论功封赏。
几位副将看?见长?公主身后的怀七时,神情仍有不?解,甚至恨铁不?成钢,但是长?公主在前,他们也不?敢说话。
金银财物早送到他们府上?,几位将领跪身谢恩,但封赏这事还?需到早朝上?,在小皇帝和群臣们眼前走个形式。
旁人的事宜皆处理完后,陶锦指甲叩了两下,视线扫向一旁的怀七。
“西北一战,你功绩显赫,说吧,想讨什么封赏?”
独一份,长?公主竟主动询问?怀七。
殿内几位将领面上?不?甚在意,却都偷偷竖起耳朵听?,他们也很?好?奇,怀七连巡游都不?参与,他会与长?公主求什么封赏。
不?注重功名,只想当男宠,莫不?会凭功自荐,让长?公主封他个面首首席一类的虚名吧。
几人正想着,只见怀七跪身开口,说的是,“回殿下,属下不?求虚名外物,只求能侍奉殿下身旁。”
好?家伙,有人闭上?眼,不?愿再听?。
早知小狗会这么答,陶锦笑笑,心底有自己的思量,“那怎能行,你劳苦功高,本?宫会替你谋个好?差事的。”
听?闻此话,怀七猛地抬眼,神情闪过?惊慌。
小姐为何?要给他谋差事,可是厌倦了他,要将他支走吗。
怀七不?解,分明?昨夜小姐对他还?算满意,甚至夸他手艺,绳子缠绕那么多道,也没打个死结。
男人瞳孔轻颤,若非殿内将领还?未离开,他几乎要爬到小姐腿旁问?。
可是在外人面前,怀七只能俯身谢恩。
“谢殿下。”他声音有些颤。
怀七一直跪在地上?,直到众人散去也不?曾起身,黑眸敛着情绪,他膝行到小姐身旁,颤声开口。
“小姐,可是属下做错了什么?”
他不?想有什么职位,此生只想陪在小姐身边,哪怕永远隐在阴暗处,当个见不?得人的暗卫。
陶锦没答,因为她也在思量这件事。
朝中一半武将都是长?公主的人,可将军的职称就那么多,占一个少一个,为了防止小皇帝忽然推个岐南的人上?来,陶锦决定,还?是给小狗谋个虚名。
反正军功在手,什么名称也是她说了算。
那么多将军称号,排在首位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辅国将军。
自从原书主角禅位后,辅国将军一职一直空缺,一则没有能担得起的人,二则四海太平无战乱,也无人攒功绩能让小皇帝提拔。
这位置她要了。
见小姐起身离开,怀七面色如常,心底却酸涩了整日。直到夜晚到来,他仍惶惶不?安。
甚至有些害怕明?日的到来。
小姐真的不?要他了吗。
因明?日要早起,陶锦今夜并未睡小狗,指尖戳弄着男人的肌肉,看?着他紧绷不?安的样子,觉得分外有趣。
怀七唤了她一次,她没理,他便闭上?嘴,不?敢再开口。
直到入睡前,陶锦打了个哈欠,象征性安抚道:“莫担忧了,封了职位也不?会赶你走的。”
揉揉小狗胸口,也不?知他信没信。
第58章 第 58 章
寂静深夜内, 没有旁人外事打扰,只?有他与?小姐。
怀七分?外珍惜这段时光,听着小姐的呼吸逐渐均匀, 夜色里,男人的目光千百遍勾勒。
他舍不?得就此睡去。
纵然有小姐的承诺在, 可是?怀七知晓,这种日子怕是?过一日少一日。
在军营这三百日,他恨日子太?慢,度日如年, 只?想早些?了结蛮夷事端, 回京中陪伴小姐身旁。
身为身为自幼被灌输奴性, 只?会服从命令的暗卫,怀七在军营那几月里, 并未参与?过关?于战役的决策, 他甚至很少说话, 只?在几位老将为难有性命之忧的险活令谁去时, 怀七才会站出来。
事情总要有人去做,而他早已习惯面?对死亡。相比前二十载刀尖舔血的生活,他并不?觉得军营苦难,长公?主的物资总是?一批又一批的送来。
如今回到京城,他又恨日子太?快,转眼又是?深秋, 冬日又要来临。
他马上便到而立年岁。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
在策马回京的路上, 怀七心底除了思念外,还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害怕。
他怕小姐已玩腻自己, 怕他不?在的这三百日,小姐寻到了更年轻好看的宠物, 不?会再看他一眼。
所?以,被小姐轻踢大腿内侧,让他去洗澡时,怀七如释重负。
幸而,小姐并未嫌弃他,还愿意触碰这具躯体。
比起情事,这更像是?一场赏赐,是?对他这些?时日的嘉奖。
就像上位者?对手下的奖赏,有人求金钱,有人求地位。而怀七所?求,仅仅是?小姐施舍的那点宠爱而已。
或许过了这两夜,小姐又会将他扔到一旁。至于说给他谋个好差事,那也只?是?‘厌弃’的委婉说法。
这再正常不?过了,无论是?男宠还是?暗卫的身份,他的年纪皆不?再适宜。
行?到今日,怀七自知已逾矩太?多,他不?该对主人的安排有异议,更不?该问出那句疑惑。他已失职,小姐要丢弃他也是?应该的。
所?以,无论将他安排到何种位置,他皆会替小姐守好的。
*
天际第一缕朝阳穿破云层,怀七敛起万般心绪,神情同以往一样。
陶锦不?知小狗的心事,她这一夜睡得极好,大早上便带着人进了宫。
早朝之上,听着陶锦提出的要求,小皇帝的脸色果?然十分?好看,捏着玉玺咬牙切齿道。
“皇姐,朕无兵给你用了。”
陶锦缓慢眨眼,这才想起来,辅国将军一职统管宫内禁军。而当初原书主角在位时,俩人便曾有约,她手握西北兵权,不?可将手伸向禁军。
也因如此,长公?主与?小皇帝才能一直保持微妙且平衡的关?系。
“无妨。”陶锦微笑直言,“本宫不?会撤你如今的禁军统领,但辅国将军一职空缺已久,若再无人担起,叫那些?番邦小国如何看。”
她要的是?这个名,不?是?禁卫军的统帅权。陶锦亦不?想将小皇帝逼急,进入一种要么他死要么她亡的状态,比起皇帝这种朝五晚九全年无休的高强度脑力工作者?,她更喜欢当这个长公?主。
手握兵权,皇帝忌惮,平日闲散悠哉,只?需处理一些?必要的事便可,日子不?要太?舒服。
这大半年来,小皇帝未再往她的府上塞人,也没再起幺蛾子,似乎认定她会对阿杳情根深种。
阿杳很听话,每次许少良交代他什么,他当日便会告诉她。
如今高位上的小皇帝铁青着脸,说什么也不?愿同意,一旦将辅国将军一职交出去,那这朝堂便彻底成了长公?主的一言堂。
就在此时,梁栎上前一步,俯身开口,言语温和又坚定,“陛下,先帝在时便言,辅国将军不?可缺位太?久。如今怀七将军收复西北有功,又久居京中,于情于理,皆可担此职位。”
没想到梁栎会替自己说话,陶锦颇为惊讶,这人又犯什么毛病了。
朝臣的目光更是?复杂。
小皇帝的视线看向梁栎,后者?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又冠冕堂皇说了许多理由,小皇帝强撑着挤出几个字,“既然左相也觉得言之有理,那朕自会考虑的。”
此事最终还是?没在朝廷做出决议,早朝之后,陶锦进了小皇帝的议事房,并未让怀七跟随。
她与?小皇帝的恩怨也该推动一下了,尽早解决才好。
*
宫墙之下,梁栎站在怀七身前,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议事房,轻声开口。
“怀七将军,你真是好命。”
‘将军’两字被梁栎刻意咬重,在旁人看来,从男宠到将军,怀七的地位身份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何止一句好命能概括。
看着怀七沉郁的眼眸,梁栎淡淡一笑,继续道:“辅国将军有单独府邸,圣上说不?定还会给你赐婚,往后你与长公主,合该避嫌。”
若怀七成了辅国将军,还日日宿在长公?主的府邸,定是?要被世人诟病。
无论什么由头,怀七都应搬离公?主府。
对于梁栎的话语,怀七的唇角抿平,并未回应。
他目光只?看向那扇合拢的门。
*
屋内。
陶锦与?小皇帝面?对面?,她直白将话语挑明,“莫再费心让许少良安插男宠进本宫府邸,堂堂一国之君,你有这些?闲心,不?若多为民?操劳一些?。”
“听好,本宫不?会要你的皇位,你也莫再觊觎西北。”
看着小皇帝僵硬的脸色,陶锦继续道:“你若是?答应,本宫往后不?会再插手朝堂之事。”
小皇帝从牙缝挤出这句话,“朕若是?不?答应呢。”
陶锦唇角上扬,温声说出一个事实,“若是?不?答应。你的皇位,本宫随时取得。”
不?答应的话,那她便逼宫造反,再把小皇帝变成傀儡皇帝,继续让他在这个007的位置上加班。从系统的记忆来看,小皇帝还算是?位勤政爱民?的贤君,唯独忌惮长公?主夺权,这才欲将她手中的权势收回。
小皇帝的脸色沉到极点,说话声音也压低,“皇姐到底想要什么?”
陶锦微顿,她只?想继续过咸鱼生活,但是?这种话无法和小皇帝说。
她依旧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莫管本宫想要什么,趁着本宫不?想要你的皇位,你该趁早同意。”
说罢,陶锦转身离开。
小皇帝独身坐在椅子上,脑中思绪万千,他猜到皇姐会知晓阿杳是?他安排的,可是?没猜到皇姐会将这层纸捅破。
但有一事说的对,他的皇位,她随时可取得。
他无法,只?得同意。
*
圣旨最终还是?下来,念西北之功,特封怀七为辅国将军,赐宅院一座,家?仆若干。
巧的是?,宅院正是?之前的宁王府,空置几载,收拾收拾当将军府正合适,而家?仆若干,也是?公?主府调去的人。
虽是?摆设,陶锦也不?想将军府再被小皇帝的人填成筛子。
“怀七将军,接旨吧。”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怀七并未在第一时间接旨,而是?转身看向主位之上,只?见女人唇角噙着笑,一双凤眸微挑,似想看他如何应答。
怀七敛目,终是?跪身接旨,“属下,接旨。”
只?是?他跪的并非圣旨,而是?长公?主,自称也只?对长公?主。
见太?监的脸色不?好,竹云走过去从太?监手中接下圣旨,送到长公?主手旁。
“殿下。”
陶锦扫了眼,配置大差不?差,和她说的一样,只?是?一个虚名而已,看来小皇帝是?妥协了。
瞧着身前一幕,竹云转身离开,还贴心的将门扇合拢,将空间留给殿下二人。
目光看着身前男人,陶锦指腹掰过小狗的下颚,戏谑开口,“怎瞧着这么不?情愿,做了大将军,难道不?开心吗。”
大将军。
这三字从小姐口中说出,更像是?讽刺。小姐分?明知晓,他情愿一生都只?做暗卫。
“属下,开心。”怀七仍旧跪着,应和着小姐回答。
只?要小姐想的,他都会去做。
听着小狗口是?心非的话,陶锦低笑出声,又将小狗下颚抬起,不?许他再看地面?,“你可知这个位置有多重要,多少武将终其一生也达不?到的地位,你莫要不?知好歹。”
莫要不?知好歹。
这句话似尖刀穿过心脏,怀七停止呼吸,声音艰涩不?已。
“属下知晓。”
看着小狗可怜的模样,想到自己过两日要做什么事,陶锦便忍不?住想笑。
“去吧,大将军,你还有许多事要忙呢。”陶锦松手,毫不?留情的起身离开,衣摆擦过怀七的脸颊,独留他一人跪在原地。
怀七回头望,残阳模糊了女人的背影。
他望着这一幕,努力印刻在脑中。未来想见到小姐,怕不?会有这般轻易了。
*
回到长公?主身旁第三日,怀七被赶出公?主府。
府中上下得知此事时,倒也不?意外。如今的怀七身为辅国将军,若再久居公?主府,那才叫奇怪,谁不?想拥有自己的权势与?宅院呢。
“怀七将军,恭喜。”
竹云将怀七的包裹递给他,住在公?主府这么久,男人东西实在少的可怜,除了那支金簪与?匕首外,他再没什么私人物品。
男人拿着包裹,却没有走的意思,漆黑眼眸始终望着长公?主,语气?带着哀求,“殿下,将军府尚未修缮好,属下能不?能”
能不?能再多留几日。
“未修缮好不?也有房间可以住吗。”
怀七未说完的话被陶锦轻飘飘打断,她偏了偏头,故意刺激小狗,“怎么,习惯了锦衣玉食,如今让你住几日空宅也不?愿了吗。”
怀七握紧包裹,无措解释,“属下并无此意。”
“既如此,便走吧。”陶锦抬颚,有侍卫站在怀七身前,礼貌的请他离开。
“将军,请吧。”
她要是?不?如此,小狗能站在这磨蹭一天。
一身黑衣的男人拎着包裹被迫离开府邸,还未来得及回头,公?主府的大门便被无情合拢。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怀七失魂落魄站在阳光下,心底涌起酸涩,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犬。
拒绝将军府接他的马车,怀七沿着公?主府的墙下走着,曾几何时,他脚上戴着镣铐,每日都想逃离公?主府。
如今,他不?想走,却还是?被赶了出来。
早该有今日的,他姿色已老,不?配再在榻上承欢,只?能顶着辅国将军的头衔,替小姐盯着小皇帝的一举一动。
他会做好的。
街道上并无几人认识怀七,只?是?看男人气?质冷冽,不?似寻常人,眉眼间又藏着落寞,这才多瞧了几眼。
天色暗下前,怀七来到新府邸前。
宁王府的牌匾被拆下,换成苍劲有力的将军府三字。
正指挥小厮干活的管家?瞧见怀七,立刻停下动作,满脸谄笑的跑来,“将军!您来了,快快进府。”
听见将军这么早便到来,阖府上下自然都无心干活,皆想瞧一瞧这未来的家?主。
那可是?辅国将军,驻守京中职别最高的将军啊!虽说是?长公?主的男宠出身,却也是?实打实有军功的。几个年轻的小丫鬟互相对视几眼,都放下手中活计偷偷去瞧。
她们几个藏在墙后,悄悄张望着,只?见门口站着个身段高挑的男人,一身朴素黑衣,很不?惹眼,瞧着也不?像是?将军的样子。正当几人腹诽时,男人转身,一双黑瞳冷冷扫过她们。
除了小姐,怀七厌恶有人肆意打量自己。
一瞬间,那几个小丫鬟似被掐住嗓子,话也不?敢说了,只?觉得像被野兽盯上,掌心瞬间起了冷汗。
几人年幼,涉世不?深,尚不?知怀七这种眼神,是?未曾掩饰杀气?。
正滔滔不?绝的管家?注意到,瞪了几个小丫鬟,“你几个站着干什么,都干活去,快去。”
说完这些?,管家?笑着替几个丫鬟开脱,“将军莫在意,几个新来的丫头片子,还不?太?懂规矩。”
将军府的管家?是?从公?主府出来的,他只?知怀七将军曾是?公?主府的男宠,却并不?了解怀七的脾气?秉性,只?能在言语间琢磨这位主子的喜好,往后要从哪方面?讨好将军。
人的地位一旦达到某种高度,性格也会随之改变,以前被压迫的人一朝得势,变得暴虐无常,将从前所?受屈辱加注到无辜之人身上,这太?常见了。
就是?不?知怀七将军好不?好美婢,将军是?男人,更是?长公?主的人,若是?将军宠幸了某位婢女,他是?要帮忙打掩护,还是?将事情告诉给殿下呢。
管家?一边讨好,一边在心中琢磨着。
见将军抬步欲走,管家?立马追上去,“将军,您去哪?”
怀七道:“无需跟在我身旁。”
“将军,那您院子里的装饰?”
“一切从简。”怀七冷声应。
他又不?会住在这里。
*
方才被呵斥的几个小丫鬟愣愣离开,走出好远才回过神,想起方才那幕,月下色,男人冷漠的神情与?挺拔的身姿,有人忍不?住低声开口。
“我还以为战场下来的将军都是?凶狠恶煞的,想不?到怀七将军瞧着很是?年轻英俊呢。”
有人回道:“那是?自然,寻常男人哪能入得了殿下的眼呢。”
能做男宠的,身段样貌自然是?人中翘楚。
几个小丫鬟叽叽喳喳讨论着,唯独有一人不?说话,同伴怼了怼她,奇道:“阿青,你想什么呢?”
名唤阿青的女孩啊了声,“没什么,我在想今夜谁值寝。将军来了,我们也不?能歇整夜了。”
她们是?内侍,负责照料将军起居的,将军既然已到府邸,那夜里自然需要婢女值寝。
这是?正事,几人一时无言,阿青见状自告奋勇道:“那,那今夜便由我值寝吧,明日再由你们轮。”
有丫鬟松了口气?,笑眯眯道:“也好,那便谢谢阿青了。”
于私来说,值寝是?个累人的活计,不?仅一夜不?能睡,将军还是?初来府上,众人都不?了解他的脾气?秉性。想到将军方才冷漠的神情,几人抖了抖,谁也不?想第一个去触霉头。
如今有阿青主动揽下活,几人自然愿意,唯独有一人察觉到什么,目光落在阿青泛红的耳根上。
夜晚很快来到。
阿青特意洗了身子,换了身新衣裳。
她衣领系的很松,露出白嫩肌肤,还用香膏涂了锁骨,这才蹑手蹑脚的提灯离开,却不?曾想在门口撞见另一个丫鬟。
那人正是?傍晚注意到阿青神情不?对的,此刻见到阿青的打扮,瞬间明了含义。
这哪里是?奔着值寝去的,这分?明是?奔着勾引将军去的啊。
她拦住阿青,低声道:“阿青,你莫不?是?疯了,将军可是?殿下的人。”
她们几个都是?公?主府选出来的,阿青怎能如此没规矩,初日便想爬将军的床。
阿青握紧灯笼杆,不?欲吵醒其他人,她声音压的很低,“姐姐,殿下还有那么多男宠,将军既已经离开府上,往后总会有自己的后宅的。”
那丫鬟一愣,阿青的话确实有理。
阿青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怀七将军年岁已有二十九,可是?从未娶妻生子,因男宠的身份,更没有通房丫鬟什么的。
趁着将军府上年轻貌美的丫鬟少,今夜是?她最好的时机,她不?想一辈子都做丫鬟,命都是?自己挣来的。若她能得将军青眼,哪怕只?是?一个妾,也是?这将军府的第一个正经主子。
“姐姐,求你莫拦我,我若能成功,咱们姐妹间往后也能有照应。”阿青说着,眼底已起了水色,瞧着楚楚可怜。
身前人见说不?动,只?得放手让阿青离开,她今日若是?执意阻拦,阿青怕是?要怨恨她。
来到寝室房前,望着屋内微弱烛火,阿青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扇,刻意放软嗓音。
“将军,奴婢来添油灯。”
可是?随着门扇吱呀响,屋内竟空无一人,阿青往里走了两步,又唤了声,“将军?”
还是?无人应答。
被褥完好冰凉,将军压根没回寝房。
*
与?此同时,公?主府内。
陶锦刚洗完漱,正抱着小貂看话本子,便听窗外有响动,像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很小,似乎是?故意弄出来的。
陶锦视线看过去,唇角无声翘起。
白日被赶出府的小狗,夜里又可怜兮兮的回来了,还故意弄出响动,就是?等?着她唤他呢。
她岂能这么轻易如小狗的愿。
心思又重新落在书卷上,陶锦未理窗外男人,任他眼巴巴在窗下站了一夜。
清晨时落了小雨,她洗漱完推开窗扇,只?见地面?打湿一片,唯有一处干爽的突兀。
小狗愣是?站到雨停才走啊。
这俩日把怀七支走,一方面?是?因陶锦的恶趣味,另一方面?是?她要肃清府上。既已经和小皇帝摊牌,许少良这帮人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白日里,许少良跪在长公?主身前,还欲祈求挣扎一番,却被侍卫直接捂嘴押了下去。
后院那些?个皇帝送来的男宠亦然,皆被陶锦押入诏狱,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至于小皇帝后续会如何处置他们,她便懒得管了。
月苑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唯剩几个无辜的男宠跪在地上一脸惊恐,不?知发生了何事。
竹云过去安抚,言此事已了,继而又敲打几句,叫他们老老实实的,莫起不?该有的心思。
许少良犯事离府,后宅的唯一掌事只?剩竹云,几人立刻表忠心,称自己不?会争宠闹事,只?会安心在公?主府,直到被送走。
公?主府依旧是?那个公?主府,只?是?里面?少了一批人,又填补上一批人。小皇帝未有异议,也未再试图安插人进来,默认了这一切的发生。
做完这些?,已是?五日过后。
这五日来,怀七就同窗下灵一样,入夜便刷新。
这五日来,怀七度日如年,他白日回将军府,夜里来公?主府。没有小姐的应允,他不?敢进屋,只?能独身藏于阴影里,期盼听见小姐唤他的动静。
只?是?每次都失望而归。
小姐不?会再唤他了。
秋风萧瑟,怀七藏匿于窗外树上,月色透过稀疏枝叶落在地面?,他的视线看向向那半敞的窗扇。
如此情景,总让他想起九年前。
行?宫那夜,小姐初次问他,可愿坐真?谣言,以色事她。
冷淡的暗卫情绪初次失控,一个人躲在院子里的树上,心跳加速了整夜,那夜月色也同今夜一般皎洁。
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可他回想起,却总觉得没过多久。为何时间会如此快呢,人生又能有几个九年。
咚咚—
指甲轻叩桌面?的声音响起,怀七心跳滞住,不?可置信地看向窗沿。
小姐竟唤了他。
心头涌上狂喜,怀七足尖轻点。
*
屋内,陶锦看着跪在身前的男人。
虽然已经习惯,可还是?觉得神奇,这么多年小狗还是?神出鬼没的,和随机刷新的NPC一样。
“小姐。”男人开口,眼巴巴的望着。
陶锦拿出尊银白酒盏,慢声道:“好歹也是?一个将军,天天半夜不?睡觉,跑来公?主府蹲着,若叫旁人知晓,该如何看你。”
“属下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怀七答的急切,眸色思念,“属下只?在乎小姐。”
小狗表白。
许久没听了,再听还是?只?想*到他崩溃,等?声音嘶哑哽咽,眼角泛着绯色时再说这种话,听起来会比现?在带感许多。
将盏中酒斟满,陶锦瞥向男人,“我还未问过你,你酒量如何?”
说来惭愧,认识小狗这么多年,她还没啃过醉酒失态的小狗。
怀七听着小姐的话,愣了愣,不?确定的答,“回小姐,属下酒量尚可。”
陶锦直接问,“尚可是?指喝几壶能醉?”
她还记得游湖那夜,她喝了一壶便醉过去,当时还灌了小狗一壶半的酒,然后把他忘在船头,让他胃疼了一宿。
见小姐指尖点了点推,怀七听话的膝行?过来,言语有些?犹豫,“不?用内力逼出,或许八、九壶能醉。”
“或许?”陶锦斜睨一眼。
“回小姐,属下已许多年未饮过酒,上次喝醉还是?在少时。”说罢,怀七喉结滚动,脸颊悄悄贴近她腿旁,认真?道:“若小姐想要属下喝醉,属下现?在便可。”
他看起来超期待的。
“好哇。”陶锦忽而绽放笑意,“那你酒品如何,不?会喝多了骂街吧。”
怀七立刻否认,“不?会,属下会很乖的。”
听着这句话,陶锦笑意愈发幽深,她可太?期待喝多的小狗了。
“喝了。”她将手中杯盏递过去。
“是?。”怀七接过欲饮,可当杯盏贴到唇时,手顿住一瞬。
酒中有药。
那抹停顿转瞬即逝,饶是?男人嗅出来了,也抬手将酒饮下,不?曾犹豫片刻。
“小姐。”怀七双手举盏,他张开嘴,吐出舌尖给小姐看,自己并未将酒藏于口腔内。
陶锦眯了眯眸子,“不?问问我是?什么药吗?”
“小姐所?赐,无论良药毒药皆是?一样的。”
这个对话,九年前也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不?同的是?,如今的怀七又补充一句。
“就算是?砒霜,属下甘之如饴。”
指腹轻抚小狗脸颊,陶锦语气?温柔哄诱,“乖狗狗,记住你现?在的话。”
因为明日早上起来,怀七或许便是?另一副面?容了。
是?的,酒中便是?那能令人短暂失忆的药。
经过李还的加工,药效应恰好能维持八、九日,就是?不?知具体会遗忘到何种地步。
药效起的很快,杯盏摔落在地,陶锦抬手揽住昏迷的男人,失去意识前,小狗仍在眼巴巴的望着她。
不?知为何,那眼神看起来有些?难过。
他不?会真?以为他喝的是?毒药吧。
陶锦抬手按下机关?,床榻后的屏风缓缓打开,露出那间她精心打造的暗室。
第59章 第 59 章
脑中嗡声?刺耳, 像睡了很久很久的一觉,醒来后头脑昏沉不已。
被束在刑架上的男人?指尖微动?,寂静暗室里, 有铁链摩擦的声?音轻响起。
他被困住了。
这是怀七清醒后意?识到的第一件事,他被铐在一处十字刑架上, 入目漆黑一片,眼?前被蒙了黑布。
暗卫的本能使男人?保持缄默,不被人?发觉异样,脑中飞速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
是出任务时失败被捉了吗。
不对, 他早已不再是外府暗卫, 他如今只是小姐一人?的贴身暗卫。
小姐对, 小姐昨夜还令他去买糕点呢。小姐缠绵病榻已久,这段时日总是没胃口, 难得说想吃云片糕, 他是要去买糕点的。
是在路上遇到了仇家?埋伏吗。
怀七竭力?回想, 脑内却?刺痛一片。他完全记不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更不知自己是如何被困在这处的。一旦试图回忆,便头疼欲裂,只有一些支零破碎的片段闪过。
滴答——
有水滴滴落的声?音响起。
他耳尖一动?,不再试图回忆,而是屏住呼吸安静听着,试图分辨这是何处。
可?惜, 除了那几声?水滴声?外, 怀七再没听见任何动?静,连风声?也没有, 此处寂静到只有他的心跳。
绑他那个人?不在。
在意?识到这点后,怀七偏过头, 利用?身后刑架将眼?上所缚布条蹭掉,所幸勒的不紧,他很快恢复视线。
屋内没有烛火,唯有墙壁上镶嵌的几颗明?珠发出微弱光亮,但这足够他看清四周。
与他预料中一样,这是一处昏暗封闭的刑房。他处于房间中央,周遭与墙上摆着很多刑具,还有一些造型怪异的桌椅道具。身前房梁上悬挂着几道铁链,长度曳地又被拉起,与他身上的链子?正?是同一道。
怀七快速扫过,最终将视线落在发出滴水声?的角落,发觉那是一处盛满水的浴桶,桶沿有处浸湿的帕子?,正?是它在滴水。
为何刑房会有浴桶,奇怪的念头的心底一闪而过。
怀七没多思量,他指尖微动?,试图将常年藏于袖中的透骨针摸出,可?是下一瞬便僵住动?作。
且不说袖中,他浑身上下竟都没有暗器与匕首。
但真正?令怀七心下一凉的是,他四肢软而无力?,丝毫无法运转内力?,更无法用?内力?震开铁链逃离。
此人?显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仅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他绑来,还被喂了散功之药。
就在此时,身前暗门缓缓打开。
怀七抬目,随着日光洒进昏暗室内,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她衣着华贵,发上步摇随着走动?轻晃,容貌生的艳美,一双凤眸瞧着他,眸中带着几分探究好奇。
当怀七看清对方容貌时,心间莫名一颤,一股莫大?的酸楚席卷而来,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不知这种情绪因何而来,只得生生压下,黑瞳警惕的盯着对方。
并非是他所想的仇家?,他不认识眼?前的女人?。
却?莫名觉得熟悉。
暗门关?闭,屋内再度恢复昏暗。
陶锦走到怀七身前,看着男人?陌生又警惕的视线,口中轻啧两?声?,小狗翻脸了,看来药确实是有用?。
她抬手,指腹欲触男人?脸颊,却?被他偏头躲过,看起来很是厌恶。
手中落空,陶锦丝毫不生气,反而兴致更浓郁,声?音都含着笑意?。
“怎么,又恨起我了。”
听闻此话,怀七眉头蹙紧,两?人?视线相对,他向看她的视线冰冷而陌生。
“你是何人??”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冷漠。
意?料之外的话,陶锦顿住一瞬,眼?眸微微瞪大?,惊诧道:“你不认识我了?”
不是吧,这是把小狗的记忆篡到哪年了,竟然连长公主都不记得了。
怀七观察着身前女人?,她的反应不似装出来的,看对方的神情显然是认识自己,可?是他却?不记得她是谁。
只要回想,脑中疼痛便潮水般涌来,一波接一波。
眉宇蹙紧,他再度开口,“我该认识你?”
“是啊。”陶锦点头,神情分外自然,“我们可?是一起睡过觉的关?系,你当然该认识我。”
说着,她目光暧昧流连,掌心更是直接落在男人?劲瘦腰身上,狠狠掐了一把。
不让她摸脸,腰身总可?以吧。
“滚开!”男人眸底瞬间升起杀意?,反应异常激烈,奈何他腰身也被捆着刑架上,想躲也躲不掉。
见他挣扎的实在厉害,陶锦只得松开,转而拍了男人?臀一掌,口中话语更是过分,“滚开?你昨夜还在哭着求我*你,今日睁眼?就把我忘了,暗卫这种东西,果然是翻脸无情啊。”
铁链被挣扎的哗哗作响,怀七被气的瞳孔颤抖,语气更是阴狠,“你究竟是谁。若再敢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
本就是尸山血海里走出的男人,配上他周身不遮掩的杀意?,这句话确实很有威胁感,若是小孩子?,怕是要被吓得睡不着觉。
但是陶锦看着,只觉得很带感。
胆子?大?了,她的舌头也敢割。
只希望怀七有骨气一些,记住这句话,别又在恢复记忆后和小狗一样,小心翼翼的到处舔她。
陶锦笑意?幽深,她凑过去,“你好好想想,当真不认得我是谁?”
与女人?视线相对的刹那,怀七眸底闪过一丝痛苦困惑,很快又被愤怒杀意?取代。无论此人?是谁,敢绑了他说这些污言秽语,她皆活不了。
“你到底是谁。”他压低声?音开口。
见怀七真不记得,陶锦试探着问,“那你可?还记得青州郡主是谁?”
别是下的药太?猛,直接将怀七的记忆停在认识她之前。
好在提到‘青州郡主’四字时,怀七反应明?显有波动?。陶锦松了口气,还记得她是谁就好,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威胁的法子?,男人?的声?音又响起,眼?眸死死盯着她。
“你将小姐如何了?!”
这世上有本事悄无声?息迷晕他的人?不多,眼?前这个女人?既能做到,那小姐呢。
暗卫的本能告诉他应保持理智,可?事及小姐,怀七总是无法克制。小姐还在等他买云片糕回去,他夜里还要去寺庙祈祷。
小姐若是出了事,眼?前之人?碎尸万段都不足惜。
陶锦又想到一件事,她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如今是何年何月?”
怀七的记忆很明?显停在与郡主在一起的那两?年多,就是不知具体是哪个阶段。
“你此话何意??”怀七目光冷如薄刃,“你到底将小姐如何了。”
男人?边说边物色着可?以打开他身上锁链的尖锐物品,目光不动?声?色扫过,最终落在身前女人?的发上。
金簪尖锐,正?适合做武器。
“我没将她如何,她好着呢。”陶锦敷衍几句,又哄诱道,“你只要告诉我,今日是何年月,我便放你去见她,如何。”
纵使知晓身前女人?或许是在骗他,可?他还是答了潜意?识中的答案,只是在开口时,额角又泛起刺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似在提醒他有什么不对。
陶锦挑眉,好家?伙,竟是她死前一个月。
怀七低声?提醒,“你该放了我。”
陶锦挑眉,装作很惊讶的模样,“凭什么,我有说过要放了你的话吗?”
男人?面上没有太?意?外的神情,那双漂亮的黑眸带着无尽的冷漠,右手悄无声?息的挣扎,“你将我绑来,到底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陶锦低喃一遍,她盯着男人?的眼?,忽而笑了笑。分明?是同一个人?,但小狗如今的模样,就很能激起她的兴趣。
她抬起手,不由分说地掐住男人?下颚,嘲弄着开口,“自然是意?欲*到你崩溃,对我磕头求饶。”
此言一出,室内寂静一片,似乎连温度都降了些。
怀七安静的看着她,目光似从寒冰尸体中拔出的利刃,还带着血腥,看她的视线同看一个死人?无异。
她太?知道说什么会挑起小狗的情绪了。虽然是负面的情绪。
她已提前喂了男人?软骨散,又封了他内力?,要不然凭他这种恢复武功的全盛状态,她如何都按不住这只疯狗的。
陶锦拿起一个小皮拍,拍了拍小狗的脸,看见他脸颊泛起绯色才放过。
不疼,但羞辱意?味极其?强烈。
她笑笑道:“郡主她已经很久没碰过你了吧。”
在她记忆里,她最后那几个月从未碰小狗,偶尔想看就是小狗自己表演。
怀七神情骤变,目光沉下来,他与小姐这种隐秘,她是如何知道的。
读懂小狗的表情含义,她继续说,“怀疑我为什么知道?那当然是因为你所求不满,才出来寻我啊。”
陶锦眉眼?含笑,薄唇轻吐,“不是嘛,小贱狗。”
平日骂他,他会难过低头,将万般委屈藏在心底,还同以往一般缄默小心的伺候她。
今日骂他,他果然很生气,眼?底寒光乍现,杀意?四起。
看的陶锦很是过瘾。
时间只有几日,难得的强制返场,自然不能循序渐进。
抛去种种,她直接进入正?题。
就是小狗有些难压,铁链挣扎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有他嘴里那些不太?好听的话。
陶锦正?垂目扯他腰带,倏而觉得发上一松,发丝竟散落下来。
她惊讶抬目,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怀七右手不知何时从束架上挣脱,狠厉扼住她脖颈,带着硬茧的指腹压着命门。
好家?伙,失忆一遭,还惦记着掐死她。
窒息感瞬间袭来,只见男人?口中衔着她的金簪,不知是要杀她,还是要用?它来解开枷锁。
陶锦掰着他的手,男人?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手中力?道反而更重。
没过多犹豫,陶锦抬脚便踹向他脐下,无论何时,面对成年男性,快捷有效的攻击方式只有那一种。
果然,男人?痛苦闷哼一声?,身躯忍不住躬起,趁着他吃痛卸力?的瞬间,陶锦挣开束缚,抬手狠狠甩了小狗一巴掌,并且不忘将他口中的金簪抽走。
大?意?了。
陶锦本以为自己做了万全准备,却?还是低估了小狗的武力?值。
谁能想到捆的这么结实,他竟然还能挣脱开束缚呢,幸而因软骨散的作用?,他手上力?道比寻常小许多。
防止怀七再挣扎,她毫不犹豫拿出透骨针,可?怜的小狗还没缓过来,便又挨了一针。
莫大?疼痛席卷,这下莫说反抗了,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见男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失血惨白,陶锦上前欲将他重新捆住,抬起小狗右手时才发现,他食指与小指的指侧皆已磨破见肉,血色沿着指尖滴落,瞧着十分凄惨可?怜。
他是生生将右手从锁链里扯出来的。幸而她捆的不算紧,不然男人?的手腕怕是会脱臼。
不愧是他啊,对自己这么狠。
心疼一闪而过,陶锦再度用?锁链将他右手绑起,再抬眸时,发觉男人?额角已生出层细密冷汗。
“你到底要做什么。”男人?声?音有些颤抖。
“你记性不好吗,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陶锦慢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看着怀七逐渐狠绝的神情,愈看愈觉得可?爱。
又见他还微躬着身子?,想来还是没缓过来,陶锦沉默几瞬,温声?开口,“疼了吧,莫怕,揉揉便好了。”
应该没事的,她力?道不算大?。
可?惜,她难得的温柔,如今的怀七并不买账。铁链声?再度响起,他目眦欲裂,眸中恨意?无边。
“滚!别碰我!”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说着。
“你会后悔的。”陶锦顺遂小狗的愿松开手,笑意?幽深,“你乖乖的,七日之后我自会放你离开,就怕到时你会跪着求我别赶你走。”
心头恨意?似火烧起,怀七盯着身前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求她。
他现在要回到小姐身边。
怀七几次运转内力?,试图冲破药效桎梏,可?只是徒劳而已。
为了以防万一,陶锦拿来个金属物件,掐着男人?下颚,缓慢且强硬的塞进他口中。那是一种类似开口器的东西,随着螺丝拧紧,会让他无法闭合嘴。
用?来喂药正?好。
怀七现在的状态是暴躁疯犬,万事还是谨慎些好,别再给她一口。
小狗的牙口可?是非常不错的。
陶锦拿出软骨散所制的药丸,双指捏着塞到小狗口内,指尖一怼,药丸便被塞到喉腔内。
没给小狗吐出来的机会,她忽略男人?恨海滔天的目光,另一只手捏着男人?的喉咙,沿着喉结一下下捋着。
很好,药丸果然顺下去了。
这个方法还是她以前刷视频时,看兽医给狗喂药的手法。
做完这些,陶锦才拿出透骨针,她当着怀七的面将针放到一旁的盒子?里。
男人?目光跟着瞧来,在看见盒中有他的匕首时,眼?眸死死盯着,还欲再次挣脱镣铐。
再回到怀七身前时,陶锦的耐心已经消耗许多。
她说,“只有七、八天,你方才已经浪费两?刻钟了。”
怀七尚不明?白此话何意?,便见女人?走到身前一处半人?高的铁桩旁,指尖轻拨,伴随着哒哒两?声?,他只觉得身上骤然一松。
他竟从刑架上被松开。
男人?踉跄跪地,还未来得及有下步动?作,便听沉重的锁链声?响起。
不是他发出的,而是身前的铁桩发出的。
诡谲的机关?转动?,怀七瞪大?双眼?,面上难得流露出茫然,他还欲挣扎逃离,可?人?怎么能敌得过机关?呢。
从手腕开始,男人?硬生生被机器扯起,悬于房梁之下,只有半只脚能堪堪踩住地面,狼狈又费力?。
不愧是花了大?手笔的机关?,和话本子?的描述一模一样诶。
欣赏着这一幕,陶锦眸中终于露出满意?的情绪。
第60章 第 60 章
陶锦走?上前, 拿起一条铁链缚在小狗的?左腿膝窝处,他不明所以,可还是拼命挣扎着。
可惜, 碍于药效,男人?那点微弱的?挣扎可以直接忽略。
做完最后一步, 陶锦后退两步,掌心放在铁桩上,拨动最后一个机关。
随着闷沉的?声音响起,膝窝处的?铁链收紧, 怀七左腿被抬起, 摆出一个极其难以言喻的?姿势。
男人?口中器物尚未被取下, 有口涎顺着唇角淌下,他不死心的?挣扎着, 那双寒潭般的?黑眸冷冷凝着她, 束在脑后的?黑发有些散乱, 模样很?是诱人?。
啧啧。
陶锦欣赏够了, 这才从盒子里取出匕首。熟悉又古朴,正是怀七多年惯用的?那把。
看见自己的?武器被女人?把玩,怀七眸色霎变,奈何?无法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握着匕首走?向自己。
锋利匕首贴近胸膛时,怀七脑中的?第一反应是。
终于要杀了他吗。
不知为?何?, 他心尖无故翻涌起落寞情绪, 并未是畏惧死亡,只是觉得酸涩难过。
怀七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只能归咎于对小姐的?思念,他要尽快回去, 小姐还在府上等着他呢。
刚才匆忙,怀七如今才意识到女人?的?话有漏洞,王府侍卫那般多,她就算再有实力,也不可能平白将小姐掠走?。
只能是他在买糕点的?路上被伏击。
在猜到小姐许是没事后,他心底松了口气。
陶锦观察小狗,短短几瞬,竟从他眼神?中看见两三?种情绪。
也不知小狗脑补什么呢。
“你那是什么表情?”她凑近,将匕首贴近他唇旁,“还惦记着割掉我的?舌头吗。”
玩心忽起,陶锦将尖刃放进男人?口中,轻轻压住他舌尖,含笑威胁,“别乱动,舌头被割掉可就不好?看了。”
怀七看向她,神?情冷的?可怕。
真的?很?涩气。陶锦忽然?便想给男人?打个舌钉。
她也确实这么干了。
收起匕首,陶锦动作很?快,她将银针用烈酒浸泡,又放在点燃的?红烛上炙烤。最后,她拿起镊子。
小狗神?情依旧警惕,丝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直到镊子夹住他的?舌尖,看着银针靠近,怀七神?情有一瞬滞住。
是针刑。
可是为?何?是从舌头开口,她要将他的?舌头捅穿吗。
他不惧严刑拷打,这个人?显然?选错了路。
“莫怕,会好?看的?。”陶锦安慰着小狗,动作不曾犹豫。
她的?一切都做的?很?容易,就像是宠物医生面对打了麻药的?小狗,它只能眼睁睁面对,丝毫没有力气反抗。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陶锦从盒里挑挑拣拣,拿出一个银色的?碎水晶钉。
很?合适
从远处看还有碎光闪烁。
但怀七显然?不这么觉得,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不理解她的?举动,表情像极了麻药劲还没过的?小狗。
“疼了吧。”陶锦揉揉小狗的?脸,脸颊凑过去,轻吹伤处。
出了些血,但是还好?。
铁链摩擦的?声音响起,男人?拼力往后靠去,口中有模糊不清的?声音响起,陶锦努力听?了半晌才听?出来。
怀七在骂她。
疯子。
“疯子?莫装的?这么无辜,你也不是第一次被穿了。”陶锦说着,手中匕首割开他衣襟,“不是吗。”
她刚说完,低头一看便愣住。
又大意了。
小狗怎么没戴。
“你怎么摘了。”她蹙眉问。
怀七气的?浑身发抖,听?闻此话,他下意识低头看,而后也是一愣。
小姐赏赐给他的?东西呢,那副银色的?小钉。
脑中忽而有片段一闪而过,山林、雾色,诡梦,可是一旦试图抓住,便又是无尽疼痛。
他窒住呼吸,拼命去回想,可最终只是痛苦的?阖上眼眸。
陶锦不知怀七痛苦的?根源,只以为?他是觉得屈辱,于是抬手割破更多衣衫。
铁链声不绝于耳,男人?肌肉绷的?很?紧,看起来甚至比从青州绑来那次更为?痛苦。
但她很?爽。
陶锦中间?调试了好?几次机器,特别有意思。
见小狗两个手腕皆被磨出血,陶锦环着他,贴过去呢喃轻语,“我劝你省省力气,这样下去,吃苦的?只有你自己。”
怀七睁开眼,眸色含着痛苦与恨意,这种神?情太熟悉了,陶锦只和他对视一眼,目光便落在那颗碎水晶上。
不是小狗的?痛苦不好?看,而是亮晶晶的?东西实在吸引人?。被水色一润,瞧着璀璨惹眼了。
恢复武功的男人身体素质确实强的可怕,折腾了两个时辰,他竟然?还未晕死过去,也未发烧,只是低垂着脑袋,黑发遮挡住他的神情,看起来半死不活的?。
陶锦过足了瘾,终于放过小狗,调试机器将他放下。
男人?实在无力站立,他趴在地上,胸膛大幅度的?起伏,身上衣衫被刀割的破破烂烂,破损的?手腕撑在地上,试图借力爬起来。
反复几次,下场皆是摔跌到地上。
忽略他身上暧昧的?痕迹,这是一幅很?感?人?又励志的?画面。
陶锦蹲在他身前,抬手将男人?眼前的?发丝拨开,随即顿住指尖。
小狗哭了。
男人?眼尾泛红湿润,眼眶有水色打转,黑瞳凝着她的?脸不断颤抖。当然?,若是忽略他眸中浓烈杀意与眼眶内的?红血丝,这确实很?像平时他被*到崩溃后的?模样。
陶锦指腹温柔地抚过他濡湿眼睫,细密睫羽小刷子一般颤颤,令她指腹有些痒意。
虽知小狗这次是被气的?,她还是低声喃,“怎么每次都哭呢。”
陶锦只是感?慨,殊不知小狗在听?见‘每次’二字时,身躯僵住片刻,黑眸紧紧盯着她。
他是第一次见身前的?女人?,亦是第一次被羞辱,怎可能有‘每次’之说。
陶锦指腹一点点抚过男人?脸颊,最终落在他口中器物上,两个时辰,也该摘下来了。
随着扩口器拿下,怀七仍保持着张嘴的?姿势,只因?时间?太久,他暂时合不上口。
陶锦垂眸看器具表面,已经有一排很?浅的?小狗牙印了,这是有多恨她呀,才能将这种金属咬出牙印。
“力气挺大。”她夸了一句。
陶锦转身取了药粉,指尖沾了点,欲涂到他舌上。
开始前,她眯起眼眸威胁,“你若敢咬我,我便杀了她。”
见男人?睫羽颤抖,她掐住小狗下颚,这才伸手。
水晶亮泽被药粉遮掩,男人?甩开她的?手,说话还不太利索,“杀我随意。小姐身在王府,你进不去的?。”
说话时,男人?的?指尖紧紧抠着地面,手背因?太过用力而隆起筋骨,他远没有看上去这么平静。
陶锦只是笑笑,“玩还没玩够,我可舍不得杀你。再者,谁同你说她身在王府了?”
当着男人?的?面,陶锦起身从盒子拿出一物,正是那个许久未用的?桃木小剑。
按照怀七现存的?记忆时间?线,他肯定记得这个小挂件,这可是她每日挂在床头的?。
果不其然?,在看见桃木剑的?瞬间?,怀七瞳孔骤缩,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竟撑起身子,一把从陶锦手中夺过桃木剑。
“此物你从何?而来?!”他哑声质问,难以置信。
陶锦答的?轻易,“自然?是她床头。”
颤着指尖,怀七反复确认了许多遍,这就是他在寺庙求来那把,他不可能记错的?。
“如何?,这下信了吗。”
这两个时辰发生了太多事,男人?愣愣摇头,看起来已有些崩溃失神?,他握着桃木剑,唇角翕动半晌。
毫无征兆的?,有泪落下来。
陶锦愣了愣,这怎么还忽然?哭了。
男人?缓慢又僵硬的?转过头,铁链随着动作轻响,闪烁着泪的?双眼望向她,他终于开口。
“要杀要剐我随你,放过小姐。”
小狗语气诡异的?平静,因?那颗碎水晶的?缘由?,说话声音还有些含糊不清,可怜的?紧。
相比第一次的?强取豪夺剧本,这次怀七的?反应明显不太一样。
因?觉得郡主尚在人?世,所以愿意献祭自己,换取郡主安全。
“放过她也可以。”陶锦指了指旁边那个矮台,“上去,跪着。”
怀七没有动,而是哑声开口,“先让我见一眼小姐。”
哟,小狗还学聪明了。
陶锦笑意不减,扯着锁链便将男人?往门口拖拽,“好?哇,她就在外面,现在我就带你去见她。”
怀七狼狈跟上,直到停止暗室门口时,他忽而停下爬行,不愿再挪一步。
陶锦回身瞧着,忽而嗤笑一声,“方才叫嚣着要见她,到门口又不敢了。怎么,害怕被她知道你被别人?玩透了吗?”
怀七遮着自己,“给我一件衣服。”
“你不是穿着衣服呢。”陶锦开口,虽然?不太蔽体。
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怀七方才经历过多暴力的?对待。诚如这个女人?所言,怀七不敢以这种姿态去见小姐,他害怕那个场景,更怕见到小姐失望的?眼神?。
即便不是他自愿的?,可在事情发生时,怀七便绝望知晓,他回不去了。
无论是小姐身边,还是外府。
若小姐真在这里,他会将小姐送回去,然?后和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陶锦蹲下身,拍了拍男人?的?脸颊,“怀七,莫要又当又立,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如此了。”
“不可能。”怀七否认的?极快,语气终于波动。
他与眼前的?女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为?什么,她会知晓他与小姐的?事。甚至,用一样的?方式对待他。
“你到底是谁?”他颤声问。
脑海掀起模糊回忆,疼的?他身躯轻颤,怀七执拗地盯着对方,试图从她面上看出什么。
但只是徒劳而已。
李还说过,若服药之人?执念强烈,兴许会在梦中提前想起些回忆,但都是不完整的?片段,只有最后服下解药睡上一觉,他才会原原本本的?想起来。
“我是谁,你几日后会知晓的?。”
怀七最终还是没勇气出房间?,他被扯到矮台之上,跪趴着,双手被束在后腰,脸颊贴着冰凉的?台面。
最后,陶锦将他翻过身时,发现他早已处于半晕厥的?状态。
她松开束缚,看着小狗磨破血肉的?手腕,好?心上了药粉,又捆紧一些,确保小狗不会再次挣脱后,这才离开暗室。
房门被关闭。
男人?睁开眼,眸底死寂一片。
他强撑着站起身,奈何?身上酸软无力,没走?两步便跌跪在地,只能爬向暗室角落的?盒子。里面有他的?匕首与透骨针,只要拿到,他便有办法脱身。
锁链绷紧,他停在盒子十?步外,再无法前进分毫。
是那女人?刻意算好?的?距离,让他心存希望,又让他陷入绝望。
怀七也终于知晓,为?何?刑室里会有浴桶的?存在。
浸泡在冰冷的?水中,男人?忽而觉得有些不对,他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
指尖摩挲上脖颈,他喉结滚动,一把扯掉脖颈上的?异物。
一方拇指大小的?银牌,正面刻‘怀七’,反面刻‘暗犬’。
怀七握着项链,再次陷入怔愣,他完全不记得这个东西是何?时戴在他脖子上的?。
是小姐的?赏赐吗。
他不记得了。
水面漾起涟漪,怀七紧紧握着项链大口喘息,已经记不清第多少次,只要他试图回忆过往,便有一股莫名的?刺痛阻止。
暗卫的?本能使他觉得不对劲。这种想法在发觉自己身上多了许多伤疤时达到了顶峰。
他好?像平白无故丢了一段记忆,不仅不记得项链是从何?来的?,甚至不记得身上的?伤疤来源。
那小姐呢,小姐是否会有危险。
怀七试图用银牌撬开锁链,直到银牌扭曲,锁链仍完好?无损。
暗室里分不清白天黑夜,强撑的?精神?被药效击溃,怀七湿漉漉的?起身,他出不去,只能抱着残破的?衣衫,蜷缩在一处角落里,就这么沉沉睡去。
梦里也不安生,眉宇始终蹙起。
凄惨又可怜。
*
隔着一道暗门,陶锦依偎在床榻上,正握着话本子寻找一些新的?灵感?。
夜色已晚,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翌日中午。
处理完杂事,她还未来得及去看小狗,竹云便急匆匆来寻她。
看着神?情复杂的?男人?,她问,“何?事?”
竹云正色道:“殿下,怀七将军不见了。”
这几日怀七白天一直在将军府上,只有夜里才会离开,将军府的?人?心知肚明,对于将军夜里失踪的?事全当不知晓。
按照习惯,怀七将军早该在清晨归来。可将军府的?人?左等右等,整整一个日夜过去也没见到将军,府上还有修缮的?事宜等着将军定夺,这才派人?来公主府旁敲侧击,询问将军这两天是否宿在公主府内。
竹云这两天并没有看见怀七,可他也不敢定夺,只得来问问殿下。
毕竟那男人?神?出鬼没,就算夜里来过,他也是不知晓的?。
竹云小心询问,“殿下,可要派人?去寻怀七将军?”
听?完竹云所言,陶锦不动声色瞥过暗室的?门,“告诉将军府的?人?,不必等他定夺,修缮一切从简便可。”
听?闻此话,竹云心中了然?,也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殿下果然?知晓将军去处。
竹云离开后,陶锦再度进了暗室,还给小狗拿了些食物。
她进去时,男人?正醒着,他身上遮盖着残破衣衫,坐在边缘看着她。
才一夜过去,他脸色憔悴许多。
她将食物餐盘放在地上,怀七却看也未看,黑眸始终落在她身上。
昨夜梦里,怀七梦到了许多事,可是隔着一层雾,如何?也看不清。
但是他无比确信,梦里,有眼前这个女人?。
“你到底是谁?”他又问一遍。
陶锦未答,反而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她的?信,想看吗。”
怀七黑眸亮了一瞬,显然?是期待的?。
陶锦冷笑一声,将自己写的?信拍到怀七脸上。信上是她的?字迹,童叟无欺,保证怀七看完会心碎一整日。
信上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说她嫌恶他被别人?玩过,将他送给了玩他那个人?。
两个马甲身份随时切换,用来逗小狗真的?好?玩。
她眼睁睁看着怀七的?神?情从期待,再到无措,最后绝望。他没有崩溃流泪,更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木然?的?坐着。
“如何?,现在信了吗?”
暗室分明昏暗,可却晃得他眼睛发疼,怀七想说什么,可是胸腔似被巨石压住,一句话都说不出。
“让我……”一整日没喝水,他声音沙哑难听?,舌尖瞧着有些肿了,“让我见小姐一面。”
“我昨日给过你机会,你没抓住。”陶锦站起身,好?心给小狗取来水壶,“她早已走?了,你见不到她了。”
男人?本来很?沉默,却在她靠近时暴起,手中暗器直奔她眼上袭来。
陶锦躲过去,下意识将水泼在男人?面上,将他按在地上。
在看清怀七手中那不成型的?银牌时,陶锦神?情变了一瞬,她将东西夺过来,抬膝压在小狗后腰上,又按住小狗的?脖颈,沉下语气开口。
“我赏你的?东西也敢毁,往后莫想再让我赏你什么。”
知道小狗处于失忆状态,可陶锦就喜欢为?难他。
想到怀七醒来后万分后悔的?模样,她就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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