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夜幕降临,破落的村庄更贴几分阴森。
秦悠几个围火而坐,你一言我一语讲着猎鬼人生前死后的种种。
僵尸小姐姐听得直冒冷汗:“我活着那会儿,猎鬼人是很受尊敬的一群人,现在都变成这样了么。”
唐老师:“他是特例,不代表全部。”
僵尸小姐姐嘟嘴:“可他这一个就让我对所有猎鬼人有阴影,遇到麻烦也不敢向他们求助了。”
章老师可算能喝下去几口热汤,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你想求助也得找得到猎鬼人呐,猎鬼人总共才几个人,神出鬼没的。你啊有困难就找玄易,我们是正规机构,有严格的审核机制,向我们求助安全放心没后患。”
僵尸小姐姐咧嘴:“你下一步就要骗钱了吧。”
章老师:“我怎么会骗你钱呢。”
他拍拍尤浩戈:“整个玄易就这一个会骗钱的,你防着他就行。”
尤浩戈反手把章老师按到地上,俩人扭打起来。
这边闹得热火朝天。
那边绑在树上的行尸挣脱渔网束缚,偷偷逃了。
秦悠瞄一眼孤零零躺在树下的渔网,打了个哈气。
唐老师隐藏气息,御剑跟了上去。
普通行尸就只有咬人害人的本能,没有神智更没有理智。
年轻人化作的行尸显然要高级一点,它有情绪起伏。
若不是它的亡灵常伴尸骸左右,尸骸无法滋生出独立意识,它此刻说不定已成僵尸。
不过这样一个坏胚成了僵尸也只会变本加厉去害人。
它的鬼魂被猎鬼人诛杀是它活该。
可它不会这么认为。
它会不遗余力去找猎鬼人报仇。
猎鬼人跟它在一个棺材里躺了那么久,彼此气息极为相近,只有它有可能找到猎鬼人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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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小姐姐看看月色,心里怪不踏实的:“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出事吧,要不我去找找看?”
睡醒一觉的章老师翻个身:“你不用管,老唐对付个行尸不在话下。”
僵尸小姐姐:“你们就那么肯定猎鬼人的尸骸是行尸?万一变成僵尸,再跟那坏人联手呢?”
章老师脑补了下画面,睡意都吓跑了:“不能吧,行尸和猎鬼人仇深似海,怎么可能联手?”
僵尸小姐姐:“算上那位唐老师,他们三个互为仇敌,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唐老师不跟那俩结盟,两个死人会自动成为盟友,先铲除异己再算旧账。”
章老师认为她说得有道理,赶紧起身叫睡得正香的尤浩戈。
尤浩戈死活不肯睁眼。
章老师把他扛在肩上,御剑追着唐老师的踪迹走了。
僵尸小姐姐给秦悠盖了件厚衣服,狂奔着追那俩人去了。
偌大的村子里就只剩下秦悠一个活人。
凉风再起,阴气竟从那几里之外的坟地涌入荒村。
一处早已倒塌的房舍屋后有个地窖,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凉风将那灰尘扫走,露出地窖木门的轮廓。
木门无声掀起,一只佝偻的手探了出来,迎着星月之光缓缓伸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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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师沿途留了标记,章老师很顺利便与他汇合。
唐老师眉头紧锁:“你们来做什么?”
章老师把尤浩戈当木桩子往地上一戳:“我们担心你,来助你一步之力呀。”
唐老师瞥见风一样跑来的僵尸:“你们都来了,小秦老板呢?”
章老师:“两个死人都在你这,村子那边很安全。”
唐老师:“谁告诉你我这有两个死人?”
他一指正在深山里这摸那撞的行尸。
这附近确实有股阴恻恻的气息,但唐老师总觉得有些过于刻意了。
这就好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包括行尸在内,他们所有人都是上钩的鱼。
章老师一个激灵:“不对啊,猎鬼人那么精明,为什么要留下这个没用的行尸?”
行尸僵尸不在猎鬼人的狩猎范围里,但这个行尸的陪葬媳妇被猎鬼人烧了,鬼魂被猎鬼人斩了,它自己还被迫跟猎鬼人同棺好几个月。
猎鬼人开棺时它已经是行尸了,猎鬼人没道理在用完它之后不斩草除根。
除非行尸在猎鬼人的计划里还有其他用处。
比如,将这山中所有异响都算到行尸头上。
再比如,用行尸设局,请君入瓮。
僵尸小姐姐抖了抖:“今晚的雾气好浓,回去的路都看不清了。”
尤浩戈在这时伸了个懒腰:“不是看不清路了,是路不见了。”
章老师搓搓手臂:“老尤你能不能别这么笑,太吓人了。”
~
秦悠翻身跃起,直视那就在不远之外的“老熟人”。
猎鬼人的尸骸仍是在精神病院时的模样,不但没有变老,反倒还年轻了一些。
秦悠跟猎鬼人总共只打过几个照面,却莫名觉得眼前这位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那清浅的笑意,那周身看似常人又不太一样的气场。
秦悠脑海中浮现出一连串法阵。
在那座深山古堡中,一个疯子用法阵召唤魔气将自己化作魔鬼。
眼前的猎鬼人俨然是差不多的情形。
他们都以为猎鬼人只有魂魄化魔,实则他的尸骸也已变作魔物。
尸魂一同化作魔物,彼此间自成一体,只要有一缕魔气存留人间,它便等同于不死不灭。
秦悠抽出树枝鞭子横在身前。
猎鬼人瞥见树枝上密密麻麻的符文,不禁拍了拍手:“你很聪明也很有眼力,是个难得的奇才。”
秦悠甩甩鞭子,笑得像个二流子:“谢谢啊。”
猎鬼人:“谢我什么?”
秦悠:“谢谢你夸我是奇才。”
猎鬼人:“……”
秦悠:“我都说谢谢了,你怎么不说‘不客气’呢,你这人有没有点礼貌了?”
猎鬼人:“……”
秦悠一鞭子朝他抽来。
猎鬼人稍一偏头便躲过去了。
秦悠再抽。
猎鬼人扬手捏住鞭梢上那一点没刻符箓的空档:“年纪不大,心眼不少。”
秦悠:“谢你夸我。”
猎鬼人嗤笑:“你还挺有礼貌。”
秦悠:“那是。”
猎鬼人:“我年长你许多,你这个讲礼貌的小孩不得给我磕一个?”
他捏鞭子的手往怀中一拽。
秦悠踉跄向前猛冲,眼瞅要跪。
猎鬼人笑得得意。
秦悠却是倔强地多跑两步,一脑袋撞他胸口上。
秦悠止住去势站稳了。
猎鬼人摔了个屁股墩。
秦悠“啧啧”两声:“老糊涂了不是,磕头往前倒,谁让你往后坐了。”
猎鬼人五官扭曲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秦悠也笑。
她的笑声一起,整座山上都是“嘎嘎嘎”的叫声。
一群野鸭子拐着小短腿从村口路过,瞧见这边有火光,组团过来围观一圈又嘎嘎叫着走了。
猎鬼人目露凶光。
秦悠后撤一步。
那群观光的鸭子可能是迷路了,在村口绕了一圈又转回来,从他俩中间穿过去,再度往村口走去。
秦悠憋笑摊手。
猎鬼人怒火中烧。
他很想一巴掌拍死这群仿佛是来嘲笑他的鸭子,可鸭群总在他身后,他不能背对秦悠。
秦悠趁机夺回鞭子,在空中抽出空响。
猎鬼人凝神应对,不敢有丝毫松懈。
秦悠:“你来找我不会是又想跟我组团抓鬼吧?”
猎鬼人森森冷笑:“我给过你机会,你没抓住。既然不能成为盟友,你只有死路一条。”
秦悠:“为什么非得你死我活呢,各自安好不好么?”
猎鬼人:“你忘了么,我是猎鬼人。”
他的目光在秦悠身上打量,似笑非笑。
秦悠忽然觉得他把她换魂的秘密看穿了。
两人都不再言语,气氛冷到极点。
这时,鸭子的叫声就更显突兀了。
猎鬼人脸上肌肉直跳,拳头捏得咯咯响。
秦悠一鞭子抽过来。
猎鬼人故技重施又要去抓鞭头。
秦悠连忙后撤,慌忙中被当床的木板绊了个跟头。
猎鬼人狞笑起来:“你的本事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秦悠盘腿一坐,笑得比他更像反派:“我也没想到你在我这吃过一回亏还敢主动送上门。”
猎鬼人:“你不会以为靠一只能吃魔气的鸭子就能对付我吧。”
鸭子嘎嘎的叫声自他身后传来。
秦悠歪头一瞅,混在野鸭群里的鸭子躲在猎鬼人身后狂吃魔气,这会儿撑得翻白眼了。
猎鬼人却似不受任何影响:“光看体型,你也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
秦悠撑着下巴的手往嘴里塞了颗苦药:“我从来不把希望寄托于他人,收拾你这样的老贼要亲自动手才有乐趣。”
她猛地旋身而起,那条在她手里总发挥不出威力的树枝活了似的缠向猎鬼人脖颈。
猎鬼人大惊,急着向后躲闪。
可他身后是还在拽他身上魔气吃的鸭子。
眼见他一脚朝自己踩下来,鸭子扁嘴张成了个平面,尖牙刺穿猎鬼人鞋底,牢牢钉在他脚底板。
猎鬼人霎时动弹不得,体内充盈的魔气如泄闸的洪水汹涌而去。
秦悠的鞭子结结实实绕他脖子上。
火堆熄灭前晃动得厉害。
无数条隐匿在黑暗中的细丝映照出来,正是密不透风的蛛网将猎鬼人定格在那里。
秦悠把鞭子一收:“谁告诉你我家就一个吃魔气的小可爱?”
她吹了声口哨。
一只大黑苍蝇从鸭子背上爬出来,满身黑甲闪烁五彩斑斓的光,不断从猎鬼人身上吸走魔气。
蝉得魔气滋养开灵智,亦是靠魔气才能增进修为。
只不过平时那点魔气不够鸭子吃的,根本轮不到它。
秦悠看看时间:“你们快点吃啊,他们再不回来的话咱还得去救人呢。”
她往木板上一躺,完全无视猎鬼人的存在:“哎,无敌是真的很寂寞啊。”
第382章
此时此刻,大山深处。
尤浩戈像个醉鬼到处转圈。
章老师忙着找出路,还得经管他:“老尤你清醒点,小秦老板还等着你去就她呢。”
尤浩戈哈气连天:“也可能是我们等她来救。”
章老师咧嘴:“你就那么有信心小秦老板打得过猎鬼人?猎鬼人是正经修行过的,你们那些脏套路行不通。”
尤浩戈也不多言,继续犯着困。
唐老师那边更忙,除了找路还得盯紧行尸。
行尸快被若有似无的猎鬼人气息刺激得发疯了。
唐老师几次靠近都被它逼退回来。
雾气浓得糊嗓子,章老师不敢离太远,架着尤浩戈靠了过来。
尤浩戈推开人形手杖,奔着行尸就去了。
唐老师下意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任由尤浩戈去跟行尸对线。
章老师抹把脸:“咱是不是少了个人呐?”
僵尸小姐姐是找到路出去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唐老师举目四望,别说人影,他连耳边说话的章老师都看不见了。
章老师被雾呛得直咳嗽:“我头一回知道雾浓到一定程度会有烟的杀伤力,咱们不会呛死在这吧?”
唐老师:“你没练过闭气?”
章老师:“对啊我会闭气。”
唐老师:“……”
空旷的山谷中霎时间就只剩下一道喘气声,很轻很缓,好像完全不受浓雾影响。
唐老师听声辨位,正打算去找尤浩戈。
身边的章老师尖叫一声,人没了。
唐老师探手去捞,只来得及在章老师头发上捋一把。
章老师叫得更惨了。
唐老师心头一凛,正要出声提醒尤浩戈,他的脚踝也被一只手抓住。
唐老师一个趔趄,脚下踏空急速下坠。
没等他有所反应,脚又落地了。
耳边响起有点熟悉的女声:“从地下走,地道挖好了。”
章老师劈叉的嗓音离他不远:“这么大条隧道不会是你现挖的吧?”
僵尸小姐姐:“是啊,我以前又没来过这。”
章老师:“真厉害。”
僵尸小姐姐:“有什么厉害的,僵尸都会挖土。”
章老师:“都会?”
僵尸小姐姐:“不会挖土的都在坟里埋着呢。”
章老师:“……有道理。”
僵尸小姐姐被章老师蠢到了,她没好气地挤开堵住洞口的唐老师,还甩给他一个看蠢货的眼神。
唐老师摸摸鼻子,他要是问她干嘛去,会不会被当成更笨的蛋?
可她就这么出去,会被尤老师当成行尸揍吧?
僵尸小姐姐探头瞅瞅,又开始挖土。
她听声绕过尤浩戈,在行尸脚底下挖了个大洞。
行尸半截身子入土。
脖子被尤浩戈掐个正着。
上面的人死不撒手。
下面仨人抱着行尸的腿想把它拽下来。
行尸快被抻成面条了。
地理位置不佳只能拽脚的章老师挠挠行尸脚心:“老尤你这是落到我手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上面的力道突然消失。
僵尸和唐老师同时撤身贴到墙壁上。
被拽下来的行尸跟章老师贴了个对脸。
章老师眨眨眼睛:“老尤你被行尸揍脸了?这脸……嘶。”
行尸一口咬住他的手。
要不是僵尸小姐姐眼疾手快扒住行尸的牙没让它合上嘴,章老师的五根手指头就要离他而去了。
尤浩戈从那坑洞跳下来,好巧不巧正踩行尸后腰上。
前一秒还在疯狂咬人的行尸立马瘫软,动弹不得。
几人拖着行尸从坑洞里走出好几里,前面的地道变得低矮。
僵尸小姐姐说这是土拨鼠它们平时挖的。
她打了个垂直向上的坑洞,外面一点雾气都没有。
几人终于告别地下,恢复地面行走。
行尸被尤浩戈揍得不轻,看着就解气。
路过陪葬少女的坟墓时,僵尸小姐姐押着行尸跪在坟前给她磕了好几个头。
唐老师见尤浩戈一点不着急往村子赶,便在少女坟前结印将那行尸归于凡骨,再送它一把火。
这个生前作恶被处决,死后照旧不消停的恶人终究淹没在这浩然天地之间。
四人回到村子的时候,秦悠正在睡觉。
猎鬼人快被鸭子和蝉合力吸成肉干了。
他身上的魔气源自于自身魔化,而不是像古堡主人那样可以从法阵中源源不断补充。
若是任由他以魔化的尸身修行下去,保不准就会走上那条路了。
渡鸦蹲在旁边给他们讲解过程,时不时还要教训一下猎鬼人:“你好好在地窖里藏着多好,非得出来嘚瑟,傻眼了吧。”
唐老师在猎鬼人藏身的地窖里找到他生前常用的法器,一把长刀。
猎鬼人虽然不再是人,正统修为也散得七七八八,却仍可以靠长刀秒杀恶鬼。
唐老师把刀给了尤浩戈。
尤浩戈:“干嘛?”
唐老师:“校长让我们找尸体,可没说找别的。”
尤浩戈嘻嘻笑:“唐老师你学坏了啊。”
唐老师扯动嘴角:“我这叫近墨者黑。”
天光放亮,一行人出山。
土著小妖们夹道欢送。
为首的尖嘴和土拨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秦悠递了一包自己磨的药粉作为酬谢。
尖嘴和土拨鼠没接。
土拨鼠小爪子在自己肚皮上挠挠。
土著们也都开始抓挠自身。
秦悠看得都痒痒了:“你是想要驱虫药?”
土拨鼠豆子眼锃亮疯狂点头。
秦悠:“行吧,过两天给你们送过来。”
她把药粉用塞给土拨鼠,又问僵尸小姐姐要不要跟他们一起走。
玄易还在扩招老师,僵尸小姐姐可以去蹭个名额多份保障。
僵尸小姐姐摇头:“我没什么能教给别人的,就在这山里潜心修行就好。”
秦悠没有勉强她,给她留了垃圾山地址,再送她一颗闪亮的宝石。
小姐姐高兴得不行,戴在脖子上直转圈。
几小只鱼贯登上灵车,蛇精正往后车厢里爬呢,身后响起熟悉的尖叫:“蛇啊啊啊!”
所有人目送小姐姐狂奔而去的背影,无语凝噎。
~
他们把猎鬼人上交到玄易的第二天,玄易暑期正式结束,新生入学来主校区报到。
玄易为了彰显名校风范,把这几年抓来的妖魔鬼怪摆得到处都是。
当天就有两个新生受不了这份刺激提出退学。
招生办老师是个强迫症,越看空出来的两个名额越难受,于是他灵机一动在社会班发出召集令:主校区有两个名额,愿意从零系统学起的学员三日内来主校区报名。
玄易社会班的名号已经打响,新一届来上课的都是有基础的深造生,谁愿意从零学四年呐。
就在招生办老师琢磨着去哪捞两个人补足名额的时候,社会班真来人了。
两个还都算是老熟人。
一个是曾经在玄易当门卫的周哥。
一个是欣欣,为了考进玄易不惜一再复读,却在与男友赵弘枪练习捉鬼时坠河被邪祟附身的女孩。
秦悠来收垃圾时遇见欣欣还挺意外的。
欣欣主动跟她打招呼,告诉她自己提前修完了大学本科学分拿到了毕业证。
经过近三年的其他专业高强度学习,欣欣对捉鬼的热情仍然没有丝毫改变,今年社会班刚开启报名她就来了。
今年顺利从玄易毕业的男友赵弘枪很支持她追逐梦想,还在夏令营的空档帮她补习不少捉鬼常识。
欣欣顺利进入社会班,还没正式报到呢就碰上了主校区的两个名额。
相比拔高的社会班,主校区的教学模式更适合她。
周哥也是一样,他在社会班学习两年,实战已经很能打了,但综合能力很薄弱,他想进主校区查缺补漏。
招生办老师痛快地给把这俩人批进了主校区。
两个曾被玄易高分数挡在门外的热血小青年终于踏进了梦想中的学府。
鉴于他俩都算有点基础且对鬼怪很熟悉,玄易特批他俩参加大二的开学考试,如果能通过就不用去鬼校区住那一年了。
大二的开学考是实地演练,去临市的火葬场跟一堆诈尸死人互殴。
尤浩戈是这场考试的监考老师之一。
一大早,秦悠被尤浩戈从被窝里薅出来塞进开往考场的车里。
秦悠顶着一头乱毛:“我又不考试,干嘛非要我去。”
尤浩戈一指紧张备考的周哥和欣欣:“熟人都在呢,你好意思不去么。”
秦悠:“……熟人都在我才更不应该去吧?”
周哥笑着说:“你还是去吧,万一我们被诈尸追着跑,你还能救救我们。”
秦悠:“你现在还能被那玩意追着跑?”
她跟周哥的初遇就是从被鬼追开始的。
周哥不好意思了:“我在社会班主修捉鬼。”
欣欣苦大仇深点点头,赵弘枪教她的也是驱鬼为主。
谁成想考试安排他们跟诈尸面对面呐。
第383章
诈尸和鬼都与死人有关,应对策略却千差万别。
普通野鬼一张符咒足以应对。
诈尸,尤其是火葬场里的诈尸首先要保证尸身完整,且不能打脸。
学生们在车上时尚有三分底气,进了火葬场被众多诈尸家属热辣的目光一盯就都成蔫茄子了。
周哥不停搓手:“我怎么又有种被鬼追的恐慌呢。”
欣欣也说:“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我。”
其他监考老师都在安慰学生“放轻松别想太多”。
尤老师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你们的感觉很可能是正确的,火葬场里可不是只有尸体。”
学生:“我腿软牙疼肚子疼,哎呦我要上厕所。”
尤浩戈瞥过去:“我劝你憋住,厕所里的小可爱更多。”
学生:“QAQ”
秦悠悄声问:“不是说鬼比人爱干净,不爱往厕所里躲么。”
尤浩戈:“我没说小可爱是鬼啊。”
秦悠:“……”
火葬场里有个专办追悼会的告别厅,尸体火化前会请亲朋好友做最后一轮见面追思。
此时此刻,举行告别仪式的当事人正在蹦迪。
头发五颜六色的高瘦小伙穿着件很不符合他年纪的黑色寿衣,站在棺材上面跳得起劲。
庄重的葬礼告别曲节奏沉缓,刚好搭配新诈尸这位并不怎么协调的四肢。
小伙每踩一次点,从告别厅里逃出来趴门口观望的亲友们就哆嗦一下。
学生们赶到时还以为门框漏电了呢。
主持告别仪式的火葬场员工很淡定,有种看惯了大风浪的麻木——任谁每天看上这么两场都得麻。
最近两个月,火葬场隔三差五就得闹上这么一波。
有告别仪式上跳舞的,有半夜在冷柜里唱美声的,有抢走扫地大爷扫帚耍大刀的,最夸张的是从火化炉里爬出来拉着吓哭的火化工跳华尔兹的。
火葬场负责人表示我们只搞人生送别,不兼职文艺汇演。
于是这事就报给了玄易,被玄易安排成了开学考。
今天这位小伙是蹦迪时被捅死的。
早前请人给这孩子算命说他今年有个大劫,出事后不见他魂魄回家闹腾,家属就以为小伙这是命该如此,不算横死。
谁知眼瞅要火化了,人从棺材里站起来了。
小伙母亲哭着喊着要进去见孩子。
家属们死死抱住不让她进去。
学生们才经过一年鬼校历练,都清楚这种情况要用最快最柔和的办法将死人放倒,这样才能安抚住家属情绪。
几个学生自告奋勇跳到棺材上,没等对付诈尸的符咒贴出去,蹦迪小伙猛地跳起,斜搭在棺材上的棺材盖翻了。
学生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掉进了棺材里。
棺材盖再翻一圈,盖得严丝合缝。
小伙重新落在棺材盖上,跳得更欢实了。
靠门框看热闹的尤浩戈鼓掌:“上来就是个团灭,这波人头送得好。谁接第二轮?”
跃跃欲试的学生互相看看,都没敢主动冒头。
尤浩戈看一眼表:“那棺材可是密闭的,那么多人挤在那么小的棺材里,能活几分钟全看同学们的表现了。”
学生们听得急了眼,也不管家属乐不乐意了,一股脑冲上去将那蹦迪小伙按到在地,开棺材救人。
小伙父母撕心裂肺地叫嚷着。
亲友也在纷纷斥责玄易办事莽撞不讲究。
场面一度失控。
监考老师捂着脸上被揍出来的瘀伤来找尤浩戈:“你不管呐?”
尤浩戈:“我怎么管啊,白给家属揍啊?”
监考老师:“宁可咱们挨揍也不能让他们揍学生吧。”
尤浩戈:“事是学生惹出来的,拳头却没落到他们身上,这对劲么?”
监考老师下意识搓脸,不小心触到伤处疼得直咧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咱们是他们的老师,有事得替他们扛着点。”
尤浩戈:“哪天他们杀人放火要挨枪子的时候希望你也能有这样的觉悟。”
监考老师拗不过尤浩戈的歪理,只好用眼神向秦悠求助。
秦悠见帮忙劝慰家属的周哥和欣欣也被打了好几下,不高兴了。
她一菜刀剁在木门上。
“咚”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秦悠想把菜刀拔下来,扥半天也没扥下来。
她索性一撒手,从包里又掏出来一把。
所有亲友齐齐后退,面露惊恐。
秦悠用刀背刮刮自己的乱毛:“谁允许你们打人的?”
有家属壮着胆子叫嚷:“是你们先对死人动手的。”
秦悠朝学生们一招手:“都撤回来。”
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学生搀扶着压住小伙的同伴撤到门口。
毫发无损就是寿衣脏了点的小伙又跳到棺材上继续蹦迪。
秦悠做了个“请”的手势:“人好好还给你们了。”
家属更闹腾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还蹦着呢我们怎么整?”
秦悠开启阴阳怪气模式:“不舍得动手,你们就动嘴呗,说服他。”
真有胆大的人进去跟小伙谈判,问他是不是有未了的心事。
小伙压根不理,跳得全情投入。
那人上前两步,伸手想去握一下小伙指向“台下”的手。
沉醉于蹦迪的小伙突然凶相毕露,嘴巴咧得能把人脑瓜子咬下来。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从告别厅里跑出来。
小伙母亲挣脱身旁的人闯了进去。
小伙凝视她。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整话说不出来。
哀乐在这时终止。
小伙归于平和的眉目一下子又凶了起来。
小伙父亲赶忙冲进去将老伴带出来。
小伙母亲还在哭,却也不敢再进屋了。
秦悠环顾四周:“你们解决还是我们解决,给句痛快话。”
有人要张嘴,秦悠把这把菜刀也镶到门上:“玄易不欠你们任何人,也没收你们一毛钱,玄易降妖捉鬼是出于道义,不是天生犯贱爱当冤大头。玄易办事不指望你们感恩戴德,但你们得管住自己的嘴。”
她又掏一把菜刀:“手也管好了。”
这回没人再吱声了。
学生们集体傻眼:小秦老板改行批发菜刀了?
尤浩戈似笑非笑抓着菜刀把儿将告别厅大门关上。
周哥和欣欣率先向蹦迪小伙发动攻击。
才吃过亏,蹦迪小伙愈发熟练地躲避着学生们的花拳绣腿。
尤浩戈按住被蹦迪小伙用棺材盖撞得倒退的周哥,推着他的胳膊肘照着小伙面门就是一拳。
周哥一惊:“不是说不让打脸么。”
尤浩戈:“他都死了,你还怕他告状呀。”
他抓着周哥手臂在小伙侧脸再来一拳:“别把眼睛打坏了,别把鼻梁打断了,别把脸打歪了,就行。”
现场听教学的学生们傻眼了,脸就这么大,还能打哪啊?
秦悠推着欣欣的手在小伙下巴上来了一记通天炮。
小伙仰面朝天栽倒进棺材里。
有个学生眼疾手快将符咒贴到他脑门上。
小伙抽了两下,不动了。
尤浩戈:“谁带粉饼粉底了,给他抹一层,完活。”
学生们目瞪口呆:“就这么简单?”
尤浩戈:“诈尸而已,能有多复杂?你们记住,最难搞的永远是活着的人,你们以后要面对的活人也远比妖魔鬼怪要多得多,也可怕得多。”
挨过家属揍的学生们深以为然。
尤浩戈拔下两把菜刀,推门大门。
家属们蜂拥而入,再看棺材里的小伙面相平和,哪有半点方才的凶神恶煞模样。
哀乐重奏,葬礼继续。
学生们退出告别厅,去跟下一个死人打交道。
停尸房在最边上的那栋楼里。
学生们刚进门,天灵盖差点被一嗓子拔高美声掀上天。
打头的学生眼冒金星,一脑袋撞墙上。
尤浩戈薅着他的脖领子把人拖到外面。
周哥和欣欣在刚刚的一战中摸到了窍门,俩人插耳机闯进去。
其他学生有样学样,没一会儿又都灰头土脸撤了出来。
不过里面高歌那位也闭嘴了。
秦悠好奇进去一瞧,唱歌那位嘴巴被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似是生怕它上演蹦迪小伙张嘴那一幕,胶带从下颌到头顶也绕了好几圈。
主打一个除了鼻子,五官全封。
秦悠看学生们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们入学前不会兼职过绑匪吧?我有一个朋友,特别热爱普法教育。”
第三个诈尸者正在扫院子。
谁都不敢跟他抢扫帚,又怕他吓着人,扫地大爷灵机一动,撕之前往他跟前扔。
诈尸者果然看不得地面有脏东西,跟着他去到无人的后院。
眼下,他自个儿在地皮都快扫起来的后院里一遍又一遍打扫着。
学生探头瞧瞧:“不是说他在耍大刀么,怎么扫上地了?”
扫地那位突然横起扫帚亮了个相。
秦悠早起没吃饭,这会儿从尤老师那搜刮来一个香蕉,刚扒开。
眼见人家姿势都摆好了,秦悠实在没忍住,把香蕉皮扔到诈尸者脚下。
诈尸那位瞪圆眼睛急着要扫地,抬起的脚刚一落下,人就摔了个大马趴,倒那就不动弹了。
学生们看得目瞪口呆。
秦悠三两口吃掉香蕉,毁灭一切罪证。
最后那个跳华尔兹的诈尸者最难办。
他还搂着火化工呢。
事是昨天早上发生的,二十四个小时,这位愣是没歇一口气。
他一个死人无所谓。
火化工都翻白眼了。
这回不用老师发话,学生们一拥而上将两人强行拆开。
火化工当场倒地昏迷不醒。
身体最健硕的学生将人背去门口等救护车。
除开告别厅那场人为混乱,学生们的后续表现都是可圈可点。
监考老师感动得快哭了:“玄易后继有人了。”
尤浩戈:“别高兴那么早,先想想这么小的火葬场为什么频繁诈尸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放松下来的学生们全都绷紧了神经。
早上的几场葬礼全部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学生们找上火葬场负责人,询问诈尸的具体事宜。
负责人说之前一直是偶尔才有一个,像这么频繁是从上周开始的。
学生们有查一周来火化记录的,有在火葬场里地毯式找线索的。
秦悠和尤浩戈像两个大闲人,坐在火葬场唯一还能晒到太阳的角落里昏昏欲睡。
监考老师都无语了:“你们就那么放心让学生去查?”
尤浩戈眯缝着眼睛,舒服得像个蹭树的老大爷:“该放手时就放手,不该操的心别瞎操,瞅瞅你那一脸褶子,都是你带过的学生在你脸上割出来的疤。”
监考老师被他这说法说得汗毛倒竖,他不禁摸摸操劳出来的皱纹:“要不我去做个拉皮?”
尤浩戈赶苍蝇似的:“去吧去吧,他们这一时半会查不明白。”
第384章
日落月升,转眼天就黑了。
做完美容年轻十岁的老师心情大好,打包了丰盛晚饭请累了一天的学生们吃。
年轻人火气旺,也不嫌冷就在院子里围了一圈边吃边交换今日查到的线索。
简而言之一句话:毫无可疑。
有学生看向两位老师:“调查也算在考试成绩里吗?”
尤浩戈:“不算。”
学生们长舒口气,肉眼可见活泼起来。
秦悠:“尤老师最喜欢打小报告让表现不好的学生留级。”
学生们的心差点随着这口气吐出去。
草草吃完这一餐,学生们又去没头没脑瞎忙了。
秦悠去停尸房找了两张空床,跟尤浩戈两个往上面一躺。
监考老师头都大了:“你俩不会打算就这么耗着吧?”
尤浩戈:“不耗着怎么办?这么古怪离奇的事,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算命系老师哪有头绪啊。”
监考老师:“你就装吧啊。”
尤浩戈:“好嘞。”
俩人把蒙尸白布往脸上一盖,睡过去了。
一阵凉风拂过,吹着那有年头的铁床吱嘎直响。
风又强势几分,铁床开始满院子出溜。
床上俩人不动如山,唯有那白布时不时掀起一个角,露出一只惨白的手。
监考老师都要吓出心脏病了。
远处的钟声敲响十二下。
火葬场陡然暗了几个度,先前还能勉强视物,这会儿已是面对面都看不见有人。
周哥举着手电第三次来到停尸房。
每一具在这里火化的尸体都会在停尸房存放至少一夜。
若是真有诱导死人诈尸的东西,大概率会在停尸房里。
停尸房今夜有十五具尸体,五位是明天要火化的,那十位都是冷库里的常客,且得冻着呢。
周哥里里外外检查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踌躇之际,一道手电光晃到他脚边。
周哥一惊,这才发现欣欣也查到停尸房来了。
每个学生都不止一次查过停尸房,天黑后就都放弃了。
而他们两个是卡在能否进玄易主校门槛上的人,比其他大不了留级的学生要谨慎得多。
欣欣按照自己的想法检查停尸房。
周哥也不打扰,默默跟在后头。
最里面是上锁的大冷库,那十位长期居民就在里头。
负责人给他们留了一把钥匙。
二人打开冷库大门,森森寒意扑面而来。
周哥留了个心眼,进门时在门框边上顶了块院子里捡来的砖头。
冷库装有尸身的抽屉上都贴了名字,与火葬场登记的死者一一对应。
欣欣盯着那些名字看了一会:“要不咱们打开瞧瞧?”
周哥捏了两张符纸在手:“开吧。”
第一位是个老太太,子女常住国外,目前还没能联系上家属回来处理后事。
第二位是个老头,他的老伴儿久病不起,想等自己离世再与老头一并办丧事。
第三位……
“呃,人呢?”
欣欣用手电往里面照,倾斜的抽屉哗啦啦响,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从最里面滚了出来。
一双干瘪的眸子直勾勾瞪着她。
欣欣都不会喘气了。
周哥也吓得不轻,拽着欣欣撤开几步定睛细看。
原来那是个人头。
记录上说他是一起凶案的受害人,目前就只找到这么一颗头颅。
二人鞠躬把这个抽屉合上。
就在他们要去开第四个抽屉时,第三个抽屉突然开了。
人头倚在抽屉边上冲他俩阴恻恻地笑。
二人受到惊吓,向后疾退。
说不准是他俩谁挂到了后面的抽屉还是怎么了,一整排抽屉齐刷刷打开,那一张张笼罩在缭绕寒气里的脸上蒙着一层薄薄冰霜,将它们怪诞的笑容定格成了永恒。
周哥下意识将手中的符咒贴到临近的两具尸身上。
尸首一动未动。
周哥的手却在触到尸身那一瞬冻得失去了知觉。
欣欣见他面色有异,扯起他就往外走。
然而冷库大门却不知何时关死了。
欣欣掏出手机,信号满格,可就是怎么都打不出去。
周哥俯身检查门下,他放的那块是红砖,被门挤碎了也会留点痕迹。
可这门底下干干净净。
周哥一下就踏实了:“是鬼域。”
欣欣没有遇见过鬼域,却是从赵弘枪那学了很多种破解鬼域的方法。
两个日常主修捉鬼的人可算是专业对口了。
~
睡了一觉的秦悠坐起来,白布还在脸上粘着。
靠墙打盹的监考老师见状整个人都不好了。
秦悠扯开白布,三晃两晃去了厕所。
监考老师没等缓过这口气呢,尤浩戈也诈尸了。
监考老师掐住自己的人中:“人吓人吓死人,你俩能不能收敛一点考虑下老人家的心理健康呐。”
尤浩戈扒掉白布,顺带着眼镜也掉地上了。
没了眼镜的尤老师判若两人,身披白布犹如行走在暗夜的冷酷死神。
他起身瞥了眼监考老师。
监考老师脑袋一歪:“我嘎了。”
尤浩戈:“……”
厕所那边窸窸窣窣。
尤浩戈系好白布抽出镰刀:“小秦同学莫慌,尤老师来救你了!”
监考老师撩开一只眼皮:“那是女厕所嘿。”
尤浩戈一个急刹:“里面有别人吗?”
秦悠大喘气的声音传出来:“没有别人,小可爱倒是有不少。”
尤浩戈冲监考老师喊:“盯着点别让人进了啊。”
老师头又歪了:“我真嘎了。”
尤浩戈:“……这突如其来的心塞是怎么回事?”
监考老师垂死挣扎:“我都心塞一天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嘎的?”
尤浩戈:“……”
秦悠喘气更粗了:“你再不进来搭把手就该轮到我嘎了。”
尤浩戈做贼似的贴边溜进去,一眼就瞧见秦悠正在跟个黑乎乎的东西比赛摔跤。
尤浩戈:“什么玩意?”
秦悠:“目测是纸灰成精了。”
火葬场再怎么打扫,边边角角也总有烧剩的黑灰。
此刻跟秦悠较劲的就是凝成人形的纸灰。
秦悠快被怼脸的烟熏火燎呛死了。
尤浩戈一镰刀扫过去。
黑灰散落一地。
秦悠顶着一脸锅底色退到门口。
那黑灰又卷土重来了。
它们可以是人形,也可以是无形,牢牢将二人封锁在卫生间里。
秦悠:“你猜它们为什么不敢出去打?”
尤浩戈:“一怕风二怕雨,躲厕所里多安逸。”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奔到洗手台上打开了水龙头。
~
冲破鬼域的周哥和欣欣仍在冷库里,大门敞开着,所有抽屉都关着。
二人重新开抽屉查看,这次更傻眼了,所有冷库都是空的。
心中升起不好的念头,二人同时奔出停尸房,外面已经有学生跟诈尸的冰块打起来了。
冻住的尸体硬度高,打人贼疼。
学生却不能使劲还击,免得把尸体打零碎了。
与尸体交手没有跟人对打那么多顾忌,可也不能把人家肢解了吧。
投鼠忌器的打法令学生们叫苦不迭,偏偏还有个圆溜溜的东西在他们脚底下出溜给他们增加障碍。
一个学生被绊倒。
人头狞笑着朝他颈项咬来。
生死一线间,一把菜刀从厕所方向飞过来,结结实实拍那人头脸上。
人头当即就不动了。
学生战战兢兢捡起菜刀,这才瞧见人头脑门上贴了张符。
学生:“小秦老板这准头去公园套圈准发财。”
尤浩戈卷着一块沾满黑灰的白布晃过来:“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学生:“那小秦老板怎么还不去套圈呢?”
尤浩戈:“你怎么知道她没去?我不就是她套回来的。”
学生:“啊?”信息量有大点啊。
尤浩戈按住他头顶让他去看努力挨揍的其他同学:“什么时候想什么事,记住了吗?”
学生:“记住了!”
他挣开尤浩戈的手冲进战圈,被冰冻老头一巴掌呼趴下了。
尤浩戈:“……干得漂亮。”
第385章
午夜混战犹如群魔乱舞,打到最后都分不出谁是敌我。
冰冻的死人逐渐融化。
学生挨揍多了行动逐渐迟缓。
死人脸上显出肉色,泛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
学生小脸煞白,混着被揍出来的五颜六色。
在光线阴暗的火葬场院子里,两种脸色看起来一个样。
秦悠好几次举起菜刀又无力撂下,拍谁好像都不对劲。
尤浩戈眯着眼睛挨个看相,刚认出眼前这位是个活的,这位就被卷进战圈深处,他又得重新看晃到眼前这个。
监考老师坐在停尸床上等滑板出溜过来:“你俩瞎操什么心呐,几个死人而已,他们打不过还不会躺平么。”
听出监考老师的弦外之音,学生们在这一刻集体躺平。
这下站着的就全是死人了。
监考老师高深莫测微微一笑。
尤浩戈和秦悠佩服得五体投地。
将这批死人搬回冷库里,学生们筋疲力尽,在院子里相互靠着昏昏欲睡。
监考老师领着秦悠和尤浩戈两条小尾巴检查火葬场。
经那群死人一闹,火葬场里阴风阵阵,路过的孤魂野鬼纷纷飘上墙头眼巴巴向里张望。
来到墙边的秦悠一抬头,被墙上那一排人头吓一跳。
鬼们也被她那双泛红的眼睛吓够呛,吱哇叫着四散奔逃。
查来查去,又到了冷库门口。
监考老师先观察地形:“冷库跟其他停尸间离着挺近啊。”
进去的路七拐八拐,实则就只隔薄薄一道墙。
冷库里的尸体们躺回各自的抽屉,身上化出来的水在加速凝结,乍看上去还以为是冻在冰块里的活人。
秦悠和尤浩戈两个将这些尸身重新检查一遍,轮到那颗脑袋时,尤浩戈的手顿了顿。
秦悠凑过来一瞧,头颅的口中似乎含着个东西。
俩人费死劲扒开头颅的嘴,里面是一颗黑不溜秋的圆珠。
秦悠:“这是什么?”
尤浩戈:“人骨炼出来的。”
秦悠:“舍利子?”
尤浩戈:“差不多的原理,但不是一种东西。”
舍利子不是谁都能炼出来的,头颅口中之物却是每个人都有的。
尤浩戈:“你就当它是凝成实质的怨念吧。”
魂魄是人的内核,肉身才是人活一世的依托。
“死”这个字其实是肉身专属。
魂魄会因各式各样的理由化鬼。
肉身却只能腐朽化为黄土,这份怨念融进土壤,便是天地中阴气的重要组成之一。
火化加速了尸身回归天地的进程,由尸身而起的怨念却没那么快融进自然,便会凝成小小的黑色颗粒。
头颅口中这么大的一颗,尤浩戈也是第一次见。
这得是天大怨念才炼得出来的。
一团这么大的怨,被一个至今没找着身躯的横死者咬在嘴里,这火葬场没闹翻天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这人头被冻在冷库抽屉里,鲜少有机会出去闹腾。
怨念便顺着薄墙透到临近的几个停尸房里,导致一群没什么怨念的死人集体诈尸。
正因为诈尸那些位没啥怨念,本该很恐怖的灵异事件变成了大型文艺汇演,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尤浩戈将那骨珠交给监考老师,老师也吃惊不已。
“这不会是把活人给炼了吧?”
火葬场每天都在炼尸,骨珠从哪来的已无从查证。
保险起见,监考老师走正规手续将这颗骨珠以及这颗悬案头颅都带回玄易暂为保管,后续是否要查、怎么查得看多个部门的配合,这不是玄易更不是他们几个能说了算的。
学生坐上回程大巴,睡了个东倒西歪。
秦悠累得也挺狠,她没想到纸灰居然也能在巨大怨念作用下拟化成人。
再看车外随风扫街的黑灰,秦悠脊梁骨都冒凉气。
~
开学考旨在考察学生们的应变能力和综合素质,并没有切实的打分体系。
周哥和欣欣在被安排进开学考的那一刻就已经是玄易主校区的大二生了。
秦悠真心替他俩高兴,可这高兴抵消不了她眼下的郁闷。
凝气草在菜园子里扎了根,秦悠跟车去监考时它还是绿油油一整株,回来时就只剩一根光杆了。
苏尘负责其他年级的监考已经不住垃圾山了,只把受伤的蜗牛留在垃圾山静养。
沈青杨也被经纪人拎走安排了满满当当的工作。
秦悠纳闷,是谁实际卡得这么准把凝气草薅秃的呢?
她问凝气草。
凝气草扎在土里,像一株要蔫的植物,闷不吭声。
秦悠只好拍了张它的秃照发给尤老师。
尤浩戈直接打电话过来:“快把它周围的土挖开,它掉叶子了。”
凝气草自然脱落的叶片是炼药至宝。
秦悠赶紧把它周边一大圈土都给铲下来,一点点扒拉着找,果然寻到了十几片与泥土混为一色的枯黄叶子。
脱皮的凝气草懒洋洋在旁边趴着,欣赏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
秦悠去图书馆查阅草药典籍,有一片专门介绍绝迹的凝气草。
叶片熔炼入药能凝气,是修行者入门夯实基础的良药,亦是修行者补亏损的佳品。
后面备注若是补亏损可直接煮水吞服。
秦悠的心狠狠动了。
回到垃圾山,她用小锅煮了两碗水,放了几片叶子进去。
沸水立刻化作泥土色,隐隐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
秦悠把监考结束要回公寓洗漱的苏尘叫过来。
苏尘还以为她这出什么事了,火急火燎赶过来就被秦悠塞了一碗泥汤。
苏尘:“你要砌墙嘛?”
秦悠:“喝。”
苏尘咽咽口水:“我能不喝么?”
秦悠:“不能。”
苏尘捏着鼻子不情不愿一口闷。
泥汤进了嘴里有股说不出的辛辣怪味,苏尘喝得太猛,想吐。
秦悠使劲捂着她的嘴:“你可千万别吐,就这一碗。”
苏尘眼泛水光,像个被赐毒酒的小可怜。
尤浩戈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瞧这场面直乐:“咱小秦同学的暴力手法越发熟练了。”
没少被塞苦药的秦悠阴阳怪气他:“都是尤老师教导有方。”
尤浩戈丝毫没有被嘲讽的羞愧和恼怒:“尤老师教这么好,你咋就学不会御剑呢。”
秦悠一秒变脸,拉起全咽下去的苏尘去喝熬好的糖水。
两碗糖水下肚,苏尘皱成一团的小脸勉强舒展开来。
尤浩戈看看她的气色:“恭喜你突破境界了。”
苏尘一怔,随即立刻游走周身灵力气息,修为果真更上了一层楼。
她不可思议地望向秦悠:“小秦姐姐给我喝了什么?”
秦悠:“凝气草……茶?”
苏尘惊得抱住了那只装泥汤的空碗。
尤浩戈手指头慢悠悠搓着:“你得以突破跟小秦同学给你喝了什么无关,你没发现自己渡了个小劫么?”
苏尘又是一惊。
修行者即便达不到成仙的境界,这一生中也是要渡很多次劫,这是延长寿命的代价,亦是老天对修炼之心的考验。
没到成仙那一步,轮不到老天来劈。
而这次,是苏尘第一次渡劫。
还是个生死劫。
天之骄子往往与天妒英才这个词成对出现。
苏尘天赋异禀,小小年纪便已强过很多修行几十年的人,她要渡的第一劫自是要凶险得多。
尤浩戈摊开一张纸,首先写下苏尘的生辰八字,按照常规的命理算法给她推运断命。
苏尘懂一点命理基础,她看出尤浩戈绘制的图谱上,她的十六岁是至关重要的一年。
往左走,她前程似锦却突遭腰斩。
往右走,她前行步伐减缓却福泽绵长。
她突然懂了家族非要她十六岁来玄易当老师的良苦用心。
若是没有来玄易,她会成为家族青年一代的顶梁柱,成为苏家的代言人,风头一时无两。
但名气越大要承担的责任就越重,苏家这样一个古老家族延续至今,本身就担着寻常人扛不动的担子。
当这份家族荣耀传递到她手上,她的命运便再不是她自己所能左右的了。
可她年纪还小,修行上还有很多需要精进之处,心性也需要更多实战来磨炼。
要是贸然扛起家族重任,她的死局便再无更改的余地。
进玄易便是她命数分支的转折点。
她在苏家是千百年才出一个的天赋异禀子嗣。
在玄易却只是个还没有学生年纪大的小老师。
在苏家她要冲锋陷阵。
在玄易她根本摸不到危险系数太高的出差任务。
玄易比苏家更适合天才的成长,玄易有这样的底气,也有这样的实力。
更为重要的是,玄易有个就爱跟老天抢人头的尤老师。
还有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秦悠。
尤浩戈算准了她这场劫难中最要命的那一步已经跨过去了,后续怎么折腾都死不了,所以他有闲心挂在悬崖一整天就为抓那只凝气草。
秦悠会把凝气草脱下来的叶子补给苏尘,天大的亏损也都不在话下了。
不用尤浩戈点破,苏尘便已想通一切。
那最要命的一步,其实就是蜗牛替她挡掉的致命一击。
而那只蜗牛,是秦悠送给她的。
环环相扣,没有一点是多余。
她感激地望着眼前的二人,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太矫情。
尤浩戈摆摆手:“是你家里人够果断,没有把你留在家里充门面硬刚天劫。很多天之骄子并不是被老天嫉妒死的,而是被亲朋好友的虚荣和名利心害死的。”
苏尘微垂眼帘,点了点头。
尤浩戈单手托腮看向秦悠:“你不会把所有叶子都煮了吧?”
秦悠掏出个小瓶子,里面还剩五片叶子:“我要炼出凝气丹药。”
尤浩戈挑眉:“你想凝气修行?”
秦悠:“不不,真炼出来我要高价卖给沈大明星。”
那一刻,她满眼都是赚钱的渴望。
第386章
炼药这块,秦悠从来都是自己鼓捣,主打一个纯天然无公害吃不死人就行,有没有效无所谓。
可丹药要用丹炉炼制,包括烧火用的柴,火温,炼制时长都有严格要求。
秦悠用普通草药练手几次,都找不到手感。
尤浩戈敲敲她那充当炼丹炉的破饭盆:“用这玩意找手感,你让那些终其一生研究炼药的人如何自处。”
秦悠:“我这不是买不到丹炉么。”
市面上量产化的丹炉是工艺品,是用来送礼的小摆件。
秦悠去看过,还没她的破饭盆好呢。
她手捧装着凝气草的瓶子:“凝气草多久换脱一次皮啊?”
尤浩戈:“看灵气浓度,也看它自己的心情,最短也得个三五年吧。”
秦悠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么久啊,我这次要是失败了,沈青杨岂不是要复读到三十岁?”
尤浩戈:“他就是能练气了也得读到三十岁。”
秦悠想想沈大明星的过往战绩,认可了尤老师对他的评估。
鉴于原材料紧缺,秦悠决定去玄易找了个合作伙伴。
一片凝气草就能炼制一枚丹药,秦悠把五片都摆在谈判桌上,她的要求就只有两点:一,炼丹系要给她提供一个单独的小炉子,她可以炼些其他丹药;二,炼成了凝气丹要给她一颗。
上次一起找苏尘的那位老师正是炼丹系主任,他还没腾出空去找秦悠,见秦悠主动带着凝气草叶登门,恨不能把大校长都抵押出去。
对于秦悠提出的要求,系主任没有异议,他还从夏令营采回来的药草里挑了些拔毒驱阴气的给秦悠。
美其名曰:你常用。
秦悠无语望天,她已经很久没吃玄易炼制的丹药了,她撞鬼的名气怎么还这么响亮呢。
玄易炼丹系从来没炼过凝气丹这种因原材料绝迹而失传的丹药。
系主任叫上全体老师成天开会翻资料,甚至腾出系里最好的大丹炉,就等有点把握之后开炉炼药。
这天尤浩戈上完课来找秦悠,一进炼丹系的门就被这阵势吓着了。
“你们这是要炼起死回生丹啊?”
抱着书本坐一地的老师们齐刷刷抬起头,那一个个大黑眼圈实在醒目:“啥?还有能起死回生的丹药呢?”
尤浩戈扯扯嘴角:“失传丹药典籍上有,你们没看过啊?”
系主任揉揉冒金星的眼睛:“我们连能炼出来的药都没研究明白呢,管那些炼不出来的药干嘛。”
尤浩戈:“万一哪天能炼出来呢,凝气草都现世了,说不定很多绝迹的草药都还留有种子呢。”
系主任摆手:“有凝气草有啥用,我们得会用呐。”
他晃晃快翻烂的书本:“一本书好几千页,凝气草就两行字,两行啊!”
系主任的两根手指头都快戳尤浩戈眼睛里了。
尤浩戈往后仰身,再瞧瞧这一室混乱和庄重:“你们摆这么大阵仗就为炼凝气丹啊?”
系主任:“这阵仗还大啊?我都想把我家镇族的丹炉搬过来了。”
尤浩戈:“……真不至于,凝气丹在过去是给入门弟子吃的药,没你们想得那么高级。”
系主任:“可它现在高级啊,谁入门吃过凝气丹啊。”
所有老师都在摇头。
尤浩戈:“你们没吃过不代表它就是好货,小秦同学过来搭把手。”
正在鼓捣自己那个小丹炉的秦悠跑过来,跟尤浩戈合力将那最好的丹炉推回仓房。
系主任哎哎叫着追上他俩:“轻点轻点,这个炉虽然比不上我家族那个却也是个举世罕见的大宝贝,别磕碰着,搬回去干嘛呀我们炼药还得用呢。”
尤浩戈瞅瞅仓库里落灰的那堆破铜烂铁,随手拿起个脸盆大的丹炉丢给系主任:“用这个就行。”
系主任嫌弃地丢开:“这破玩意也就炼个祛阴气的药。”
秦悠一把抱住:“这是要淘汰的垃圾吗?能给我吗?”
系主任很爽快:“它还没沦落成垃圾,不过可以给你,留在这也没啥用。”
秦悠喜滋滋把沉甸甸的丹炉装进大包,再把沉到她背不动的大包挎尤浩戈身上。
尤浩戈晃了晃,又捡起个差不多的丹炉硬塞给系主任:“你想炼出凝气丹就用它,别怪我没提醒你,凝气草叶就那么几片,下次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系主任捧着破丹炉纠结了好一会,还是决定听尤浩戈的。
他把丹炉抱到办公室里。
所有老师都傻眼了。
大伙都想追问尤老师换丹炉的依据,却发现尤老师早领着秦悠跑没影了。
还没到下课时间,校园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在加强体能的跑圈队伍在闷头狂奔。
秦悠一眼就瞧见了队伍里的周哥和欣欣。
她不禁感叹:“这一届大二训练强度这么大了么?”
就那奔跑的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有鬼在后头追他们呢。
尤浩戈:“这是大校长的新口号,打不过就得跑得过,修为提升一点都难之又难,体能提升就快多了。”
秦悠搓搓后颈:“我怎么觉着大校长这口号在影射咱俩呢?”
尤浩戈忍俊不禁:“他在影射他自己,打不过咱俩就跑去不知名的犄角旮旯出差去了。”
秦悠哭笑不得:“不就是坑了他一个桌子,至于么。”
说起那桌子,秦悠赚钱的算盘又打响了。
能让大校长心疼到装鸵鸟的桌子用的可是上好木料,做手串做符牌都是一件难求的宝贝。
秦悠心动就要行动,先发个朋友圈接受一波预定。
着重强调木料来源于玄易大校长的馈赠,并艾特了大校长表示感谢。
看到这条的大校长心塞至极,果断拉黑。
一直在等秦悠出货的人们疯狂了,纷纷留言抢订。有的人直接转账,生怕手慢就没有自己那份了。
秦悠一律没收定金,只按需求的紧迫性先接十单——上回定出去的凶器她还没做完呢,可不敢把预售期拉得太遥远。
一晃两个月,秦悠都在“还债”。
凶器做好一把就会有人上门来取,让她有种不努力就会被砍的惶恐。
第一批手串符牌出货,购买者主动登门来取,顺便买一兜不支持订购的菜园蔬菜。
海怪回到垃圾山这天,秦悠没看见海怪先瞧见堆成一座小山的贝壳。
每一个都超级好看。
蜗牛气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在贝壳山上挑选最心仪的那一个。
一个大脑袋从河里冒出来,缩小版海怪咧着大嘴冲秦悠傻乐。
秦悠招呼它上来,摸摸它的大头:“怎么带这么多回来?”
海怪的独眼瞅瞅蜗牛,又拱拱秦悠,那意思是:蜗牛挑完全是你的。
它扒拉过来一个大贝壳。
秦悠叫不上名字,貌似是在科普类节目里看过。
海怪用它的大板牙撬开贝壳,里面居然有一颗圆润的珍珠。
秦悠恍然:“这是蚌啊。”
海怪笑眯眯点头,把混在贝壳堆里显得没那么美貌的蚌都翻出来。
秦悠拾起珍珠,沉甸甸的一颗大得有点不可思议。
能孕育出这么大珍珠的必是老蚌。
秦悠:“倒也不必为了珍珠就……”
海怪一口吞了蚌肉,独眼幸福地眯成一条缝。
秦悠:“……它们其实是你带回来的口粮吧?”
海怪甩甩尾巴,又去撬蚌吃肉了。
~
尤浩戈回来的时候,秦悠正在给蜗牛补壳。
贝壳要比蜗牛壳厚得多,她得手工打磨成薄薄的一片再考虑怎么贴到蜗牛身上。
这么一会,她的手就磨起泡了。
尤浩戈微微蹙眉,转而去戳蜗牛:“你要是个蛞蝓就好了。”
蜗牛嫌弃地躲开他的手:都蛞蝓了还有换壳的必要么!
尤浩戈锲而不舍戳它:“要不我去菜市场买二斤蜗牛,总有一个壳是适合你的。”
蜗牛触角乱晃:哪有用同类补自己的道理!
尤浩戈:“人类手术都可以用捐献的器官,你为什么不行?”
蜗牛:人类捐献器官需要当事人同意,你问问被你买回来的蜗牛同意捐房不。
尤浩戈:“其实你没壳也能活。”
蜗牛扭过身去,不想理会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
尤浩戈晃晃盐袋子。
蜗牛不情不愿又转了回来,乖乖配合秦悠补壳。
秦悠好不容易打磨出来一片跟蜗牛破掉的壳弧度相仿的贝壳,她小心翼翼贴上去,还没想好怎么固定,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冲进来正撞秦悠坐的凳子腿上。
秦悠手一哆嗦,贝壳碎了。
尤浩戈急了:“你个胖鸡要干嘛?”
渡鸦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爬起来,油量的毛脏兮兮的。
“树林那边有人弃尸,就装在行李箱里。”
第387章
行李箱并不是丢在小树林外,而是丢在更偏的荒地上。
熊头滚到荒地瞧见垃圾箱有种野外冒险捡到宝的惊喜,当下也没管行李箱里装的是什么就拖回了垃圾山。经过小树林的时候遇见了在那玩的小伙伴们,几个好奇宝宝凑一块,立马就得开宝箱看看里面是什么。
这一打开,惊喜就变成惊吓了。
渡鸦说话直咬舌头:“爷活了几千年,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人体碎块,太血腥太恐怖太可怕了。”
闻讯跟来凑热闹的凝气草围在它脖子上,好奇地盯着它打量:“鸦科不是专吃腐肉么,你没吃过死人?”
渡鸦:“要不你去我肚子里看看有没有死人残留?”
凝气草:“你个直肠子喷射鸡有什么参观价值。”
渡鸦:“你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光杆敢这么说我,爷现在就生吞了你。”
凝气草:“来呀来呀,把你能得。”
秦悠紧走两步离它俩远点,这才把报警电话打出去。
警车来得飞快,秦悠怀疑他们在垃圾山门口开分局了。
相熟警员一下车就瞧见一群妖魔鬼怪围着一皮箱血糊糊。
他一指渡鸦:“你,往后退。”
渡鸦很守规矩地后退。
警员盯着它动来动去的嘴。
渡鸦:“看什么看,爷只爱吃小孩,不吃死人。”
秦悠揪着它什么话都敢乱说的嘴扔给尤浩戈再教育。
勘察人员确认没人动过碎尸,急忙进行现场采证勘察。
法医走到行李箱近前,手还没挨到碎尸,碎尸先一步握住了法医的手。
法医气定神闲直起身:“小秦老板尤老师,这活还得你俩先来。”
打从听见“碎尸”俩字,秦悠就做好了准备,出门特意装了一沓新符咒。
可问题是碎尸这么多块,贴谁呢?
尤浩戈眼疾手快,赶在碎尸爬出皮箱之前将箱子盖上,拉链系好。
秦悠把符咒贴到行李箱上,完事。
法医:“这就行了?一开盖不还得跑么。”
尤浩戈:“你回去把它和箱子一块冻上,冻住之后跑得慢。”
法医:“……”
查案得先搞清楚死者身份。
法医请秦悠和尤浩戈帮衬着点,他得先把死者的头颅和手找出来。
行李箱一打开,碎尸犹如找到蚊帐破洞的蚊子,乌央乌央往外冲。
秦悠连对付僵尸的符咒都甩出去也没能全部拦住。
几小只追着尸块到处跑。
秦悠看着小树林秒变血泊现场就脑瓜子嗡嗡的。
~
转过天来,秦悠干完正事又开始给蜗牛补壳。
打磨到最后,秦悠都快变成斗鸡眼了。
蜗牛伸长脖子,眼巴巴看着秦悠把那漂亮的贝壳贴补到自己身上。
这要命的关头,秦悠的凳子又被什么东西撞倒了。
不光贝壳碎了,秦悠也摔了个屁股墩,尾椎差点报废。
秦悠一把揪起罪魁祸首拎到眼前。
居然是熊头。
秦悠:“你又捡到装碎尸的行李箱了?”
熊头左右摇晃,一只耳朵上粘着一棵枯草,细看才认出那是没长出新叶子的凝气草。
秦悠踏实不少,把它放到地上,自个儿撑着桌子爬起来。
凝气草代熊发言:“今天捡到的行李箱里装得是整尸。”
秦悠的屁股又着地了。
昨天战况过于激烈,她这已经没有贴尸体的符咒了。
秦悠只好把整个大包都背上,看情况决定用哪样武器。
警方来得比昨天还快。
秦悠把熊头往警车前盖上一放:“你们把它带走吧,比警犬好用多了。”
一只警犬从车里探出头来,幽幽地盯着她。
秦悠:“瞅啥,再看我咬人了啊。”
警犬赶紧把脑袋缩回去了。
今天这行李箱还是在荒地上发现的,熊头当场打开箱子,死人就跳出来了。
熊头是被死人追回了垃圾山,凝气草是它滚到半路碾压到头上的。
好在那死人动力不足,跑到树林前面就扑街了。
昨天拉上警戒线的小树林再次成为凶案现场。
秦悠瞄了眼直挺挺躺在那的死人,近两米的身高,膀大腰圆,也不晓得凶手是怎么把他塞进行李箱的。
法医再三确认今天这位受害人没有诈尸意图,急忙带回去做尸检。
秦悠一瘸一拐回到家里,扔一盒五颜六色的创可贴给蜗牛:“先凑合用用,我最近没心情给你补壳了。”
蜗牛委屈扒拉挑了个最好看的粉嫩嫩创可贴粘到自己壳上,神气活现地去找小伙伴们炫耀去了。
秦悠生怕第三天再出现装尸体的行李箱,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这几个月她都猫在家里,是时候去接送一批异地尸源了。
正好有个跟她定八卦镜木框的客户就在送尸体的城市,她可以顺道带过去。
灵车挂着黑花,响着愉悦的喇叭驶出城区。
秦悠拍拍方向盘:“车上载着逝者,你庄重点。”
灵车切歌,换上催人泪下的哀乐。
秦悠:“……还是换个欢快的吧。”
尤老师每天忙着上课,还要为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做筹备,因此本次送尸就她自己。
秦悠摸摸空空的副驾驶位,有点寂寞。
她取了块木料,闷头刻符牌。
灵车突然来个急刹。
秦悠前胸撞在方向盘上,又被安全带拽回到座位上,两眼直冒金星。
灵车响了两声喇叭,大灯打出老远。
秦悠眯起眼睛望过去,浑身汗毛都起立了。
前面挡路的是行李箱吗?
那一瞬,秦悠反复回忆与猎鬼人有关的一切。
莫不是被他逃掉了一丝魔气,不送牌位改送装箱死人了?
秦悠连车都没下,立即报警。
接警的还是老熟人。
警员瞅瞅行李箱再看看秦悠,脸黑得堪比轮胎。
秦悠绷紧面皮,目不斜视。
警员走上前去:“这行李箱有点小,受害人不会是小孩子吧?”
他戴上手套万分小心拉开行李箱,预想的鲜血尸骸都没有出现。
箱子里是满满当当的钞票。
秦悠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警员提醒她:“不义之财不要贪,不是天降陷阱就是要买你的命。”
秦悠咽咽口水:“我的命好像不值这么多钱。”
警员:“那不能,你热衷抓通缉犯那会,据说通缉犯也在反向通缉你,出价比这一箱子多多了。”
秦悠:“早说啊,我主动送上门,直接把钱给我。”
警员眉头快系一块了:“咱不能要钱不要命吧。”
秦悠:“我要钱也要命。”
警员:“要谁的命?”
秦悠微微一笑。
警员觉得,通缉犯们没有持续“通缉”秦悠是很明智的。
这箱钱被警方带走,警员问清秦悠要走的路线,先给沿途的同僚打上预防针——小秦老板独自出行,请警惕所有无人看管的行李箱。
秦悠以为有各地警方介入,自己跟行李箱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万没想到她送尸的第一站就又撞见了个大号行李箱。
就摆在当地殡仪馆门口。
经工作人员确认,行李箱是外地赶来参加葬礼的宾客遗失的。
虚惊一场的秦悠赶紧把尸体交出去,连口水都没喝就奔向了下一站。
夜色渐深,天气渐冷。
秦悠套上厚棉衣,摘掉灵车黑花去住宾馆。
宾馆住客很多,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秦悠乘电梯上楼时正好遇到个提行李箱下楼的人。
对方戴着挡住半边脸的大帽子和口罩。
秦悠自动自觉贴到墙边上给人家让路。
没想到那人走出老远又转回来。
秦悠眼见着电梯门要合上了,又在那人的疯狂按键中打开了。
秦悠的手伸进大包,握紧了菜刀。
那人提着行李箱步入电梯,不言不语,就那么直勾勾盯着秦悠。
秦悠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脸,脑补中,遮挡之下的面孔尽是秘密被发现的嗜血狂暴。
叮的一声响,电梯停在秦悠按下的楼层。
秦悠猛地回神,被自己的想象吓出一身冷汗。
堵门那位出了电梯。
秦悠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出去。
那位按住电梯开门按钮:“出来呀。”
秦悠耳朵动动,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进到秦悠的房间里,那人摘下帽子口罩。
秦悠眉毛挑起老高:“小皇?”
眼前这位清瘦的帅小伙正是那位选秀时跳楼,之前帮他们提供狐仙线索的演艺圈人气新人。
小皇很高兴:“我还以为自己看差了呢,没想到真是小秦老板。”
他在这座城市跑活动,就住这家酒店。
像他这个级别的小艺人没有专属助理,行李都是自己提。
秦悠瞄一眼行李箱:“要走了?”
小皇:“换家宾馆。”
他望一眼门的方向,压低声音说:“这家闹鬼。”
秦悠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小皇跟她上楼,一是想跟她打个招呼,二是想买护身符。
秦悠卖他个护身符,附赠一张小有攻击力的驱鬼符。
饱受宾馆闹鬼困扰的小皇万分感谢,还劝秦悠搬去他新订的酒店。
秦悠:“我先瞧瞧这边是怎么个闹法。”
小皇了然笑笑,给秦悠留了自己的酒店地址,还说他在这边要客串几场戏,欢迎秦悠随时去玩。
因着小皇的话,秦悠夜里睡得不怎么安稳,有点响动就贴到门上看猫眼。
门外一片漆黑。
秦悠搔搔后脑勺,正在启动的大脑想起她上次起来时走廊灯是亮的。
是关灯了呢还是有什么东西堵她猫眼上了?
秦悠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激得一个激灵,一转身,跟一张惨白的大脸来了个面对面。
秦悠眨眨眼,大脑启动失败,直接死机。
“你谁啊?”
白脸扯开嘴角森森一笑。
秦悠薅住它头发,开门扔了出去。
关门那一瞬间,她的余光瞄见门外还立着个脚不沾地的黑影。
第388章
秦悠这套丝滑连招把一黑一白两个鬼整不会了。
它俩飘在门口,面面相觑。
不等它俩决定是否要换个人吓唬,眼前那扇紧闭的房门又开了。
秦悠一手一张符纸,精准贴中两鬼脑门。
两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收进了魂瓶。
秦悠探头往走廊瞅瞅,小小声喊道:“还有没有了?午夜快车只此一趟,错过不再有。”
走廊静悄悄的。
秦悠失望地关上房门,把魂瓶装进包里,倒头睡踏实了。
灵车上就只剩一具尸骸,目的地离这半天车程。
秦悠快到中午才出发,日落前将尸首送达。
定制八卦镜木框的土豪早早定好了宴席,秦悠一入座,宽敞的包房里很快便挤满了人。
土豪挨个给秦悠介绍。
秦悠一个没记住,就知道他们都是土豪的人脉,想借机攀上她和玄易的关系。
秦悠不喜欢应酬,更不喜欢跟一群阿谀奉承专爱假笑的陌生人打交道。
她抄起筷子,无视所有人的套近乎和敬酒,来了个特不讲究的风卷残云,然后在所有人的傻眼注视中擦嘴走人。
土豪追出来一再道歉。
秦悠不冷不热不怒不喜。
土豪慌了,按住灵车的门把:“小秦老板,其实我们是有事相求。”
秦悠还没给回应,灵车喇叭响了:撒手。
这俩字发得特别清晰,土豪触电般甩手,慌里慌张跌倒在地。
包厢里的人也都追了上来,呼呼啦啦跪一片。
秦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浑身更不自在了。
“有事起来说事,爱跪别挡我车门。”
人们见秦悠软硬不吃也只得集体起来实话实说。
“我们都是亲戚,共用一个祖坟的那种。”
土豪是家族里最早发家的人,是他把野坟边上的祖坟迁到了风水宝地,带着全族亲戚发家致富。
可最近这几个月,包括土豪在内的所有人都遇到了倒霉事。
过节时大伙碰到一块闲聊才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了他们共有的祖坟上。
他们先去烧纸供奉先祖,结果燃烧的纸钱满天乱飞,差点把祭拜的人给烧了。
有人请来相熟的大师给看风水。
大师好一番指点江山,又是换墓碑又是给祖坟建围墙。
人们全部照办。
当晚全员集体见鬼。
土豪苦着张脸:“我们实在没法子了,才想着借您过来这趟好好表现一下,麻烦您给请个玄易的高人来给瞧瞧,学生也行。”
其他人附和着点头。
对比在饭桌上的虚伪客套,现在的他们真诚多了,也顺眼多了。
秦悠的态度也就好多了。
她放缓语气:“能带我去看看具体情况么,确认是妖魔鬼怪所为我会报给玄易。”
众人转忧为喜,纷纷上车引领秦悠去他家祖坟。
祖坟建在城区边上,占地面积十分壮观。
土豪说这块地原是规划成了公共墓园,他高价买下来改建成私家祖坟,就是想请世代吃苦的祖宗们享受下子孙出息之后的供奉。
祖坟外面按照墓园规划,内里最好的方位立满了墓碑,给子孙后代留的空地也都打理得很平整,连根野草都没有。
秦悠一边在墓园里转悠一边听土豪讲述见鬼经历。
这次改风水,家族为了表现子孙的孝顺都是亲自动手做工,城里城外来回跑耽误工夫,他们便在祖坟外面的空地上建了一溜临时木板房。
可这一家子都是锦衣玉食的主儿,干体力活是真不行,忙活了两个礼拜才换掉几块小有磨损的墓碑,外圈的墙砌得都不在一条直线上。
表面看去,大师让改动的地方都改好了。
实则除了定制的墓碑,其他手工活全部都得返工。
土豪找了工人,约好明天来重建。
他们这一大家子谁都没走,依旧在祖坟外过夜。
夜半时分,所有人同时被噩梦惊醒。
有人出门上厕所,正好瞧见有黑影从祖坟里飘出来,直奔他们而来。
即便那是自家老祖宗,他们也遭不住啊。
人们惊叫着躲回屋里,被子蒙头直到天亮。
秦悠突然站住:“黑影?”
众人全都点头。
秦悠:“最近入葬祖坟的人是什么时候?”
土豪:“两年前,是我舅舅。”
秦悠摇头:“不是他。”
黑影意味着阴怨之气深重,两年前离世的人要闹也不会等到今天。
秦悠望向那片空着的坟地。
不同于公墓建造时就规划好的墓地格局,空着那片祖坟就是一片土地。
每个人的八字格局对应的入葬方位会有细微差别,又要考虑到家族辈分排序,不提前规划反倒要方便些。
秦悠去土地上转一圈,很多地方都有翻动的痕迹。
土豪解释:“大师说有坡有缓能旺祖坟运势。”
可他们翻土的技巧实在不怎么样,好好的坟地快刨成烂泥坑了。
秦悠让他们原地等待,她开灵车去当地警局。
昨天接到同行提醒的警员集体起立。
秦悠有点尴尬:“那什么,我想借条警犬。”
她说是借一条,警局把所有没上工的警犬都派出来了。
每条犬搭配一位牵绳的警员。
浩浩荡荡愣是拉出一个车队。
土豪见这场面震惊了:“小秦老板这是要干嘛啊?我们全家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秦悠让他稍安勿躁,回身请警员们带着警犬去搜索空着的坟地。
警犬分散开来这嗅那闻。
土豪似有所悟:“您是怀疑我家祖坟里埋进别人了?”
秦悠不置可否,这么大片空坟地可是埋尸的绝佳场所,黑影也符合“外来鬼”的特征。
只是现在还说不好是有凶徒将人家祖坟当成了毁尸灭迹的场所,还是有人要害土豪一族故意往他家祖坟埋脏东西。
空置的坟地才被翻动过,真有东西埋在这肯定埋得很深。
警犬们转了好几个圈,最后锁定了一处矮坡。
这里被加厚了土壤,倒是没有往下挖过。
警员们训练有素立刻开挖,挖到一人多深终于有了发现。
警员:“是行李箱!”
秦悠:“……”
行李箱一开,围在外圈的土豪家族爆发出一连串惊叫。
看清箱子里挂着腐肉的白骨,秦悠的脸更黑了。
一位老警员一眼就看出白骨是被碎尸过的,目测是个男性,没有头颅。
起夜见鬼那位立刻附和:“对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那晚看到的黑影好像也是没有头的。”
深夜黑影,睡眼朦胧,惊吓过度。
没看真切也是情有可原。
秦悠对人们的讨论充耳不闻,满脑子就只剩下仨字:没脑袋。
她好像见过一个只有脑袋没身子的来着?
她给行李箱中的白骨拍了张照片发给尤浩戈:这能不能是存在玄易那头颅的身躯?
尤浩戈发来一个震惊表情:你从哪挖出来的?
秦悠把蹲成一圈的警犬拍给他看。
尤浩戈久久未语。
是与不是都不是肉眼能判断的,当地警方立即派人前往玄易核对。
秦悠在坟地外多住两天,那黑影果然没有再出现过,土豪手上一个卡了很久的重要项目也传来了好消息。
土豪给秦悠包了个超大红包。
秦悠坦然收下并嘱咐土豪,若是土坟再有异动随时联系她,她包售后。
赚了一笔意外之财,秦悠放慢回程速度,又住进中途那家闹鬼的宾馆。
这一夜很安静。
转天一早,秦悠决定去小皇客串的剧组转转。
她手头有几件这两天刻好的符牌,去剧组说不定能卖个好价。
剧组在城区,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和来探班的粉丝在围观。
秦悠好不容易混进去,小皇正在拍戏。
这是一部刑侦剧,小皇客串某个单元的凶手。
今天要拍的是杀人后抛尸的戏份。
秦悠盯着那超大号的行李箱道具,无语得十分彻底。
为了表现抛尸的真实状态,道具组在行李箱里装满了砖头。
小皇拖着行李箱走都吃力。
正式开拍时,小皇拖着行李箱从酒店里出来,打车离开。
秦悠看着小皇戴着大帽子大口罩走出电梯,跟那天的偶遇简直一模一样。
离开酒店的小皇拒绝了出租司机帮忙搬行李,自己动手将那沉甸甸的行李箱塞进后备箱。
出租车后半截车身狠狠一沉。
镜头一转,小皇来到郊外,接下来他要开箱再看一眼被他杀死的人。
小皇拉开行李箱,脸上骤然变色。
导演:“咔,小皇啊你的表情不太好,你要跟被杀的人告别,要邪气地笑。”
小皇咽咽口水:“导,导演,这好像不是咱们的道具吧?”
道具组立刻上前,一看之下惨叫起来。
“死人,这里头真的装了个死人!”
秦悠:“……”要不她还是走吧。
第389章
因着剧组道具变成抛尸工具,秦悠待售的符咒符牌被哄抢一空。
秦悠配合完现场调查即刻回家,生怕在外面多溜达一会都会有行李箱砸她脑袋上。
下班归来的尤浩戈见秦悠回来这么早,还挺诧异的。
“不是说要去剧组混盒饭吃么。”
“盒饭没混着,牢饭倒是差一点。”
尤浩戈搓搓秦悠的乱毛脑袋:“总归能有饱饭吃,这是好事。”
秦悠:“你安慰人的方式越来越清新脱俗了。”
听秦悠讲完始末,尤浩戈正色道:“小树林那两个案子破了。”
秦悠:“这么快?”
尤浩戈“嗯”了声:“第一箱受害者是第二箱受害人杀害分尸抛尸的,第二箱受害人疑似是被第一箱死者的亡灵附身,自己把自己硬塞进了行李箱里。”
秦悠听得脑仁打结:“等会,第二天发现的壮汉是鬼魂索命?鬼杀人也讲弃尸那一套了?”
尤浩戈:“不是弃尸,是被附身的凶手自己拎着行李箱去到荒地,在那里把自己塞进了行李箱。”
敢找凶手复仇的亡灵都是狠角色,主打一个以牙还牙。
警方第一天勘察荒地时一无所获,第二天再去却发现了脚印,正是属于第二天的死者。
而整个人被塞进行李箱的死者身上无伤,却有不属于他的阴气残留,极有可能是被邪祟附身所致。
综合几点,警方做出这个大胆推断。
不过案件仍在进一步调查中,是人为还是鬼为都得看证据。
~
玄易今年的期中考试安排得中规中矩,七成学生进试炼系统参与传统考核,三成优秀学生按专业分配给各系老师带出去出差练手。
尤浩戈连推三个砸到头上的出差任务之后,终于获得了在学校监考的名额。
秦悠一面整理着今天从垃圾桶里捡来的符咒一面翘首盼着考试结束后的打扫战场环节。
玄易老师连正常的出差都忙不过来,这次还要分心兼顾学生,自然是把能派得动的老师都派出去了。
本校区就留了两个监考老师,他们要负责与试炼考试有关的全部事宜。
也就是说,尤老师不仅得陪考进考场,也得清理试炼场景里的垃圾。
秦悠才把手头这几兜团皱巴的符咒捋平,第一批考生就出来了。
依旧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尤浩戈最后一个走出考场,像个儿女都不争气的落寞小老头。
秦悠拍拍尤老师佝偻的背:“这是咋了?”
尤浩戈被她拍得直立起来,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从他衣服里掉出来。
秦悠:“这是什么?”
尤浩戈捡起来,做贼似的左右瞅瞅:“这是本场副本boss的武器,你看把那些学生打得。”
秦悠瞅瞅聚在一块讨论考试的学生,个顶个脸上带伤。
她又看向法器,怎么看都是一口破锅,外面黢黑里面生锈。
尤浩戈:“是锅,可锻造这口锅的材料很珍稀,那恶鬼再过两年怨气也就散得差不多了,留这么一口好锅给它怪浪费的。我记得你前几天捡回来个炒锅,把那个给它用就足够了。”
秦悠想起自己捡那个装水哗哗漏只能当废铁卖的炒锅,再瞧瞧尤老师“偷”出来的大宝贝,心里直突突:“这么整不太好吧?”
尤浩戈:“有啥不好的,你当试炼里的妖魔鬼怪用的都是它们在外面用的武器呢,稍微有点价值的都被老师们搜刮走了。这口锅能留在那恶鬼手里,全靠抓它的人不识货。”
秦悠咂咂嘴,能看出这口破锅是宝贝的也就是尤老师这个曾经的大奸商了。
考试还在继续,只是试炼场景换了个新的。
尤浩戈犹如雁过拔毛的土匪,在学生们被揍得抱头鼠窜之际以绝对正义的身姿将试炼里的邪祟们洗劫一空。
秦悠进去帮忙扫地时瞧见被抢了的小鬼小怪正在抱头痛哭。
看见秦悠,它们哭得更凶了。
秦悠摸摸装进她腰包的宝贝,心里过意不去,烧了一把香烛给它们。
小鬼小怪一秒被哄好,完事从布景树上掰两个树枝当武器去捶打参加下一轮考试的学生们。
秦悠悄咪咪把这批捡漏来的邪祟法器运回垃圾山,稍加改造就可以高价卖给玄易。
于是小秦老板的朋友圈里又掀起了新一波订购热潮。
秦悠把该规整的东西都整理好,开着小破车去重症医院收垃圾。
一到垃圾山,秦悠眉毛就拧起来了。
各种被丢弃的生活物品中,赫然有好几个行李箱。
住院常用的都是被褥脸盆水壶这些,哪样都不适合往行李箱里塞。
秦悠这是头一次在医院的垃圾站里看见行李箱。
每个行李箱的大小都将将能装进去个人。
秦悠拍下照片发给警方。
警方出于慎重考虑立刻派人往这边赶。
秦悠边等边跟尤浩戈视频:“过分巧合等于故意,我怀疑有人在故意搞我心态。”
尤浩戈也觉得秦悠遇上行李箱的次数过于离谱了:“你打算怎么办?”
秦悠:“我要躺平认怂。”
尤浩戈头顶飘起个大大的问号。
警方赶到现场时,秦悠缩在垃圾站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相熟警员吓一跳:“你咋了?”
秦悠梨花带雨:“我害怕。”
警员:“……”
秦悠:“你不信啊?”
她拧开水瓶又往自己脸上喷了点水。
警员:“……”
秦悠:“我都崩溃了,你们不把我搀扶出去,给我安排心理治疗么?”
所有警员都在围着行李箱忙。
只有警犬蹲到她前面,跟她大眼瞪小眼。
秦悠一把抱住狗头:“我真的好害怕啊呜呜。”
警犬两股战战,跟持刀歹徒面对面都没怕成这样。
秦悠学到了警犬抖腿的精髓,出垃圾站时抖得像在抽筋。
警员摘下手套扶住她:“都是空箱子,目前看来没问题,不过……”
秦悠作惶恐柔弱状。
警员默默缩回掺她的手。
秦悠站不住似的靠在垃圾站外墙上,眼圈泛红。
警员撇开脸,可算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了:“不过这些行李箱跟装尸体的行李箱是同款同规格,平时在机场火车站都不一定能看见这么多一样的箱子。”
秦悠哆里哆嗦钻进车里,小破车绝尘而去,连棺材斗都不要了。
警员搔搔后脑勺,给尤浩戈发信息:小秦老板不太对劲,你盯紧点。
尤浩戈夜里给警员回信息:我也想盯紧点,前提是我能找着她。
昏昏欲睡的警员瞬间清醒了:人不见了?
尤浩戈:今早出门就没再回来。
警员去查监控,发现小破车驶进某个没有监控的老旧小区就没再出来。
尤浩戈当即御剑前往。
小破车就停在小区里,秦悠不在车上。
尤浩戈把整个小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秦悠,压抑的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一向淡定的尤老师于这个沉寂的黑夜里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警方赶到小区时,尤浩戈也不见了。
小破车孤零零停在角落,好像马上就要拉去废品中心变废铁一样。
~
漆黑的室内,秦悠缩在墙角。
一束强光照在她脸上,逼得她不得不闭眼转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条拉长的人影覆盖到秦悠身上,仿若地狱出逃的恶魔。
秦悠撑开眼皮望过去。
来人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年轻人。
可惜他那笑法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反派。
秦悠闭了闭眼,眼中泛起血色。
再看那人仍旧是那副模样。
只是身上包裹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杀气。
秦悠颤声低吼:“你不要过来。”
对方心情很好似的,笑声很愉悦。
秦悠崩溃尖叫:“你不要过来!”
对方轻挑眉峰:“你不想看看我……”
说话声戛然而止,再看那张白净的败类脸上拍着半块砖头。
秦悠起身,从贴身的衣兜里又掏出半块砖来:“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让你别过来你非过来,叛逆是吧?叛逆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块砖结结实实拍那人后脑勺上。
那人哼都没能哼一声就趴地上了。
他这一倒,秦悠才瞧见后头还有个人。
居然是尤浩戈。
隔着厚厚的镜片,尤浩戈两眼呆滞,行动迟缓。
秦悠捡起砖头:“给你也来一下?”
尤浩戈眼神骤变,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坏小孩:“你下手太快了吧,都没给他充分表演的机会。”
秦悠掂着砖头:“反派死于话多。”
尤浩戈:“他的话不算多吧?”
秦悠:“所以我是反派呀。”
二人对视坏笑,各解鞋带把倒地那位绑成了待宰年猪。
随警方一起赶到现场的是几位心理专家。
秦悠和尤浩戈都是在极度崩溃时被他“催眠”才来到这间位于地下的废弃车库里。
心理专家直接跟苏醒过来的年轻人对线。
警方把他俩叫到旁边:“能确定他与行李箱凶案有关么?”
秦悠:“不能。”
警方:“……”
尤浩戈突然说:“上半年的坠楼案是他做的。”
那个摔在他和秦悠面前,疑似自杀的坠楼者。
一个擅长催眠的人,想把杀人伪装成自杀可太容易了。
也是在那次事件中,他盯上了秦悠。
一个瘦弱凄苦的小姑娘,目睹了差点砸死她的坠楼,她怎么能那么快恢复过来呢?
喜欢用心理攻势杀人的人,自己心理也正常不到哪去。
在他看来,搞垮秦悠的心理防线是摆在他面前的最大挑战。
他思前想后,开始了用行李箱作心理暗示道具的计划。
秦悠:“你们猜第二个死者是被他催眠后自己钻到箱子里死的,还是被鬼杀的?”
第390章
秦悠很确定年轻人不是邪修,如果第二个死者的死纯是人为,那年轻人势必曾把还没死的壮汉带去了阴气重的地方,制造他是被第一个受害者亡灵杀死的假象。
可惜他太不专业,哪有昨天死的鬼今天就能上门报仇的。
鬼魅报仇这么有效率的话,警方也不会忙得连个节假日都没有了。
反过来想,年轻人能在凶案发生的第二天就把凶手塞进行李箱,是凑巧呢还是他催眠了壮汉才使得壮汉变成了杀人分尸的凶手?
秦悠回想自己送尸这一路来回的所见的每个行李箱。
除了埋进土豪祖坟那个时间太早,其他的都是冲她来得。
属实有点丧心病狂了。
秦悠搓搓手:“装钱那箱要是他扔的话,钱能给我不?”
警员:“你觉着呢?”
秦悠双手掐腰:“肯定得给我啊,那是他买我命的钱!”
警员朝心理专家招手:“您给这个钻钱眼里的人看看脑子。”
秦悠是被尤浩戈拉走的。
再不走,他俩都得被心理专家来个贴心“治疗”。
回家路上,秦悠忿忿不平:“下回再有坏人找上门,我得先跟他谈好价钱。”
尤浩戈哭笑不得:“听你的语气,你还挺想坏人都来找你的?”
秦悠:“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可你看坏人们放过我了么?”
她忽然逼近尤浩戈:“我那个世界有个人叫唐僧,吃他的肉能长生不老,我不会也有类似功效吧?”
尤浩戈推开她的脸:“你要是有这奇效,我早把你按克高价卖掉了。”
秦悠:“……你这奸商真够黑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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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心腹大患,秦悠又恢复到活力满满的状态。
她的日常工作又多了一项:拆解邪祟武器。
这一忙就来到了年底。
最后一批凶器改法器交付出去,秦悠往沙发上一瘫,一动不想动。
来取凶器的老师打趣她:“小秦老板这是打算退休了?”
秦悠:“不,我打算一步到位直接入土。”
她晃晃累到伸不直的手指头:“我决定明年不碰刻刀了。”
老师的心直哆嗦:“不碰刻刀你卖啥啊?”
秦悠叹气:“能卖点啥卖点啥吧。”
她瞄一眼旁边小火烧着的丹炉,炼药半年,一个成品都没炼出来。
每次失败,她都要狠狠心疼一把赔进去的原材料,那可都是她这几年来的积累啊。
眼见家底见底,秦悠痛定思痛:“我得去薅点羊毛,不然今年的年都没法过了。”
她能薅的羊就那么几只,首当其冲的就是冤大头玄易。
临近期末,玄易恨不能把老师切片当几个人用。
秦悠主动请缨要领出差任务,这让白校长欣喜若狂。
他把所有没派出去的任务都摆到秦悠眼前,让她随便挑。
秦悠随手抽出两份:“就这俩吧。”
白校长翻开资料,眼睛就瞪圆了:“你的手气一如既往地可以啊,这是最难的两个项目,你确定要接?”
秦悠接过来一瞧,头都大了。
一个任务是找人。
一个任务是找鬼。
前者是找某个私人捉鬼工作室的负责人,姓吴。
根据报上来的资料推断,老吴大概率是撞上专业不对口的邪祟,凶多吉少了。
精怪鲜少与人为恶,这位撞上的八成是魔。
后者找鬼的本质也是找人,只不过这人确定死透了。
那是个捉鬼世家的子弟,就如曾经的苏尘那样是家族新生代里的佼佼者,年纪轻轻成了家族的顶梁柱。
上个礼拜,这位姓陈的小伙在替家族办事时惨死,尸体已经送回族内安葬。
家族尝试招魂却怎么都招不到这位寿数八十却横死于二十岁的天之骄子。
横死的修行者,即便不会化作恶鬼厉魂也不可能立马转世投胎。
招不到魂只有一种可能:他被困住了。
这俩活儿都潜在着要命危机且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人力去慢慢找,玄易暂且没法伸出援手。
白校长真心建议:“你重选吧。”
秦悠听劝,把这两份放到资料堆里重新洗牌。
这次抽出来的还是同样的两个任务。
白校长:“……你把它俩拿出去再抽。”
秦悠拍拍两本薄薄的资料:“不抽了,就这俩吧。”
鉴于两项任务的难度系数,白校长给秦悠备足了法器符咒以及所有可能用得上的丹药。
出差经费也多加了两成。
秦悠心满意足,当天就要出发。
尤浩戈一句话挽留住了她离去的步伐:“凝气丹今晚开炉,你不去见证一下?”
炼丹系经过两次失败的尝试之后终于摸到了一点炼凝气丹的窍门,由系主任亲自盯火候的第三炉今晚开炉,不出意外的话这颗丹药必成。
按照事前约定,这颗凝气丹属于秦悠。
想想马上就要回来参加期末考的沈青杨,秦悠决定多留一会儿,等丹药开出来她再走。
天刚擦黑,炼丹房门口挤满了人,所有没出差的老师再忙都要过来见证这一历史时刻。
炼丹系主任紧张得不停搓手,添最后一根柴时好悬没烧到手。
秦悠和尤浩戈作为原材料投资者,获得了前排围观的特权。
尤浩戈瞅瞅那擦锃亮的破炉子:“都跟他们说过多少遍了,不用把凝气丹太当回事。”
秦悠:“原材料稀少嘛,可以理解。”
尤浩戈凑到她耳边嘀咕:“谁说原材料稀少的,世上又不是就剩咱家那一只凝气草虫。”
秦悠眼中绽放捞金的狂热,随即满脑子就剩俩字:咱家。
尤浩戈敲敲她脑壳:“想什么呢?”
秦悠傻乐:“什么都没想。”
尤浩戈:“我说的话你听见了么?”
秦悠:“听见了听见了。”
尤浩戈:“那就好,你在这坐着,等我俩小时啊。”
秦悠:“好……啊?等你干嘛?”
尤浩戈瞪她一眼:“等我跟你一道去出差。”
秦悠:“你跟我走?不监考了?”
尤浩戈捏捏她耳朵:“我这学期只负责算命系的监考,俩小时就能完事。”
秦悠被捏的耳朵通红,她偏过脑袋:“那你快走啊。”
尤浩戈起身,顺手揭开系主任正在按秒倒计时的丹炉盖子。
随着全体炼丹系老师的惨叫,一颗碧绿的丹药浮出丹炉。
于是惨叫变成了欢呼:“成了!”
~
两个小时的监考,尤浩戈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看他提前回来,刚把那颗被所有老师围观过的凝气丹打包好的秦悠都懵了。
尤浩戈晃晃试卷。
秦悠打开一瞧,总共就两道题,推算两组生辰八字。
秦悠越看越眼熟:“这不是我要找那二位么?”
尤浩戈:“对啊,咱出差回来就可以出考试成绩了。”
秦悠:“……”
她大致翻了翻学生们的答卷,对老吴的命数推演五花八门,有人算还活着,有人算早死了。
小陈的推算结果基本一致:人没了。
但尤浩戈追加了对小陈横死后的推演要求。
没算过死人的学生们给出的答案就没有一样的。
秦悠感叹:“至多只有一个满分啊。”
尤浩戈笑着摇头:“命数从来不是一成不变,你让我答卷也不可能拿满分。”
秦悠:“你还挺谦虚的。”
尤浩戈:“你才发现我的优点呐?”
秦悠的心乱跳几拍,赶紧把大包往小破车上一丢,踏上找人找鬼的征程。
这一趟可能涉及魔物,鸭子和蝉得以随行。
路上无聊,秦悠打起了凝气草的主意:“你是不是知道哪有凝气草?”
尤浩戈神秘一笑:“有灵气的地儿就有。”
秦悠把去过的所有山头过滤一遍,最后定格在她脑海中的是那梦中的青山。
她不确定地望向尤浩戈。
尤浩戈但笑不语。
~
老吴失联那地,秦悠和尤浩戈都很熟。
正是他们捡到蝉的附近。
那里曾有一个魔冢,被去那里录综艺的嘉宾无心之下打开了。
魔冢盘亘的魔气被驱魔系主任乐彤和几位老师驱散了。
万没想到还会有人在那里失踪。
老吴去那是给某个在附近采景的纪录片当坐镇大师。
纪录片拍摄很成功,唯独这位坐镇大师神秘失踪了。
秦悠问尤老师:“你算出什么了?”
尤浩戈:“好像是死了,又好像还有得救。”
秦悠不解其意。
尤浩戈解释道:“这个老吴我见过两次,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我猜他在遇到危机时强行将自己的魂魄抽离肉身,拼尽修为给自己留下一道生机,救不救得回来还不好说。”
秦悠拍拍小破车的方向盘:“你得跑快点了,救人如救火呐。”
小破车激情开麦,一道残影在夜色深重的道路上闪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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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乐鸭\(^o^)/~
第391章
还是那处有草地有树林的野外,冬日里盖上一层薄薄的雪,缥缈似仙境。
就是那遍布各地的杂乱脚印破坏了这份遗世独立的静谧。
老吴在玄术圈子里小有人脉,帮忙来找人的圈内大师正经不少。
纪录片剧组也折返了好几趟。
亲朋好友更是没少来。
然而都是无功而返。
唯独没来过的就是警察。
秦悠联系当地警方才知道剧组也好家属也罢,压根没有报过警。
也许是老吴玄术大师的身份,人们默认他的失踪与灵异有关,请各路高人来找就行。
秦悠无语了:“就算是灵异因素造成的失踪,警方在辨别痕迹方面也比大师靠谱多了吧。”
看看这满地大脚印子,秦悠绝望之余还是正式报了警。
警方赶到现场,痕迹专家举着大灯蹲在地上一点点找线索。
接洽的警员告诉秦悠,本地最近几天才开始下雪,老吴失踪在前,雪层说不定能保留住一部分重要线索没有被闲杂人等破坏掉。
雪层经过白天阳光直射的将化为化又在夜间冻住,成了一连片硬硬的雪壳。
痕迹专家小心翼翼揭开覆盖在黄绿相交草坪上的壳子。
尤浩戈鼻子动动:“有血气。”
痕迹专家扒开枯草,土地上有指甲盖那么大个黑紫色干涸血点。
再往荒僻处找,竟然还有刻意掩饰过的拖拽痕迹。
警员立刻呼叫增援,还牵来两条警犬。
找人的灵异委托秒变刑事案件。
尤浩戈掐算两下:“貌似死不了了。”
离脚印杂乱区域二里地外有一处人工挖掘痕迹。
警犬冲那里叫个不停。
警员立刻开挖,将被埋在地下两米深的老吴刨了出来。
这位不惑之年的大师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胸膛完全看不出起伏。
他的后脑上有一处致命打击伤,短发茬上有成片血液凝成的渣渣,伤口却呈现出要愈合的趋势,而不是人死之后的松垮外翻。
警员探过鼻息和脉搏,死得透透的。
可若是趴在他心口上,就能听见慢到几乎会被认作是幻觉的微弱心跳。
尤浩戈翻开老吴眼皮,只见眼白不见黑。
他把早就写好的命纸贴到老吴胸前,手指头在老吴额前划拉几下,再猛地拍下去。
“归!”
围观警员的心直抽抽:“轻点,他脑后有伤。”
命纸霍地烧着,火光尽数没入老吴胸膛。
秦悠挑了几颗补气血的丹药塞进老吴嘴里。
老吴通电似的在上下蛄蛹,半晌蓦地喷出一大口黑血,悠悠转醒过来。
警员把人抬到早已就位的救护车上紧急送医。
修行之人的身体素质不是盖的,不知在土里埋了多少天,居然就只是有点脱水。
尤浩戈伸个懒腰,往医院长椅上一躺:“要是雪化成水渗入地下,他连脱水症状都没有了。”
去院方租了两张陪护床的秦悠把他扒拉醒:“起来,重睡。”
太阳刚刚升起,老吴人就醒了。
他瞅瞅在自己病房里睡得昏天黑地的两个人,有点眼熟。
他捂着后脑勺蹭下床,推推尤浩戈:“嘿,醒醒。”
尤浩戈重重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翻过身去,只留下一句:“躺回去,睡。”
老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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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给老吴做了笔录,真相令人大跌眼镜。
纪录片剧组里的两个伙计在野外发现国家级珍稀植物,想要偷偷挖走换取暴利。
老吴意外撞见并及时制止。
两个伙计说自己只是看那大冬天还能开花的植物怪好看的,出于好奇和喜欢才想挖走拿回家养,他们不知道那是濒危物种。
老吴知道剧组里有不少临时雇佣的工人,便以为他们不懂行,没有深究他们的行为。
谁知夜半三更,两个伙计拎着锤子给他来了个后脑开瓢杀人灭口。
生死一线间,老吴强行抽离自己的魂魄,并用修行中的龟息法装死骗过两个凶徒。
他原是想借生魂入梦之法将事实真相告知剧组导演,这样凶徒会落网,他会得救,珍稀植物也能追得回来。
可不知何故,他的生魂变得很虚弱,别说入他人梦,他连钻回自己的肉身都办不到。
老吴的生魂变得浑浑噩噩,他一度以为自己要融化在这片纯净的天地之间了。
通过警方找来的剧组资料,老吴指认出那两个伙计。
警方一走,蒙头大睡那二位掀被坐起来。
老吴正端水杯想喝口水,被他俩这诈尸的架势吓得好悬没把热水杯扣他俩脑袋上。
尤浩戈瞅瞅他高举水杯的危险姿势:“你给我放下。”
老吴讪讪一笑:“你是尤老师吧?”
他又看向秦悠:“那你一定是小秦老板。”
秦悠点开朋友圈递他眼前:“这几样还能预定,你看看有需要的不。”
老吴:“……”
临近中午,老吴工作室的员工赶到医院。
老吴也已得知那片野外曾有一个魔冢,搞不好至今还有魔物魔气在那附近徘徊。
他的生魂异常搞不好就是受到了魔物干扰。
老吴又是一阵心惊,他若是在神智不清之际被魔物趁虚而入,他这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那头还有个要找的鬼,秦悠和尤浩戈没有再留。
老吴非要跟他俩一起去找。
秦悠瞄一眼他头上的纱布。
老吴扯掉纱布:“我练过硬功夫,那一锤子伤得不算严重。”
两个凶徒一开始就计划好要先敲再埋,敲没敲死无所谓,埋那么深还怕他自己爬出来么。
老吴肉身残存着一口生气,加之那片野外灵气还挺足,龟息状态的肉身自行依功法运气养身,所以他头上的伤一直在缓慢自愈。
昨晚吃过秦悠喂的玄易丹药,他这会儿除了后脑皮外伤的疼就没其他毛病了。
秦悠和尤浩戈对视一眼。
尤浩戈:“行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是你自愿跟我们去的,我们可没有报酬给你。”
老吴笑得爽朗:“我是自愿帮忙,哪能收钱呢。”
秦悠:“那什么,我们不是自愿接受你的帮忙,你能交一下加入我们的报名费和路费么?”
老吴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睿智的中年人恍若被敲傻成了痴呆。
~
掏空自己和赶来医院的同事两个钱包,老吴才得到乘坐小破车的名额。
小破车一路颠簸先去了找到老吴的野外。
鸭子和蝉吃得小肚溜鼓,正躺道边等他们呢。
把这俩接上车,秦悠戳戳蝉那像是被马蜂轮番蜇过的肚子。
蝉在座位上打转。
老吴先被敲再被埋,眼神还没恢复好:“这是大号苍蝇么?”
蝉跳起来,给他来上一段蝉鸣式破口大骂。
老吴听不懂:“它怎么了?”
尤浩戈睁眼瞎掰:“可能是看上你了。”
老吴:“啥?”
尤浩戈:“蝉鸣是求偶的信号,它想让你给它当媳妇。”
试图冲到老吴身上揍他的蝉闭麦躲到座位最那头,离得远远的。
老吴也紧贴着自己这边的车门,生怕晚节不保。
~
陈家在玄门内并不是个多有威望的古老世家。
就因为小门小户各方面资源都很有限,陈家才会可着小陈这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到处指派。
此次是陈家接到的一项委托:某地首富回乡祭祖时发现祖坟里有孤魂野鬼聚集,担心坏了家族气运和祖坟风水。
陈家长辈向来喜欢结交有钱人,亲自出马不说,还带上个了家族里最有本事的小陈,以示对首富委托的重视。
能当一城首富的人,家中阳宅阴宅都无可挑剔。
长辈去坟地看了一眼,发现就是些自然风水变动上的小问题,稍加改动再把孤魂野鬼都请走,这事就成了。
于是长辈去陪首富吃吃喝喝攀交情,将要干的实事全权交给小陈去处理。
小陈午时去了坟地,彻夜未归。
转过天来,长辈派人去坟地询问情况,却发现小陈已死。
首富怒不可遏。
陈家长辈却是再顾不上他,急匆匆赶去坟地为小陈收尸。
小陈身上有很多细碎伤口,每一个都不致命,每一个都钻心刺骨地疼。
可坟地附近连个监控都没有,陈家只能靠招魂来弄清楚谁是凶手。
这一招魂才发现问题比他们预想中更加严重。
老吴看过资料后表情变得凝重:“这种死法,别是邪修在故意虐杀取魂吧?”
秦悠也是同样想法,若真如他们所猜,那首富祖坟出现孤魂野鬼恐怕就不是偶然了。
小陈出事以后,陈家倾巢而出前往坟地。
首富气急了,雇了上百保镖将祖坟围得水泄不通,坚决不让外人进去打搅自家先祖安眠。
陈家人再怎么想要攀附权贵也总有些修行者的傲气,大门不让进,他们就御剑从天上走。
两边冲突愈发激烈,每天都得警方来调节矛盾。
见秦悠和尤浩戈来了,警方最先松一口气。
这俩瘟神出马,天塌下来都能给怼回去。
果不其然,这俩人一下车便分头行动。
尤浩戈站到陈家人面前。
陈家人斜楞他:“哪来的野小子,离远点,我的刀可没长眼睛。”
尤浩戈瞅瞅这个须发皆白的小老头。
修行之人上了年纪会自带一股超脱尘世的仙气。
而这位却是满身铜臭,市侩得像在市井打拼了一辈子。
尤浩戈冷哼:“你长眼睛了么?”
老头身后的年轻人瞪眼:“你怎么说话呢?”
尤浩戈一个眼神甩过去。
年轻人愣是不敢再哼。
老头上下打量尤浩戈,乱糟的头发,脏兮兮的棉服,能当砖头拍人的厚眼镜片,妥妥一个傻里傻气呆头鹅。
老头撇嘴,晃晃手里的大刀:“不想死就靠边站。”
第392章
对这种人,尤浩戈从来不客气。
他两根手指头往老头眼睛上一戳,直接把老头戳躺下了。
陈家人顿时乱作一团,老头身后的人围拢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流氓要搞群殴。
尤浩戈朝往这边走的警员们摆摆手,用一种狗眼看人低的姿态俯视那个在子孙搀扶下往起爬的老头:“玄易都敢惹,陈家好大的气派。”
老头表情一滞,愤怒立马被贱笑取代:“哎呦您是玄易派来支援陈家的老师呀,怎么不早说呢,大水冲了龙王庙嘛这不是。”
尤浩戈用鼻孔看他。
老头浑身不自在,奈何身高不如人,只能低头认怂将孙子装到底。
秦悠那边推进得还算顺利。
首富不可能亲自在坟地守着,替他来得是家里一个亲戚,跟秦悠年纪差不多。
小伙看秦悠是个女孩,说话还算客气。
秦悠开门见山:“陈家最有本事的人莫名其妙死在里面,死后魂魄不见了踪影,你想想埋在里面的你家老祖宗们处境能比小陈好多少?祖上没落下好,子孙后辈能享多久的福?”
小伙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秦悠不疾不徐只往要害上戳:“祖宗的魂儿都没守住,你们守这坟地是作秀给人看呢,还是成心糊弄鬼呢?”
小伙闷不吭声,去到僻静处跟首富打电话沟通去了。
首富只想着有人死在自家祖坟里是坏了他家的气运和阴宅风水,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闻言冷汗直冒。
秦悠瞥一眼时不时扭头往她这边看的小伙,掏出了手机:“喂杨巡呐,你上次跟我订购的手串还没做好呢,我这有点事,忙完了就有时间弄了。”
说完,她把屏幕都没亮过的手机揣回衣兜。
这一整套动作她都没有避开跟前守墓园的保镖。
保镖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瞪着大眼珠子死盯着她。
小伙却是知道杨巡是谁,跟首富说话的语气都加重了几分:“杨家看重的那二位高人来这边了。”
杨家,放在首富圈里也是别人高攀不起的存在。
首富没挂电话就往外跑,就怕怠慢了高人的同时连杨家也一块得罪了。
秦悠丝毫没有狐假虎威的心虚,往地上一坐,掏一把瓜子嗑得津津有味。
小伙揣起手机走回来,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横竖都不像高人的小姑娘套近乎。
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在这种既唬又骗中悄然化解了。
在秦悠和尤浩戈的监督下,陈家几位长辈和首富进行了心平气和的沟通。
双方各退一步。
首富允许外人进入祖坟,但要确保自家坟地无损。若是祖先魂魄受到此事波及,陈家要无条件助其脱困。
陈家只派两人,随同尤浩戈一伙共五人进入祖坟,其余人等退到二里之外,不要扰了逝者的清静。
谈判结束,双方多余人员退场。
首富既放心不下自家祖坟,又想结交杨家无比看重的两位贵人,便跟随他们一起进到坟地里。
秦悠几人站到一旁,陈家两人在发现小陈尸首的位置摆下小陈的八字进行招魂。
老吴环顾四周,眉头皱得比被锤子敲头时还紧。
一处好的阴宅,阴阳趋于平衡,阴气略盛于阳气。
可首富家这祖坟里的阳气貌似要比阴气浓郁一点。
活人住这儿挺好,死人埋这可就不舒服了。
而这样一块气场符合阳宅的空地上没有活人,就等同于空置的豪宅,有孤魂野鬼前来逗留也就不奇怪了。
正常的风水变动鲜少有把阴宅变阳宅的,首富家这祖坟怕是真的被人动过手脚。
从结果上看,动手的人没想针对首富,否则首富家里早出事了。
老吴低声对尤浩戈说:“我四处转转。”
尤浩戈颔首。
老吴绕到坟地最里面,一点一点查是哪里被改动过。
秦悠不懂风水,可她也不想看陈家那二位像跳大神那样蹦来跳去。
她一走,尤浩戈便跟上去。
首富看都没看陈家二人,眼巴巴跟着这二位。
秦悠回头瞅瞅他。
首富尴尬赔笑。
秦悠:“报上你的生辰八字。”
首富忙不迭报上。
秦悠拍拍尤浩戈:“给他算算,收费时打个折。”
首富连忙摆手:“不用打折,二位不必跟我客气。”
尤浩戈心领神会,装模作样掐算对方运势,好坏各说几条,然后报出个天价。
首富感激不已当场转账,比尤浩戈报价多出一倍。
尤浩戈把多出来的钱给他转回去,摆明了不受他的人情。
首富咧嘴,一个劲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二位高人。
尤浩戈懒得多看他一眼,又追秦悠去了。
老吴很快便有了发现。
阴宅周边有一条人工修成的小河,取背山面水之意。
不知是谁在小河上游撒了朱砂,主阴的河水变成了主阳,硬生生扭转了整块坟地的风水格局。
好在朱砂撒得不多,眼下若是雨多的夏季,早就冲干净了。
等朱砂流过坟地这一段,坟地的气场就会慢慢恢复阴宅原状,不留丝毫痕迹。
可惜冬日里的小河水流极慢,这几天更是降到了本地历史最低温,小河表面隐隐有结冰之势,沉在水底的朱砂小颗粒就更流不动了。
这么明显的改动,只来看了一眼的陈家老人没发现情有可原,但仔细查探过的小陈必定是发现了的。
尤浩戈过来瞄了一眼,问秦悠和老吴:“如果你们是小陈会怎么做?”
老吴:“还能怎么做,把朱砂都捡出来呗。”
坟地周边没有其他水源,想加大水势将朱砂冲走是不可能的。
尤浩戈让老吴去捡朱砂。
老吴刚弯下腰。
一把菜刀就横到了他后颈上。
不久前才被敲过后脑的老吴条件反射,险些趴到河里。
秦悠:“别紧张,我这是刀背。”
老吴抹把冷汗:“刀背敲实了也能要人命。”
秦悠把刀收起来:“我要你命干嘛,躺河里当水鬼啊。”
老吴一怔:“水鬼?”
秦悠:“是啊,除非我一刀能把你脑袋砍下来让你死个痛快,不然你大概率要趴进河里才能咽气。”
小陈身上那么多细碎伤口,杀他的人不可能是一击致命。
老吴恍然:“怪不得一个那么厉害的年轻人连魂魄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死在河里的一律算作水鬼。
小陈看到人工河里有朱砂,只会想到是有人在找首富一家的晦气,而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
河水及腰身,朱砂细碎,捡拾颇费时间和力气。
小陈来祖坟时是白天,发现河里被人动过手脚后便下了水,一直捡到天黑。
拉长的捡拾时间消除了小陈的警惕,令凶手有了可乘之机。
在小陈疲累且不设防的暗夜里,凶手从小陈背后下了手。
不过凶手并没有一击致命,他的目的是让小陈失去抵抗力扑进水里,这样凶手就可以慢慢折磨小陈,令他的魂魄怨念丛生从而化鬼。
最终死在水中的小陈别管有多凶悍都是个水鬼,挣脱不开河流的束缚。
杀掉他的人可以不慌不忙将他的鬼魂收走,再把他的尸体转移到陈家人招魂的那里。
经过一晚上的风干,加上小陈身上伤口众多流血不断,衣服湿一点皱一点也不会有人想到他其实是死于水中。
登上岸的老吴很愤怒:“歹毒,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
尤浩戈:“要么是想抓个厉害鬼的邪修,要么……”
他凉飕飕瞥一眼陈家那俩人。
没能招到小陈的魂魄,二人正沮丧着呢。
老吴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有人在针对陈家?”
再不起眼的玄门世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击垮的。
可像陈家这种多少年只出了一个天赋异禀传承者的家族,掰掉出类拔萃的后辈,家族败落也就指日可待了。
秦悠探手摸摸冰凉的河水:“我希望是后者。”
她顿了顿,补充道:“单纯是后者。”
杀人不过头点地,冲陈家而来的势力不见得会为难小陈的魂魄,不让他被招回去只是凶手不想暴露自身,对方并不会过分为难小陈的亡灵。
囚禁一段时间后,把小陈亡灵送走也就一了百了。
然而单纯为了打击陈家又何必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人呢。
死得那么惨,小陈大概率会化作恶鬼厉魂。
恶鬼哪有普通魂魄好送走。
由此可见,凶手是既要针对陈家,又要将化作恶鬼的小陈收走。
至于是想用小陈做邪修的炼鬼用途,还是想借他陈家天之骄子的名号做些有损陈家名誉的事就不好说了。
尤浩戈拽起想躲清静的秦悠:“走吧,去敲打敲打那个糟老头子。”
第393章
让陈家老头承认家族得罪过人跟让首富意识到活人惨死在自家坟地的紧迫性重要性要远远高于祖坟气运一样,都是不可能的。
傲慢早已印刻进他们的骨子里,除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秦悠听他们狡辩就膈应,好几次都想直接掏菜刀。
尤浩戈嘴皮子厉害可他的耐心比秦悠还有限,要不是同情那个魂魄下落不明的小陈,他早甩袖子揍人了。
老吴跟这类人打交道还是有经验的,他把眼瞅要炸那二位让到旁边消消气,他引着陈家老头和首富找了个阴气重的地儿说话。
不是盛气凌人么,先物理降降温再说。
一整块玉石原石打磨成的墓碑后面。
尤浩戈两只手都在快速掐动。
秦悠用菜刀当扇子给自己扇风。
尤浩戈眉头紧锁:“小陈的情况不是太乐观。”
秦悠:“怎么说?”
尤浩戈瞥一眼正跟老吴手舞足蹈的陈家老头:“人不能独立存在于世,享受祖荫的同时也要承载祖上欠下的孽债。”
血缘一脉相承,家族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一脉上的果。
根儿上好,果子不一定能结得好,还得看气候温度等多方面情况。
根儿不好,那气候温度再适宜,偶尔长好的那一两枚果子也够呛能挺到瓜熟蒂落。
只看小陈一人命数,波折不断越挫越勇。
若是连着陈家的气运再推,小陈就是神仙下凡都得分分钟扑街。
尤浩戈给秦悠看自己快拧成鸡爪子的手:“陈家上头不干净。”
秦悠往他跟前贴贴,秘密接头似的:“违法乱纪了还是刨人祖坟了?”
尤浩戈张开手掌把她脑门拍开。
秦悠头向后仰,手却早有准备地勾住尤浩戈后颈把他也带得跟自己一块转移。
然后俩人就撞人家玉石墓碑上,咚的一声。
秦悠顾不上疼,赶紧检查有没有把这块卖了她也赔不起的墓碑撞坏了。
尤浩戈“嘁”了声:“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秦悠瞅瞅墓碑上的名字,貌似是首富的爷爷。
二人重新藏回墓碑后面,尤浩戈正色道:“陈家的发迹史涉及好几条枉死人命,要么是陈家开门立派的老祖宗修过某些以人命做铺垫的邪术才使得家族在玄门内立住脚,要么是族谱上有名有号的家族重要成员为了扩充族内资源,当过有钱人挡灾害命的刀。”
一个人的气运有起有落,有时小小的浪花就足以令其覆灭。
家族却是拧成了一股的绳,抗性更强。可若是被外力割断一边,其他人也就危险了。
陈家兴起不过百年,跟苏家那种正统传承的家族没得比。
可一根绳子刚刚拧起来,正是它最结实最风光的时候。
一家人的气运凝结在一处,怎么都能耀武扬威个几十年。
随着家族整体气运趋于平稳甚至是回落,祖上做过的“好事”就要来清算了。
后世承了祖上的福,自然要接祖上的祸。
小陈横死便是因为这个。
而陈家只看到小陈天赋异禀寿数八十,谁都无法理解他为何才二十岁就没了,还死得那么惨。
秦悠听得直搓脸:“祖上的福陈家人人有份,祸不能只落在小陈一个人头上吧?”
尤浩戈舔舔嘴角,不置可否。
那边,老吴终于劝动固执又自负的陈家老头。
老头苦思冥想跟谁结过怨,可除了首富这种有钱有势的人,其他人他也记不住啊。
老头背过身去给家里人打电话,没讲两句脸色就变了。
陈家又死了两个出色后辈。
不久之前,那俩人还在坟地门口跟首富的人对峙。
陈家人撤开后,他俩去市区吃饭。
二人是御剑去的,刚落地就被斜刺里失控冲出来的车辆又给撞上了天。
陈家小门小户,人丁没有大家族那么兴旺。
一下子没了三个小辈,约等于是后继无人了。
陈家老头气急攻心两眼一翻。
跟老头进来的陈家人下意识去接却没能接稳,抱着老头向后仰倒。
老吴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那人摔倒在地,一块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砖头就在他脑袋旁边。
要没有老吴那一拉,他也得“上路”。
秦悠看向尤浩戈拧得快解不开的手指头:“这总不能是人为的吧?”
尤浩戈舔舐唇角:“我怀疑有人对陈家的命脉动了手脚,将埋在他们家族里的雷一口气都爆了出来。”
祖上欠下的债,在家族彻底没落之前只会一点点从每个家族成员命数和气运中扣除。
陈家这种毫无预兆突然爆发的情况有点过于凶险了。
懂命理的顶级高手能逆天救人,自然也能不动声色地杀人。
一族之运远远强于个人,想把整个家族搞垮,施术者必须要足够强大。
秦悠:“你能做到不?”
尤浩戈似笑非笑拍拍那玉石墓碑:“我能买一送一。”
秦悠踏实了。
~
说到家族气运受损,人们不会去反省自身,而是首先想到祖坟。
陈家的祖坟没有首富家那么奢华,风水却更胜一筹。
陈家人没有邀请秦悠等人,秦悠几个也懒得往坟地里钻。
秦悠和尤浩戈往道边一蹲。
尤浩戈伸手把脖子伸老长的老吴也拉得蹲下来。
仨人扎堆,特像要去抢劫的团伙。
被孤立的首富手足无措,他家祖坟的事还没整明白呢,怎么又跑陈家祖坟来了?
老吴瞅瞅他俩:“这事你们打算怎么管?能动玄门世家祖坟的人可不是等闲之辈。”
秦悠叼着根牙签,悠闲得像在饭后消食:“等不等闲的,杀了人都得偿命。”
尤浩戈懒洋洋地用树枝在地上划拉。
老吴一个字都看不懂。
尤浩戈写几笔就看看老吴。
老吴直发毛,不停搓后颈。
尤浩戈拍拍手上的土:“还行。”
老吴:“啥还行?”
尤浩戈:“你的命。”
老吴:“啊?”
尤浩戈:“来不来掺和陈家这一脚你都死不了。”
老吴又去看地上的勾勾画画。
原来这竟是他的命数推演?
尤浩戈淡淡一笑:“那你要不要来掺和呢?”
老吴默了默:“你俩掺和我就掺和,你俩不管我就撤。”
尤浩戈挑起大指:“是个聪明人,有前途。”
~
陈家许是在挨个查坟,小半天也没见人出来。
小团伙等得不耐烦,索性先去坚决首富家祖坟的麻烦。
大冬天,小河没结冰也不适合长时间在水里泡着。
可首富在得知祖坟异变是因为河里被撒了朱砂,立刻将先前守门口那百十号人都叫进来,连个防水防寒的衣裤都没准备就让他们全都下水去捞。
秦悠拦住面有难色却还是要往水里跳的打工人们,对首富说:“你可想清楚,那点朱砂就已经让你家祖坟孤魂野鬼扎堆了,这么多大活人跳下去,河中阳气只会更盛,到时候坟里这些位怕是都要爬出来找你这个孝顺子孙谈心了。”
首富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那,那少派几个人下水呢?”
尤浩戈竖起一根手指头晃晃:“有些事还是直系子孙亲力亲为更合老祖宗的胃口。”
首富看看那冰凉的河水,腿都哆嗦了。
秦悠怕这位身骄肉贵的大老板自个儿扑到水里变水鬼,便让那群没机会下水的人在岸边守着。
首富浮在水面上这抠那捡。
岸上百十号人强势围观。
多少有点动物园那意思了。
秦悠和尤浩戈交换眼神,带上老吴去坟地周围转悠。
总得装出很忙的样子。
路过那玉石墓碑,秦悠问尤浩戈:“他家祖上也有猫腻?”
尤浩戈:“有,不过他这一脉气运更旺,加上他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面子每年都没少捐钱做公益,多少弥补回一点,不至于顷刻间就毁于一旦。”
不过一个家族当家人的为人处世会对家族气运产生巨大影响。
看首富那不顾别人死活的德性,他家的富贵怕是也延续不了多久了。
朱砂捡得差不多了,首富离晕也不远了。
尤浩戈好心帮叫了救护车:“去医院好好躺几天,等你没事了,你家祖坟这边也就没事了。”
首富攥住尤浩戈的手:“多谢尤大师指点,费用方面我不能亲自给二位结算了,秘书!”
秘书迎上来,首富欣慰地闭上了眼,被手下人抬走。
尤浩戈抽回自己的手甩了甩:“拿我当暖手宝呢。”
秘书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
尤浩戈瞥一眼他写在支票上的金额:“朱砂是你老板自己捡的,我们只是帮着看了看就不收钱了。”
秘书很为难。
尤浩戈:“在你写那数字后头加个零,捐出去,对你和你老板都有好处。”
这次他不再管秘书是何反应,带上小团伙返回陈家。
陈家老头几天之间老了许多。
没有苍老后的释然看淡,脸上横肉反倒多出几条,更显得凌厉尖刻。
是鬼见了都要绕道走的那类面相。
见玄易的人来,老头面色稍缓。
两个辈分比他小的中年人扑跪在尤浩戈面前痛哭流涕,求玄易替陈家做主,替家里惨死的小辈报仇。
尤浩戈侧开身去,没接陈家人这一跪,也没有搀扶。
两个中年人哭得更大声了,时不时睁开的眼里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秦悠撇嘴低语:“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混娱乐圈呢。”
陈家老头的眼刀子立马飞射过来。
秦悠把嘴撇回来:“眼睛不太好得少哭省得去住院呢。”
前几天被尤浩戈戳眼珠子的老头快气爆炸了。
“玄易若是愿意支援陈家一把,陈家感激不尽;若是不愿,陈家也不强求。”
第394章
老头这话说得看似有傲骨,实则阴损得很。
玄易的盛名可不止局限在玄门之内,如今科班出身的玄术人才基本都是玄易培养出来的。
各个世家也都在想方设法跟玄易搞好关系。
要是玄易在陈家这事上袖手旁观,其他家族会怎么想。
玄易往后的名声又将何去何从。
老吴脑门冒汗,为尤浩戈捏把汗的同时也认可了他所说的“陈家这下坡路走得谁都拦不住”。
尤浩戈“哦”了声,当场给大校长打电话。
大校长迟迟未接。
尤浩戈又拨打一遍。
这次通是通了,可大校长那头信号非常不好,滋滋啦啦如鬼在笑。
结合眼下这气氛,属实像在用大泥鞋底子抽陈家人的脸。
尤浩戈挂断电话,打给白校长。
白校长接得很痛快:“有事说事。”
尤浩戈把手机往前一递:“把你刚才那话再说一遍。”
陈老头居然真的重复了一遍,语气比方才更加阴阳顿挫,犹如底层小家族的风骨在与上层恶势力做殊死搏斗。
白校长听得直乐:“人家都那么说了你俩还在那干啥呢,回来呗。”
在场除了秦悠和尤浩戈外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尤浩戈:“不管啊?”
白校长:“人家不求你管啥,当自己是救世主呢路见不平吼三吼?古早时候的玄门老祖宗们都没犯过这份贱,你想试试呗?玄易积压的活儿那么多怎么没见你对别人那么热心呢?不对你不是监考呢么,谁让你跑出去浪的,你给我……”
尤浩戈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按钮,用力之大像要扭断白校长的脖子。
相比于秦悠和尤浩戈明里暗里的挤兑,白校长这话说得那叫个难听。
老吴两眼望天,满心都是宗师形象破灭的怀疑人生。
陈老头的脸黑成了锅底,眼底怒意汹涌却没敢发泄出来。
陈家其他人全都傻了眼,说好的玄门大宗有求必应呢?
哦,是他们自己说不求的。
眼前这位玄易老师是从监考工作中临时抽身出来的,玄易手里压着一堆委托却还是派了这么一位过来,已经是对陈家的莫大尊重。
那老头刚才的发言就只剩一种解读——给脸不要脸。
自己给自己成功洗脑的陈家人是真哭了。
一群平时在族里说不上话的人在院子里跪倒一片,哭着求着玄易救救他们。
尤浩戈没什么温度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挨个扫过去。
都是老实本分的面相。
其中有一对中年夫妻跟资料上的小陈长得很像。
他们也是哭得最伤心的人。
尤浩戈了然,根儿就没长好的家族能降生骄子,说明家族后辈里还是有行善积德的人。
只可惜这么多人的善也抵不过族里做主那几个人的恶。
尤浩戈还是带着秦悠和老吴走了。
不过他给那对夫妻留了个电话号。
他们刚回市里找了个酒店落脚,那边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那对夫妻是小陈的父母,据他们说,陈老头没能在祖坟里发现异常。
连对手用什么法子害自己都不知道,陈家只能寄希望于外援,也就是玄易。
这才有了老头主打风骨,后辈哭求的双簧戏码。
只是参与表演的这几位早被世俗腐透了心,干什么都得带上八百个心眼,导致了事与愿违的结果。
两夫妻郑重向尤浩戈和秦悠鞠躬:“我们代陈家向玄易道歉,还请二位能帮陈家渡过难关。”
尤浩戈没有言语。
秦悠说:“你们想保自己,还是想保陈家?”
夫妻二人对视,均不解其意。
秦悠从手机里找出一张她偷拍的老头照片:“你们都是修习过术法的人,这种面相意味着什么,你们看得出来吧。”
夫妻二人缄默不语。
秦悠收回手机,摇了摇头。
她和尤浩戈以及老吴赶去陈家就是要帮忙的。
如今这个时代,哪容得祖上遗留的危机给后辈来个团灭。
可看到陈家老头面相的变化,不用尤浩戈多做解释,秦悠就明白了——陈家的祸根就在那老头身上。
那可是几条人命债。
许是老头的上一辈没少积德,遗留不少福泽在老头身上,他的所作所为才没有全部体现在他脸上。
连尤浩戈都没能看破他的“伪装”。
如今陈家连死三个优秀后辈,家族气运严重折损,覆盖老头的福泽瞬间削弱,使得他露出了本相。
想想出事之前老头对首富的巴结,确实是能干出为有钱人挡灾害命的勾当。
夫妻俩听完前因后果,槽牙咬得咯咯响。
陈家这些年在玄门内寂寂无名,赚到的钱却正经不少。
他们这些边缘化的陈家人只知道当家那几位结交了许多有钱人,陈家日常接受的委托也都是替有钱人驱鬼辟邪。
谁能想到这里面还有一堆逆天的事呢。
“我们的儿子会不会也……”
夫妻俩面色难看到极点,如果小陈真的做过有违天理的事,他们哪还有脸求人为他报仇。
尤浩戈摆手阻止他们乱想:“邪门歪道哪是能大肆宣扬人人能做得,你们家那老头子有天大的胆也不敢让小年轻碰那种事。”
经手的人越多,消息泄露的可能性越大。
年轻人血气方刚,哪是受得住秘密的人。
一旦消息外泄,玄门内的讨伐就够陈家一败涂地了。
更别说这几年警方针对邪术的打击力度也很大,坐牢的邪术大师都够贴一墙了。
夫妻俩稍稍安心,随即眼泪又淌了下来。
小陈没做过,却死得那么惨。
真正害人的人却把整个陈家推到了死亡边缘。
秦悠请他们暗中调查陈老头这些年给哪些有钱人办过事,越是跟他熟络的越可疑。
尤浩戈给他们出了个更大的难题:“我们要看看小陈的尸骨。”
小陈尸骨未寒,按玄门世家的一贯行事风格是不会轻易下葬的。
可陈家却在小陈尸身运回族内第三天就埋进了祖坟。
用家里长辈的话说:尸骨摆在这也招不到魂魄,还不如让他早些入土。
秦悠:“你怀疑是小陈的尸骨被动过手脚,由此干扰了陈家气运?”
尤浩戈点头。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犹豫渐渐变得坚定。
当夜月黑风高,秦悠几人又从市区折回坟地,偷偷摸进陈家的祖坟。
陈父回陈家盯着老头和他几个心腹的一举一动,顺便调查陈家过往。
陈母以“思念儿子夜不能寐”的借口去祖坟,说是要给孩子多烧点纸钱。
实则她领着秦悠几个找到小陈的坟墓,趁夜色将开墓起棺。
棺材盖一打开,秦悠掩住了口鼻。
好重的血腥气。
冬日气温低,入土的人又身染怨气,一个多礼拜了竟一点没腐烂。
陈母掩面低声啜泣。
尤浩戈跳到棺材里做详细检查。
他扒开小陈的寿衣,露出尸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按照他们先前的推论,小陈死于河中,伤口边缘会有泡过的白痕。
然而这具尸身的伤口很正常。
尤浩戈思索片刻,扒开一处伤口将手指头伸了进去。
当他举着两只沾满血污的手出现在警局时,值班警员还以为他是来自首的。
尤浩戈请法医给他每个手指取样,看看那血里都有什么。
化验结果显示:血里有血。
在小陈的每一处伤口里都有不属于他的血液,且尤浩戈取样的这几处伤口里被灌进去的血也分属于不同的人。
老吴猛地一震:“横死之人的血自带怨气和煞气,混在小陈的伤口里会被人们以为是小陈自身的怨气。小陈是陈家子孙,虽是横死但魂魄不知去向,埋进祖坟也不担心会出事。可这些血液的主人就不好说了。”
每一滴不属于小陈的血都是一股潜进陈家祖坟搞破坏的力量,难怪陈家气运会在朝夕之间发生巨大变动。
怪不得陈家老头费尽心思也没查出来问题出在哪里。
尤浩戈擦干净手:“这事好办,把小陈的尸身烧了就没事了。”
老吴愁啊:“陈家怎么可能会让咱们烧小陈的尸身。”
他们连挖坟都是私自做的。
尤浩戈:“谁说现在就烧尸了,小陈都魂儿还没找回来呢,急什么。”
老吴:“我是不急,可陈家急啊,再让那些怨气散发几天,陈家还有活人么?”
尤浩戈晃晃他的手指头:“你当我就为了沾点血呢。冤有头债有主,谁欠的债就由谁去还,我没猜错的话,这些血液的主人都是被那老头害死的,老头还活着呢,它们没闲心去骚扰其他的人。”
与此同时,陈家祖坟腾起铺天盖地的黑气。
一阵阴风刮过,黑气飘散开来,直奔陈家宅子而去。
第395章
黑云随风而至,低沉沉压得陈家透不过气。
陈家众人皆从梦中惊醒,仿若身处末日那般惶恐不安。
陈老头披着衣服来到院子里,老脸沉得能拧出水。
他踹开退撞到他身上的后辈,双手结印朝那化不开的黑暗拍去。
陈家门口,警员们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紧张地看看天上看看表。
老吴被这围着陈家转圈吹的阴煞之气呛得胸闷,后脑的伤口又开始抽筋似的疼了。
尤浩戈让他去后面避着点,这波冲锋陷阵轮不到他。
老吴不是很放心:“真的不用我打头阵么?”
这几天他算看出来了,尤老师和小秦老板都不是正经修炼的人,俩人修为加一块约等于零。
警方派来的人多,可在非人面前也发挥不出作用。
秦悠诧异了:“你打头阵?打谁?”
老吴:“呃。”
他瞅瞅暗巷里这阵容:“不打,咱来干嘛的?”
率队警员:“我们当然是来抓坏人的。”
陈父已经搜集到了名单,别管是真是假,警方都得找准陈家老头的切入点进行调查。
老吴看向秦悠和尤浩戈:“那咱们……”
二人异口同声:“我们就来看点热闹。”
老吴只觉后脑勺更疼了。
尤浩戈扯着他胳膊给他拉到巷子后头:“你离远点看,别让阴煞气沾了伤口,小心邪气侵体变成傻子。”
老吴:“其实我对看热闹没兴趣。”
尤浩戈:“那你回酒店睡觉去吧。”
老吴:“……”
尤浩戈一溜小跑奔回前排看热闹。
随着陈家院子里爆发出一声巨响,漫天黑云翻涌向上,似要卷入高空,却又骤然凝结朝陈家猛压下来。
尤浩戈勾勾唇角:“这是有人要给陈家来个团灭啊。”
秦悠:“看起来是个高手。”
尤浩戈:“嗯,很厉害。”
秦悠塞给他两个喷瓶,一瓶洋葱汁,一瓶辣椒水。
她自己抄起了菜刀和砖头。
旁边警员看得直皱眉:“你俩能不能收敛点,又不是去街头火拼。”
秦悠挥着菜刀已经冲出去了。
尤浩戈戴上防水泳镜举着俩喷瓶紧紧跟上。
率队警员懵了:“不是说等大门开了再出去么?”
秦悠一菜刀砍进老式大门的门缝里,门锁应声而断。
她往旁边撤身,尤浩戈大长腿一踹。
警员:“门开了。”
率队警员:“……上!”
陈家院子里一片狼藉,精心布置过的风水绿植全部枯死,从根上往外冒黑水。
养花养鱼的池子全成血色。
有人倒在地上鬼哭狼嚎。
有人咬紧牙关与阴煞抗衡。
陈家老头立在院子中间,嘴角挂着一条血痕。
那双锐利的眸子阴鸷地逼视着半空的黑气。
几张人脸一晃而过,似在阴笑又似在嘲讽。
老头喷出一口鲜血,面上蜡黄得跟死人有一拼。
他在临近几个族内子弟身上扫视一圈,抓起个十来岁的小孩。
小孩本就哭闹得厉害,被他粗暴抓疼了,叫得撕心裂肺。
老头干枯的手掐住小孩幼细的脖颈。
被阴煞气缠住的孩子父母终于意识到老头要干什么,惊骇地说不出话。
陈家谁都没能打开的院门突然弹开,一块砖头横着飞进来,正拍在老头凶相毕露的脸上。
老头浑身一僵,掐脖子的手没能使上劲。
等他缓过被拍的眩晕,他已经被一圈枪口包围了。
秦悠大刀阔斧,劈散砸向陈父的阴煞。
尤浩戈一喷瓶将老头的心腹辣翻在地,被阴煞中探出的鬼手挠了个满脸花。
混战再度升级,陈家没了老头这个主战力,在阴煞的新一轮冲锋中全部被压倒在地。
被警方押出院子的陈老头也没能幸免,黑气凝成一只巨大手掌,狠狠拍向他的后心。
没好意思一个人回酒店的老吴见状立刻出手挡了一下。
大手迅速撤开退回院子里。
老吴胸口一闷差点吐血。
他这才明白尤浩戈为什么不让他往前冲。
老吴护着载有陈老头的警车返回警局。
警局自带威严正气,不怕邪祟冲进去索命。
老吴最后望了一眼被黑气团团包裹住的陈家。
率队警员催他上车:“不用担心那俩瘟神,你是没瞧见他俩那架势,毁天灭地也不过如此了。”
陈家院里。
秦悠横刀隔开阴煞的攻击。
尤浩戈趁机将倒在地上的陈家人拖走,扔麻袋似的扔到街上。
黑气如影随形,却在逼近院落时蓦地刹住。
刚刚还能追着陈老头出去呢,这会儿却是出不去了。
被困住的阴煞怨气发出阵阵咆哮,吼得整个院子直晃。
秦悠拾起坟砖向声源甩过去。
世界一下就清静了。
陈家最后一个人被丢出去,黑云顷刻间压到院子每一寸地面上。
万籁俱寂,生机尽逝。
街上的陈家人相互搀扶着爬起来,心惊地望着门里那望不穿的黑暗。
一门之隔,是生界与死域的天差地别。
然而才捡回一条命的陈家人发现自身依旧身处险境之中。
整条街上空无一人,远处有哗啦啦的铃铛声响成一片,像怎么都躲不掉的催命符。
陈父心惊之余又惦记着院子里。
他没见玄易那俩小年轻出来啊。
铃声愈发乱响,精准演绎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陈家人胸膛起伏更加剧烈,血气翻涌,周身不受控制地小幅度抽搐。
铃声离得越近,听上去越像地底爬出的恶鬼在狞笑。
阴气从街头横扫向街尾,卷起没有烧尽的纸钱漫天飞舞。
一只与整条街的黑色调完美融合的大黑苍蝇顺着墙壁爬向铃声发出的方向。
就在陈家人再受不住这巨大的阴煞威压纷纷倒地之际,铃声猝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能把整座沉睡城市惊醒的惨叫。
~
坐在审讯室里的陈老头不发一言,面沉似水。
警方没提他过往那些事,只问他为什么要掐小孩脖子。
陈老头冷哼:“我被阴煞气影响了心智,你说的这些我全部不知情。”
涉及灵异,警方往往无从分辨其中真假。
可这次不一样。
警员:“玄易的人就在外面,请他们来验证一下你有没有被阴煞影响?”
陈老头脸上横肉直跳:“白日里我得罪了玄易,请他们来验证不如直接定我的罪。”
警员:“你得罪了玄易啊?那陈家今晚这动静不会也是玄易搞出来的吧?”
老头微扬下巴,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给玄易的报复来了个盖棺定论。
警员:“那行,我们先去审玄易,你在这等着吧。”
这一等,就没下文了。
其他审讯室里,陈父提交名单上的人全数到位。
这帮在名利场上呼风唤雨的人哪会轻易承认自己与陈家的不可说交易。
警方懒得跟他们浪费口水,直接开门放尤老师。
尤浩戈一身脏,头发被狂风定了个奇怪的形,乍看像朵蘑菇成了精。
那副厚眼镜片上贴着几片黑纸灰,怎么看都是视野为零。
警员递给他卫生纸:“擦擦。”
尤浩戈用纸横着一抹,片状灰成了渣渣,糊得整个眼镜都黑了。
警员:“……要不还是去洗洗吧,不急。”
尤浩戈拉凳子坐下:“我急。”
他铺开一张纸,右手灵活地转动钢笔:“报上你的生辰。”
受审的富豪警惕起来:“你要干嘛?”
尤浩戈微微一笑:“玄易最出色的算命老师为你免费服务,我很想见识一下两年前寿数已尽的人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富豪脸色大变,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审讯室外。
秦悠顶着尤老师同款造型坐在墙角啃包子。
黑黑小小一只,像个被追杀两条街的小老鼠。
每个路过的警员都会轻声说上一句:“孩子坐凳子上吃。”
站她旁边的老吴只得帮忙解释:“她耳背,听不见。”
一位上年纪的警员皱眉:“那你扶她一把呗,大冬天坐地上多凉呐。”
老吴:“她闪了腰,缩在地上能舒服点。”
再然后就都是劝他赶紧送医院的声音了。
老吴很无奈,是他不送医院吗,那不得小秦老板愿意去么。
听说这俩人在阴煞气攻陷陈家时离大门太远,只得翻墙。
小秦老板爬墙过程中闪了腰,趴在墙头好一会儿。
尤老师跨在墙头上陪她。
他俩眼见着一个裹成粽子的人晃着一长串铃铛走过去。
小秦一激灵从墙上掉下去,把那人砸趴了。
后经查实,被秦悠砸去急救那位正是杀死小陈的人。
小陈被禁锢的魂魄就在他身上。
也正是他在设计针对陈家,想给陈家来个灭族。
起先人们以为他是在为某个被陈家害死的人报仇。
查来查去才发现,这人是陈老头的竞争对手。
陈老头明面上是玄门世家的掌舵人,有钱人与之结交很正常。
被砸那位却是个没什么名气的纯邪修。
谁都知道与虎谋皮等于自断生路。
前者有世家光环,术法靠谱,为了自家名声打死也不会承认用禁术邪术帮人改运续命。
后者不知根底,万一被其拿捏了把柄就完了。
有前者,谁会选后者。
后者作为专门练邪术的修行者,对前者与有钱人暗地里的交易门儿清。
有钱人是他赚钱扬名的渠道,他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陈家就不一样了,打着名门正派的名号跟邪门歪道抢生意,必须搜集证据举报他们啊!
证据只能从那些被陈老头害死的人身上找。
他挖了所有疑似因陈老头而死之人的坟,取逝者的血肉。
陈老头似是有所察觉,办事愈发谨慎起来。
只要是与有钱人有关,他就会带陈家最厉害的几个小辈出去,坚决不给别人捣乱的机会。
于是那位的举报计划变成了亲自动手。
第一步,在当地首富的祖坟人工河里撒一大把朱砂。
~
老吴瞅瞅吃完一袋包子又来一袋的秦悠:“你真不用去医院瞧瞧,撞到脑袋可大可小。”
从墙头翻下来时给了邪修一头锤的秦悠眼巴巴望向路过她的警员:“可怜可怜给点水吧。”
警员的心直抽抽,赶紧打温水去了。
老吴:“你这孩子听没听见呐?”
秦悠:“没听见。”
老吴:“……”
~
尤浩戈的命纸一铺开,有钱人们再怎么狡辩都无济于事。
他们承认了与陈老头的交易,那陈老头说不说也就无所谓了。
日升日又落,尤浩戈把最后那张命纸团团扔垃圾桶里,伸着懒腰走出来。
秦悠正扶着墙活动腰呢。
尤浩戈掰住她肩膀,猛地一拧。
一连串骨骼摩擦声。
秦悠贴着墙出溜到地上,欲哭无泪。
尤浩戈扶她起来:“至于么?”
秦悠泪眼汪汪:“怎么就不至于呢,人家法医刚帮我复位,你这一下又给我拧坏了。”
尤浩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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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章啦~
晚安早睡么么哒\\(^o^)/~
第396章
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在被秦悠砸进医院之前一直在忙于针对陈家,还没腾出工夫把小陈的魂魄怎么样。
这位陈家最优秀的后辈被虐得那么惨却仍守住了修行人的本心,没有化作恶鬼厉魂。
尤浩戈安排小陈跟他父母见了个面便把小陈带回了玄易。
这样有天赋有原则的年轻人不该就此陨灭,后续是引导他转向鬼修或是助他带修为转世就不是尤老师能操心的了。
白校长瞅瞅小陈看看老吴,再翻翻秦悠还回来的资料:“这就都找回来了?”
秦悠面朝办公桌,身朝大门口:“一人一鬼,绝对够数。”
白校长拧起眉毛:“你有急事?”
秦悠:“没有啊。”
白校长:“没事你给我转过来。”
秦悠只好身向办公桌,脸扭向了窗户。
白校长:“……你这到底是哪个部位受伤了?”
秦悠仰头望天无比忧伤:“可能是脑抽了吧。”
尤浩戈回来的路上就把期末考试全批完了,这会儿登记完成绩来接秦悠。
一进门就听见白校长在给秦悠派新任务。
尤浩戈怒拍办公桌:“你怎么回事,没看见她受伤了么。”
白校长翻翻白眼:“你也知道她受伤了,就不能先送杨校长那再往我这送么。”
他瞥一眼秦悠装得满满当当的大包,那可都是从他这碰瓷走的宝贝!
都是老油条,白校长哪能白白吃亏,自然得再给秦悠塞几个没人接的出差任务。
白校长轰苍蝇似的把这俩人轰走。
去医学院的路上,尤浩戈不停围着秦悠转圈:“你是扭伤了腰又不是扭断了脖子,腰正不回来,你可以把头转到前面吧?”
秦悠斜楞他:“你扭头走几步试试。”
尤浩戈把脸撇过九十度,没走几步就掉坑里了。
好在杨校长治疗技术过硬,在秦悠腰上按了几下,秦悠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秦悠把脑袋探头杨校长手边:“您再给我掰掰头骨,我这脑袋上凉飕飕的,是不是撞人的时候把天灵盖撞松了?”
杨校长:“……”
从学校出来,秦悠和尤浩戈开始了百无聊赖的游荡。
玄易新派的任务有三个,都是危险摆在明面上的硬仗。
就凭他俩,去一趟得躺半个月。
秦悠摸摸从白校长那坑来的符咒:“这个差我是非出不可么,我又不是玄易的人。”
尤浩戈点开他的手机通知:“这个差我是非出不可,我是玄易的人。”
白校长似是担心秦悠反悔,把这仨任务划到尤浩戈名下了。
秦悠把大包往他怀里一塞:“壮士好走不送。”
尤浩戈揪着她脖领子把人薅回来,捂住她的嘴塞进小破车。
目睹这一幕的路人纷纷拍照报警。
几分钟后,尤浩戈和秦悠同时接到老熟警发来的信息。
秦悠点开一瞧:需要营救不?
她好奇去看尤老师那条,洋洋洒洒上千字,是有关绑架的普法以及成为通缉犯后的待遇。
~
短暂的修整过后,秦悠和尤浩戈再度出征。
这次鸭子和蝉留守家里,渡鸦强势挤上车。
抓邪修立大功的蝉巴巴去找大蝴蝶,却发现大蝴蝶正在跟一只黑色小蝴蝶玩。
小蝴蝶每次抖动翅膀都能闪出五彩斑斓的亮彩。
蝉如遭雷击:这扑棱蛾子哪来的?
小小砂糖橘的螯肢在头上搔了搔:毛毛虫变得。
当初跟蜗牛一并带回垃圾山的还有一条毛毛虫。
谁都没想到那条丑不拉几的毛虫会化茧成蝶。
就在蝉离开的第二天。
蝉往地上一躺,泪流满地:我出去拼死拼活流血流汗,结果家被偷了。
鸭子歪着脑袋,cpu烧坏了也没想起来出去这趟哪有这样的危险。
不就是吃了顿大餐,完事在街上溜达碰运气找可疑邪修么。
以蝉为中心,几小只闹得不可开交。
秦悠两耳不闻窗外事,靠在车窗上打盹。
渡鸦非要挤到前排两靠背中间,后视镜里一瞧,瘦瘦一小条。
渡鸦得意地扬起优美颈项曲线:“爷当年也是真心帅过的。”
尤浩戈:“好汉不提当年勇。”
渡鸦:“嘁,我又不是好汉。”
尤浩戈:“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秦悠忽然睁眼:“那你展开说说你的当年?”
渡鸦瞥一眼后视镜里尤浩戈那双幽幽盯它的眼睛:“嘁,好汉不提当年勇。”
秦悠:“……”
渡鸦艰难地探出一只脚抓起此次出差的档案。
小破车突然急刹。
渡鸦往前一晃再往后一弹,球一样滚到后排座椅上。
尤浩戈从它朝天的爪子里夺回资料。
渡鸦爪爪抽抽,有种死不瞑目的悲伤。
尤浩戈翻开资料:“这不是捉鬼系的期末考试么。”
秦悠有气无力点点头:“白校长说考这一场的学生集体挂科,危险系数远超预期,为避免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故就没让监考老师去处理,而是当成出差任务重新分配出来。”
捉鬼系的期末大考仍坚持以实战为主。
把所有考生逼挂科这位是带修行的老鬼。
老鬼许是在山中修行多年实在寂寞无聊,它跑到一个景区拦路抢劫去了。
截止上报到玄易,老鬼抢走二百多部手机,零食饮料不计其数。
尤浩戈直搓腮帮子:“惊叹于现世变化也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吧?二百多部手机?”
渡鸦翻滚着又挤回到座椅缝隙中:“有没有可能,它不知道这世上有电,也不知道手机能充电?”
秦悠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让他们看。
老鬼用没电的手机跟景区管理员换水果零食,以及两个充电宝。
尤浩戈:“……老鬼对新事物接受挺快啊。”
渡鸦:“比你还快么?哎你刚醒过来那会儿……”
尤浩戈一把揪住它的鸟嘴。
渡鸦自知失言,心虚地瞄瞄秦悠。
秦悠维持着打盹的姿势,打出一声响亮的鼾。
临近年关,景区的客流量丝毫不受老鬼出没影响,买票得排队俩钟头。
渡鸦再怎么不注重身材管理也是个带翅膀的,绕到无人的墙根溜进去。
秦悠和尤浩戈想凭玄易身份加个塞都找不着管理员,只得在智能售票机那排着。
闲着也是闲着,秦悠掏出一沓符咒售卖。
购买者却寥寥。
秦悠纳闷了:“景区里可有个抢劫的鬼,游客人多势众也该买张符纸压兜才踏实吧?”
尤浩戈绕到队伍前面一打听才知道,游客根本没听说景区有鬼。
抢游客的猴子倒是有不少。
秦悠:“……不知老鬼上网时看到自己被宣传成了猴子会作何感想。”
景区依托自然风光,有山有水有河流。
冬日林间山道覆盖一层浅浅的白雪,更是美不胜收。
老鬼是随机作案,每次抢劫地图都不一样。
秦悠和尤浩戈在山林间转了两个来回,腿都跑细了也没能被抢上一回。
秦悠往建在林子里的长椅秋千上一趴:“问问来考试的学生丢没丢手机。”
尤浩戈问一圈:“算上监考老师来了十六个人,被抢走十七部手机以及二十个充电宝。”
秦悠:“……”
尤浩戈直接在群里发语音咆哮:“你们是来给老鬼送装备的么!”
不缺手机和电量,零食能跟管理员换,老鬼年前都不用出来劫道了。
秦悠很绝望:“景区这么大,咱上哪找去啊?”
尤浩戈:“等天黑,关了附近的信号塔。”
二人对视一眼,笑得格外阴险。
经过多部门协调,午夜零点,离景区最近的信号塔切断电源。
秦悠眼见手机满格的信号瞬间归零,憋闷了一天的心情直线飙升。
景区夜间无需留人值守,他俩便占据了管理员值班室。
他俩才进屋,森森鬼气就来了。
秦悠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两只眼睛已经红了起来。
一张脸出现在窗户外面。
乍一看就是个五十来岁的普通中年人。
可秦悠能清楚地看到环绕在它周身的扎实气场。
这老鬼起码得有千年修为。
秦悠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过来这么久还没遇见过千年老鬼呢。
老鬼瞧见他俩也是一愣,很礼貌地询问:“我找管理员。”
尤浩戈懒洋洋翻着报纸:“管理员跟景区的猴子做秘密交易,被开除了。我是新任管理员,你有什么事?”
老鬼拧着眉头盯着他。
秦悠暗自握紧菜刀。
却听那老鬼说:“你不开灯能看见么?”
秦悠&尤浩戈:“……”
老鬼将脸贴到窗玻璃上,下一秒整个脑袋穿了进来。
它打量屋里这两张新面孔:“你们也是那个什么玄易派来的吧?”
秦悠果断撇清关系:“他是我不是。”
老鬼看向秦悠:“那你是干嘛的?”
秦悠脑子一抽:“我是警方派来普法的,以你所抢财务金额,够判你个百八十年了。”
老鬼“哦”了声:“牢里信号稳定不,肯定比山里信号好吧?我听说现在的牢房包吃包住从不用刑,努力改造还能领工资,我去混个百八十年也不是不行。”
秦悠:“……”
老鬼又看向尤浩戈:“你来干啥的?”
尤浩戈放下报纸:“你抢了玄易的财务。”
老鬼摆手:“我都同意去坐牢了,你这笔账一笔勾销。”
尤浩戈勾起嘲讽的唇角:“你说勾销就勾销?你看清楚,我们人多。”
老鬼很是不屑:“人多有啥用?哎哎谁拽我裤腰呢?”
一只半人多高的大鸟凌空而起,尖利的爪子抓住老鬼裤腰将半截身子露在屋外的它扔进屋里。
老鬼就地一滚,眼前寒光闪烁。
一把混杂阴气和符咒罡气的菜刀横架在它脖子上。
秦悠呲牙:“打劫,把你所有家底都交出来。”
老鬼:“……”
第397章
秦悠往下压了压菜刀,没开灯的小黑屋里,她那双泛红的眸子有股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老鬼小心翼翼将悬在刀刃边上的胡子捞走,生怕被砍断喽。
秦悠一把抢过胡子,刀刃在它下巴上贴贴。
老鬼:“……你不是来普法的么,怎么能知法犯法呢。”
秦悠:“你知道的还挺多。”
老鬼很骄傲:“那是,我这些天上网学了好多现代知识呢。”
尤浩戈:“没办法了,灭口吧。”
秦悠的菜刀眼瞅要切老鬼脖子上了。
老鬼眼珠子快瞪出来了:“我还没说财物在哪呢。”
秦悠:“快说。”
老鬼:“我又不傻,现在说出来让你毫无顾忌地灭口么。”
尤浩戈:“我知道财物在哪了,杀。”
老鬼:“等等!你先说在哪,咱俩对对答案。”
尤浩戈:“在……”
他往窗外瞥去。
老鬼嘴角微微上翘,一副“我就知道你在诈我”的模样。
尤浩戈突然抓住老鬼鼓鼓囊囊的破袍子一扯。
稀里哗啦。
各式各样的手机充电宝掉了一地。
老鬼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我都带在身上?”
尤浩戈撇嘴:“谁知道没信号是手机的问题还是网络问题,谁知道要飘出多远才能找到信号,谁知道……”
老鬼:“行了,我知道了。”
它推开秦悠的菜刀坐起来:“我就想了解一下现代社会变化,手机用没电以后不是都还回来了么。”
秦悠的菜刀追上它的脖子:“我第一次见脸皮像你这么厚的老鬼,脑袋借我玩两天呗,玩够了还你。”
老鬼:“行啊。”
它利落地将自己头颅拧下来塞秦悠怀里:“玩吧。”
秦悠:“……”
老鬼脑袋转半圈,脸对着秦悠:“小丫头没玩过吧,用不用我教你怎么玩才过瘾?”
它那坐在地上的身躯抬起双臂,一手按住自己的头,一手扯住脸皮。
刺啦。
老鬼晃晃自己的脸皮:“你瞧瞧我这脸皮,厚薄适度,卤着吃烧着吃都不错。这是脑浆,黄里透着红,看一眼食欲大增有没有?你再瞧瞧这眼睛,白里透黑,一踩一个响。你听过眼睛被踩爆的动静不?可好听了。”
它边说边去抠自己眼珠子。
秦悠抢先一步,将它刚掏出来的两只大眼珠攥在手里。
老鬼一怔。
秦悠:“隔壁老王正缺一对眼睛,你这俩移植过去正好。”
老鬼急了:“说好只是借你玩几天!”
秦悠:“老王需要一对眼睛帮他辨认挖他眼珠子的仇人,借几天够用了。”
老鬼:“……”
秦悠:“你这脸皮确实不错,等我回去蒙一面鼓,这几天街头卖艺就靠它了。早饭也可以省了,这有现成的辣椒面豆腐脑。”
她边说边从包里摸出一把勺子要往老鬼自个儿掀开的脑壳里搅一搅。
老鬼不干了,把自己脑袋夺回来往脖子上一怼。
眼前还是一抹黑。
老鬼伸出手:“把眼睛还给我。”
室内静悄悄。
老鬼侧耳静听,连一丝丝喘气的声都寻不到。
老鬼狐疑了:“跑这么快么?”
一道声音自它脑后传来:“有没有可能,我们也不是人?”
老鬼一个激灵,正欲起身反抗。
一张渔网从天而降,将它牢牢兜在里面。
眼眶一阵胀痛,眼珠子被塞回来了。
老鬼:“装反了!”
那声音又出现了:“装反了好啊,以后往身后看都不用回头了。”
老鬼气急败坏将自己眼睛重新组装,回身一瞧,一张叭叭个不停的焦黄鸟嘴悬浮在半空。
老鬼捂着心脏跌坐在地:“艾玛我心脏不好。”
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渡鸦探头到它跟前:“碰瓷是不?”
老鬼看清渡鸦真身,瞳孔剧烈震颤:“你,你是古早大妖!”
渡鸦冷笑:“算你有点眼力,可惜啊。”
老鬼:“可惜?”
渡鸦:“你说你修行了上千年还没学会看破不说破,这不是逼我灭你的口么。”
老鬼抱紧网兜:“你,你不要过来啊,救命,那俩小年轻呢,快抓我去坐牢呀。”
渡鸦抬爪搔搔脑袋:“别嚎了,那俩在这呢。”
它挺起鼓鼓的嗉囊。
老鬼:“……”
渡鸦发出怪笑:“你看起来比他俩有营养。”
老鬼:“不不我一把老骨头了不好吃的。”
渡鸦:“别谦虚,跟我比,你还是小鲜肉呢,可口得很。”
老鬼哭丧着脸:“我就是个鬼,哪来的肉呀,求求你放过我,我这就回山里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渡鸦:“今儿爷放你走,明儿就会有人来抓我去做标本。人类诡计多端,我信你个鬼。”
无论老鬼怎么说,渡鸦就是要吃它。
老鬼实在没法子了,突然指向门口:“有人来了。”
渡鸦偏过脑袋。
老鬼顶着罩住它的渔网飘到窗口往外撞。
它可以穿墙,渔网可穿不过去。
被渔网罩住的老鬼将窗玻璃撞得粉碎。
渔网一头挂到断一半的玻璃碴上,牢牢固定住。
老鬼大头朝下摔到地上,手脚直抽。
躲在屋外暗处的秦悠摸摸下巴:“这不能是演出来的吧?”
尤浩戈啃一口树上掉的果子:“怎么说也是能抢走玄易十几个手机的老鬼,我不信它就这点能耐。”
秦悠:“大冬天为什么会有野果?”
尤浩戈:“……”
秦悠仰起脸。
一个超大苹果从树杈上头掉落下来。
秦悠险险避开,这才瞧见树上有好几个塑料兜。
敢情老鬼这趟下山是搬家,连吃喝都带出来了。
尤浩戈御剑上树全取下来。
这下连之前抢游客的几个没电关机的手机也找回来了。
值班室那边。
渡鸦铁爪一勾,提着渔网将老鬼扯起来。
老鬼惨兮兮贴墙:“求你放过我。”
渡鸦:“我就不放了,你能怎么地?”
老鬼眼珠乱转。
渡鸦尖嘴逼近,眼瞅要把它眼睛叨出来。
老鬼蓦地化作一阵青烟,顺着渔网的大网眼飘散出来。
秦悠惊了,这还是头一个能逃出渔网的鬼。
只见那老鬼在半空中凝聚成人形,脸上带点狠劲:“你个臭鸟给我等着,我早晚把你碳烤了。”
渡鸦歪脖瞅它:“你是不是忘了爷才是空中的王者?”
它张开羽翼,展示它那强壮有力的大翅膀。
老鬼一缩脖子,逃之夭夭。
渡鸦懒得去追,主要也是真飞不起来。
它迈着小方步溜进树林,好像从未来过。
过了好久,那老鬼去而复返,直奔值班室房后的高树。
它那几兜都还在。
老鬼欣慰微笑,探手掏了个苹果啃一大口。
一张惨白的脸从它面前闪现过去。
老鬼被噎得直翻白眼,定睛一瞧,那不是要借它头玩那小丫头么。
她穿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上面全是血,小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上也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血红。
老鬼嘴里那块好不容易吐出来的苹果又滑进它嗓子眼。
老鬼艰难地硬咽下去:“你,你真死了啊。”
秦悠扯开嘴角,一大口血哗哗喷涌出来。
老鬼紧张地手掌搓衣角:“你这死相是有点难看。”
秦悠喉咙里发出呜呜怪响,血红的眼里满是怨毒的仇恨。
老鬼连连摆手:“冤有头债有主,可不是我害了你的性命啊。我当鬼这些年一直本本分分,抢财物这都是头一回,咱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心中有怨就去找那吃了你的古早大妖。”
秦悠怒吼。
老鬼:“啊对你不能去找它,我都不敢招惹的怪物,你去得被它吃第二回。”
它翻翻塑料袋,仅存的几部手机都没电:“要不你等等,我找个有电的手机报警,很快就有高人来收那只乱吃人的大妖了,说不定还能从它肚子里抢出几样你的零件。”
秦悠十指尖尖,冲老鬼就过来了。
老鬼像个灵巧的猴子从树上出溜下来,拔腿就跑。
秦悠在它头顶飘过去。
老鬼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
秦悠脚下那块由尤老师暗中操控的坟砖停住了,秦悠可没停住,一脑袋扎草丛里半天没起来。
老鬼好奇凑上来:“你这是怎么地了?”
那块悬在半空中的砖头掉落下来,正砸老鬼脑袋上。
老鬼两眼一翻,也扎草丛里了。
二次被装进渔网的老鬼挣挣快把它捆成粽子的上吊绳:“你俩还有没有廉耻和下限,居然装鬼吓唬鬼!”
秦悠脱掉血衣,往嘴里塞颗苦药。
尤浩戈拾起砖头,二流子似的围着老鬼转悠。
老鬼气鼓鼓与他对视。
尤浩戈照它头上就是一砖头。
老鬼身形飘忽,拽着渔网躲开二尺。
尤浩戈挑眉:“有点本事。”
老鬼嗤笑:“你当我这千年修行是混学历呐。”
尤浩戈:“你想混学历也不是不行。”
一辆车停在景区门口,还没回玄易的那位被抢了手机的监考老师从车上下来。
老鬼面色微变,又想钻网逃跑。
尤浩戈一张符纸贴它脑门上。
闹鬼起先没把那张平平无奇的低阶符咒看在眼里。
然而当它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动一下的时候,它才意识到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着实不一般。
被监考老师扛上车的老鬼高喊道:“尔等报上名来,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尤浩戈掏掏耳朵:“让你死明白了我多亏。”
老鬼:“……”
修行间隙出来玩的鬼没有三两天就回去的,让它去玄易混混日子总好过在景区当猴子抢游客。
尤浩戈把找回来的财物一并交给监考老师,跟秦悠和渡鸦坐上小破车。
老鬼使劲眨眼:“我是不是眼花了,他俩跟那大妖是一伙的?”
监考老师举目四望:“谁俩?哪有妖?”
老鬼:“……你们玄易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这个‘鬼’物种?”
第398章
出差第二站离景区不远,原是要安排给在景区考试中表现不佳的考生们当临场补考,可当所有考生包括监考老师的手机都被老鬼洗劫之后,补不补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秦悠翻看资料,临近城郊的新建工地上挖出来一口棺材。
这种事在城市扩建中屡见不鲜,通常请大师做场法事再将棺材移到风水好的新坟地就万事大吉了。
可这次挖出来的棺材很有个性,被埋进新坟的第二天,它蹦跶回到工地上,在上百工人的眼皮子底下跳进了正在挖掘的地基之中。
也就是它原本的埋骨之地。
原主不同意搬家,工人哪还敢动工。
工程就这么耽搁下来。
做法事那位大师站棺材旁边苦口婆心劝了两天。
棺材里那位许是嫌他太烦,一棺材盖把人拍进了医院。
秦悠摸摸自己脑壳:“这经历,我熟啊。”
尤浩戈也摸摸她脑壳:“待会找个安全帽戴上,可别再挨一板子。”
大清早的工地上冷冷清清,几个值班的工人围拢在门口,人手一份热乎乎盒饭。
秦悠和尤浩戈往工人堆里一蹲,眼巴巴直咽口水。
做饭大娘看不下去,给俩人各盛一份:“吃吧,不够还有。”
俩人也没客气,脸往饭盒里一扎,吃出了喂猪的气势。
尤浩戈吃饭也不耽误嘴皮子,跟工人们打听那棺材。
工人直叹气:“地基建好,年前的活儿就完事了,我们也能先领一半工钱回家好好过年。现在那棺材怎么都搬不走,我们只能在这耗着,唉。”
秦悠看看日期:“今儿把棺材整走,你们赶得及完工回家不?”
工人:“赶得及,可那棺材……唉。”
秦悠三两口扒完饭,跟尤浩戈气势汹汹进入工地。
工人要拦:“工地不让随便进,你俩……”
一只巨大黑鸟蹦跶到他跟前。
工人吓得一个倒仰。
渡鸦歪着脑袋瞅瞅大伙的盒饭:“我也没吃饭呢,给我来点呗?”
工人:“打饭找大娘,我得把那俩小年轻叫出来。”
渡鸦:“那俩人杀人不眨眼,你们先给我盛饭,我吃饱了进去逮捕他俩。”
工人狐疑:“你是?”
渡鸦伸长脖子:“我是坏蛋终结者。”
渡鸦在门口哄得人一愣一愣的。
秦悠和尤浩戈已来至工地中心。
一整栋大楼的超大地基中间横着一口木棺材。
秦悠戴上安全帽抄起菜刀,顺边沿出溜下去。
她这边灰头土脸落了地,安全帽有点大,惯性作用扣住她半张脸。
尤老师那边御剑如仙人下凡般轻飘飘落在她身前。
秦悠往上推推安全帽,仰脸看尤浩戈。
尤浩戈敲敲她的帽子:“论学会御剑的重要性。”
秦悠抓住他敲帽子的手借力起身就走。
尤浩戈追着她碎碎念。
秦悠绕着棺材转了一圈又一圈。
尤浩戈追着她念得嘴就没有合上过。
终于,棺材里那位受不了了。
棺材板直挺挺立起,结结实实拍尤浩戈脸上。
秦悠:“啧。”
棺材板贴脸的尤浩戈:“没拍死。”
棺材板忍无可忍,又连续狠拍好几下。
秦悠:“这么欺负我的人我要翻脸了。”
棺材板调转方向奔她而来。
秦悠一菜刀下去,棺材板两半了。
秦悠晃晃震生疼的手腕:“主动给我送柴火我可就不客气了。”
两条棺材板摇摇晃晃,一根奔秦悠而来,一根照着尤浩戈脑袋砸。
秦悠眼底泛起血色,绕开挡路的棺材板,菜刀直切棺材里的正主。
那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身锦缎,跟影视剧里的地主差不多。
秦悠一菜刀拍它脸上。
那位猛地睁开双眼。
秦悠看它就像厨师在看黄瓜,不拍成一盘誓不罢休。
那位被秦悠堵在棺材里,想躲没地儿躲,只能抱头往角落里缩。
正主气势一弱,棺材板也就没劲拍人了。
尤浩戈扳住拍他那半边木板,撕辣条似的一扯。
厚重的实木竖着劈成了好几根扁担挑。
吃饱喝足的渡鸦领着工人们进入工地。
尤浩戈招招手:“来搭把手把棺材搬出来。”
工人们不可置信地向地基下面张望。
棺材里那位被举刀的秦悠追着砍,正狼狈地往上头爬呢。
那位大概一辈子没干过累活儿,手上细皮嫩肉,哪能徒手爬墙。
好不容易蹦跶着把自己挂到土壁上,那位一仰头,就瞧见一只眼冒红光的大鸟正冲它乐呢。
渡鸦张大嘴巴:“快到爷的嘴里来,爷最爱吃死人了。”
那位手一软,仰面朝天跌倒在地。
映入眼帘的是秦悠举刀狞笑的脸。
那位:“QAQ”
死人被制服,木头棺材就好办了。
工人们压抑住兴奋的心情,盯着底下这二位,半晌没敢动地方。
一位老大哥问渡鸦:“你别冲死人使劲了,看看活人呗。”
渡鸦:“你没看见他俩手里的凶器么,我哪打得过呀。”
工人:“说好的坏蛋克星呢?”
渡鸦:“鸟说话你也敢信呐?”
工人:“……”
尤浩戈亮明玄易老师身份,工人们长长松口气,纷纷下来帮忙抬棺材。
被菜刀抵住下巴的死人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窝”被搬走。
秦悠用刀背轻磕它:“别觉得亏,你也不瞧瞧这的风水跟你下葬时一样么。”
那位扭头看一圈,除了地基就没别的了。
秦悠:“死了那么多年,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你的魂儿都不知道转世几个来回了,你还在这闹腾啥呢。”
那位眼泛泪光,下一秒倒地不起,如活人的尸身顷刻间烂成了一把骨头架子。
秦悠:“……”
~
事情解决得过于顺利,秦悠表示:“不行,我得缓缓。”
尤浩戈就近找了家洗浴中心,俩人连洗带搓一条龙,睡醒还能吃顿自助。
秦悠泡得迷迷糊糊之际,一股凉意划过她的脚掌。
秦悠疲惫地撩开眼皮,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嗯?停电了?”
头顶的灯骤然亮起。
一张超大号白脸就怼在她眼皮子底下。
秦悠一巴掌胡噜过去:“别跟我这讨嫌,找别人玩去。
那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潜进水里,过了一会又从水面探出半个头来。
灯光应景地熄灭。
整个屋里就只剩鬼脸上那点绿色光源。
秦悠无视得很彻底,裹着浴巾靠在池边睡过去了。
那鬼撑着下巴很郁闷也很费解。
再三确认秦悠是真不怕它,它只好灰溜溜去隔壁房间没事找事。
隔壁的尤浩戈脸上敷着热毛巾,舒服得哼着稀奇古怪的小曲儿。
那鬼在尤浩戈身后飘来荡去好半天,不停往他脖子上吹凉气。
尤浩戈毫无所觉,甚至有种快泡中暑突然吹到空调的清爽。
那鬼把自己抻成长颈鹿,身体悬在尤浩戈身后,头探到他眼前。
尤浩戈往起一坐,毛巾正盖那鬼脸上。
尤浩戈:“哟,自动伸缩挂毛巾,这家挺高科技嘛。”
那鬼发出呜呜低吼。
尤浩戈:“还有音乐伴奏呢,唱个我爱听的。”
那鬼桀桀怪笑起来。
尤浩戈用手指敲打鼓点:“不错,很合我心意。”
那鬼咬牙切齿,正打算放个吓唬人的大招,屋里的气温却陡然下降,温热的池水表面结出一层薄冰。
一股阴森之气迅速在小小的单间里蔓延。
那鬼浑身一震,扯掉毛巾扭头便跑。
一团黑气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那鬼满面惊恐,半透明的身体像被巨力挤压撕扯,眨眼变了形。
就在那鬼将要被黑气扯碎吞噬之际,冰冻的水面腾起热气,迅速将这冷飕飕的室内暖热。
白蒙蒙的水汽犹如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隔挡在黑气与那鬼之间。
那鬼惊讶地发现黑气竟再进不得半点。
泡在水池子里好似被冻晕的尤浩戈晃晃脖颈,咔咔的骨骼摩擦声有股吞噬天地的凛冽霸气。
黑气像是才发现屋里还有个人,惊骇之余突然发力。
这次它不光要“吃”那鬼,还要吃活人。
尤浩戈轻声嗤笑:“不自量力。”
他的手轻轻在水面上一拍。
荡起的水花凝结成冰锥向扑来的黑气射去。
黑气仗着自己没有实体,飘忽间便以为躲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它就被牢牢钉在了墙壁上。
那鬼惊骇莫名,瞅瞅墙上那物再瞅瞅尤浩戈,总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屋里。
明明脚没沾地,它还是踮起脚尖做贼似的向外挪。
从始至终没回过一下头的尤浩戈在这时开了口:“出了这个屋,会不会被吃就看你的运气了。”
那鬼迈出去那只脚果断缩回来,从善如流蹲到远离那团黑气的墙角。
与此同时,秦悠睁开了眼,眼底血色泛滥。
平平无奇的室内多了一股气息,比陈年老尸出土更加令人作呕。
她瞥向门口。
黑气犹如泥软的触角在门缝里进进出出反复试探,似在觅食。
秦悠瞄一眼水池,先前吓唬她那野鬼早不见了踪影。
她只好掏出藏在大包里的那件古董血衣。
那黑气嗅到了阴气,不再犹豫直接进门。
秦悠的手在大包里摸索一圈也没找见个趁手的武器,她也不知怎么想的,直接伸手向那黑气抓去。
入手寒气逼人,比那闹腾了百余年的野坟地阴气更甚。
秦悠脑海中蹦出两个字:吃鬼。
她和尤老师曾在某家酒店闹鬼的顶楼与吃鬼的鬼擦身而过。
这是又一次撞上了呢,还是另一个热衷吃鬼的鬼?
秦悠浑身热血沸腾,眼中血色好似红光在闪耀。
那黑气起先没把她这个几乎没有活人气儿的人放在眼里。
直至它发现无形的自己被那双鸡爪子一样有形的手按得动弹不得。
第399章
秦悠见那黑气在自己手下挣扎扭动才意识到自己把它按住了。
她觉得新奇,抓鬼都没有这么利索过,更何况是这不知该归类于哪个物种的黑气。
试探似的,她手上加了些力道。
那黑气凝滞一瞬,开始状似癫狂的扑腾。
室内温度急降,刚刚还烫皮肤的热水像是泡满了冰块。
秦悠冷得直打哆嗦。
黑气瞅准对手弱点,扭动的虚影幻化出一抹得意狞笑。
秦悠捏住黑气的手一瞬之间没了知觉。
黑气愈发张狂,誓要将这不知死活的人类冻成冰棍,敲得稀碎再全部吃掉。
秦悠眼睫上结起白霜,脸上也蒙了一层寒气。
秦悠上下牙打颤:“见好就收,你别太过分啊。”
一缕黑气触碰水面,池水冻成了冰。
那一刻,秦悠仿佛被冻成了人形冰雕。
黑气张牙舞爪,欣赏它的手下败将。
秦悠突然眨了下眼,两手用力往两边一拧。
那连成一片的黑气在她手下断成了两截。
要命的寒气快速退去,以秦悠为中心,冰冻的水面迅速融化消解。
秦悠拿过装鬼的魂瓶,也不管是否封得住这黑气,先装进去再说。
然后换好衣服去隔壁找尤老师。
一开门,秦悠先是感觉到一丝瘆人的凉气儿。
紧接着,她的眼睛就挪不动了。
泡在单人浴池里的尤浩戈背对门口,背上因长时间泡热水而泛起微微的红,完美的肩颈线条……
秦悠擦擦嘴角凑到池边:“要捏肩不,免费。”
尤浩戈:“不需要。”
秦悠:“免费不捏白不捏呀。”
尤浩戈:“住手,你免费我可是要收费的。”
蹲墙角那鬼一眼大一眼小,看他俩的眼神古古怪怪。
钉墙上那一坨在加速蠕动,趁这俩人在水池边拉扯,它得抓紧逃跑。
执着于给尤老师捏捏肩的秦悠猛转回身:“让你动了么。”
那黑气一滞,随即加速向门口涌去。
秦悠眼中红光大盛,眼前恍惚一瞬,她的人已来至门口将那黑气堵了个正着。
直到再次将黑气按在手下,秦悠才反应过来自己“瞬移”了。
她露出猫捉老鼠的戏弄笑意:“你倒是继续跑呀。”
黑气被她突然释放的威压震慑得抖来抖去。
秦悠:“你跑呀。”
蹲墙角的鬼:“跑了。”
秦悠回头一瞧,穿好衣服的尤浩戈正做贼似的往门边溜呢。
秦悠:“……”
对上她的目光,尤浩戈挺起胸膛:“那什么,我去外面看看还有黑气没。”
秦悠看向墙角的鬼:“你们这的鬼多吗?”
那鬼疯狂摇头,鬼多的洗浴中心早关门了,它也是这几天偶然路过,突发奇想来吓唬泡单间的客人。
秦悠两手一拧,这屋的黑气也歇菜了。
尤浩戈咋舌:“你这手法挺暴力啊。”
秦悠高人范儿微笑:“尤老师要捏肩不?”
尤浩戈颈后一阵冰凉。
他俩的单间在一个套间里,位于走廊最里面。出了走廊有餐厅有电影院有按摩室,一张套票就能享受全套吃喝玩乐。
秦悠拉开套间的门向外张望。
走廊两边都是套间,宾客进进出出毫无异常。
开放的娱乐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秦悠和尤浩戈对视一眼,又悄咪咪把门关上了。
秦悠晃晃装了两团黑气的魂瓶。
黑气在里面不停冲撞,却怎么都出不来。
秦悠好奇:“它是鬼吗?”
尤浩戈:“你可以当它是鬼,它还有另一个名字。”
他瞅瞅秦悠:“魂气。”
秦悠:“啥?魂气就长这样?我的魂气也这样?”
尤浩戈的眼神又转移到那跟他俩溜出单间的鬼身上。
那鬼一哆嗦,很懂事地去门口望风。
尤浩戈接过魂瓶晃了晃。
黑气像一团滴进水里的墨汁,在半透的瓷白玉瓶里绽放一朵妖异黑花。
他说:“正常人的魂气都不这样,它这一团是把魂气和魂魄打散了。”
秦悠自动脑补搅鸡蛋。
尤浩戈:“再凶的鬼,魂魄散了也就没有杀伤力了,它不但杀伤力更高了,还能一分为二分头行动,有意思。”
秦悠回想那毁天灭地般的降温效果,以前遇见再凶的鬼貌似也达不到这境界。
“它吃鬼,是要将鬼魂与自己融为一体吗?”
“估计是吧,一个鬼魂怎么拉扯延展都不可能变成这么大一片。”
尤浩戈边说边打开魂瓶。
满瓶子乱撞的黑气争相外涌,顺着门缝往外挤。
门外传来那鬼惊恐的尖叫。
可那黑气却顾不上它,一窝蜂似的钻没影了。
秦悠打开门,瞄见一点黑气的尾巴正沿着走廊外面避光的一面墙向楼上爬去。
楼上是高消费贵宾区。
秦悠挑眉:“唆使黑气的人在楼上?”
尤浩戈:“总得弄清楚这里有没有能吃的再把‘宠物’放出来吧。”
他把贴到天花板上的那鬼撕下来塞进魂瓶。
那鬼算是踏实了。
尤浩戈将魂瓶还给秦悠,带着她直奔楼上。
贵宾区是一个个私密小空间,秦悠只在电视里见过,总觉得里面藏得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尤浩戈递了一张卡给迎上来的服务人员。
对方刷卡后恭恭敬敬将二人领进一件装修奢华的包厢里。
等人退出去,秦悠才敢问话:“你不会是把家底都刷出去了吧?”
尤浩戈淡然一笑:“哪能啊,我刷的是沈青杨同学的连锁会员卡。”
秦悠:“你为什么会有他的会员卡?”
尤浩戈掏出个厚厚的卡包:“我这不光有他的卡,这张是杨巡的,这张是合作过的大导演的,这张是土豪的,这一沓都是大校长的。”
秦悠:“……”
尤浩戈把卡揣起来,往柔软的沙发上一躺。
桌上瓶瓶罐罐摆了一溜,都是贵宾免费吃喝的。
尤浩戈开了一瓶红酒,一仰脖灌半瓶。
秦悠看着他那张仿佛被红酒染色的脸,都替他迷糊。
尤浩戈又开了瓶白酒全倒在身上,这下有点酒气熏天那味了。
尤浩戈甩甩头:“你猜驱使魂气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悠往他脸上拍凉水帮他保持清醒:“能跟咱俩狭路相逢,大概率所求也是一致的。”
尤浩戈竖起大拇指按在她脸上:“小秦同学聪明依旧,没错,我怀疑他就是冲那猴,不是,冲那千年老鬼来得。”
这年头,千年老鬼比千年人参都稀奇。
经他俩反复试探依旧只是个战五渣的千年老鬼简直能送去博物馆展览了。
可甭管老鬼战力如何,它都是修行千年的鬼。
那黑气若是能把老鬼吃掉,实力会呈指数暴涨。
尤浩戈做作甩头:“那老鬼运气真不错,先遇上的是咱俩。”
秦悠扶着他起来:“是是,你能松手不,我脸皮要被你扯掉了。”
~
一向肃静的贵宾区热闹得有点过分。
有个醉鬼见门就进,惹得各位贵客骂声不断。
有人在包厢里就只是吃喝唱歌谈生意。
还有些人做的事就不是能让外人看的了。
前者斥责几句就算了。
后者能追出来骂人两条街。
换上洗浴短袖短裤的秦悠把自己捯饬成个精神小妹,被醉鬼尤老师压得像棵草,走哪都是东倒西歪。
尤浩戈挡开某个被他撞破好事怒而打人的老男人的手,大着舌头放狠话:“信不信我弄死你。”
老男人挺着肥肚腩:“来来你现在就弄死我,不然我就弄死你。”
尤浩戈借着老男人推过来的手向后一撞,将身后的包厢门顶开。
屋里就只有两个人。
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赤着上身趴在按摩床上。
身穿洗浴中心工作服的按摩师在给他按摩。
尤浩戈似是被老男人推得狠了,脚下连连退步。
秦悠那小身板哪里架得住他,被他带得撞到按摩床上。
按摩师及时退开。
床上那位才支起上身,床就翻了。
尤浩戈撒开秦悠给他来了个熊抱:“亲亲宝贝我可找到你了,来亲亲。”
门口的围观人群:“……”
秦悠爬起来扯他胳膊:“你认错人了,他不是你宝贝,你宝贝被抓进去了。”
尤浩戈两条大长腿盘到那人身上:“瞎说,他就是我宝贝,不信我这就叫警察来抓他进去。”
接下来的剧情让前来制止骚乱的工作人员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警方来了个神兵天降,将纠缠在一起那俩大老爷们都给带走了。
只看俩人那姿势,确实容易让人想歪。
尤浩戈挣开警员抓他的手,一指那老男人:“凭什么抓我不抓他。”
于是老男人也被带走了。
还有几个疑似在进行不法交易的人更是人赃并获,被打包带走了。
由于尤浩戈跟那儒雅男人难舍难分,秦悠被安排到另一辆车上。
见过秦悠一面的警员浑身紧绷:“你俩这是唱哪一出呢?抓邪修抓非人类还是抓通缉犯呢?”
秦悠晃晃刚装进魂瓶里的一点黑气。
这是她在尤浩戈和那男人被推出包厢后抓到的,就只有这么一点点。
看那男人就只穿个条大裤衩,不像能藏法器的样子。
秦悠摸摸下巴,给尤浩戈打电话。
尤老师的舌头快打结了:“干嘛呀,非要打扰我跟宝贝亲亲我我是吧。”
秦悠:“有没有可能你宝贝错人了?”
尤浩戈醉得睁不开的眼皮撩了撩:“嗯?”
秦悠:“当时屋里有两个人。”
尤浩戈瞬间醒酒,他瞅瞅被自己钳制住的男人,眼底的惶恐和不知所措不像作假。
尤浩戈:“你干嘛的?”
那男人瑟瑟发抖:“我是大学老师,就去按了个摩。”
尤浩戈:“按摩师你认识么?”
那男人:“不认识。”
尤浩戈推开他去开车门:“大意了。”
开车警员一个急刹。
尤浩戈被甩了出去。
第400章
二人返回洗浴中心,二楼贵宾区的风波才平息下来。
大部分客人气呼呼走了,看经理那眼神就好像这是个不正经的地儿。
经理心里苦,瞧见两个罪魁祸首去而复返多少有点没好气,对他们的问话爱答不理。
秦悠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放出魂瓶里的野鬼。
那鬼跟那点黑气边角料共处一瓶快吓死了,见瓶子打开赶紧钻出来,那张脸都变形了。
经理惊恐尖叫,坐地上就起不来了。
秦悠:“看见没有,从你们这抓的。”
经理怕归怕,脑筋还是好使的。
他扶着墙站起来,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有问必答。
经他核对,洗浴中心给那位老师安排的按摩师刚上二楼就被告知人家要接待贵客请他先回去。
尤浩戈揉着从车上摔下来撞疼的腰:“我以为那人怎么都得装把大爷,没想到他跑这来给人按摩。”
秦悠:“也不见得是真按摩吧。”
秦悠晃晃魂瓶里剩那点黑气。
一个能养出这么邪性东西的人,要模糊掉一个普通人的记忆有很多种方法。
打从他们撞开第一个包厢的门,那人就警觉了。
之所以没退走,不是他来不及避开他俩,而是故意要跟他们打个照面。
秦悠:“这是示威呢。”
很多景区都有猴子抢游客的报道,那人怎么能知道这里的景区闹的不是真猴而是千年老鬼呢。
尤浩戈:“他在盯梢玄易?”
秦悠:“应该是吧。”
玄易这两年频繁变动考试模式,逐渐将保护在校园羽翼之下的学生们推到真正的危险面前。
换个角度想,考试周追着玄易学生跑,必定能找到妖魔鬼怪。
过滤到玄易手里的邪祟可没有吃素的,正符合那人的“开餐”需求。
尤浩戈立刻在教师群里问其他考场有没有邪祟不太对劲的情况。
还真有个风水系老师说带学生去看闹鬼的阴宅,到地方发现风水确实有招惹野鬼的隐患,可鬼却没见到一个。
阴宅本就是鬼魅的栖息地,再有风水隐患加持,理应有很多孤魂野鬼逗留才是。
风水系老师反复确认过,很多去那阴宅祭拜的人都撞了鬼。
他们没急着改风水而是暗中观察了两天,果然又有新路过的鬼被风水吸引去了阴宅落脚。
风水系老师:“我还以为是哪位高人大师路过捎带手把野鬼驱赶走了呢。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不对劲,能把那么多野鬼赶走的人不可能看不出风水上的纰漏,不改风水只赶鬼,治标不治本。”
尤浩戈问了那阴宅所在,跟秦悠连夜赶了过去。
说来也巧,那地儿离着不远。
阴宅是在老坟地边上新建起来的墓园,投入使用这几年就没断过闹鬼的传闻。
风水系老师将学生们考试改动过的区域标注出来。
尤浩戈一一对照后发现这几处看似风水师技艺不精搞不出来的小麻烦,其实很有可能是有心人的刻意而为。
就比如阴宅北面临近街道,角落里有个坟墓的墓碑缺了一角。
入葬没几年的墓碑破损是很不吉利的事,家属发现会马上更换。像这种葬在墓园的墓碑破损,墓园方面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家属,家属强势的还会要求墓园进行赔偿。
可破损这座墓的家属怎么都联系不上。
墓园愿意承担一切费用也得有家属同意才能动人家的墓碑吧。
家属失联,墓园也只能任由这座墓碑破败下去。
这看似就只是墓园与家属间没能及时解决的纠纷,实则却在潜移默化改变着墓园的风水。
那临街的墓碑一角若完好,便是一道抵御外邪入侵的“墙”。
缺了那一角,等于是在墙上开了道门迎接所有宾客。
而街上虽然人来车往还算热闹,但街道本身就是阴煞气偏重的地儿,再连着“敞开门”的墓地,闹鬼都是轻的,没出人命就不错了。
如今那墓碑在玄易师生坚持下被换掉了,墙上的门堵死了,阴宅总算跟外面的街道划清了界限。
秦悠摸摸那新换上的墓碑,是质地很硬的石料。
她再看看立墓的时间,才过去几年而已。
这墓的地理位置也不可能有其他下葬队伍经过磕碰,坚硬的墓碑怎么就少了一角呢。
秦悠:“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
尤浩戈:“应该就是你想得那样。”
玄易这学期限制了外出考试学生的比例,但实际出来考试的队伍数量依旧不少。
那人怎么会知道哪一队是去找鬼的呢。
这两年魔物频繁现世,他就不怕撞上驱魔系的考场?
他那吃鬼的玩意再厉害也比不过魔物邪性,正面撞上谁死谁活就很难说了。
而他要养那样一个以鬼为食,靠吃鬼来扩大体型的东西,得有稳定的食物供应。
街上最常见的孤魂野鬼能吃,可吃它们对提升那鬼物没有丝毫裨益。
秦悠再度环顾这座改动后风平浪静的墓园。
这几年没出大事,应该是有人将那些被吸引来的恶鬼厉魂都“铲除”掉了。
这座墓园,是那团黑气的进食养殖场。
玄易的到来逼得那人不得不转移阵地。
临走前来了个风卷残云。
没碰墓园里的各种改动是不想留下人为痕迹,惹玄易起疑心。
而景区那一队集体挂科被抢手机是玄易建校以来从未发生过的状况,风水系在阴宅这蹲守两天,期间听说这事难保不会讨论一二。
那人正愁下一步该去哪呢,得知附近城市就有一个能让玄易那么多人吃瘪的千年老鬼,还不赶紧趁玄易派第二波人来处理前将其收入囊中。
只是不晓得是他找错了地方还是中途发生什么事耽搁了时间,被秦悠和尤浩戈抢先了一步。
如今黑气受到重创,又跟著名的雌雄双瘟打了个照面,那人一定急于找个安身“进食”的场所。
明知道玄易在找自己的情况下,他躲去哪能安全?
二人异口同声:“肯定是玄易处理过的地方。”
这片阴宅打从建好就在闹鬼,再怎么闹腾也不会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
人们只会说:玄易也不怎么样嘛,处理过的坟地还不是老样子。
只要别出人命,墓园这边就不会在短时间内二次上报玄易。
秦悠摩拳擦掌:“灯下黑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尤浩戈:“他喜欢玩阴的,那咱们就给他来点更阴的。”
~
才被带回玄易的千年老鬼又被带了出来。
这次亲自给它开车的是白校长。
同车还有一堆不起眼的小妖小怪。
老鬼瞅瞅在自己身边扭的大号苍蝇:“你哪刺挠,我给你挠挠?”
蝉慢慢扭出仨字:别烦我。
老鬼看向吊在车顶上的小小砂糖橘:“你晃来晃去不晕车么?”
蜘蛛八只黑眼泡各看各的,已经口吐白沫了。
老鬼扯扯嘴角,看向盘在地上那条比猪都肥的花蛇:“你……”
蛇精扬起三角脑袋,蛇信危险地伸缩两下。
老鬼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假装自己不存在。
车里唯一愿意搭理老鬼的就是熊头。
熊头掏出一锭金元宝,炫耀似的在老鬼面前晃晃。
老鬼“嘁”了声,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比它更大的元宝。
熊头咧开大嘴将其吃掉,再把自己这个塞回脖颈里,滚到车座底下不吭声了。
老鬼怒了:“这都是什么人呐!”
白校长:“都不是人。”
老鬼:“……”
~
数九寒天,偏僻的墓园里正在举行入葬仪式。
一大家子哭哭啼啼,将一盒骨灰放入坟墓。
听人们的交谈,逝者死于一场惨烈的车祸。
亲朋好友陆续散去,墓园重归肃静。
一条黑气浓郁到看不清本来面目的鬼影从新落成的坟墓里钻出来,怨毒的目光平等地扫射着周围每一个邻居。
夜幕已至,墓园里刮起阵阵阴风。
那鬼影钻出坟墓,扒着临街的栏杆盯着那些驶过的车辆。
它好几次想飘到街上去逼停那些车辆却都被车辆疾驰而过卷起来的风逼退,直至夜中阴气大盛,它如愿来到空旷的街道中间,对着唯一一辆驶来的汽车露出狰狞笑脸。
犯困的司机尖叫着猛打方向盘却还是晚了,汽车撞向墓园围栏,炸开的窗玻璃刺进司机胸口。
鬼影身上的阴煞戾气在这一刻汹涌翻滚,搅得整个墓园的气场都震荡起来。
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鬼影身后。
大股黑气从那人身上弥散而出,犹如无形的大手朝那鬼影抓去。
鬼影毫无所觉,还在享受阴煞气的滋养,待它将这些力量全部化为己用,它就可以去拦更多的车杀更多的人。
黑手将鬼影环绕其中,如潜心捕猎的蛇,突然发动致命一击。
那怎么看都跑不掉的鬼影却是消失无踪了。
黑手愣住了。
操控黑手的人也是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转身便跑。
一条花里胡哨的大蛇在坟墓间闪电般滑动,在出口处支起身子。
那人一惊,转身往旁边跑,试图翻栏杆。
冬日的金属栏杆冰冷刺骨,他摸上去却只感觉到一股绵密粘软。
那人果断撒手,借助跑动的力道扯断粘在手掌上的细密白丝。
墓园很大,那人在黑气的掩护下快速移动到僻静的一角。
寒光一闪,那人要用武器砍断栏杆。
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从后面撞过来,好悬没把正在发力的那人的腰给撞断。
那人狼狈起身,惊疑不定地打量这毫无生气的阴宅。
他就不信每一处都有人把守。
前面有个新起的墓碑,他踏着墓碑就能飞跃出去。
跳上墓碑那一刻,那人得意一笑。
下一秒,一只大黑苍蝇飞了过去。
紧接着是凶神恶煞的一窝蜂。
直到摔倒在地,那人还在琢磨:这大冷天哪来的马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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