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视线的千鸟反而非常平静,他像是不知道五条悟在疑惑什么,只是歪头冲着他笑了笑。
五条悟沉默一瞬,也还是没提这次的任务内容,他看着资料沉思。
一般这种差事是不会派给五条悟的,因为有更多需要五条悟出场的咒灵去祓除。
一个一级咒术师,还不值得让五条悟出手,但是……其中未必没有参杂那群烂橘子的私心。
想要让这个人快点死,又不想要脏了自己的手,看来这个叛逃者或许手里有什么很有趣的东西呢。
只是他还以为这个夏油杰会激动会反驳,毕竟这样轻易无缘故的抹除一个普通人的性命,是违反了他一直所表现出来的大义。
“我看着像个冲动的人吗?”千鸟无奈叹气,五条悟的目光太炙热,他还是开口说。
五条悟连忙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如果夏油杰冲动,在那时盘星教就不会制止五条悟动手,但在那个村子里时,他同样毫不犹豫地杀光所有人。
“放心好了,我说过,不会妨碍你的任务。”千鸟见他这样有些失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说完后他便闭上眼靠在座椅上,一副要闭目养神不要打扰他的模样。
五条悟盯着他一会,没有看出什么,也莫名赌气般横过脑袋。
伊地知当然也不会主动开口说话,只是在到目的地时,还是开口提醒了他们一句。
他们暂时没有这个叛逃咒术师的具体位置,只能通过[帐]大概定位他的位置范围。
不过有五条悟在,找人反而是最简单的一步。
五条悟第一个下车,这一次他没有催千鸟,毕竟在他看来,只是简简单单就能完成的任务而已。
先找到再说,找到了再决定杀不杀,他今天可是抱着观察这个夏油杰的目的出来的呢。
五条悟在千鸟下车时便消失不见,术式真是好用的存在,至少瞬移千鸟只在影视剧和小说里看到过。
不过,这倒是刚好给了他机会。
他看向同样下车的伊地知,露出温和到让人发颤的笑,脸上还戴着眼镜,对着伊地知柔声说:“伊地知,我想要得到更多这位咒术师的个人资料,没问题吧?”
虽然是疑问句,却没有给伊地知拒绝的地步。
感到熟悉眼前一黑的伊地知沉默好一会,最后还是登陆自己的账号拿出更详细的资料出来。
千鸟当然也知道这个任务分配给五条悟的不寻常,所以他觉得,或许五条悟并没有那么快能抓到对方。
不如说,咒术界给予的情报是否是正确的都是一个问题。
只是在这短短时间,千鸟就深刻意识到了咒术界高层的腐朽与愚蠢。
简直比那群只知道乱指挥吞税金的政客还要让人火大,千鸟心里想着,眼里迅速浏览着资料。
这是个因为家人被咒灵所害觉醒咒术的咒术师,被归于御三家之一禅院家,一步步走到一级咒术师的地位,却因为在一次任务中将幸存者杀害被处罚,因逃避处罚被认定叛逃。
伊地知调出来的信心很详细,详细到对方的生平所有都在上面。
……果然,那个咒术师并不是在这块区域,按照资料上谨慎的性格和之前的追捕路线,更应该是在左边的居名区里。
他把手机还给伊地知,自然地说自己要去附近的一家甜品店,晃晃手里的手机示意有事联系。
千鸟的神情无比自然,伊地知没有察觉什么不对,毕竟刚才他还说了甜品店什么的。
直到不久后,身上气势阴沉沉的五条悟突然出现,伊地知瞬间觉得他的职业生涯可能要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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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找到千鸟并不算难,六眼能够无限收集到周围的一切信息,只是这些年五条悟有意控制了范围而已。
只是在看到面前的一幕时,他站在原地,沉沉注视着半身血液的千鸟。
黑色的高专校服不显脏,但浸湿的一大片和浓烈的血腥味都昭示着他身上不轻的伤。
头发刘海倒是没有乱,眼镜也好好戴着,甚至他的脸上还带着很轻的笑容,如果不是校服,根本看不出这个人受伤。
他压在个男人身上,手铐干脆利落地甩在对方双手,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再反抗就断了你的腿。”
明明还带着温和的笑,嘴上却说着冰冷残酷的话,手里的动作也丝毫没有放松。
无形的压迫感泛起,本还在挣扎的人瞬间停下动作,甚至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你做了什么?”
五条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没有靠近,只是平静问道。
他找到千鸟没有花多少时间,而短短时间内,这个夏油杰就轻易打破别人的防线,让一个一级咒术师对他恐惧。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做到的事,难不成夏油杰都有让人心甘情愿听话的本事,根盘星教那群莫名其妙非常忠诚夏油杰的人一样。
见底下的人没再反抗,千鸟就知道这个人不会再做什么小动作了。
这次还真是他幸运,这个咒术师的咒术是辅助性的,他的身体素质不比咒术师要差,再加上一点说话的技巧,这个多日逃亡心理濒临崩溃的人自然就落入下风。
“这个人单纯是被禅院家推出来顶锅的,是禅院家一个长老弄死了幸存者。”
千鸟轻描淡写说着他刚才套出来的话,不过话语里却没有多少怜悯,反而异常平静。
随后他又淡淡继续说:“不过他也没少经手禅院家的脏活,走私杀人诅咒……”
“你还有要做的吗?”千鸟这一次是对着五条悟问,他脸上又带上仿佛能掩饰一切情绪的笑容。
五条悟顿了顿,这个人是个很好他找御三家茬的机会,而这一次,绝对能揪出不少人,还能把五条家的人插进去。
不用千鸟说,五条悟已经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要做的。
然后千鸟就无比自然地打了报警电话,声音温柔清楚地表达在什么地方有个犯了什么罪,拥有什么特征的犯人。
他低眸看了男人一会,最后还是拿出根不知道哪来的麻绳把男人牢牢捆住,随后把自己的手铐解下来。
啧,沾上血了,真是让人烦恼。
千鸟转身离开,似乎看都不想看一眼身后的人,也没管五条悟会不会跟上来。
“你刚才的做法可不想是警察会做的。”五条悟的声音懒散随意,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千鸟的动作一顿,他的手臂腰腹处受了伤,虽然不致命,但疼痛实在让人烦躁。
“……我曾经做过卧底,手法习惯上难免会有些影响。”
他强行压下那些不符合的负面情绪,抬起头扬起笑对着五条悟缓缓说。
千鸟没有带上夜蛾正道给他的玩偶,谁知道玩偶上有什么,在这个世界,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真的相信,
而平日里在他们面前一向随意活泼的五条悟,此刻的气势却冷了下来,绷带遮住半张脸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向千鸟走来,身上带着[最强]不再压抑的骇人压迫,千鸟微微蹙眉,不知为什么站在原地没动。
五条悟伸出手,然后……捏住了千鸟的脸,那双瑰丽的紫色双眸下意识睁大,笑容也因为惊讶消失。
“笑得难看死了,”五条悟冷声说着,手上的力度却不减,“杰,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道路,这个世上从没有绝对的正义,也没有真正公平的律法。”
千鸟不知道刚才什么行为让五条悟突然发难,但按照他的了解,要是不说清楚,五条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因为笑是最能够掩饰住情绪的方法,悟不是也很熟练吗?”千鸟的笑容淡去,一只手甩开五条悟捏着他的手。
在哪怕只是一个表情不对就会被关进审讯室的组织里,他只能用笑容来掩饰一切可能会暴露的情绪。
明明最开始只是想要伪装的,但时间久了,或许这张笑脸就摘不下来,每一次下意识,还是会露出他都觉得虚假的笑。
至于为什么要走上这一条听起来就不可能的道路?
“悟,我很明白世上没有绝对的正义,没有真正公平的律法,但,”
千鸟向前一步,他再次扬起笑容,真心的疯狂的闪耀着理想光芒的。
“但那又怎样,如果没有,我就去改变,去创造!就算是燃尽此身也不会停下。”他的双眼灼灼,“至于为什么,或许,和你们差不多呢?”
他会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吗?而夏油杰又不知道要杀光普通人,创造咒术师的世界有多难吗?
不管是绝对的正义还是创造新世界,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会不知道吗?不,他们比谁都要清楚。
千鸟对着五条悟粲然一笑:“你很想要搞清楚这些吗?悟,你从来没和这个世界的夏油杰好好认真谈过吧。”
五条悟不是会遗憾或者后悔的人,但……这不代表着他不在意。
他低眸几秒后抬头,情绪迅速收敛起来,又变成带着笑容的温润青年。
看着沉默不语的五条悟,他无声轻叹,真是很难对他真的狠下心啊。
最后千鸟转身离开,只丢下一句话:“明明还有机会交流谈话,那就要好好珍惜啊。”
沉溺于过去,便会忘却现在,在失去后又会后悔莫及。
至少还能再见,而他自己,不能也没有资格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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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鸟跟着五条悟走完了一天的行程和任务。
在没有排课的情况下,五条悟的一天就是任务,以及和高层和家族那些人掰扯,甚至睡觉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
他乘着夜色回到高专,五条悟就已经挥挥手告别,说是还有会议要去,不然那群烂橘子会很烦人。
千鸟没有多说什么,一个人慢悠悠走回了宿舍。
他摘下戴了一天的眼镜,对于平常不戴眼镜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难受。
在简单洗漱后,他便安静地坐在床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还有要去做的事,但也知道来自别的世界的他也做不了更多的人。
在有信息情报优势的情况下,五条悟和夏油杰当然不会再陷入被动的地位。
所以非要说的话,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做的事了。
一向挺直的背此刻有些佝偻,及肩长发披散凌乱,那双平静如同死水的紫色双眸茫然地看着地面。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候,迷茫自己该做些什么,看不清自己前方的道路,脑袋里没有清明的思路。
不如说,在那个过于真实的幻梦后,他的思绪一直都不太清楚。
好像已经觉得没事的过去此刻翻涌而上,让他再次感到被人扼住脖颈般的窒息感。
手上的鲜血,同伴的尸体,被盯着的每一刻,无数次扭曲的信念……
没关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既然做出来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倒不如想想,这个世界的夏油杰。
无关过去,只论罪行,不管是他还是自己,都是罪人。
——————
五条悟慢悠悠走在大街上,现在已经是凌晨,道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路灯昏暗的光。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目的地,随意转了两个弯,象征性敲敲面前不起眼小屋的门。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只是门似乎原本就没有锁,他轻轻一推就自然地走了进去。
“呦,这么晚不睡会有黑眼圈哦,等下黑眼圈会比眼睛还大哦,杰。”
五条悟走到里面,打开卧室的门,倚在门框上看着盯着电脑屏幕的夏油杰。
房间里没有开灯,夏油杰穿着熟悉的五条袈裟坐着,只有面前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电脑照亮他不算精神的脸庞。
“我们的五条老师没有休息,我一个打工的怎么敢呢。”夏油杰慢吞吞的刺回去,声音很轻。
五条悟看着置身黑暗房间的夏油杰,随手把房间的灯打开,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夏油杰下意识眯住眼。
他沉默一会,看着面前随便拉过凳子坐下,还非常顺手的拿桌子上面包的五条悟,再次冷冷开口:“你把这当自己家了吗?有事电话联系,找我做什么?”
毕竟他们现在勉强算是合作关系,所以倒是也没有以往那针锋相对的感觉,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联系交流信息情报。
“我刚和那群烂橘子吵完架,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哪些是棋子,原来高层早就被渗透到这么深啊。”
五条悟语气深沉说着,显然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这种突然发现角落里都是害虫的感觉真不好。
夏油杰上下扫了他一圈,并没有发现这人带着什么资料之类的东西。
他了然,按下电脑,转过身懒懒看着五条悟说:“是因为他来的。”
夏油杰的语气肯定,显然是已经确定,不是让五条悟给出答案的。
不过之前五条悟对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态度倒是放任的,并没有想要深究的意思,但现在却突然找上门,看来今天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啊。
他对此是乐见其成,虽然因为[束缚]他不能够联系他的家人们,但探取情报还是能做到的。
一个好好的邪/教频繁出现在新闻上,因为盘星教在短短时间里就成为个慈善组织,捐了不少善款。
他知道自己的家人门肯定没有散伙,也肯定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不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而跟不同的人暗语都是不同的,所以除了他本人,知道的也肯定只有另一个自己了。
看来这两个世界,除了咒力咒灵咒术的存在,其他还真是一模一样的。
“……杰,我觉得这一次的事不会拖太久哦,那个家伙,是想要抓住你的吧,而你,也是想要杀了他的,不是吗。”
五条悟抛着手里的面包,这面包一看就干巴巴没有营养,也不知道夏油杰怎么吃下去的,就是这样才那么瘦的吧。
五条悟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知道什么,人类的好奇心可真是难以按耐。
更何况,能让那个更加成熟殴打夏油杰执着的存在,又是如何改变的,以及最主要的他为何而来,他都非常好奇。
“不,”夏油杰轻声说着,他看着五条悟,笑盈盈说,“不是还有你吗?悟,你也要杀了我的,忘了吗?”
夏油杰此刻也带着笑,却和千鸟不同,那低垂着眸的笑容带着些许居高临下的意味,最深的讽刺被掩藏起来,只剩下表明的温柔和仁慈。
他们都知道,只要他们的立场还是如此,那么他们就永远会是对立面。
“在杀了羂索之后我会清理一波高层,”五条悟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冷静,“我曾经的一些学生,接触过的咒术师,他们会顶上位置。
杰,我也不是在过家家,也知道改革是需要流血的,但这不代表要成为暴君。”
他似乎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夏油杰给打断:“够了。”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淡去,安静看着五条悟,面前这个少年时会拦着他肩说他们是[最强]组合的人,已经长大很多,脸上还缠着奇怪却丝毫不影响他气质的绷带。
“……够了。”夏油杰喃喃般再次重复着,随后缓缓低眸不去看五条悟。
哪怕他是怨恨着这个世界,但他并不恨高专以及过去的好友们。
他们只是吵了一架,夏油杰不希望他们真的变成只能仇视着对方的存在。
他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那就不允许在回头,夏油杰早就将自己的后路都斩断了。
或许是怕五条悟又说什么,夏油杰轻叹一声,随后缓缓说:“你想知道另一个夏油杰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何而来是吧。”
“哎——你有办法呀。”五条悟像是根本没感受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般,撑着脑袋拖着声音回应。
夏油杰难得露出有些狡黠的笑,那个自己确实非常警惕,说出的和表现出来的,都在避开透露出有关于自己的信息。
但是,一个只有基础咒术理论知识的普通人,当然是还不清楚咒术的神奇。
而且对方似乎对夏油杰的咒术根本不感兴趣,也从来没有多问过。
所以对方也不知道,一个人的咒力以及血液是能够做很多事的,而恰巧,夏油杰本人拥有着完全相同的血液,也有着对方的咒力。
更重要的事,谁也不清楚作为咒灵操使的夏油杰,手里的咒灵有着什么样的能力。
不过夏油杰的咒灵早在和乙骨忧太的那场战斗中几乎都消耗了,不过在出来的这几天,他也在拼命进行咒灵储备。
所以他现在的精神看上去不太好,甚至觉也睡不着,那些恶心如同沾了呕吐物抹布的咒灵球,不管多少次都无法习惯。
或许是因为他也对另一个自己有些好奇,毕竟自己的过去那家伙可是打听的一清二楚,他却只知道个大概。
那么特地去找相关的咒灵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虽然做不到知道他的所有,但印象最深刻最恐惧的记忆还是能调动出来的。”
夏油杰靠在椅子上,歪着头懒懒看着五条悟,等待他的回答。
毕竟这种偷偷看别人伤疤的事,可不是好人会做的。
“看啊。”五条悟倒是非常迅速地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他本来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没有那么高的道德底线。
而且在缝合线这个存在消失后,他们和这位异世界来客之间绝对会有矛盾。
五条悟用着自己改革咒术界的想法,夏油杰有自己的大义,但显然,那位夏油杰可是都不太赞同的。
他们已经不能用普通人这个理由轻视夏油杰,那位比他们想的都要坚定。
意料之中的回答,夏油杰笑容不变,其实就算五条悟今天不来,他也打算这几天使用的。
毕竟他可是说了他要杀了他,这是非常非常认真的哦。
既然如此,也不需要在准备什么了,夏油杰身后黑暗缓慢走出只四双眼睛都在流泪的泰迪熊,安静站在夏油杰的身边。
“从孩童对噩梦的恐惧中诞生的一级咒灵,偏向于精神性的攻击。”夏油杰随口介绍着,不着痕迹刺破手指,血液低落在泰迪熊的眼睛上。
五条悟就在一旁安静看着,不需要夏油杰讲解,六眼能看到一切。
只不过,倒是真的很久没看到杰这样向自己介绍着自己新收集的咒灵了。
血液缓慢覆盖在泰迪熊眼睛上,脏兮兮的泰迪熊发出一声怪异又悲惧的呜咽,下一秒化作眼泪落下。
本是针对在场人的精神攻击,但不管实现夏油杰还是五条悟都不是能被轻易击破的人,所以那滴眼泪也只是落在地上,化作泡泡触碰两个人轻轻破碎。
因为血液和[束缚]上咒力的缘由,果然他们看到的是属于那个夏油杰的过去。
而眼前见到的第一个场景,便是满目的鲜血,记忆的主人颤抖地举起沾染血液的双手,缓慢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躺着地上没有生机的人。
——白发被玷污,只有那双无神的湛蓝双眸安静地看着他,这是……五条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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