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那位已经在棺材里躺平了,秦悠总不好去把人家揪出来。
三更半夜人少车也少,她能送就送一程吧。
殡仪馆关着大门,里面空无一人,连门卫都不值夜班了。
秦悠把车停在门口。
那位进棺材很灵巧,出来却很笨拙,身上全新的寿衣蹭得都是垃圾。
秦悠叫住爬出棺材又要去爬殡仪馆大门那位:“没给车费呢。”
对方明显怔了一下:“不是顺风车吗?”
秦悠:“顺风车也得给油钱啊。”
对方局促地摸摸身上,连个衣兜都没有。
秦悠:“先欠着吧,下不为例。”
对方深表感谢,吭哧着爬进殡仪馆。
秦悠一脚油门,生怕对方反过来让她赔寿衣。
~
尤浩戈在剧组坐镇的时候管了一档闲事,为了救人不得不晚回来两天。
苏尘守着的两个学生也有事耽搁了些时间。
直接结果就是他们赶不上社会班的期末考试。
监考任务是早就分配好的,现在一下子少了两位老师,校方很抓狂。
楚老师这位还在考核期的僵尸自告奋勇,校方犹豫再三同意了他的申请,派他去顶苏尘的班。
苏尘监考的几个学员都很擅长对付僵尸,万一楚老师没安好心也不至于出大事。
那尤老师的班由谁顶呢?
老师们避之不及,能腾出时间帮顶的也都找借口推脱掉了。
白校长瞅瞅坐自己桌子上喋喋不休那死人:“让小秦老板去!”
~
秦悠接到监考通知时,人是懵的。
玄易丧病到连收垃圾的工人都不放过了?
白校长给她提供了两个选项:一,替尤浩戈监考;二,去把尤浩戈换回来,让姓尤的自己监考。
秦悠很想选择后者,然而白校长告诉她离开考只剩二十分钟。
秦悠:“你怎么不等考完了再告诉我呢。”
白校长:“那不就成我的失职了。”
秦悠对白校长狡诈属性的认知有所提升。
尤老师分配到的考场就在本地,灵车二十分钟准时抵达。
三名考生望眼欲穿,拽着秦悠冲进考场。
秦悠两眼一黑:“这是哪?”
学员甲:“老师你没看考试资料啊,这里是地下室。”
秦悠倒是想看资料,前提是她得有。
资料早在分配考试任务时就发给了尤浩戈,临时再打印需要时间,秦悠只得放弃。
白校长还算有点良心,她行至半路时给她发来了电子版。
她还没等看呢,手机就没电关机了。
三个学员你一言我一语给她讲,这里是个早年建在地下的仓库,前些年地上单位迁走,仓库就空置下来,天长日久就成了邪祟钟爱的聚集地。
原本也没什么要紧,糟就糟在有两个拾荒的老人发现了这里,打算把平时捡来的废品都囤在这,凑够一定数量再拿去卖。
老人本就阳气弱,最是受不得阴邪之气,几次进出便被流连此地的鬼魅盯上了。
学员乙:“两位老人都被鬼魅附了身,肉身几经争抢,几乎撑不住了。”
虽然此地鬼魅没有直接杀人,却也害得两位老人命悬一线。
于是这里就成了玄易社会班的考场。
地下室很大,学员的手电只能勉强看个轮廓。
这里有很多破旧的杂物,表面积着厚厚的灰尘,角落里堆着老人没来得及卖掉的纸壳塑料瓶。
秦悠再三告诫学员:考试过程中可以不必管她死活,但他们遇险也别指望她能救得下来。
学员静默一阵,无声地散开搜查。
秦悠自觉缩到墙角,手中紧握镰刀。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闯入惊走了盘亘在此地的鬼魅,三名学员用尽手段也没能招出来一个鬼。
秦悠戴上泳镜也没瞧见个鬼影,不晓得是碰巧都没在,还是它们藏身在随处可见的杂物之中。
学员耐心告罄,三人商量之后找到秦悠,说是要来个刺激的。
秦悠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们要干嘛?”
学员在她面前一字排开 :“请你跟我们玩一场四角游戏。”
秦悠:“……”
在她前世的世界里,四角游戏是鼎鼎有名的招鬼游戏。
在这个明知有鬼的地下室里,秦悠怀疑这仨人脑子有包才会想出这么馊的主意。
三位学员态度坚决,大有秦悠不参与,他们就去街上拉个人来凑数的架势。
秦悠提醒他们:“这可是期末考试,你们威胁监考老师是要扣分的。”
三名学员很想得开:“大不了挂科呗。”
秦悠认为有必要满足他们这一诉求。
给三人打完极低的印象分之后,秦悠看开了。
要作死就随他们去吧。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里,四人面壁各站一个墙角,开始逐一转圈走位拍前面墙角那人的肩膀。
站在第二棒位置的秦悠把渔网披在身上,坚决不要做第一个被鬼拍的人。
站在第四个墙角的学员丙被拍之后走到第一个墙角,咳嗽了一声,代表这里是空的,没有人。
他贴着墙继续向前,估摸着快到墙角了,他伸出手去拍同伴的肩膀。
这次依然拍了个空。
学员丙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不可置信地伸双手去摸,还是没找到人。
他不死心地扶着墙继续向前,绕场一整周,他一个肩膀都没摸到。
学员丙冷汗唰唰直冒。
学员甲乙也没好到哪去。
学员甲是第一棒,他要拍的是站在第二位的秦悠。
他拍到了一个肩膀,可那手感怎么都不像是干瘦的秦悠。
学员甲没好意思多摸,拍了一下就放下手打算在秦悠站立的墙角站住,等到每个人都走完一个墙角之后,拍他的要么是最后一棒学员丙,要么就是鬼。
可他站了好一会,秦悠也没有向前移动的意思。
学员甲心中疑惑,莫非小秦老板不懂四角游戏的规则?
游戏已经开始,开口说话是大忌。
他只好再拍秦悠一下。
然后他的冷汗就下来了。
他明明记得刚刚拍到的肩膀比他稍矮一点,符合秦悠的身高,然而现在他拍到的肩膀比他整个人都高。
他们四个人里没有这么高的个子。
学员甲眼睛一亮,鬼出现的速度远比他们预估得要快。
他将捏在另一只手上的符咒拍了出去。
符咒落了空,前面的“人”不见了。
学员甲等了一阵也没见鬼再现身,只得遗憾地继续向前走去。
在下一个墙角,他又遇到了个人。
这次他直接手握符咒拍上去,拍在人身上不会有影响,若是拍中了鬼就能省去不少麻烦。
这次他又拍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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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员乙站在第三位,是秦悠要拍的对象。
他左等右等也没个人来拍他,想左右走动看看是怎么回事,又怕自己一走开秦悠就过来了。
他竖起耳朵捕捉着黑暗中的细微声响,不像是打起来了呀。
等等,他好像也没有听到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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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感觉有一只手伸到了自己脸旁,凉飕飕的。
秦悠出于本能,反手把渔网扣在那位身上。
那位顺势蹲了下去,想从网子下面溜走。
秦悠直觉不对,搂紧渔网之余,狠狠踹过去一脚。
有那么一瞬,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捕捉到一缕绿油油的光。
秦悠微微皱眉,四角游戏连一圈都没玩完呢,鬼就出来了?
那刚刚为什么不直接现身,也省得三个学员拉她下水了。
她顺势将渔网按在地上 ,腾出一只手掏手机。
拿到手里按半天想起来没电了。
她又去摸打火机。
为了区分两个橡皮泥仿版,她在表面做了记号。
这次她摸到的是拓印版。
火光亮起,黑色的火焰照出一张狰狞的鬼脸。
秦悠掏出这几天刚做好的临时收魂瓶把它收进去。
再看四周,依旧空空荡荡,没鬼,也没人。
秦悠耸了耸肩,看来这场作死游戏还没正式开始,学员就全军覆没了。
她说是管不了学员的死活,可也不能真让他们出事,否则这口监考不力的锅尤老师就背定了。
秦悠再给学员各扣几分,然后甩出两张问路符。
符咒一张烧起,一张落地。
秦悠捡起落地那张装回包里,坚决不浪费。
有鬼影现身,畏惧地盯着秦悠手中的“冥火”。
秦悠端起高人的派头,问它三个学员在哪。
鬼影支支吾吾不肯说。
秦悠掏出香烛在它面前晃晃。
鬼影快馋哭了:“这里有几个厉鬼,他们被厉鬼圈在各自的鬼域里,我进不去的。”
秦悠把香烛点燃丢给它。
潜伏在暗处的鬼见她言而有信,纷纷现身出来提供线索。
秦悠没那么多香烛,幸好纸钱够用。
它们都是盘踞在此的孤魂野鬼,附身这种事它们是万万不敢做,也很难做得到的。
据它们说,那几个厉鬼都杀过人,凶得很。
它们争抢老人的躯壳并不是为了附身,单纯是在比拼谁更厉害。
秦悠火气上头,从兜里掏出那根刻满符文的树枝。
勒令野鬼避让之后,秦悠卯足劲抡一大圈。
树枝抽中的旧物全部破碎,抽在墙壁上竟有点点火花。
火光燃起处,她依稀瞧见了学员乙勉面墙而站的背影,他的身后,一只周身黑气缭绕的厉鬼正在逼近。
秦悠大叫一声。
快被无声逼疯的学员乙猛地一阵,矮身躲过厉鬼偷袭。
厉鬼朝学员乙发动攻击的同时,撇过脸来恶狠狠地瞪一眼秦悠。
火光消失,鬼域裂缝也随之消失。
秦悠只好重新抡树枝抽这面墙壁,零星的火光分散了厉鬼的注意力,也给学员乙制造了反攻的时机。
学员乙连拍几道符咒逼退厉鬼,再执剑横扫。
那厉鬼被刺中肩头,不得不暂时退避。
秦悠看学员乙凭空出现在墙角,心中大抵有了数。
那俩八成也困在墙角呢。
第182章
尤浩戈开着小破车载着苏尘和两个学生回到玄易时,天色已然擦黑,选择留校的学生们吃完晚饭,三三两两在校园内外闲逛。
有学生认识小破车,主动上来打招呼:“小秦……哎怎么是你啊尤老师,你不是赶不回来么?小秦老板呢,还没完事呢?”
尤浩戈:“完事?她干嘛去了?”
学生:“替你监考啊,今天监考的老师都回来了,就剩她了。”
尤浩戈的脸瞬间就黑了,他让苏尘把两个学生带去医学院,他赶去考场。
小破车一路疾驰,远远就瞄见了停在角落里的灵车。
灵车旁边还站着俩人,是最早结束监考赶来支援的算命系王老师和体能李老师。
好死不死,这二位都不擅长玄术战斗,连紧闭的地下室大门都没打开。
李老师爬到灵车顶上举着手机找信号。
灵车使劲摇晃给他扔下来了。
李老师双脚落地,刚要瞪眼就瞧见了车都没停稳就跳下来的尤浩戈。
尤浩戈二话没说,一脚把那大铁皮门给踹开了。
李老师很震惊:“你这脚力可以啊,我踹了十几脚都没踹……”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门里站着四个人。
秦悠身披渔网右手树枝左手镰刀,整个人往那一站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杀气腾腾。
再看她身后那仨,一个个灰头土脸,衣服破破烂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悠才从土里挖出来的三个古董。
王老师和李老师紧绷的表情一松,想上前慰问,瞅瞅秦悠手里那明晃晃的刀,果断把这个被砍名额让给了尤老师。
尤浩戈拉着秦悠出来,微光洒在她身上,显得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尤浩戈放轻语气:“伤着哪了?”
秦悠紧抿双唇摇了摇头。
尤浩戈又看向那三个学员。
仨人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回程车位有限,秦悠打开装尸的灵车后车厢。
仨学员灰溜溜钻进去,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王老师有点看不过去:“坐我们这车吧,后排挤一挤能坐下。”
小破车很不给面子地摔上后车门,谁都甭想打开。
三个学员臊眉耷眼。
“不用了,我们在这就挺好。”
“要不是有小秦老板,我们真就得躺这里面回去了。”
秦悠重重关上后门:“好好反思。”
里面传出一叠声的:“我们反思!”
看秦悠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尤浩戈有点心疼,又有点想笑。
他戳戳秦悠的脸颊。
秦悠磨牙霍霍要给他的小欠爪子咬下来。
尤浩戈:“饿了呀?”
秦悠:“嗯。”
尤浩戈:“再饿一会吧。”
秦悠:“……”
尤浩戈:“给你带的好吃的都在那辆车上呢。”
秦悠看向追在灵车后头的小破车,惹眼的红花不见了。
尤浩戈瞥一眼后视镜里又鼓起腮帮子的秦悠,解释道:“今天遇到好几队婚车都扎着同款红花,谁看见我落单都让我的车跟他们走,我就给摘了,待会给它挂回去。”
看秦悠似乎消气了些,他试探着问监考的详细过程。
秦悠绷紧的神经直到这时才彻底松弛下来,她往车门上一倚,浑身都不得劲。
她示意尤浩戈打开后车小窗,让参加考试的人自己说。
学员甲露出半张脸,脸上还有一条血凛子:“今天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
学员乙挤开他:“我们知道错了。”
学员丙刚要发言,尤浩戈把小窗关上了。
秦悠 :“不想听了?”
尤浩戈哂笑:“能让这帮社会老油条这么低三下四道歉检讨,想也知道地下室里有多凶险,而且这份凶险还是他们自找的。”
三名学员无地自容。
他们不该妄自托大在鬼魅扎堆的地下室里玩四角游戏,更不该在秦悠破开厉鬼分隔他们的鬼域时非要跟厉鬼逞凶斗狠,结果就是他们实力不敌厉鬼,差点被撕碎喽。
尤浩戈:“那你们怎么出来的?”
秦悠:“烧了一堆纸,又烧了一堆符,最后还搭进去两个打火机。”
她一直不太清楚复刻出来的两个打火机的真正用途,今天纯属黔驴技穷实在没有东西能往外头扔了,她就把燃着黑色火焰的打火机向那个要杀学员甲的鬼掷了过去。
许是她用力过猛,打火机炸了。
黑火焰忽然变成刺眼的亮光,厉鬼受惊不小,自己跑了。
秦悠照葫芦画瓢,用另一个打火机吓跑了要杀学员丙的厉鬼。
秦悠抱紧自己干瘪的大包,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为夏令营准备的家底全掏空了。
尤浩戈直接带秦悠去找白校长算账。
白校长也是刚刚结束监考,身心俱疲。
尤浩戈让那三个学员站到白校长椅子后面,然后他狠狠一拍桌子:“赔偿小秦同学的全部损失,少画一张符咒今天谁都别想出这个门。”
听到动静的老师们全跑到门口围观。
去外面溜达一圈那死人被堵在最外面,急得直跳脚:“你们干嘛呢,给我让路啊,要不我可踩着你们进去了。”
好几位老师被踩了脚,疼得直转圈。
死人趁机挤进来,瞅瞅屋里这阵仗,问尤浩戈:“你也来讨债啊?”
尤浩戈:“对啊,你也讨债?”
死人重重点头。
两人知音似的重重握手,正式结成讨债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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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办公楼的秦悠上下眼皮直打架。
尤浩戈叫来小破车,让秦悠躺到后面先睡一会儿,他拿着白校长开的票据去医学院换丹药。
秦悠在阴气那么浓郁的地下室里困了大半天,又跟厉鬼交过手,不吃丹药怕是又要大病一场了。
苏尘办完两个学生的交接,急急来找秦悠,看她憔悴那样心疼坏了。
她挤到后座边上,让秦悠躺她腿上。
秦悠躺得不太舒服便爬了起来。
苏尘拉过她的腿给她按筋。
秦悠疼得龇牙咧嘴,可被揉过的地方确实舒坦多了。
小破车疾驰回了垃圾山。
尤浩戈给她喂了两颗丹药,又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箱,里面一多半都是给秦悠带的当地特产和零食。
他让秦悠先垫一口,他去烧水煮面,待会洗了澡就能直接睡了。
苏尘让秦悠趴在藤椅上,给她来个全身按摩。
秦悠听着自己骨骼的咔咔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的垃圾山风景如画,秦悠熟门熟路找了个阴凉地儿一躺,时不时望一眼山上那个站在棺材旁的男人。
经过这么多次真真假假的同款梦境,秦悠已然大彻大悟,看看背影赏心悦目不是挺好么,干嘛非得看正脸。
万一谪仙似的背影真配了张骷髅脸呢?
不看正面她可以尽情欣赏偶尔脑补,作为一个没有剧情的连续剧梦,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那背影幽幽叹息。
秦悠忍不住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
那人微微侧身,山间树丛遮挡住他大半侧脸。
秦悠只要坐起来就能看到一点他的容颜。
可秦悠放弃了这个机会,继续她悠闲的躺平。
~
秦悠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连自己为什么会睡在炕上都想不起来。
尤浩戈和苏尘都走了,冰箱里给她留了做好的饭。
秦悠像个重装四肢的报废机器人,在垃圾山下的平地上走来走去。
一只蝉从她面前飞过。
紧跟着又飞过去一群马蜂。
秦悠揉揉眼睛,她记得马蜂都被她放生了,这怎么又来一群?
蝉很会找事地把马蜂群引到鸭子那,它往鸭子羽毛里一钻。
马蜂围着鸭子嗡嗡乱飞。
鸭子歪着脑袋打量这群小零食,豆子眼里满是解馋的渴望。
马蜂察觉到危险,一哄而散。
等马蜂都飞没影了,蝉钻出来,贱嗖嗖又去招惹马蜂。
秦悠觉得蝉如果是个人,绝对会在读小学时成天揪女孩子的小辫子。
要不是怕被蜇,她都想助马蜂一臂之力,好好教训下这个只跟魔物打过交道的小东西。
正午天气超好,秦悠搬个小板凳坐到河边,把渔网甩到河里,再挂一条鱼竿,她则靠在树上玩最新下载的游戏。
让她在小黑屋里探索了半年的那一款游戏早已不再是小学生们的最爱,因为小学生早就人均通关了。
至今仍停留在第二关里的秦悠怒而卸之,转投这款经营类联网游戏的怀抱。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秦悠的手机也没电了。
她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收网收鱼竿,回家做饭。
炊烟一起,鱼汤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秦悠蹲在灶台边上添柴,边吃着尤老师带回来的零食。
转身拿柴时,她看到有人在往这边走。
她以为是尤老师或其他熟人,没有过多在意,正巧要开盖舀一下锅里的鱼以免粘锅,大锅盖一起,白气腾起老高,把秦悠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隔着水汽,秦悠看到那人影走得近了。
她想看看那是谁,便把锅盖回去。
白气迅速消散,秦悠瞳孔骤缩,来的哪是什么熟人。
分明是个熟鬼。
那周身翻涌的黑气,狰狞的面孔,以及那双只看一眼就再难忘记的猩红双眼。
正是昨天要对学员甲下杀手的厉鬼。
秦悠抄起菜刀,只等那厉鬼闪现过来就给它来一下子。
却见那厉鬼飘到了菜园近前,眼露贪婪之色。
秦悠心中了然,这是看上菜园子里长势还不错的草药了。
趁厉鬼的注意力都放在菜园里,秦悠倒退着往屋里挪,她要换个趁手的武器。
厉鬼突然转过身来,紧盯秦悠的双眼里满是嗜血的残暴。
秦悠心头一凛,换武器怕是来不及了,她只能靠手上这把菜刀了。
厉鬼狞笑着向她走来,明明每一步都没有落在实地,却偏要迈着方步慢慢向她逼近。
秦悠知道这是心理战的一环,厉鬼想用这样的方式压垮她的心理防线。
如果是在外面,秦悠或许会紧张,可这是她的地盘,这个家里可不是只有她自己。
就在她琢磨着叫谁来收拾这只厉鬼的时候,一只蝉狼狈地从那厉鬼身前撞了过去。
厉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一群马蜂撞体而过。
马蜂才不管招惹它们的是谁,谁敢挡路就往死里蜇。
都是些刚成精的小妖,还不太擅长区分人与鬼。
霎时间,厉鬼成了蝉的替罪羊,被攒了一天怒气的马蜂群起攻之。
躲进鸭子羽毛里的蝉等了半天也没见马蜂来追,又飞了出去,惹来另一群马蜂的追杀。
厉鬼才把这窝马蜂轰走,新来的一群正糊它脸上。
厉鬼再扛不住,倒地哎哎惨叫。
尤浩戈开着灵车回来就瞧见一群马蜂扑在地上,吓得他赶紧披上一件厚实的雨衣,这才敢凑过去瞧瞧哪位仁兄如此倒霉。
马蜂很给他面子,让出了厉鬼的脸。
尤浩戈:“呃。”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厉鬼被马蜂蜇也会变猪头。
秦悠在渔网外面贴了一层塑料布,和尤老师合力将厉鬼和马蜂全都包进去,送到白校长的办公桌上。
昨天画符画得现在还在手抖的白校长眉毛都快秃了:“学校这么多位校长和老师,你们就不能送到别人那去么。”
尤浩戈:“这是昨天那场考试的延续,只能送到你这来。”
白校长拆开一块塑料布,还没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几只马蜂先飞出来,给他脸上来了两个红疙瘩。
秦悠和尤浩戈顶着白校长的怒吼逃出办公楼。
~
离夏令营还有三天,沈青杨和杨巡先一步赶来垃圾山报到。
沈青杨考试时没时间来垃圾山做客,如今一瞧秦悠这半年来积攒的家底,很是惊讶:“我房车停哪啊?”
秦悠:“要么河边,要么小树林。”
沈青杨咂咂嘴,对同是开车来的杨巡说:“那你只能停河里了。”
杨巡:“……”
垃圾山许久没有如此热闹,秦悠张罗着要涮火锅。
蔬菜都是菜园子里现成的,肉是沈青杨和杨大少订的。
尤浩戈洗菜洗到手酸,他把全是泥巴的菜放到水缸里:“你是个有手的水缸,这种时候要学着干点力所能及的家务。”
水缸很听话地洗干净一棵青菜,然后甩手丢到地上。
尤浩戈:“……”
沈青杨伸长脖子向这边张望,上回被水缸强行握手的记忆挥之不去。
水缸瞧见他立马兴奋起来,一条手臂伸长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捡起地上那棵菜拿回水里洗得干干净净,再举起来应援似的向沈青杨甩啊甩。
菜上的水全甩到尤浩戈身上。
尤浩戈把沈青杨绑架过来,洗菜的活也一并交给他。
沈青杨瞅瞅缸里的菜,说什么都不敢伸手去捞。
杨巡满眼新奇地凑过来,以水缸对沈青杨的热情那般握住水缸的手好一通摇晃。
两人一缸正式形成闭环。
尤浩戈腾出手去帮秦悠装电扇。
垃圾山的夏天很凉爽,但今晚没风,要是吃火锅吃热了就得靠风扇降温。
四人各有各忙之际,一道鬼影飘忽而至。
这次这位要暴躁得多,十指如钩直插背对它站的沈青杨和杨巡。
水缸玩命似的甩开杨巡的手,一大缸水泼了出去。
沈青杨和杨巡左右躲闪,顺势避开了厉鬼的偷袭。
厉鬼张牙舞爪,显然就是为了杀人而来。
一只蝉不合时宜地从它身后飞了过去。
于是它也步了同伴的后尘。
~
鉴于两只厉鬼上门寻仇的凶残,玄易正式派人对那间地下室进行清理。
虽然如今那里就只剩下了没什么危害性的孤魂野鬼。
愿意被超度的当场送走,想长留人间的就送到远离人烟之处。
里面的破烂在经过地下室所有人同意后也要全部清理掉,后续会由玄易牵线给地下室寻找新的业主,避免这里再成鬼魅聚集地。
秦悠把那堆常年跟鬼魅接触的旧物拉回垃圾山,柜子桌椅之类的擦干净还挺新的,正好可以放在她的新房子里。
沈青杨和杨巡干活要比每天来打卡的学生们靠谱多了,这让秦悠又看到了今年住上新房子的希望。
一转眼到了出发去夏令营的日子。
垃圾山这几位照例“承包”一辆大巴车。
几小只在后头不亦乐乎地抢座。
前面的空位也就苏尘和唐老师敢来坐一坐。
秦悠搬着她的家当上了车,才知道此行要去的是个湖心小岛。
而玄易会把那里选为夏令营的第一站,只是因为那里闹鬼闹得最凶。
秦悠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第一站?”
苏尘:“对呀,你还不知道吗,校长和老师们意见不统一,谁都说服不了谁,所以就投票选出来六个方案作为首届夏令营的主体。反正暑假将近两个月,可以通过实践来验证哪个方案最受学生欢迎。”
秦悠果断拎包站到门边:“请开门让我下车。”
司机猛打方向盘:“车门旱死了,谁都别想中途下车。”
秦悠被甩到座位上,满脸绝望。
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的蝉很兴奋,这飞那飞像个大苍蝇。
秦悠掏出拖鞋:“给我闭嘴,再出一点动静我就拍了你。”
蝉很听话地落在窗玻璃上,这爬那爬,像个老蟑。
尤浩戈:“要不还是直接拍吧。”
秦悠放下拖鞋换上菜刀,对着车窗一顿猛砸。
车窗连个裂纹都没有。
司机:“车是校方改装过的,我都说了不到地方谁都别想下车。”
秦悠:“我现在报警被绑架会有人来救我么?”
唐老师:“别人一定会,你……”
秦悠往座位上一躺,心如死灰。
~
学生们显然没意识到这次夏令营是个多大的坑,兴奋得手舞足蹈。
秦悠抱紧她的大包混在人堆里登上人最多的那艘船。
船行至湖中就不动了。
秦悠眼见其他船只从旁边超越过去,满心满眼只剩绝望。
开船人研究半天:“没电了。”
船上所有人:“……”
被其他船只拉到湖心岛上,秦悠的心才踏实了一点。
岛上全是几十年前遗留下来的旧建筑,个顶个的危房。
秦悠跟苏尘住一个房间,沈青杨和杨巡组队,尤老师没人要,被无所畏惧的唐老师捡走。
几小只一下船就跑没影了。
由于房屋资源紧张,秦悠看湖边有个破棚子正适合老牛,几小只在这将就一下就行。
饥肠辘辘的学生们张罗着钓鱼做饭,秦悠的渔网被相熟的学生借走,过一会儿岸边有人喊捞上来死人了。
人多有人多的好处,这点事根本不用秦悠去管。
秦悠在众多老师学生的包围中,慢慢找到了一点集体活动的乐趣。
她挤到人多的岸边,尤浩戈抢到个鱼竿,俩人在这钓鱼。
旁边的学生鱼竿动了,学生兴奋地挑竿,钓上来的却是个骷髅头。
学生也不在意,摘掉骷髅继续垂钓。
不断有人钓上来骨骸的各个零部件。
秦悠头皮有点麻:“这湖里不会都是死人吧?”
已经烤好一条鱼的苏尘挤过来,分给她半条:“你才知道呀。这里以前是个坟场,后来地壳运动地势下沉,附近江河的水灌了进来,骨骸根本来不及转移就被淹没了。”
钓到头骨的学生路上做了功课,这时也给秦悠讲解:“先祖埋葬在此地的人们认为这是老天给予他们的启示,从此土葬变为了水葬。然而不是每个逝者下葬时魂魄都已经离开了躯体,若是魂魄没有及时脱离肉身就被投进水里,就会化为水鬼。”
百余年的时间,无数善终之人因这无妄之灾变成了困水之魂不得超脱,好好一座新湖成了鬼地,阴气森森,怨气凝聚不散。
很多前来“送葬”的人被拖进水里之后,人们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错得离谱。
他们重新挑选墓地安葬逝者,可经年累月葬进湖里的尸首却无从分辨亦没法打捞,这湖也就成了真正的鬼地。
后来有高人在此地超度,湖中怨魂得以解脱,湖中的阴怨之气散开了些许,却还是会在岁月的积累中重新聚集起来。
苏尘:“为保周围人和其他生物的安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各个世家的人来这里做一场法事。”
秦悠:“咱们来之前超度过吗?”
苏尘甜甜一笑:“超度过的话咱们还来干什么。”
秦悠抹一把脸,她就知道。
好在湖里近些年来都没有淹死人的报告,鱼还是可以放心吃的。
吃饱喝足的学生们三两组队在岸边试探,巴不得水下能冒出个鬼来给他们练手。
秦悠对此类活动毫无兴趣,跟尤浩戈沈青杨组队再战游戏。
杨巡兴冲冲地混进学生队伍,坚定坚决地作死去了。
就在三人的游戏打到关键时刻,眼瞅要赢了,窗外传来一阵阵惊呼。
“白校长掉湖里了!”
三人同时一怔。
游戏里的小分队同时扑街。
秦悠揉揉耳朵:“我没听错吧?白校长掉湖里了,他们叫得这么开心?”
第183章
白校长作为登岛后首个落水者,获得了全校师生的高度关注和哄堂大笑。
白校长怒不可遏:“让开,都在岸边堵着我怎么上去!”
秦悠跑出来就看到老师学生全都拄着鱼竿站在岸边哈哈大笑,还以为他们要把往上爬的白校长给抽下去。
白校长看围过来人越来越多,不得已游到旁边人少的地儿,双臂一撑上半身出水。
师生们齐齐喝了声:“好!”
白校长“噗通”一下就掉水里了。
师生们又是一阵爆笑。
白校长的脸黑一阵红一阵,重新撑住岸边向上一蹿。
还是没能上来。
抱着肩膀在旁边看热闹的尤浩戈轻轻挑动眉梢。
站在另一边的唐老师挤过来,把白校长跟前起哄的学生撵开。
两位离着近的老师向白校长伸出手。
白校长借力上岸,脚上还挂着两副骨头架子。
学生们再笑不出来了。
~
玄易把这座湖心岛选为夏令营的第一站就是要考核学生们的临场应变能力以及危机意识。
有能力的学生也可以尝试为湖中亡灵超度。
眼见连白校长都中了招,学生们不敢怠慢,开始尝试用上课学到的方法来驱散湖中盘亘不去的阴煞之气。
秦悠蹲在旁边观摩学习。
尤浩戈从主管采购的后勤老师那抢来一根冰棍,给了秦悠。
秦悠问:“这样的仪式就能超度亡灵吗?”
尤浩戈瞅瞅忙得煞有介事的学生:“外面的单个野鬼可以,在这,没用。”
想要彻底解决而这座湖的问题,唯一的方法是把湖水抽干,湖底的尸骨连通与之相伴千百年的泥沙全部挖走,再暴晒百日。
可这湖连着江河,抽干湖水必须要建堤坝阻断水流,由此引发的水位变化很可能引发一系列灾难。
再说水中生物种类繁杂,它们早已适应阴煞气充斥的湖水环境,抽干湖水对它们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相比之下,定期清理加上阻止游人靠近水边就容易得多了,也更符合众生平等的理念。
尤浩戈:“此地阴气之根深扎湖底,水又属阴,不必外力介入便会自动生成阴气。阴气引来孤魂野鬼驻足,鬼聚则阴盛,生生不息周而复始。鬼魅在这里会很舒服,轻易不会愿意离开,超度的方式要强硬一点才能送走。不过人家就是不想走的话,咱们非要送走也不太好,因此所谓的清理主要针对的是湖中滋生的阴煞气。环境中的阴气减弱,鬼魅便不会再留恋,自己就走了。”
秦悠:“阴气在水里,要怎么驱散?”
尤浩戈扬扬下巴,示意秦悠看那几个在湖边忙活的老师。
他们在没有裁剪过的黄纸上绘符,稍后会以驱邪阵法作为基础,将特制的符咒放入水中指定方位。结合了阵法的符咒将以阴气为“燃料”,如此烧上个两天,湖上的阴气就会大幅削减。
这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大工程,加上符火要烧上几日,所以校方暂定离开时再清理。
在此之前,学生们自由发挥。
学生们把书本上学到的全部术法试用了个遍,驱邪效果那是一点没有,肚子饿得也是真快。
于是大伙又抡起鱼竿去钓鱼,配上岛后小山坡上的野菜煮汤,这就是未来一周的全部伙食。
沈青杨和杨巡结成土匪小分队,去后勤老师那抢午餐肉和罐头。
后勤老师说什么都不肯给。
沈青杨吃鱼快吃吐了:“我们付钱,算我们买的还不行么。”
后勤老师:“想花钱自己乘船去外面买,这都是留到后面以防万一的。”
杨巡表示理解,毕竟今天才见识过这湖的厉害,后面几天要是一条鱼都钓不上来,这么多人就全靠后勤老师采购来的食材果腹了。
空手而归的两个人找上尤浩戈,撺掇他御剑出去买点好吃的。
尤浩戈果断拒绝:“这个先例不能开。学生看见了都往外飞,谁半路掉到湖里你们去捞?”
沈青杨很沮丧,他这半年恢复了演艺工作,自然要为上镜好看而控制饮食。本以为夏令营能放开吃喝,结果却是比减脂餐更素淡的各种鱼和菜汤。
秦悠给了他几块糖。
沈青杨一秒复活,宝贝似的藏在贴身的衣兜里,谁都别想抢走。
发现杨巡也在眼巴巴望着自己,秦悠也分他几块糖。
然后她问尤浩戈:“你要不?”
尤浩戈:“糖有什么好吃的,有其他选项不?”
秦悠把藏在大包里的小包打开让他自己挑。
尤浩戈的眉毛要飞上天了:“糖,压缩饼干,巧克力,维生素,这怎么还有一包盐呢?”
秦悠:“上次那本野外生存手册上写的,这些都是被困时救命的宝贝。”
尤浩戈:“咱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真的被困。”
秦悠很忧伤:“万一落单呢。”
尤浩戈沉默,似在估量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秦悠分了一半宝贝给他:“你自己保管着,万一咱俩分别卡在两个地方都落了单呢。”
尤浩戈:“……求你闭嘴。”
~
学生们经过最初几天的兴奋,开始觉得岛上日复一日钓鱼、施法的日子太无聊。
登岛乘坐的船就停在岸边,老师没有限制他们外出。
湖面很宽,很多学生御剑只能撑过半途,坐船就成了他们唯一出岛的选项。
第一批学生乘船走了。
沈青杨看得心痒难耐,他派杨巡去抢船,自己则去忽悠鸭子:“你跟我们走一趟,我请你吃大餐。”
鸭子嘎嘎就跟着去了。
秦悠目送沈青杨的小船驶离岸边,眼皮没来由地跳了几下。
尤浩戈:“我们也去抢条船?”
秦悠摇头:“我吃鱼就行。”
尤浩戈扛起鱼竿,跟秦悠去钓今日份晚餐。
傍晚时分,外出的学生陆续赶回来。
沈青杨的小船走在最前面,秦悠瞧着鸭子的胸脯貌似圆得有点太过分了。
船行至湖中,全部停了下来,任凭他们怎么划水都不动分毫。
留守的学生们全都涌到岸边,一个个摩拳擦掌时刻准备去救援。
沈青杨那条船是最先翻过去的。
毫无预兆就把两人一鸭按进了水里。
挨着他们的船正准备救援,也都突然倒扣过去。
学生们连下饺子的机会都没有便全部消失在湖中,鸭子都没能冒出头来。
大四生御剑贴着湖面飞过去,可湖水并不透亮,他们看不到落水的人在哪里。
秦悠急着起身,可看看其他老师不慌不忙该干嘛干嘛的模样,她又坐回去了。
尤浩戈一手扶着鱼竿一手快速掐算:“没事的。”
秦悠彻底踏实了。
学生们没有过此类救援经验,但危难当头,人的想象力是无极限的。
有人结印拍向湖面,激荡出的水花翻开,有落水的人浮出来。
也有人踩在倒扣的船上,执剑劈水。笼罩湖面的阴气被劈开一条裂缝,又有人趁机钻了出来。
沈青杨和杨巡始终没有露头,鸭子也没出水。
秦悠有点不踏实,她把蛇精叫过来。
蛇精游进湖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陆续有学生被捞上岸,也有人凭借自身修为强行突破水中禁锢逃了出来。
秦悠紧张地握紧鱼竿,下一秒她险些被咬钩的东西给扯到湖里去。
尤浩戈及时捞住她使劲向后拽。
秦悠借力收竿。
被钓上来的居然是沈青杨。
沈青杨神智还算清醒,就是肚子大的有点离谱。
秦悠直咧嘴,这是喝了多少水啊。
尤浩戈的鱼竿也在拉扯,二人合力把杨巡也拽了上来。
俩人并排趴在岸边,好半天才说得出话来。
沈青杨:“下,下面。”
他不断指着身下。
杨巡比他恢复快:“这座岛是悬浮在湖面上的,底下全部都是死尸。”
第184章
死尸,不是白骨。
秦悠听到自己的心在哐哐狂跳。
有水性好的老师跳进湖里,片刻后白着一张脸上岸。
一直在观察学生表现的老师们集体出动,将还未出水的学生全部打捞起来,并命令学生各自回屋,没有下一步命令不准再靠近岸边。
转眼间,室外就只剩下秦悠和尤浩戈,以及趴在地上干呕的沈青杨和杨巡。
秦悠左等右等都不见鸭子和蛇精上岸,急得她要往腰间系绳子亲自下水去找。
水花翻涌,鸭子率先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一条超肥的大鱼。
秦悠:“……”
蛇精探头出水,随即一个甩尾将蛄蛹半天也没能上岸的鸭子给抽了上去。
鸭子脑袋着地,脖子拧了个大转弯,它也没有撒开嘴里那条鱼。
蛇精身躯粗壮了一圈,不是幻术变大,而是实实在在地长肉了。
它晃晃脑袋,似是在问秦悠要不要下去瞧瞧。
秦悠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点了点头。
两人用渔网牢牢将自己固定在蛇精身上,蛇精宛若游龙潜入湖中,破开水压直线向湖底扎去。
秦悠连打几个寒颤,水下的阴凉远胜她的想象,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接触到阴气最重的一处了。
尤浩戈腾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让她整个人牢牢贴在蛇精背上,减少水流对她的冲击。
秦悠反手去抓尤浩戈,才发现他游鱼似的随着蛇精的甩尾动作左摇右晃,刚好可以借助蛇精冲开的水流,游得毫不费力。
水下视线本就不好,这会儿天又黑得差不多了。
尤浩戈掏出随身手电筒照向水面,依稀能瞧见湖心岛只到水下二三十米,再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尸骸。
从衣着风格判断,是古早时期的人。
它们一个挨一个头下脚上倒着踩在湖心岛的背面,长长的头发随水而动,调皮的发丝遮盖住它们的脸。
偶尔小露真颜,神秘而惊悚。
秦悠微微睁大眼睛,她感觉它们在笑。
蛇精没敢靠得太近,只在岛下面转了一圈便上浮出水。
秦悠扑到岸上,先开个花式大喘气。
蛇精光鲜亮丽的表皮油光水滑。
尤浩戈摸了摸:“你没少吃啊。”
蛇精呲牙,心情甚好。
沈青杨比量着蛇精体型的变化:“这起码得吃两个死人吧?”
蛇精送他两枚大白眼:谁家好蛇吃死人呐。
尤浩戈:“湖中阴煞气是精怪修行的大补之品,跟纯靠死人阴鬼堆叠起来的阴气不一样。”
虽然湖中阴煞气始于死人,但在无数次清理与滋生的交叠中,其内核已是大有不同。
只是这湖归根究底还是死人的地盘,没有哪个胆大的妖敢来这里扎根修行。
其他几小只见蛇精有收获也都纷纷下水。
尤浩戈家那俩石狮子不甘落后也跳了下去。
然后就沉底了。
蛇精只得再出溜下去,把本质上还是块石头的狮子捞起来。
~
老师和校长开了半宿会,讨论是要按照计划继续夏令营还是提早离去。
一半以上的与会者投票留下。
白校长还挺意外会是这样的结果。
有老师表态:“除非就此结束夏令营回学校足不出户,不然去哪都是这样的结果,我们有心理准备的。”
众人全都点头表示赞同。
白校长顺着他们的目光瞧见秦悠和尤浩戈正从窗外走过。
白校长表示:“有本事你们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说。”
老师们连忙摆手,说人坏话那都得背着当事人,当面说那不成骂街了么。
既然一致决定留下,就得想点大伙能安稳活到离开那天的法子。
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秦悠和尤浩戈也没闲着。
秦悠凭借水下那一瞥画了张湖中岛草图。
冲完澡的沈青杨和杨巡人手一杯温水,四人围拢成一圈,脑洞乱开。
从已知资料倒推,水下那些“人”是早年被愚昧子孙水葬的先民。
彼时坟塌水灌而成的湖泊已经积蓄了一定量阴气,新死尸身入水后不但没有腐败反而隐隐有了尸变的趋势。
湖中阴气愈发浓郁,滋养水中邪物的同时亦形成了对它们的无形桎梏。
沈青杨抢先发言:“被迫葬身水下的死人们骨子里其实是向往入土为安的,因此它们聚集在湖中唯一的‘土地’上,也就是岛的底部。”
杨巡:“前面我都赞同,可要说入土为安,湖心岛底下和湖底以及岸边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泡在水里的土地么。”
沈青杨挠头:“可能是岛下的土层比较厚?”
杨巡当即下单,要送沈青杨一套地质类书籍。
秦悠还在回想水下那些似笑非笑的倒置死人。
如果真想入土为安,应该是横躺着吧?
她喃喃地说:“大头朝下挂在水里,很像镜像,我们在岛上生活的镜像。”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
沈青杨脑补自己在岛上钓鱼的同时,水下的死人也有一个“他”在模拟垂钓。
他咽咽口水:“我钓上来的鱼不会都是它们挂在我鱼钩上的吧?”
尤浩戈打个响指:“很有可能。”
沈青杨腿一软出溜到地上。
杨巡:“它们会不会等着我们投桃报李,也给它们的鱼竿上挂点礼物?”
秦悠:“我倒是觉得,它们要钓的是我们,不然怎么会动不动就有白骨上钩。白骨沉积千年,理应都在湖底淤泥里埋着呢。”
杨巡也坐到地上去了。
~
老师们的讨论更注重可实施性。
比如,把底下那些尸体都捞上来,是不是就能从根本上解决这座湖阴气反复滋生的无解难题。
心动就要行动,老师们集体出动——动员学生们下水捞尸。
学生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好活儿能轮到我们?”
老师把门板拍得啪啪响:“你们就说干不干吧。”
学生们扯脖子大吼:“干!”
刚睡下的秦悠腾楞坐起来,人还在床上坐着,魂儿被震得在天上飞了好几圈。
~
第二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儿。
学生们起了个大早,从连夜采购归来的后勤老师那里领了带收口的渔网和专门捞尸的绳索。
水性好修为高的学生们冲在第一线,听从老师统一调配入水捞尸。
秦悠睡过去被吵起来,又睡过去再被吵起来,忍无可忍冲出房间,就被铺了满地的古早死人们惊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尤浩戈跟她同款造型,贴在墙上假装自己是张壁画。
秦悠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捞尸我能理解,可为什么要捞到岛上来?”
路过的老师积极为她答疑解惑:“因为尸首都在岛下面,捞到岛上是最便利的选择。”
他看秦悠和尤浩戈的脸色都不大好,好奇问了句:“怎么了?”
秦悠和尤浩戈异口同声:“你们就不怕这么多尸体扎堆诈尸么。”
这回换那位老师脸色不好了。
岛上面积说大不大,全校师生已然占去大半空间,如今尸体躺得到处都是,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尸体可能觉得挤着人家不太好,全都站了起来。
捞尸捞得热火朝天的师生们一回头:“……”
站在岸边上的人全被疾退的同伴给挤下了水。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落水声不绝于耳。
秦悠摸摸肚子:“我想吃饺子了。”
旁边的老师立马拉开跟她的距离。
乍起的尸体还算守规矩,没有主动攻击岛上的人。
活人却是犯了难。
已知捞上来的尸骸会诈尸,他们是继续捞呢还是把捞上来这些位先扔回去一部分、稍后再捞上来处理?
有学生暗搓搓掏出符咒想把离自己最近的尸身给拍躺下。
后面的老师把他硬拽回去。
开什么玩笑,诈尸暂时没攻击人不代表它们不会攻击人,有一个同伴被放躺下,它们都不会是现在的平和态度。
真打起来,玄易人数上不占优势。
再说这水下还有更多,他们想撤都来不及。
两边就这么无声地僵持着。
秦悠站累了就蹲下,后来干脆坐到了地上。
两边仍是谁都没有动过一下。
秦悠:“我是真饿了。”
她已经吃了三块糖了,可糖只能补充能量,不顶饿啊。
同样坐到地上的尤浩戈扯扯前面那位的裤脚。
刺啦。
不知泡了多少年的裤子破开了好大一块。
尤浩戈一脸纯良仰望对方俯视的烂脸:“你裤子坏了。”
对方张了张嘴,不知是发不出声音还是无言以对。
尤浩戈:“你会游泳吗?”
对方阿巴阿巴了一阵,缓缓点了下头。
尤浩戈一拍巴掌:“走着!”
那死人不晓得是哪根筋跟尤老师的脑回路接上信号了,蹭蹭一阵助跑,噗通跳进了湖里。
尤浩戈一声高呼:“等什么呢,跳啊!”
死人们不明就里,前面的同伴跳下去了,自己也得跟上。
眨眼而已,所有死人跳进湖里,冲着对岸游了过去。
有学生被这阵仗吓懵了,下意识也要下水。
尤浩戈手疾眼快给他薅回来:“你凑什么热闹,老实待着。”
他招呼秦悠上船。
秦悠抱着大包跳上小船。
白校长拧着眉毛:“这么危险的事轮不到你俩,赶紧上来。”
尤浩戈:“我们就是去吃点饺子,吃完就回来。”
秦悠点头:“嗯。”
白校长:“……”
小船电力不足,走走停停。
秦悠和尤浩戈嫌划船太慢,叫住了游在前面的两个死人:“帮忙拉我们一把呗。”
那俩死人十分热情好客,拉着船绳直奔对岸。
岛上的师生看呆了。
有学生壮着胆子叫住岸边的死人:“你能帮我过河吗?”
死人吐他一脸湖水。
学生:“……这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再看那小船,已经抵达对岸。
死人推着船帮方便他俩上岸。
玄易师生目送二人走远。
白校长狠狠抹一把脸:“真吃饺子去了?给我打包一份!我要肉馅的!”
~
秦悠和尤浩戈确实去吃了饺子,不过这只是附带的。
按照昨晚的分析,水葬的先民们早已从当初的被迫、怨恨转化为了习以为常,它们在模拟岛上的人,因为它们自认为是水下那座岛上的居民。
它们要钓人也不见得是想害人,只不过是很少有跟外来客打交道的机会,它们想邀请他们去它们的岛上玩。
如今玄易先下手为强,把它们邀请上来了,下一步就该它们尽地主之谊了。
死人上岛不会活过来,活人下水可就死透了。
以玄易的实力,全歼“岛民”不在话下。
问题是没必要非去碰这根硬钉子。
秦悠包圆了整个城市的纸扎人带回岸边。
尤浩戈选了好些新款式的寿衣,报账的单子叠起来像一本字典。
白校长带了几个老师御剑过来,落地先问:“我饺子呢?”
尤浩戈打个饱嗝:“我替你吃了。”
白校长:“……”
尤浩戈:“这是你那盘饺子的账单,给钱。”
第185章
因为这一盘饺子,话题彻底跑偏。等再绕回到这满湖的死人上头,天都黑了。
白校长直搓脑门:“天黑正好,再叫几个人过来,把这些东西搬到岛上去,按祭祀之礼烧掉。”
学生们眼见着捞尸变成诈尸,如今又改为祭祀,全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唐老师为他们答疑解惑:“这座湖原本就是它们先祖的坟场,后来又成了它们的水葬之墓。是我们擅闯了它们的安眠之地,理应有所表示。”
学生懵懵懂懂:“那我们还捞尸吗?那些诈尸的尸骸要怎么处理?”
唐老师:“它们在自己的坟场内活动,没有外出更没有主动害人,为什么要处理?”
地面上的坟包更能激发人们的敬畏之心,换到水下反倒容易模糊了界限。
这座湖和湖心岛都是人家的祖坟,他们没打招呼就浩浩荡荡跑过来已经很失礼了,再去刨人家的“坟”挖人家的尸体就欺人太甚了。
唐老师颇为感慨:“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
从古至今,无论玄门中人还是普通人,看到阴煞气重的土坟地都会自动绕着走。
坟墓又叫阴宅,顾名思义,那是死人的家。
除非是有大害的阴物现世作祟,否则随意乱闯者被墓主弄死也属自找活该。
而这座湖,人人都知道它的历史,却没人把它当阴宅看待。
唐老师自问若是动不动就有人跑到自己的坟头上来驱除阴气,他肯定会化成最凶的僵尸逮谁啃谁。
纸扎权当是孝敬,寿衣没烧,尤浩戈亲自站在湖边给死人发。
他挑了件最结实也最厚实的递给被他撕坏裤子那位。
那位腼腆笑笑,潜到水下换好新衣服再冒出来。
然后一眨眼又沉底了。
尤浩戈:“啊,不好意思啊,忘了你们是在水里,应该给你们买轻薄点的款式。”
他把这堆堪比棉衣的寿衣塞给来帮忙的学生,让他们拿着票子去换款式。
学生们犯了难,寿衣固定就那几种,都很板正厚实,不适合水下。
杨巡:“人都死了千八百年何必执着于寿衣,你们看这几款泳衣怎么样?”
秦悠看了看:“呃……布料太少了点,显得我们有点抠搜。”
杨巡挠挠脸颊:“要不特制一批?”
杨家有服装工厂,玄易连夜下单,用泳衣的布料制作古式衣衫。
学生们又去采购了一批时下年轻人最喜欢的服装,死人们按喜好自由分配。
一通忙活下来,天都亮了。
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的学生们累成了一瘫,连过河的力气都没有。
死人们很贴心地托起船只把他们运送到对岸,全校师生乘坐大巴浩浩荡荡去打劫街边早点摊。
夏令营第一站目测不会再有考验,老师们又开始探讨是再留两天还是即刻启程去下一站。
白校长很头秃:“再留两天吧,你们也不想策划了一学期的夏令营半个月就全部结束吧。”
原本这第一站还要耗时两天来做善后的阴气清理,如今这一步必须取消,他们再缩短预定行程的话就真的要考虑提前打道回府了。
学生们对再留两天的安排倒没什么意见,先前他们只能待在小小的岛上,现在的活动范围扩大到整座湖,可以玩的项目就丰富多了。
湖北面有个入水口,上游是一条大江。
水流由江入湖,形成了个两米多高的小瀑布。
学生穿上充气救生衣,御剑飞到上面,再顺水而下,被巨大的力道拍进水里。
坐船在附近钓鱼的秦悠看呆了。
尤浩戈:“他们脑子里的水没有一滴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
秦悠头一次觉得尤老师在玄易任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滑瀑布这个小朋友都知道非常危险的游戏在半天之后成了玄易的主流,连老师们都跑来体验。
章老师和另两位老师强行挤到秦悠这条船上,三人合力御船而起。
秦悠死死抓住船边:“你们要干嘛?”
章老师吹着得意的小口哨:“有福同享,哥带你们玩飞船。”
他的话音刚落,跃上瀑布的小船便被水流冲得跌入湖中。
秦悠几乎是迎面拍在了湖面上。
好在她前后都是人,替她承担了大部分水压。
尤浩戈牢牢握着她的小细胳膊,在别人还在往水下沉的时候,尤浩戈带着秦悠奋力向上划水。
章老师作势要抓尤老师同沉沦。
尤浩戈精准地一脚踹他脸上。
章老师干脆利落地沉底了。
看他捂着屁股想叫又张不开嘴的扭曲模样,秦悠知道,章老师今天怕是不敢再玩第二轮了。
不断有落水的人把正在上浮的人重新砸回水底,秦悠和尤浩戈左躲右闪,还是被砸中了两回。
第三次有人砸过来时,秦悠实在没劲躲了。
对方抱住她,垂直落进了湖底。
好不容易缓过疼劲的章老师正要上浮,见秦悠一脸菜色被砸下来赶紧过去帮忙。
尤浩戈拧着眉头疾游下来。
两个大老爷们一起使劲愣是没能把箍在秦悠身上的铁钳样手臂掰开。
纵观整个玄易,没有哪个人有这么大的力气,更没人敢开这么没分寸的玩笑。
秦悠也已意识到抱住自己这位不是个人,她顺手摸到一块湖底的大圆石头,照着那位头上便砸。
与此同时,章老师正在快速结印往这位后心上一顿乱拍。
好不容易浮起来两米的秦悠也被一并拍回了水底。
尤浩戈推开章老师,掐住那位的后颈不断施力,再猛地沿着脊椎一捋。
那位立马手软脚软,撒开了秦悠。
秦悠冲出水面,被新鲜的空气呛得直咳。
正坐船往这边来的苏尘急忙将她搭到船上。
尤浩戈紧跟着上了船。
章老师拖着彻底不会动那位,费了好大劲才浮出水面。
秦悠躺在船板上,胸膛剧烈起伏。
苏尘扶着她坐起来。
秦悠这才看清差点把她淹死的那位是个面目全非的死人。
看衣着和腐烂程度应该才死几天。
从她与它相遇的方式判断,这位也是从江上冲下来。
章老师晃晃那位面条似的上半身,不禁咋舌:“老尤下手真够黑的,一下就把它脊椎全卸开了。”
尤浩戈冷哼,斜眼瞅他。
章老师脊背一凉,说什么都不敢再往尤老师跟前凑了。
正在兴头上的学生们根本没发现滑瀑布的队伍里混进来个死人,还在一趟趟上下折腾着,相互砸着。
苏尘架着船躲开老远,生怕这艘船也被迫上天。
~
尸体被当地警方拉走,法医对着死尸的脊柱研究半天,再看尤浩戈那眼神仿佛是想连他一块带走解剖。
尤浩戈假装没瞧见,带秦悠去市区吃喝玩乐压压惊。
苏尘和章老师也乐颠颠跟来了。
秦悠习惯性地往垃圾桶跟前凑。
尤浩戈一把给她拽回来:“咱今天就是来玩的,求你什么都别捡。”
秦悠回顾自己的光辉战绩,默默缩回蠢蠢欲动的手。
四人沿着人最多的步行街慢悠悠往前溜达。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尤浩戈买了个小朋友最喜欢的花里胡哨大气球拴在秦悠衣服上。
秦悠:“我已经过了爱玩气球的年纪。”
尤浩戈:“我就是给你做个记号,省得挤散了找不着你。”
秦悠瞅瞅自己随时淹没在人海的小身板……行吧。
苏尘似乎对秦悠的气球很感兴趣,时不时抬头望一眼,满眼渴望。
秦悠买了个更花哨的系她手腕上。
苏尘笑得可开心了。
一阵大风吹过,正巧他们走到人没那么多的区域。
秦悠被那大气球带着就跑出去了,最后抱住一根灯柱才刹住车。
她扭过头去,旁边是一家蛋糕店,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他家浓浓的蛋糕香气。
秦悠的肚子咕咕直叫,可看看门口排起的长队,秦悠决定路过。
苏尘把她拽回来:“我想吃,你陪我排一会嘛。”
尤浩戈往秦悠身后一站,和苏尘两个大高个把秦悠夹在中间,谁都挤不着她。
章老师从旁边探过头来:“小苏老师你是不是今天过生日啊?”
玄易会在每一位老师过生日时发校园生日祝福,还会发个大红包。
这几天大伙都在忙湖上的事,谁都没留心细看校方新发的系统消息。
苏尘甜甜一笑:“是呀。”
只想买几块糕点垫垫肚子的秦悠买了店里最漂亮的大蛋糕送给苏尘。
苏尘捧着大蛋糕爱不释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蛋糕呢,小秦姐姐你真好。”
她的生日正赶上暑假,每年都在家里过。
明明才十几岁的小姑娘,生日过得跟七八十岁老人似的。
秦悠把生日帽戴到她头上,给蛋糕插上蜡烛。
苏尘双手交握,许愿后吹灭蜡烛,分蛋糕给大家吃。
她切了最大的一块给秦悠:“小秦姐姐你哪天过生日呀?”
秦悠一怔,她这副原身貌似没有过生日的记忆。
尤浩戈趁她发呆挖走她那块蛋糕上的大块奶油塞自己嘴里。
看秦悠没吭声,神情亦有些落寞,苏尘急忙转移话题。
章老师跟她是同样的想法,只不过他是把话题转移到尤浩戈身上:“老尤你是哪天生日啊?同事好几年我好像没见学校给你发过生日祝福。”
尤浩戈“嗤”了声:“我可是全校校长的公敌,他们不祝我早日入土就已经很有人性了,你还指望他们给我发红包送祝福?”
章老师:“……有道理。”
苏尘切了块更大的蛋糕递给怨念深重的尤老师。
~
四人玩到晚上才回湖心岛,一上岛就发现气氛有点微妙。
两个身穿时下最新款辣妹装的男尸掐腰站在屋门口。
屋门紧闭,连灯都是灭的。
秦悠和苏尘贴着墙挪到门前,推门,里面锁死了,敲门半天也没人来给她们开。
两个死人扭头看向她俩。
秦悠立马转身以面贴墙。
苏尘有样学样。
男尸许是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伸了好几次手也没好意思在她俩肩上拍一下。
尤浩戈和章老师绕到房后,撬开一扇窗户钻了进去,再绕到前面开门把秦悠和苏尘放进来。
四人找到唐老师询问怎么回事。
唐老师一脸无奈:“今天不是在入水口那发现了一具尸体么,水下居民认为是它们招待不周让我们受到了惊吓,非要郑重道歉。”
所谓郑重,是所有死人上岸,齐齐鞠躬。
白校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死人死脑筋,非道歉不可。
白校长比它们还轴,说什么都不开门。
死人以为客人这是挑理了,更要郑重致歉。
唐老师:“结果就是你们看到的这种僵持局面。我们目前的计划是赶在天明破晓群尸不得不入水暂避朝阳之时集体跑路。”
秦悠 :“……”
第186章
作为浮尸唯一受害者,秦悠拉开一条门缝 :“我没事,不用你们道歉,你们回去行不?”
那俩死人齐齐摇头。
秦悠真想把它俩踹回水里去。
尤浩戈把她拉回来,板着脸对那俩死人说:“你们这是道歉的态度么?别是想借道歉向我们示威吧?”
那俩死人面露惶恐连连摇头。
尤浩戈不耐烦地摆手:“你们不用否认,大半夜站我们门口不就是不想让我们睡安稳了么。”
那俩死人对视一眼,灰溜溜走了。
尤浩戈关上屋门,冲屋里这些人说:“等什么呢?还不赶紧走。”
~
从湖心岛出来,玄易师生迎来了两天放松假期。
之后要启程去另一座城市,入住当地有名的鬼屋。
秦悠很好奇鬼屋得有多大,能住下这么多人。
唐老师说:“分批去住,一批两天两夜。”
秦悠:“其他时间呢?”
唐老师:“其他时间去住其他鬼屋。”
秦悠:“……”
其他鬼屋说是鬼屋,其实只是闹过鬼的普通民房,真正作为夏令营一环的鬼屋就只有分批去住那一间。
考虑到秦悠和尤浩戈的杀伤力,他俩被禁止靠近鬼屋。
俩人乐不得离这类作死地点越远越好,便挑了一间离鬼屋最远的民房作为固定住处。
其他老师等他们选完才选住处,非常统一地离他俩越远越好。
苏尘很想跟他们住一起,可她要带学生,得跟学生们挨着住。
到头来只有沈青杨和杨巡这两个编外成员跟敢他们同住一屋。
这是一栋老旧筒子楼,位于老城区街心,几十年前这里可是黄金地段,如今却是人去楼空。
楼分四层,每层两户,每户单间。
秦悠四人各住一间还有四个空房。
半天后,王旗和他的室友被发配过来,因为其他鬼屋实在是住不下了。
王旗笑得见牙不见眼。
秦悠和尤浩戈却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恐慌。
王旗放下行李就开始楼上楼下各个房间流窜,四处找鬼。
秦悠往沙发上一躺,被他们左一趟右一趟晃得眼晕。
事实证明,鬼和人之间大多都是单箭头——越是怕鬼的人越容易被鬼盯上,遇上王旗这种恨不能拿鬼魅当实验对象的狂人就轮到鬼东躲西藏了。
半天下来,老楼里的木质地板都被他们踩秃了一层,也没找见一个鬼。
王旗几个悻悻回屋,秦悠可算能安心躺一会儿了。
为了方便信息互通,白校长破例将秦悠拉进教师群里。
秦悠看老师们刷屏才知道第一个住进鬼屋的居然是章老师和他班上的同学。
鬼屋没信号,章老师进去后就失联了。
群里的老师们摩拳擦掌,看样子是巴不得章老师能会被困在鬼屋里。
此外,老师们也在交流各自住处的情况。
可以肯定的是每一处鬼屋都有鬼魅在作怪,而且比设置成期末考试的考场难度要大得多。
老师们处理起来尚且有些难度,更别说水平参差不齐的学生们了。
许是鬼屋很久没有住进来过这么多人,面对学生们热情的搜索,鬼魅们很腼腆地统一没有露面。
秦悠眼见着教师群变成了恐怖故事交流区,果断放下手机抓紧补觉。
天黑之后,筒子楼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秦悠迷迷糊糊爬起来去上厕所才发现屋里没电。
严格来说是整栋楼都断电了。
秦悠摸黑进了厕所,一点亮光从窗外透进来,正照在马桶正对面的镜子上。
秦悠被自己的影子吓一跳。
她有点理解不了这种装修理念,故意侧开头不去看那面蒙了一层灰尘的镜子。
从厕所出来,秦悠摸黑找水时听到楼上响起跑动的脚步声。
她和尤浩戈作为最不想找事的两个人,住在了离楼门口最近的一楼。
她楼上是沈青杨。
不过沈青杨不敢一个人住一屋,就搬到对门杨巡那屋睡客厅去了。
理论上,她楼上的屋子是空的。
秦悠咂咂嘴,有点摸不准是鬼魅闹腾起来了,还是人又来劲了。
楼上的脚步声愈发响亮,吵得秦悠睡不着。
秦悠推门出来,正巧对面的尤浩戈也在开门。
二人对视一眼,表情都很无奈。
在上楼瞧瞧怎么回事和袖手旁观之间,秦悠和尤浩戈默契地选择了后者。
俩人搬着小板凳坐到楼外面,扇着蒲扇望着楼上那一扇扇开了又关的窗户。
哐当咣当,就是没人。
突然,沈青杨出现在二楼阳台上,扒着窗户要往外跳。
打开的窗户猛地关上,把沈青杨给撞了回去。
秦悠眯起眼睛,刚刚她好像看到个人影在窗前一闪。
陆续有人出现在窗子边上,无一例外都被鬼魅挡了回去。
王旗几个学生依旧兴奋,符纸不要钱似的一把一把撒。
秦悠不停搓手,很想上去捡捡破烂。
尤浩戈打个哈气,跟又开始哐当窗户的鬼魅谈判:“那有好几个人跟你们玩,你们放过一楼让我们好好睡觉行不?”
鬼魅回应他的是一声非常响亮的关窗声。
尤浩戈能忍这个?提起马扎冲回楼里。
秦悠哪能让尤老师一个人去战斗,拎起自己的大包追了进去。
一门之隔的楼里与白天简直是两个世界,阴寒之气彻骨。
秦悠打个寒颤,此次出门最失误的就是没带一件保暖的厚衣服。
尤浩戈脱了衬衫给秦悠,自己穿着老头背心踹门进屋。
屋内鬼影幢幢,有那么点小鬼扎堆的氛围感。
尤浩戈抽出他的超大号镰刀,一划拉,刀头卡在门上了。
屋内空间过于狭小,尤浩戈只得折起镰刀当棍子用。
鬼魅们哪遇到过这么凶的对手,纷纷避其锋芒。
尤浩戈把门一关。
秦悠把带来的小圆镜往门里一挂。
这下好了,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尤浩戈让秦悠去睡床。
秦悠瞅瞅尤老师屋里那张小得可怜的沙发:“我睡这就行。”
尤老师也没客气,抓紧短暂的宁静多睡一会是一会。
天亮时分,教师群又热闹起来,大伙都在讨论昨晚的惊魂时刻。
人均发言以后,有人问:尤老师和小秦老板是不是还没冒泡?不会被鬼吃了吧?
另一人:我记得他们住那楼是除了鬼屋之外最凶的一个住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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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悠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尤浩戈比她起来得快,开门一瞧,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沈青杨。
沈青杨晕头转向要往沙发上坐,余光瞥见有什么东西在动,吓得他“妈呀”一嗓子坐到了地上。
看清沙发上是秦悠,沈青杨使劲喘了两口气:“早知道你俩都在这屋,昨晚我就来找你们挤一挤了。”
他毕竟是玄易名义上的大二生,此次夏令营要参与全部针对学生的考验。
沈青杨很想遵守游戏规则,顺便提升一下自身实力——自打上回红月对战被直播出去,圈内来找他驱邪的人已经比约他档期的人还多了。
可他很清楚自己的上限,这栋楼里的鬼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偏偏杨巡这个热衷找鬼玩的大少爷遇上了同样爱找鬼的王旗,一群人惹不起鬼又非要惹鬼的下场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沈青杨往地上一躺,欲哭无泪:“现在退出夏令营还来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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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分散在各个凶宅的人们闲来无事就到处串门。
鬼屋是他们要轮流去住的,因此谁都没有急着去一探究竟,于是他们都跑来秦悠和尤浩戈住的筒子楼扎堆。
教风水的老师围着楼转了好几圈:“这楼风水可以啊,当年建造的时候一定有高人再出谋划策。”
教阴宅选址的老师说:“风水再好也得有人住才能兴旺起来,你看看这周围连个活人的影子都瞧不见,活人不住死鬼来寻,这里凶得很哟。”
走在最前面的老师去拉单元门:“这门是上锁了吗,怎么打不开?”
众人全都去尝试拉门,却被那愈发冰冷的门把手冻得不敢再伸手。
楼里。
王旗几个挤在一个屋里睡得昏天黑地。
尤浩戈和秦悠挨个房间转了一圈,确认他们没把房子拆了,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尤浩戈:“饿了吧,去吃点东西?”
秦悠刚要说“好”,沈青杨插话道:“咱叫外卖行么?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
秦悠看他一副手软脚软虚脱的模样,确实不适合上街。
沈青杨把手机递过去:“想吃什么随便点。”
尤浩戈也不跟他客气,挑了离着近的酒店订了一桌酒席。
他这边才下单,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秦悠去开门,却见小镜子里有一只手在左右摇晃。
秦悠挑挑眉梢,后撤半步。
尤浩戈挤过来,打开了屋门。
门外,送餐员递进来一个超大号的长方形盒子。
秦悠越看越觉得那是个缩小版的棺材。
送餐员的语调毫无起伏:“你们订的外卖到了,请签收。”
尤浩戈抱起肩膀:“我要是不收呢?”
送餐员翻着两只白花花的眼睛瞅瞅他,正欲说话。
尤浩戈两根手指头已经戳在它眼睛上了。
霎时间,整栋楼里回荡起尖厉的鬼叫。
门外的老师们被这声叫惊得抖了抖。
老师甲:“这动静不能是人发出来的吧?”
老师乙:“咱们发不出来不代表尤老师也发不出来吧?”
老师丙:“有道理,什么事情发生在尤老师和小秦老板身上都不奇怪。”
老师甲:“那咱们还等什么呢?破门啊!”
老师乙拦住他:“这楼里还有接受考验的学生呢,你把楼里的鬼都收走了,学生怎么办?”
老师甲:“那咱就看着他们在里头遭罪啊?”
老师丙:“你们啥时候见过他俩跟鬼打交道时吃过亏的。”
老师们一阵沉默过后达成共识:他们还是同情一下楼里的非人物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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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戳了眼睛的鬼瞬间消失,那口迷你棺材侧翻,掉出来好几个血粼粼的人头。
沈青杨扶着门框,腿有点软。
秦悠一脚把那个试图滚进门里的人头踢出去,淡定关门。
门外响起一连串牙齿碰撞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秦悠拿出她的储备粮:“酒席泡汤了,先吃这个吧。”
他们好歹有的吃,楼上饿醒的王旗等人却是急着要去吃饭的。
眼见楼门打不开,楼里人头滚得到处都是,王旗的火气上头了。
可他出身于驱魔世家,对付鬼魅多少有点专业不对口。
他的室友又都是零基础大一生,面对如此多且凶的鬼,很是手足无措。
杨巡这个门外汉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他拿出打高尔夫球的悠闲姿态,一拖把一个将那些滚过来咬人的人头全部击打出去。
王旗灵机一动,在拖布上包了几张克制鬼魅的符咒。
这次再打,人头冒烟了。
几人轮番上阵,终是人头先挺不住了。
人头面目陡然狰狞起来,牙齿呲出老长,猩红的双眼泣血,与几人展开殊死搏斗。
秦悠听着楼上动静不太对,推门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一颗被学生踢下来的人头迎面向她咬来。
秦悠一菜刀给它横拍出去。
人头结结实实撞在墙上,像个被拍烂的黄瓜。
学生们越战越勇,从楼上一路杀到楼下,逼得人头无处可躲,不得不开门把这群疯狗似的人类释放出去。
楼门一开,楼里楼外的人都是一震。
学生各个手握拖把,很有把外面这些人也当鬼揍的冲动。
老师们哪见过学生们满眼红血丝黑眼圈叠加鼻青脸肿的模样,还以为是楼里的鬼跑出来了。
双方都做好了打一架的准备。
尤浩戈适时挤出来,接过真正的外卖小哥送来的超大号餐盒。
他退回去时还不忘加一句:“你们继续。”
老师&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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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轮换制度,王旗几人既然能顺利突围出来就可以去住其他鬼屋了。
沈青杨很纠结,换个地方住要接受全新的惊吓,可继续住在这里他心里更不踏实。
他求助似的望向秦悠和尤浩戈:“你们不换换?”
秦悠摊手:“你看有人愿意跟我们换吗?”
门外那些老师可都瞧见了人头乱飞的场面,他们不介意放学生来锻炼一下,他们自己却是死活都不肯住进来的。
谁不想夜里睡个安稳觉呐。
沈青杨咬了咬牙:“我还是跟你们在一起吧。”
杨巡跟王旗一见如故,俩人有说有笑一块被换去了其他鬼屋。
而被换过来的是一批大三生,基础扎实进退有度,虽然楼内鬼魅实力强劲却也别想轻易攻破他们的防守阵营。
平平淡淡过了两天,足不出户的尤浩戈决定使坏。
尤浩戈:“凭什么他们成天跑到咱们这来看热闹,咱们也去给他们添点堵。”
这天夜里,秦悠和尤浩戈带着沈青杨溜出筒子楼,直奔隔壁那条街上的闹鬼仓库。
据说仓库几年前烧过一场大火,没烧死人,却在灭火之后频繁闹鬼。
尤浩戈推断是死于那场大火的蛇虫鼠蚁在作祟。
万物皆有灵,任何生命惨死都可能化作怨念,成为普通人眼中的“鬼”。
不过这类邪祟很好处理,有点基础的玄易学生都可以轻松解决。
此刻,住在仓库里的师生们正在吃宵夜看电影。
老师自带投影机,在大火之后重新粉刷过的墙壁上投屏播放恐怖片。
尤浩戈很礼貌地敲敲门,反倒把里面的人吓一跳。
见是他们三个,住仓库的老师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
仓库里的东西都被学生们处理干净了,自然也就没人往这里换了。
他们的夏令营第二站就只剩下鬼屋那一个终极挑战了。
老师真诚地握住尤浩戈的手:“求你们招几个鬼过来,让我们再锻炼一下。”
尤浩戈甩开他:“告辞。”
三人一连去了几个鬼屋都是差不多的情况,即便仍有鬼怪在闹,学生也都能够应付,老师可以放心睡觉。
他们最后去的是一间位于城郊的废弃小学。
学校里只有教学楼没有住宿楼,所以分配到这的师生只能睡课桌。
好巧不巧,今晚住这儿的是才从鬼屋出来的章老师。
看到尤浩戈三个,章老师委屈极了:“老尤,你得为我报仇啊!”
尤浩戈躲开他的熊抱,问他受什么委屈了。
章老师给他们看胳膊上的淤青:“都是鬼屋里那帮凶神恶煞打出来的,疼死我了。”
秦悠被勾起了好奇心,询问鬼屋里都有什么。
章老师挤眉弄眼:“这是机密,不能透露。”
尤浩戈在他的淤青上轻轻一戳。
章老师疼得就只剩吸气了。
他看看躺在课桌上睡过去的学生们,无声地叹了口气,领着仨人来到操场上。
“我刚不是说了么,那里的鬼就是人们常说的凶神恶煞。”
见三人还是没什么概念,章老师用手比划着:“你们见过凝如实质的鬼么,那些鬼再修炼些年就能修出实体了。”
沈青杨倒抽冷气:“现如今还有能够修炼出实体的鬼?在人扎堆的城市里?”
章老师直拍大腿:“对啊,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呐。”
秦悠在图书馆里看到过关于实体鬼魅的书籍,鬼和魔物在修炼上都比较吃亏,主要就是因为要先修出实体。
而一旦拥有了实体,它们也就跟人们常说的神仙没什么区别了。
长生不朽,飞天遁地。
即使是在灵气充沛的古早时期也鲜少有鬼魅能修成实体。
更别说现世了。
尤浩戈也有点惊讶:“还不止一个?”
章老师:“至少有两个,我没走到鬼屋最里面就被扔出来了,所以里面还有没有更多我也不清楚。”
尤浩戈立马就要去鬼屋一探究竟。
章老师费了好大劲才给他拦回来:“你等学生们轮完一圈再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锻炼机会,先让学生们长长见识。”
尤浩戈:“你确定是给学生们长见识,不是看走眼给他们带进沟里?”
章老师:“真掉沟里他们也以为自己长的是见识,这是好事。”
尤浩戈:“……”
秦悠制止他俩再吵下去:“咱还是先看看眼前吧,这也是鬼屋之一对吧?”
这么一会工夫,漆黑的校园被浓雾团团笼罩。
秦悠眼见着有枯手从白雾里探出来,却在她抬头望去时悄悄缩了回去。
章老师一个头两个大,他这一队学生下午才从鬼屋出来,去掉赶路的时间和吃饭,满打满算才睡了不到俩小时,哪还有力气对付这种阵仗的鬼魅。
可耐力也是修行中人必修的一环,所以章老师还是把学生们都叫起来,让他们来迎接鬼魅的第一波骚扰。
学生们面有疲色却也没有抱怨,一个个手执兵器符咒迎上浓雾中的邪祟。
沈青杨大受鼓舞,挥舞着从秦悠这借来的菜刀加入战团。
秦悠发现不用自己动手的撞鬼还是挺有意思的。
鬼魅灵动,学生矫健,双方交手颇具美感。
她不禁感叹:“要是恐怖片导演都能按照这个标准拍就好了。”
雾气更重,鬼魅愈发猖獗起来。
学生们体力愈发跟不上,唯有节节败退。
章老师活动筋骨,打算顶上一阵让学生们歇歇。
尤浩戈给他拽回来:“消停待着吧你。”
秦悠抽出树枝。
尤老师掰开他的大号镰刀。
两个在筒子楼里没能展开拳脚的人犹如脱缰的野狗冲进浓雾。
整个校园里全是鬼哭狼嚎。
撤下来的学生们似有所悟:“论修为我们要更胜一筹,为什么比不上小秦老板和尤老师的战斗力呢?因为我们还不够疯。”
众学生齐刷刷点头。
章老师只想捂住他们的嘴:“知道他们疯还说这话,你们不怕他们砍完鬼回来砍你们啊?”
浓雾中传来尤浩戈的咆哮:“姓章的我听见你骂我了,你给我等着!”
章老师双手抱头,找了张结实的课桌出溜到底下去了。
~
十天的时间,学生们把各个地点轮了个遍,鬼屋也基本都去过了。
就只剩下最后一组,以王旗为代表的部分大一生。
没有老师愿意给他们带队,包括王旗的亲爹王副主任。
王副主任上次驱魔的外伤才长好,可不敢跟他这个玩嗨起来敢跟恶鬼掰腕子的亲儿子组团进鬼屋。
他找上了尤浩戈。
尤浩戈震惊了:“你让我带队进去?”
王副主任:“有什么困难吗?”
尤浩戈:“我是没什么困难,我怕你儿子有困难。”
王副主任:“他没困难都能制造点困难出来,尤老弟你辛苦辛苦。”
他边说边给尤浩戈塞了个红包。
尤浩戈进到鬼屋里还觉得很玄幻:“竟然有人花钱雇我进去给自家孩子添堵。”
同样收到红包被送进来的秦悠也很懵。
王旗笑得没心没肺:“可能是我平时给我爸添的堵更多吧。”
然后他就带着他的同学们一溜烟冲进了鬼屋的最深处。
尤浩戈和秦悠刚要追,一股非常强劲的阴气从背后侵袭过来。
二人急忙躲闪。
手电光迅速被黑暗吞噬。
秦悠眼前一黑,身体惯性撞到墙壁上,疼得她皱了下眉。
黑灯瞎火看不到尤浩戈的位置,她不敢乱抽树枝,只得先捏几张符纸以防万一。
鬼魅似乎没有来找她,而是盯上了尤浩戈。
黑暗中有双方过招的呼呼风声。
秦悠摸出一根白蜡烛,点燃后放到墙角。
蜡烛的微光巧妙地突破黑暗,让秦悠能够捕捉到黑暗中的身影。
跟尤浩戈对打那位很是轻巧灵便,却又不似鬼魅那种飘忽。
秦悠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她看向地面,烛火照出了两条影子。
鬼魅若是修炼出实体,确实会重新生成影子,肉眼上无法分辨其与人影的区别。
可鬼屋里的鬼还没修炼出实体呢,哪来的影子?
秦悠眉头挑起老高,突然大喝一声:“闪开!”
尤浩戈立马后撤。
秦悠举着个喷瓶冲上去就是一顿狂喷。
“啊!”
第187章
自打用洋葱汁干趴下一个邪修,秦悠的大包里就多了这样一瓶常驻喷雾。
秦悠也没想到这玩意会在鬼屋里派上用场。
更没想到那位章老师口中将要修成实体的鬼会叫得如此惊世骇俗。
尤浩戈似乎对这一声并不意外,及时冲过去一脚将那位放倒,再捂着口鼻贴回墙边。
那位在地上滚来滚去。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道门,里面又出来个“人”。
尤浩戈夺过秦悠的喷雾再度扑上去一顿狂喷。
新来这位也趴下了。
独叫变成了二重奏,可奇怪的是外面没有人进来,闯进里面的王旗他们也没有闻声出来。
秦悠摸摸身后的墙,低声问尤浩戈:“有结界?”
尤浩戈“嗯”了声。
新来那位捂着眼睛怒吼:“谁让你俩进来的!”
秦悠听着耳熟:“白校长?”
尤浩戈呲牙直乐:“我就说学生的见识白长了吧。”
手电被吞掉的光重新明亮起来。
秦悠这才看清地上是两个实实在在的人,一个是白校长,而最先跟尤浩戈打起来那位有点眼熟,秦悠见过他贴在宣传栏里的照片。
貌似也是一位校长来着。
此时,两位校长犹如两只红眼兔子,坐在地上满脸怨气瞪着他俩,偏偏被洋葱刺激得泪眼巴巴,眼神越凶越显楚楚可怜。
白校长用袖子抹脸,眼睛更红了。
秦悠赶紧递过去一瓶水。
白校长接了水瓶作势要砸她。
秦悠识时务地又贴回到墙上。
在两位校长哭诉似的你一言我一语中,秦悠得知这里确实是本地有名的鬼屋,不过鬼魅都被校长们用术法限制在了后面,而前面布置下结界,校长们黑灯瞎火搞偷袭,以此来摸排学生们的反应能力和实战水平。
这是校方绝密,只有校长知情,老师们一概不知。
章老师是第一位进入鬼屋的老师,首次搞测验的校长们没经验,这才跟章老师打了起来。
好在章老师以为是鬼屋里的鬼魅级别太高,压根没往人装鬼这方面想过。
后来就不让带队老师进入到结界范围,只把学生坑进来练手就好。
排挤尤浩戈和秦悠也是校长们一致决定的,谁让这俩人真没事一点没有,歪点子层出不穷,白校长怕他俩一进来,所有校长都得扑街。
结果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
白校长一边揉着猩红的肿眼泡一边跺脚:“谁让你俩进来的!”
尤浩戈把喷雾怼他脸上:“信不信我再给你来一下。”
白校长气咻咻闭上了嘴。
秦悠挠头:“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尤浩戈:“嗯?”
秦悠:“这鬼屋的鬼在哪来着?”
尤浩戈:“!”
~
鬼屋后面有很大的空间,仿佛一个个串联起来的密室。
王旗等人打着手电,挨个房间找鬼。
不同于其他住宿鬼屋肉眼可见的阴森,这里除了光线太暗略显压抑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王旗他们在鬼校住这一整年培养出了敏锐的洞察力和时刻不松懈的警觉性,没有人因为环境看似平平无奇就不把这间鬼屋当回事。
相反,他们认为藏在这间鬼屋里的鬼魅才是杀器级别的狠角色。
大一生们对自己的实力有着非常清晰地认知,所以明明分开搜索会更快却没人这样提议,大伙以修为最强的王旗为首慢慢向里推进。
在他们的身后,黑暗有如实质凝结,阻断他们唯一的退路。
~
尤浩戈寒着一张脸问两位红眼校长:“鬼屋里的鬼什么来头?”
白校长:“能是什么来头,几个早些年葬在这块地下的惨死之人阴魂不散,经年累月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秦悠:“就只是恶鬼?”
被尤浩戈踹了一脚那位程校长“啧啧”两声:“就只是?小姑娘你是没见那几个恶鬼有多凶残,吃人跟吃炒黄豆似的,一口能吃好几个呢。”
秦悠:“哦。”
程校长:“你‘哦’什么?”
秦悠:“希望恶鬼们的好牙口能保得住吧。”
程校长还想说什么。
尤浩戈掏出块水果糖放嘴里,“咔嚓”一声咬得粉碎。
程校长:“……”
尤浩戈森森一笑:“咱们先谈谈封口费给多少吧。”
~
走在最后的学生回过头。
身后空空。
他正要跟上队伍继续往前走,有什么东西突然勾住了他的一只脚。
他都没来得及转回头去,人就被拖进了无尽黑暗的走廊深处。
他大叫一声,同时放出两张符咒。
一张直奔脚下,另一张却是冲着前队而去。
前面的人看到一张燃烧的符咒飞过来就知道后面出了事,立刻叫停前面的队伍,集体折返去救人。
变成队伍最后排的王旗也遭遇了同样的暗算,被鬼爪拖倒在地的一瞬,他抡起从秦悠那借来的菜刀。
大一生的实力不足以对抗这里的恶鬼,可打架气势这块,王旗这伙人就没服过谁。
菜刀闪烁的寒光激活了学生们的兴奋度,他们训练有序地分成两队,一队去救被拖走的人,一队前来支援王旗。
王旗脱困后带队迅速与其他人汇合,大伙各掏武器跟那死抓着学生脚踝不放的鬼展开殊死搏斗。
虽然他们修为低微,符咒法器的等级也只够对付普通小鬼,但这么多年轻人气势汹汹聚集在一处,旺盛的阳气亦是克制邪祟的有力武器。
一时间,人与鬼平分秋色,谁都占不到便宜。
前面。
尤浩戈作势要把校长们装神弄鬼的事发到群里昭告天下。
两位校长只得认怂,给他俩封口费。
尤浩戈让秦悠开价。
秦悠想了又想:“把我们这几天用掉的符咒赔给我们。”
程校长:“就这样?”
秦悠:“不然呢?”
程校长:“狮子大开口啊。”
白校长给他一胳膊肘:“你哪头的。”
程校长:“不多给点,他们出去乱说怎么办?”
白校长:“说就说呗,多大点事。”
程校长:“也对,咱们设置关卡测试学生而已,又不是偷鸡摸狗见不得人。”
白校长:“就是。”
程校长:“那咱们为什么还要给封口费?”
白校长:“……”
八目相对,气氛就此尬住。
秦悠很想得开:“不给就不给吧。”
尤浩戈编辑朋友圈:我有一个关于校方的秘密,有意打听者带符咒私聊。
两位校长:“……”
秦悠看看时间:“快能出去了。”
白校长撇嘴:“这才哪到哪,别说那几个大一生,就是大四生没个大半天也别想……”
他的话都没说完,后面便传来一阵阵墙体坍塌的巨响。
鬼屋的考验随着鬼屋倒塌彻底告一段落。
秦悠和尤浩戈冲到后面跟王旗等人汇合。
两位校长不敢顶着全校师生的注视出来,只得躲在断壁残垣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守在外面的老师将那几只被学生们打惨了的恶鬼收走。
章老师兴冲冲跑过来:“你们替我报仇了吗?”
尤浩戈老神在在点点头。
章老师喜出望外:“给我说说详细过程呗。还有你那校方的秘密,我买了!”
~
校长们装鬼的事到头来还是没有泄露出去。
不知情的学生们愉快地享受着新一轮的休息假期。
老师们赶在出发去下一站之前将各自暂住的鬼屋清理干净。
秦悠住的那栋楼要怎么清理就成了最大的难题。
尤浩戈掂量着白校长心不甘情不愿给的封口费:“早知道这活儿会落到你我头上,咱就该多要一点。”
秦悠挨个人头贴条,完事用渔网一兜,连夜送到几位校长住的地方,再把符咒全部回收。
零耗损解决全部战斗。
之后有五天的假期,秦悠原本是想宅在筒子楼里吃吃睡睡,却没想出门买饭时巧遇来异地送尸体的灵车。
灵车瞧见秦悠,兴奋地喇叭吱哇乱响。
乘坐灵车接尸体的家属吓够呛,还以为这辆会自己开动的车要吃人了。
多方沟通协调之后,家属将灵车交给秦悠,正好也免得他们再跑一趟把灵车送回去了。
秦悠和尤浩戈坐上灵车,趁着假期回了趟垃圾山。
秦悠离开时跟各家垃圾站打过招呼,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会有人定期把垃圾送到垃圾山来。
这才不到半个月,垃圾山下都变成破烂堆了。
明明可以都堆在一块,却偏要一车卸一个地方,搞得到处都是垃圾。
随车一并回来的几小只全都帮忙收拾,也还是忙了两天。
秦悠在垃圾山最外面划出个区域,再在旁边立个大木牌,让后面送来的垃圾都堆在这里。
正巧有一辆垃圾车来送今天新收回来的垃圾。
帮忙卸车的尤浩戈“咦”了一声。
秦悠好奇地凑过来一瞧,在一堆脏兮兮的日常垃圾底下有个大卸八块的人体模型。
司机说这是路边服装店淘汰下来的,他收垃圾时还以为遇上了碎尸案。
秦悠用木棍戳戳模型上面的红色。
有股变质的番茄酱气味。
应该是谁碰巧丢在模型上面,洒出来了。
司机越看越觉得“染血”的模型像凶案现场,卸完垃圾忙不迭开车走了。
秦悠作为一个频繁接触碎尸的人,对模型早已免疫了。
蜘蛛对这个新“肉身”颇感兴趣。
秦悠一块块全捡出来,拿到河边洗刷干净后重新组装。
模型除了关节被卸开之外,四肢和躯干还有摔打和砍剁的痕迹。
尤浩戈:“这一刀刀剁得挺狠,有仇还是怎么着?”
秦悠:“也可能是哪个变态眼神不好,拿模特当真人了吧。”
尤浩戈:“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要不咱们今晚连夜赶回夏令营吧。”
秦悠也担心砍模特的变态大半夜跑来砍他们,就准备把模特组装好以后就先出去避避风头。
谁知就在她把模特挨刀最多的头颅安装上去的时候,那模特竟然桀桀怪笑起来。
蹲在河边洗洗涮涮的秦悠和尤浩戈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平放在地上的模特直挺挺立了起来,两只掉漆的黑眼珠透出妖异的红色。
尤浩戈咽着口水:“我好像知道为什么砍得这么狠了。”
秦悠点头。
要不是没带菜刀来河边,她早动手了。
模特迈着僵硬别扭的步伐向他二人逼近。
秦悠和尤浩戈爬起来就跑。
模特拔腿便追,跑步姿势极其诡异,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满心以为自己要有“新装”的蜘蛛瞧见这场面,当场吓麻了爪。
可看秦悠和尤浩戈被追得如此狼狈,它颤巍巍甩出两根蛛丝,想控制住那模特。
谁知模特力道大得惊人,蛛丝没能阻住它前冲的势头。
于是蜘蛛成了挂在模特身上的风筝,八只大眼泡全是蚊香圈。
第188章
模特越跑越快,秦悠想去拿武器却怎么都甩不开。
实在没办法,她和尤浩戈分开跑。
模特瞅瞅她,再瞅瞅往相反方向跑的尤浩戈,似乎拿不定主意要先追谁。
秦悠瞅准机会直奔木板房。
模特看她动了立马追过来。
尤浩戈跑出老远才发现模特没搭理自己,气得直跳脚:“我在这呢,你来追我啊!”
模特不为所动,认准秦悠了。
秦悠喘得像个破风箱,耳膜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而不断颤动。
越是靠近垃圾山,乱七八糟的东西越多。
盖了一半的房子杵在正中间,旁边到处都是砖石瓦块之类的建材。
秦悠的直线冲刺变成了障碍跑,躲避模特的同时还得小心脚下。
小破车和灵车悄咪咪开过来,却也因为地势限制没法撞过去。
关键时刻还得是蜘蛛,射出一条蛛丝死死扒住新盖好的一面砖墙。
模特原地迈出好几步才发现端倪,愤恨地扬起手要拍死蜘蛛。
秦悠抓起灶台上切菜用的菜刀飞过来,非常精准地把模特脑袋给砍掉了。
脑袋落地,模特秒变断线的木偶,呆立在原地不动了。
尤浩戈去河边解开拴水桶的上吊绳再跑回来,先一脚把那个脑袋踢出去老远,再把假人来个五花大绑。
假人被砍稀碎的肢体哪受得住这么大的力道,顿时又碎成了好几块。
日落西山,风起云涌。
大作的狂风一通乱吹,那头颅骨碌着掉进河里。
秦悠和尤浩戈紧着追也没能追上。
俩人把模特余下这些部位全部焚烧,想来只剩下个脑袋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闹这么一出,秦悠累得坐都坐不住了。
二人不得已多留一夜,第二天起早乘坐灵车直奔玄易选定的第三处夏令营。
第三站离垃圾山只隔两座城市,就位于那条河的下游。
他俩过来得有点早,甚至还能腾出一天帮本地殡仪馆去接一具诈尸的死者。
死者深夜猝死,送去医院后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天擦亮时,死者自己从医院的太平间里走出来,除了不会说话,其他一切如常。
起初家人以为逝者缓过来了。
可在一系列检查报告的铁证之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是死得过于突然,自己都没能接受已死的残酷现实,诈尸了。
这类诈尸不能在医院太平间里停放,殡仪馆倒是可以接收,前提是得家属自行把死人绑好送过来。
家属正蹲医院门口犯愁呢,就瞧见了开灵车路过的秦悠和尤浩戈。
秦悠看到诈尸时有点拿不准这位是不是真死了——活人与死人最大的区别在于双目,活人灵动,死者凝滞。
眼前这位的眼睛还会动呢。
尤浩戈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那位的眼珠追着他的手左右转悠。
尤浩戈向家属索要死者的生辰八字。
掐算几下,尤浩戈的眉头皱了起来:“八字确定吗?”
家属很肯定地点头。
尤浩戈悄声对秦悠说:“这人寿数还有二十年呢。”
秦悠大惊:“那他现在是活人还是死人啊?”
尤浩戈继续掐算:“命数气运都还在,从命理角度看还是活人。”
可院方给出的各项检测报告都显示他没有生命体征,死得不能再死了。
尤浩戈握住这位的脉搏,确实是不跳了。
这下俩人都犯了难,命数未尽的人怎么就没心跳了呢?
他们把这情况发到玄易教师群里,立刻有人表示能赶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最先赶到的是医学院的杨校长。
她只负责夏令营过程中的突发救援工作,不用带学生,因而来得格外快。
她给死者做了详细检查之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肉身死了,人还活着。”
看秦悠和尤浩戈以及死者家属都理解不了,杨校长进一步解释道:“这是一种很罕见的情况,身体意外猝死,可他命中没有横死之劫,魂魄仍安稳地生活在肉身之中。”
家属很惶恐:“人都死了,还怎么安稳生活啊?”
尤浩戈也觉得稀奇,他不是没遇到过不该死却忽然死去的倒霉蛋,这类人通常魂魄都会自然离体,要么在很短的时间内重入轮回,今世的亏欠会化作来世的福报;要么是在阳世逗留到阳寿将尽之时按照游魂的“时间到了”再走。
眼前这位肉身已死,魂魄不离,那不就是活尸么。
本质上跟借尸还魂是一回事。
杨校长:“我这不是怕说借尸还魂会吓到家属么。”
秦悠&尤浩戈:“……”
就在旁边听着的家属:“……”
杨校长叹了口气:“如果是借尸还魂就好处理了,他现在只是在医学上划归为死亡,玄学上,他还活着。”
死者身体虽死,魂魄却始终与肉身完美契合且从未有离体的征兆。
这种情况下若是硬把他的魂魄抽走,那跟抽活人的魂魄是一样的罪过。
若是放任不管,杨校长也说不准他的肉身会不会像普通借尸还魂那样过些日子就烂没了。
没有先例可供参照,一切都得且走且看。
杨校长建议家属把死者带回家去。
家属很犹豫:“身体死了,他以后还吃饭吗?”
杨校长:“理论上应该是不用吃的。”
家属抹抹脑门上的汗:“用睡觉吗?”
杨校长:“可以不睡,但魂魄大多会依据生前的习惯保持过往的作息。”
家属:“那他两眼一闭,我们怎么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死透了?”
这下杨校长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死者悻悻坐在床上,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与哀伤。
家属既欣喜于亲人仍在世,却也忍不住难过与害怕,还有无穷无尽的担忧。
纸终究包不住火,家里有个踩在生死两界的非死非活之人的消息外泄的话,楼上楼下的邻居要怎么协调?
小区里还有那么多老人和孩子。
杨校长沉吟片刻:“要不这样,你。”
她看向死者:“你先去玄易医学院住院一段时间,我尝试看看能不能恢复你肉身的生理机能。如果身体能够恢复,你日后与常人没两样,就可以回家了。如果恢复不了,我希望你可以协助玄易进行个例的全方位研究,医学院会负责你往后的生活,你的家人可以定期去探视。”
这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最优解,家属与死者只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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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辆灵车,还是秦悠和尤浩戈两位司机。
死者自己爬到灵车的后车厢里,自闭地缩成一小团靠在角落里。
秦悠打开小窗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秦悠和尤浩戈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现实的无奈。
回玄易的路上,尤浩戈一直在掐算死者的命数和气运。
生也好,死也罢,没有任何一个细节能逃出命运的框架。
也就是说死者之所以会有此一劫,必然会在命数中有所体现。
只要找到根源所在,他就有信心找出解决的办法。
为了跟死者更顺畅地沟通,尤浩戈也钻到后车厢,一个活人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缩着肩膀吹着冷风,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灵车把死者送到医学院,由院方正式接手。
尤浩戈的小本子上写满了秦悠眼熟却依旧看不懂的符文。
全是死者命理的演算。
尤浩戈说:“他的命中有三个大劫,幼年青年老年各一个,前两个已然应验,最后一个发生在十年之后。我现在怀疑是他十年后的大劫提前了。”
秦悠:“劫难还会提前?”
尤浩戈:“一般情况下不会,命数都是规定好的,走到哪一步发生哪些事,雷打不动。大劫提前的话,我只能想到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犯了天怒,老天要收他的命又不想大动干戈降下天罚,就会小幅度调整他命中自带的劫难。他没活到那个岁数,很难承担相应的劫难,原本有机会苟过去的大劫就成了死劫,这就是我们常说毫无征兆的暴毙。”
这种情况显然与死者不符,尤浩戈倒推死者过往也没发现他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
尤浩戈:“另一种情况是他平白得了机缘,老天看似是在刁难他,实则是想帮他提前渡过十年后很可能会要他命的那一劫。”
秦悠听得直咧嘴,合着老天拿他俩当机缘给别人送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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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易师生的第三次集结依旧以玄术试炼为主。
只是试炼地点住不下这么多的人,因此他们要沿河搭帐篷过夜。
白天再分批去指定地点参加“活动”。
秦悠眉毛挑得老高:“这回不会又是校方在筹谋吧?”
尤浩戈:“校方没限制咱俩参与,应该没有猫腻。”
秦悠稍微踏实了点。
玄易采购的都是能住十来个人的超大号帐篷,秦悠不想跟人挤就在灵车上过夜。
她抱着睡袋钻到宽敞的后车厢,凉是凉了点,但想怎么翻就怎么滚,不用担心睡觉翻身压到别人。
天黑之后,苏尘抱着睡袋挤了上来。
她那顶帐篷扎在最边上,有好几块岸边的石头被包进了帐篷里,她刚睡过去就撞到了头。
秦悠摸摸她头顶,好大的一个包。
苏尘像个受委屈的小兔子,鼻子红红的缩在睡袋里。
秦悠哄小孩似的拍拍她。
苏尘很给面子地闭眼睡着了。
秦悠轻轻翻了个身,正打算玩会游戏也睡觉的时候,岸边传来一阵吵嚷。
“你咬我干嘛?”
“谁咬你了!”
“不是你是谁,就你睡我脚边。”
然后就是一叠声的乱叫。
苏尘即刻睁眼钻出睡袋。
秦悠跟着她下了车。
岸边挤满了人。
一个学生坐在地上,脚趾正在哗哗淌血。
另一个同学撕了布条给他包扎。
苏尘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受伤学生惊疑不定:“有人咬我。”
睡他脚边的学生脸色比他还难看,事发时他正在跟受伤学生说话,这道血口到底是怎么来的?
秦悠拾起睡袋一瞧,脚底下有个破烂的洞,像是人咬出来。
可人类的牙齿,怎么可能咬得破防水保暖的睡袋呢。
苏尘在帐篷里搜找一圈,毫无发现。
学生们不敢再在这座帐篷里睡,便去其他相熟的同学帐篷里挤一挤。
多出来一个大帐篷,闲着怪浪费的。
秦悠和苏尘把铺盖搬过来,各占一角。
夜神之后,秦悠猛地睁开双眼。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身旁蛄蛹。
自家几小只都很懂分寸,不会在夜里开这种惊悚的玩笑。
秦悠心中有数,八成是咬学生脚趾头那东西出现了。
只是咬人家都从脚开始,到她这怎么就奔着脖子来了呢。
一觉睡稀碎的秦悠火气上涌,摸出压在身下的菜刀拍黄瓜似的横拍过去。
“嘭”的一声响。
秦悠握刀的手被弹开。
苏尘翻身而起,可帐篷里太黑,她只能依靠声音分辨方位。
找上秦悠的东西一击不成立即撤退。
苏尘拉开帐篷的拉链追出去却什么都没找到。
她迅速返回帐篷,点亮了手电。
秦悠坐在地上,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苏尘紧张起来:“伤着哪了?”
秦悠摇头,她的手是被震的。
刀背拍到了那个东西,有点硬,又有点软。
这种手感,有点熟悉啊。
秦悠:“你见过会动的模特吗?”
苏尘:“啊?模特不是都会动么?”
秦悠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说话有歧义,照实说了她和尤浩戈组装起来一个会追人会怪笑的人体模型。
苏尘摸摸下巴:“应该是人形器物刚好摆在了阴煞气重的方位,吸收了太多邪气,滋生而成的邪祟。说是鬼也可以,说是魔也行。不过我刚刚没有察觉到它的气息,想来段位挺高了。”
邪祟的本事越大,越能隐藏起身气息。
模型这种本身没有生命力的物体往往是最不会遮掩自身邪气的东西,可它却能躲过苏尘的感官。
苏尘:“要不咱们还是回灵车上睡吧。”
秦悠摇了摇头,她在帐篷里,那模特脑袋大概率不会去找别人。
她搬走,下一个倒霉的是谁可就不好说了。
这一夜,没再有奇怪的东西露面,也没有人被咬。
第二天早上,风水系老师组织本专业学生前往斜对面那座深山。
那里有一处乱葬岗,已经严重影响到周边村庄人们的生活了。
玄易决定将整个乱葬岗移到更深处的山林里,再顺手送一送那些有害人倾向的鬼魂们。
要迁走整片坟地,自然要选择适合的新坟地。
这是风水系的对口专业,由他们全权承包。
其他师生自由活动,想出去玩的可以在登记之后离开,留在营地的就自便。
秦悠和苏尘还在惦记昨晚那事,俩人都选择留了下来。
尤浩戈被沈青杨和杨巡硬拽上车,说是要去市里采购些生活用品,需要尤老师充当壮劳力搬搬抬抬。
热闹的营地很快便冷清下来。
秦悠抄起渔网坐到河边,一面捞鱼一面想碰碰运气。
苏尘打趣她:“小秦姐姐可别模特脑袋没捞到,却捞出个真人头来。”
挂在旁边的渔网猛地一沉。
俩人的心跟着忽悠一下子。
秦悠拽起渔网一瞧,还好,是条大鱼,不是人头。
苏尘也长长舒一口气,蹲下来戳戳那条鱼:“这鱼可真够大的,得有二十斤吧。”
那鱼摇头摆尾。
苏尘怕它挣脱渔网跑了,急忙打捞上岸。
离了水的鱼扑腾得更欢了。
苏尘想把渔网解开,让鱼自己在岸上蹦跶。
谁知那鱼的嘴巴越张越大,竟吐出个圆滚滚的肉球。
苏尘的笑意瞬间凝固:“小秦姐姐,这个不会是人眼吧?”
秦悠:“恭喜你,猜对了。”
苏尘:“……”
~
尤浩戈三人搬着一车物品回到营地时,警方刚做完调查,把那眼睛和那条鱼都装走了。
尤浩戈瞅瞅装在袋子里的大眼珠子:“哟,就一只啊。”
警员拍拍他的肩膀:“另一只就靠你了。”
尤浩戈:“……”
沈青杨把打包回来的盒饭递给秦悠和苏尘:“还是我有先见之明吧,吃饭。”
秦悠掀开盒盖,一条瞪着大眼珠子的炸鱼盖在最上面。
秦悠:“……你确实很有先见之明。”
得知有个会咬人的东西在营地里流窜,杨巡立马来了精神。
要不是沈青杨拦着,他非脱了鞋去河里泡脚不可。
傍晚时分,外出的人们陆续回来。
营地一扫白天的冷清,重新热闹起来。
尤浩戈三人跟旁边帐篷串了位置,今晚他们挨着秦悠和苏尘睡。
秦悠躺进睡袋,才想起问一句:“风水系的人回来了吗?”
苏尘:“不知道哎,他们住在营地的最那头,都快到隔壁城市去了。”
营地阵线拉太长就是这点不好,明明大家都在一块,想见一面却不容易。
隔壁传来尤浩戈的声音:“没回来呢,我刚才去上厕所听见白老头正在联系带队的老师。”
杨巡坐起来:“会不会出事了?”
尤浩戈一把给他拽躺下:“你这么兴奋干嘛?你把他们埋山里了?”
杨巡翻来覆去,搅得尤浩戈和沈青杨也睡不着。
秦悠听着隔壁细碎的吵闹,眼皮逐渐发沉。
意识陷入黑暗的一瞬,一个激灵将她重新唤醒。
秦悠腾楞坐起来,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手已经摸到菜刀照着颈边拍了过去。
苏尘这次反应极快,在刀落下去的同时开启了手电。
秦悠眯缝着眼睛,被晃得什么都看不清。
苏尘却是看清了,三番两次来找秦悠的确实是个头颅。
可却不是个单纯的模型脑袋。
那脑袋滚得飞快,顺着帐篷后面的缝隙硬挤出去。
苏尘没有追,她知道等她拉开帐篷什么都来不及了。
隔壁的帐篷也亮起了灯,尤浩戈问她们是不是又出事了。
~
五个人挤在秦悠的帐篷里。
杨巡趴在帐篷的角落里寻找着头颅滚过的痕迹。
苏尘比量着头颅的大小,问秦悠和尤浩戈:“你们看到的模特头是这么大吗?”
尤浩戈:“你那能是模特头么,是篮球吧。”
苏尘摇头,她看到的脑袋就是这么大。
有血有肉的脑袋。
秦悠:“会不会是那个眼睛的所有者?”
苏尘依旧摇头,因为她在那个脑袋上看到了很多刀伤。
不是利刃劈砍在人头上的那种伤口。
更像是结实的人形模特被砍后留下的痕迹。
沈青杨不停吞咽口水:“不会是真人和假人的脑袋结合了吧?假人身躯被焚烧,只剩下个没有依靠的脑袋;真人惨死连眼睛都被鱼吞了,肯定也是怨气难平。”
他越说抖得越厉害,快被自己脑补的画面吓死了。
秦悠把菜刀塞他怀里。
沈青杨立马硬气起来:“它敢再来看我不砍了它!”
许是他这句话威慑力十足,头颅没有再来闹事。
可秦悠还是没能睡到天亮就被吵醒了。
她晕晕乎乎钻出帐篷听了半天才听明白,风水系全体师生一夜未归,昨晚还能联系得上,刚才却是失联了,白校长打算派人进山去找。
风水系虽然是偏文科的非战斗专业,却也是最不会被困住的专业,他们很擅长借助自然环境来破解困局,妖魔鬼怪那点困阵小把戏不可能使得整个专业一夜未归。
白校长推断他们在山里遇到了硬茬,所以派去搜索的人要能打能抗。
秦悠和尤浩戈也被点名的时候,俩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秦悠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确定让我也去?”
白校长瞪眼:“你俩单组一队,别祸害旁人。”
尤浩戈斜楞他一眼,掏出超大号镰刀,跟秦悠两个往上头一坐就飞走了。
还在整队作出发准备的学生们看得目瞪口呆。
白校长使劲拍巴掌:“那就是个反面教材,你们谁都不许学。让我看见谁坐着御剑,我打断他的腿!”
学生们的响应震天响,私底下眉来眼去的小眼神说明他们那是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
发给秦悠和尤浩戈的地图上用红笔标出一条路线,这是他们要搜索的范围。
进山以后,尤浩戈的灵力不足以支撑继续御剑,二人改为步行。
秦悠瞅瞅这条根本算不上路的破山道,如果真有几十号人在这里走过,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不过这次搜索是集体行动,他们听从安排才能最大程度节省人力。
因此即便确认风水系没来过这边,他们还是按地图路线走了下去。
前方一面是山崖石壁,上面爬满了藤蔓类植物,细看还会发现上面趴着许许多多的小虫。
尤浩戈捡了两根特别粗的树杈,分给秦悠一根当拐杖。
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前摸索,远远瞧见前面出现了一片坟包。
秦悠展开地图,他们的路线离乱葬岗远着呢,不可能绕来绕去绕到那里去吧?
尤浩戈看看方位:“这里不适合埋葬死人,即使是乱葬岗也不会选在这种地方。”
假如非要把逝去的人埋在这里呢?
那不出点事都奇怪了。
秦悠眼看着最前面坟头上的土被一点点推开,人都麻了。
她掏出棺材钉,时刻准备给对方来一下子。
可令她意外的是从土里爬出来的不是死人,而是一只小牛犊子似的超大号土拨鼠。
秦悠眨眨眼。
土拨鼠呲着两颗大板牙直挺挺戳在坟头上。
双方肉眼可见都很紧张。
秦悠小小声问尤浩戈:“它不能突然‘啊’一嗓子吧?”
尤浩戈:“……它为啥要‘啊’?”
秦悠正在纠结要如何解释前世最常见的洗脑表情包。
就见坟头上的土拨鼠侧过了脑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秦悠和尤浩戈对视一眼,摸不准对方这是什么套路。
就在这时,旁边的坟头突然塌陷下去,一颗硕大的头颅冒了出来。
再看土拨鼠,已经顺着挖出来那坑钻回去了。
秦悠正在琢磨新出来这位尖尖嘴是个什么物种。
对方却是抢先一步“啊”一嗓子爬回去了。
秦悠:“……”
第189章
坟头重归寂静。
秦悠和尤浩戈蹲在旁边等半天,就想看看里头还能钻出什么东西。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小时后,里面的一个坟头晃动起来,紧跟着喷起一撮土,又是那只土坡鼠。
这次它背对秦悠,没发现身后有人。
它蹑手蹑脚向前爬去。
秦悠和尤浩戈悄咪咪跟过去。
旁边的坟头动了动,那个尖尖嘴又冒了出来。
秦悠跟它四目相对。
对方小眼圆睁又要大喊。
秦悠下意识捏住了它的尖嘴。
那一刻,人和尖嘴都很紧张。
秦悠冲它比个“嘘”的手势。
尖嘴眨巴着汪汪的泪眼。
秦悠慢慢撒开手。
尖嘴“啊”一嗓子钻回去了。
秦悠:“……”
土拨鼠受到惊吓猛回过头。
尤浩戈一渔网给它兜住了。
秦悠松一口气,朝旁边的坟坑里扔了把土:“你给我出来。”
尖嘴不为所动,从里头推出来的土更多了。
秦悠:“让你先挖一百米,你知道一百米是多远不?”
坟头喷土暂停,过了一会儿那尖嘴又钻出来,澄澈的小眼珠里满是不识数的迷惑。
然后它也落网了。
灰头土脸两兄弟扒着网兜,可怜巴巴。
秦悠板起脸,一副恶人模样:“老实交代,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两兄弟伸着小爪子使劲比划,实力诠释什么叫文盲。
秦悠指指自己:“除了我们,你们近期见过其他活人进山吗?”
这次两兄弟倒是很齐心地点头。
秦悠:“人数很多的一队人?”
两只继续点头。
秦悠:“他们往哪边去了?”
两小只全都看向地面。
秦悠:“地底下?”
两小只疯狂点头。
尤浩戈一直在掐算着风水系老师的八字,目前看没有危险,但是再拖几天的话生死就不太好说了。
他拿了两颗玄易炼制的补气丹药:“你们带我们去找人,这个就给你们。”
他捏着丹药在两只鼻子前面晃晃。
两兄弟的眼睛立马亮了好几个度。
重获自由的两只又要往坟地底下钻。
秦悠赶紧给它俩薅出来:“我们不会挖土,你们找点地上的路呗。”
土拨鼠使劲挺直腰板左看右看,巴掌大的脑袋貌似有点过载。
它俩研究半天,最终觉得尖嘴进地下,土坡鼠在上面给二人引路。
眼见路线明显偏离地图指向,秦悠在他们拐弯的地点画了个圆圈。
尤浩戈看看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参与搜索的老师偶尔会在群里分享各自的进度。
大多数人都偏离了预定搜索轨迹,或有意或无意向乱葬岗逼近。
而两小只带路的方向却是离乱葬岗越走越远了。
山中黑得早,太阳刚一歪到山头那边,雾气便笼罩住大半座山。
秦悠和尤浩戈吃了两口饼干。
两只眼巴巴瞅着,口水流一地。
秦悠分了两块给它们。
两只一口下去,渣掉一地。
秦悠看它们扑到地上舔渣渣那样,说不上是好笑还是心酸。
行至山中荒地,两只停了下来,尖嘴从土里钻出来,指着前面的大土包。
秦悠晃晃手电,越看越觉得那是个超大号的坟。
两只竭尽所能表演着一群人被什么东西硬拖进那土包底下。
最后以伸腿瞪眼完做结束。
秦悠的心啊,一下就沉到底了。
尤浩戈跳到土包上头。
两只吓得一个劲往后缩。
秦悠一面留意尤浩戈动向,一面跟它俩闲聊:“那里面有东西?”
土拨鼠手舞足蹈蹦蹦跶跶。
秦悠:“僵尸?”
土坡鼠连忙点头。
秦悠:“有很多吗?”
土拨鼠掰着它的小爪子。
秦悠赶紧制止它对不识数的纠结。
就这么一低头的工夫,秦悠再看向那土包,尤浩戈却是不见了。
秦悠叫了两声,没人回应。
她抽出镰刀,小心翼翼走到尤浩戈刚刚停留的位置。
土包上的土有翻动的痕迹。
秦悠:“你们能把这挖开吗?”
两小只疯狂摇头,害怕极了。
秦悠也不勉强,掏出挖坟专用小铲铲沿着翻动痕迹一路向下。
土包表面平平无奇,几铲子下去,秦悠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阴寒之气。
她贴在土上嗅了嗅,隐约有股尸腐的气味。
手机一点信号没有,秦悠想了想,对照着地图标出土包大致方位,然后把地图交给两小只。
她说:“你们帮我把这个送到山外的河边,找一个叫沈青杨的人,他会给你们好吃的作为报酬。”
两只相互看看,有点害怕。
秦悠:“河边长长的营地都是我的同伴,他们不会伤害你们,如果半路遇到愿意跟你们讲道理的修行之人也可以把地图交给他们。要是遇上欺负你们的人,记住他的样子快点跑,等我忙完这边帮你们揍他。”
她把身上仅有的几颗丹药分给两只。
两兄弟宝贝似的攥在小爪爪里,郑重地向秦悠点了点头,抓着地图钻到地下没影了。
山中彻底黑了下来。
秦悠歇得差不多了起身准备继续挖,脚下的土地突然下陷,将她整个人包了进去。
土包恢复原状,连她挖开的土也都回归了原位。
~
地下不如秦悠想象中那般憋闷,相反,不知是山中擅长挖土的动物太多,还是住在土包里的死人们也很擅长挖坑,下面居然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地道。
就是一副随时要塌的样子。
秦悠瘦小的身形在这下面行动起来很方便,就是每条通道看起来都一样,没爬一会就找不着北了。
她翻翻包,把吃过的糖纸按到地道的墙壁上。
只要有一点光亮,闪闪的包装纸就很醒目。
不知爬了多久,秦悠在一条新通道里发现了包装纸。
跟她留下的是一批,但颜色不同。
这是尤老师留下的记号!
秦悠捶捶酸疼的腿,加速向更深的地下爬去。
三拐两拐之后,地道到了尽头,前面出现个很深的地下大坑。
秦悠用手电光一晃便看到下面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人。
看穿着,正是失去联络的风水系学生。
坑的另一面有几个人正在缠斗,动作太快,秦悠看不清谁是谁,不过从卷过来的气息判断,至少得有一个死人。
她手里的手电早已暴露她的位置,秦悠也懒得潜伏伪装,出溜着跳进坑里。
万幸,学生们都只是昏迷,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擦伤抓伤,倒是没有致命的伤。
秦悠掐人中无效,干脆拧开一瓶水挨个脸上喷点。
受地下阴冷侵染的矿泉水比冰块更凉,两个伤最轻的学生一激灵就醒了。
看清来人是秦悠,学生们很踏实地又躺了回去。
秦悠急够呛:“赶紧起来啊,那边还打着呢。”
学生纷纷摆手:“不急不急,再厉害的邪祟撞上你也得完蛋,我们等打完再出去也来得及。”
秦悠:“……”
其实学生这话也只是随口一说,他们不是不想趁早出去,实在是他们没力气挪动。
抓伤他们的都是陈年老尸,尸毒厉害着呢。
要不是带队老师发现情况不对,先让他们吃了解毒的丹药,他们这会儿怕是全都挺尸了。
学生费力地从兜里摸出几张符咒塞给秦悠:“小秦老板你按照我们的指点布置个泄阴气的阵法,只要这里的阴气减弱,那几具老尸的战斗力就会大幅度削弱。”
这几个学生的基本功都很扎实,一醒过来就能在黑灯瞎火的环境里分辨出东南西北。
秦悠按照他们指点的方位将那几张符咒贴到土壁之上。
当最后一张符咒贴好,所有符咒同时燃烧起来。
秦悠看得出这跟当时打算用来清理湖心岛上阴气是相同的原理,符火以阴气为燃料,迅速削弱环境中的阴气。
随着符火大盛,秦悠终于看清楚打成一团的那几位。
尤浩戈赫然就在其中。
另外还有两位是带队进山的风水系老师。
跟他们打的是六个衣衫褴褛的死人。
两位风水系老师都是四五十岁仙风道骨的模样,战斗力却比尤浩戈还要差一点,此时已是热汗直淌呼呼喘粗气的体力不支状态。
可是对手数量太多,他们退下来的话,尤浩戈分分钟就得让老尸们撕零碎。
可他们咬牙硬撑也帮不上什么忙。
尤浩戈一大镰刀抡过去那是老尸老师无差别一起砍。
老师们抱头狼狈躲闪。
老尸们豁出去挨到也要挠死这个来搅局的活人。
秦悠掏出棺材钉和弹弓,瞄准。
学生冷汗直冒:“小秦老板你能瞄准么,别打到自己人身……”
他一句话没说完,棺材钉已飞射而出,正中最是凶悍那位死尸的后心。
那位瞬间僵住,从坑道边上摔了下来。
秦悠立刻奔过去用绳子给它捆得结结实实,完事拔掉钉子,继续瞄准。
第二具老尸被射中之后,余下死人们警觉起来。
有两个更为彪悍地向尤浩戈和两位老师发起进攻。
另外两个跳到坑底,向秦悠扑来。
几个勉强能动的学生相互搀扶着爬起来,毅然决然挡在秦悠身前。
死尸挥舞锋利的爪子,将学生们掀飞出去。
秦悠甩树枝抽过去。
死尸一把攥住,手心立时冒起黑烟也不撒手。
秦悠果断放开树枝,一耳光抽了上去。
死尸似乎没想到秦悠会用这种不入流且毫无伤害力的招式,出其不意之下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不过秦悠个子比它矮得多,这一巴掌扇在了它脖子上。
然后它的脑袋就起飞了。
秦悠拍开它僵在原地的利爪,她的五个指甲上各贴了一片长长的黑色指甲。
跟真正的僵尸指甲比,这些老尸还差得远呢。
同伴又废一个,余下那个老尸谨慎起来。
它不主动向秦悠进攻,却也坚决不准秦悠向那几个受伤的学生靠近。
双方僵持之际,一抔土从上方的墙壁掉落下来,正落在老尸的脑袋上。
老尸没有理会,秦悠却是下意识抬起了头。
老尸狰狞咧嘴,向秦悠发起致命一击。
它的手眼瞅要戳中秦悠的脖颈,却再难前进分毫。
它很是不解地晃动手臂,竟一动都不能动了。
一只小小砂糖橘从上面垂落下来,停在老尸僵直的手臂上。
老尸微微侧头,随即它就被从天而降的大号熊头给砸到地里去了。
~
率队前来支援的是白校长。
他也在山中找人,主要负责乱葬岗区域。
那边稍微有点手机信号,所以他及时收到了沈青杨发来的消息。
秦悠家这几小只跟土拨鼠和尖嘴的沟通毫无障碍,于是它们结成团伙先行一步赶来支援。
白校长没耐心去钻洞,干脆放大招轰平整个土包。
几位战斗系老师入场,纠缠尤浩戈那两个老尸分分钟躺平。
白校长清点人数:“这才几个学生,其他人呢?”
风水系老师坐在地上,喘得跟要断气似的。
尤浩戈说:“一部分在乱葬岗里埋着,还有的困在各条通道里。”
白校长急眼了,土包都夷为平地了,学生还不得活活闷死。
一群战斗系老师搓着手指头,试图用并不擅长的占卜术法找出学生们被埋在哪里。
跟几小只一块赶来的土坡鼠和尖嘴却是已经重新掘开了坍塌的地道,蛇精蛄蛹着把一个昏迷的学生推了出来。
遍布整座大山的老师们迅速集结成两队,一队在这边清理土坑找人,另一队则直奔乱葬岗。
终于有力气说话的风水系老师说乱葬岗里什么死法的人都埋,渐渐成了凶地。
住在附近的村民们生怕乱葬岗影响周边村落的气势,发现有死得特别惨的人被埋进来就会悄悄将尸体挖出,运到无人的深山里统一埋在这个大土包下面。
百余年的时间里,这批本就极易尸变的横死之人没少吸取山中天地精华,成了战斗力不输僵尸的老尸。
它们常在深山中活动,若是有人进山就很难活着出去了。
被它们害死的人会被它们丢去乱葬岗。
昨晚风水系师生进山寻找迁坟之地就撞上了这些老尸,实在打不过,老师就叫学生们分头跑,能出去一个算一个,到手机有信号的地方向校方求助。
学生们找出路是找得挺准,但架不住乱葬岗那头还有许多闹事的亡灵。
风水系老师长叹一声,止不住地后怕:“多亏最近没少锻炼他们随机应变的能力,要是搁以前,这帮孩子全得完蛋。”
~
全校师生暂时撤出大山,回营地修整。
土拨鼠和尖嘴拦住秦悠,可怜那样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
秦悠说话算话要给它们出气。
它俩一致伸爪指向沈青杨。
秦悠惊了:“你有进步啊,都敢欺负精怪了?”
沈青杨懵了:“我什么时候欺负它们了?”
两兄弟往地上一坐,小爪子在自己肥嘟嘟的肚子上揉啊揉。
秦悠似有所悟:“你没请它们吃好吃的?”
沈青杨:“……当时哪顾得上呐。”
收到两只送来的地图,沈青杨都急疯了。
还是杨巡够冷静,提醒他先给山里的老师们打电话发信息。
他俩又去找了留守营地的老师,再派一支队伍进山支援。
沈青杨和杨巡都跟着进了山。
土拨鼠和尖嘴哪去了他都不知道。
两兄弟很哀怨,抱着秦悠的腿不撒手。
秦悠让自家那几个专门招待它们,好吃好喝满意了再送回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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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进帐篷里,秦悠才感觉到身上有多酸痛。
尤其是膝盖。
虽然地道里的土质松软,她爬了那么久还是磨掉了一大块皮。
苏尘给她擦了伤药。
秦悠也不包扎,伸着两条腿等伤口结痂。
苏尘硬给她塞了两颗祛除尸气的丹药,怕有尸毒顺着她的伤口渗进身体。
秦悠被大药丸子噎得直翻白眼,往那一躺就不动了。
午夜时分,秦悠突然睁开眼睛。
那个脑袋又来了。
可她极度疲倦全是拉伤的身体不如前两天反应迅速,明知危险就在近前,她就是动弹不了。
苏尘立时亮起手电。
与此同时,一只土拨鼠从地下钻了出来,正把那个要咬秦悠的脑袋给顶飞了。
土拨鼠受到惊吓,呆立在原地。
尖嘴从它身下硬挤出来,看见人头满天飞吓得“啊”了一嗓子。
苏尘出手如电,揪住那颗想要逃窜的人头头发。
人头扭过来要咬她。
苏尘快它一步,先在它那空洞的眼眶上狠戳了一记,再结印按在它的额头上。
人头再也不动了。
秦悠费力地坐起来,这才看清这个脑袋进化成了塑料外壳包裹着真人头的形态。
模特头颅正是追着她和尤浩戈的那一个。
想来是被湍急的河水撞在岸边石头上裂开了,又刚好遇到个死人头,合二为一了。
深夜的警笛声吵醒了沉睡的师生。
住在营地另一头的人这时才知道还有这么个东西在玄易的营地闹腾。
有学生说:“人头不能单独出现吧?是不是还得有个身子?”
秦悠卷起铺盖回了灵车,车门一关,爱咋咋地。
~
转过天来,人们的主要行程依旧是进山。
迁坟是没有必要了,可乱葬岗那些作祟的鬼魅必须强制送走。
这次由几位战斗系老师带队,学生们自愿报名。
沈青杨犹豫再三还是跟着去了。
秦悠和尤浩戈留守。
昨晚去向秦悠告辞的土拨鼠和尖嘴没能走成,这会儿又饱餐了一顿,心满意足地向二人挥手作别。
秦悠很感激它俩昨晚歪打正着的救命之恩,给它们留了垃圾山的地址。
反正这里离垃圾山不远,它们想去找几小只玩随时都可以溜达过去。
等它们挖洞走了,秦悠上网搜了几张跟尖嘴类似的照片。
一个是穿山甲。
一个是食蚁兽。
前者有着尖嘴所没有的甲片。
后者貌似不会挖洞,更不会“啊啊”地叫。
尤浩戈说动物修行到一定阶段,外形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变化,这是躲避天敌的习性所致。
他还说:“至于叫唤,应该是它已经具备了口吐人言的修为,却没人教它该怎么说人话。”
秦悠咋舌:“这还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能说话的妖怪。”
尤浩戈乐了:“你把那个被雷劈的狐狸精放在哪里。”
秦悠:“他现在是人。”
尤浩戈:“也对,他现在也是要过暑假的物种了。”
秦悠觉得,尤老师这话酸溜溜的。
同样都是暑假,小宝一放假就被爸妈接回家里。
再看看他俩……
~
秦悠没想到对乱葬岗的清理长达半个多月之久。
亡灵要超度,要转移。
魂魄早已离去的尸骸要么焚烧要么安葬到墓地里。
有诈尸倾向的尸身更要抓紧处理。
如村民们所愿,这个乱葬岗要彻底“铲除”掉了。
秦悠和尤浩戈无所事事,索性又回了垃圾山。
秦悠照常收垃圾卖货。
尤老师躲回家里享受难得的暑假。
暑假的所有校园都很冷清,秦悠的小饰品滞销,于是便把放假前换来的符纸拿一部分去卖。
她的第一站仍选在相熟的老居民区。
许是人们有了她这条靠谱的驱邪器物购买渠道,老小区明显要比前些年有人气多了,一部分故土难离却被迫搬走的老邻居高高兴兴搬了回来,空置的房屋出租也容易多了。
连垃圾桶都比以前装得更满了。
秦悠的小摊才支起来,居民们就排起了长队。
认识秦悠的老邻居你送块西瓜我送两个包子,还有人硬塞给她一把蒲扇,让她扇着能凉快点。
秦悠也没有过分客气,吃着西瓜跟叔叔阿姨们闲聊。
话题从家长里短自然过渡到灵异事件上。
有个新搬来的阿姨说她之前住的小区闹鬼,她不得已才搬到这来。
秦悠问了问具体状况。
阿姨说:“那个小区的楼有半地下门市,一半窗户露在地上,采光很不好,干别的不方便就统一建成了小旅店。价格很便宜,很多人来住。从今年初开始吧,有几个住过的人说旅店闹鬼。”
旅店老板统计过后发现这些人住的都是同一间客房,他壮着胆子在那屋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已经被吓疯了。
小区的居民们没人真的见过鬼,却实在受不了那位疯疯癫癫的老板成天在小区里嚷嚷着闹鬼,有时候夜深人静吼一嗓子比闹鬼都吓人。
阿姨心脏不太好,只得搬离住了很多年的老房子。
秦悠问了地址,离这里不算太远,她收了摊正好可以顺路过去瞧瞧。
她还没进小区,就听见有人含糊不清地大喊着:“有鬼,闹鬼啊!”
秦悠探头一瞧,一个四十出头的胖胖男人穿着件脏兮兮的老头背心正在小区里晃悠,见人就要扯着脖子提醒对方“有鬼”。
秦悠蹑手蹑脚地凑过去。
那男人瞧见了,立马安静下来。
俩人往墙角一蹲,嘀嘀咕咕起来。
第190章
被旅店老板刚刚那一嗓子吵到的邻居们很奇怪,往常那老板一叫就是好半天,这怎么叫一嗓子就不出声了?
出事了?
秦悠起身才发现周围围满了人,大家或好奇或担忧地盯着她和店老板。
秦悠往前走一步。
围观人群集体后退,生怕她突然发狂咬人似的。
旅店老板一改方才的疯癫,整个人内敛得像个走下舞台就再笑不出来的喜剧演员。
秦悠冲他点头。
老板闷不吭声走回自己的旅馆。
秦悠见众人没有散开的意思,便掏出一叠符咒当场售卖。
大伙一副“原来是个连疯子都敢忽悠的骗子”表情,各回各家全走了。
第一次一张符纸都没卖出去的秦悠:“……”
老板的旅店一直没关门,因为他自己就住在这些半地下室里。
秦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板一派身负重任模样,郑重点了点头。
秦悠先去附近小店吃了口饭,完事扛着她的大包悄咪咪入住旅馆,直奔传闻闹鬼的那间房。
老板满面担忧却没有阻止。
秦悠给了他两张符咒和一块护身符牌。
老板牢牢攥在手里,目送秦悠进屋关门。
小旅馆的装潢很对得起它低廉的价格。
一张小床,一个比垃圾山随便一口烧火用的棺材都更有年代感的木质衣柜,一张瘸腿垫麻将的木桌以及一个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塑料小板凳。
好在卫生收拾得很到位,屋子里一点灰尘都没有,床单被褥也都是更换过的,能闻到淡淡洗衣粉的味道。
窗户一半地上一半地下,窗帘半开着,能看到一双双从窗前走过的脚。
灯泡雾蒙蒙的,瓦数很小,开了灯屋里还是昏暗得眼睛不得劲。
秦悠觉着这种环境不用闹鬼,一不留神看差什么都容易把自己吓个半死。
不过看店老板吓成那个样子,跟那位在精神病院看大门的守墓人情况差不多,肯定是受到了实实在在的惊吓。
秦悠打算先搞清楚是什么东西在旅店里闹,再联系精神病那位加入玄易的院长,看能不能给这位老板有针对性地治疗一下。
通过刚刚跟老板的秘密接头,秦悠得知老板那一晚其实并没有看清楚“鬼”的真容。
他那晚坐到半夜并没有发现异常便睡了过去,随即被一阵哭声惊醒,再是没完没了的敲木板敲墙壁的杂音,他想逃跑却怎么都打不开那扇单薄的木门。
直至朝阳顺着半扇窗户和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他才得以逃脱。
秦悠今晚打算复制店老板的那一晚。
干坐着太无聊,秦悠邀请宅在家的尤浩戈打游戏。
没了沈青杨这个游戏实力不俗却总在关键时刻拖后腿的队友,秦悠终于体验了一把连胜的舒爽。
尤浩戈语音她:“还不睡?”
秦悠看看时间:“我还得熬俩小时。”
尤浩戈:“你要去挖坟?”
秦悠:“……我就不能干点别的?”
尤浩戈:“干什么非得卡着午夜子时?”
秦悠:“等鬼。”
尤浩戈:“……还不如挖坟呢。”
听秦悠说了来龙去脉,尤浩戈困意全消,不顾秦悠的拒绝非要来参与一把。
然后他就对着这间客房傻眼了。
小床全长一米八,尤浩戈躺平得把脚伸到外头。
他俩要想都躺在这张床上,那得横着躺,下半身在地上那种。
不睡床的话,这屋唯一能躺的就是地板了。
秦悠:“反正旅馆里没别人,要不你去对面那屋睡?”
尤浩戈很哀怨:“那闹起鬼来还有我什么事啊?”
秦悠:“我叫你呀。”
尤浩戈:“你能打得开门么。”
秦悠:“……”
尤浩戈想坐那张破桌子,桌子嘎吱吱不堪重负地嘶吼起来,眼瞅要塌。
他赶紧下来,又去琢磨那柜子。
柜子还挺结实,就是沉得要命。
尤浩戈使出吃奶的劲把柜子放倒,他去对门抱了床被褥过来铺在上面,这就是他今晚的床。
这么一通折腾,子夜悄然而至。
俩人关了灯各躺各床,闭上眼却睡不着。
尤浩戈看看时间:“这么晚了还不出来,会不会是那鬼嫌旅馆生意惨淡,换到其他地方吓人去了?”
秦悠也摸不准那鬼今晚是否会出现,索性撂下菜刀拿起手机,俩人趁着手气正好再打一局游戏。
又到紧要关头,尤浩戈忽然晃了一下。
他没在意,聚精会神跟游戏里的敌人激战。
他的晃动愈发明显,两只手甚至无法把控操作的节奏。
秦悠抽空瞄了他一眼,只见尤浩戈正在忽上忽下地晃。
跟诈尸的惊悚程度有得一拼。
秦悠相信尤老师诈尸只需要晃一下就能起来,他现在这种情况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被他压住的柜门里钻出来。
尤浩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用胳膊肘重重在柜门上一顶:“先让我打完这局。”
柜子里那位油盐不进,非得立刻马上出来。
两只手举着手机的哪里敌得过一心想要出“门”的,尤浩戈被顶得从柜子上翻到地上。
手机屏幕一暗,游戏输了。
尤浩戈爬起来,一脚把半开的柜门踩得关上,再把柜子翻了个面,柜门朝墙。
这下好了,里面那位彻底出不来了。
那位急了,哐哐砸柜子。
秦悠听到睡在门口那间屋里的老板惊叫起来,叫声很快又被硬憋了回去。
她去开屋门。
怎么使劲都打不开。
秦悠:“还是让它出来吧,咱们效率高点还能回家补个觉。”
尤浩戈实在没力气再搬柜子,干脆用菜刀在柜子背面劈开个破口。
一张干枯的脸显露出来,很像一具活过来的木乃伊。
它探头出来,身体却卡在里面。
尤浩戈一上吊绳套它脖子上,这下它想回也回不去了。
秦悠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它凹陷的面颊:“好像不是鬼。”
长成这样,不是鬼就只能是死人了。
警车三更半夜开过来,没有开警笛。
几名警员把柜子翻过来,打开柜门。
里面果然躺着个水分尽失的死人。
这间客房不知道住过多少位客人,又在死了人之后被清洁过多少次。
警方迅速封锁房间,初步勘验后尝试将这个又沉又宽大的柜子搬出去带走。
床横在最外面太碍事,警员只好先把组装起来的木床拆开。
这才发现床板下面还有一具干瘪死尸。
~
两具来路不明的死尸,警方不想扰民,动静也小不了。
秦悠和尤浩戈以及旅店老板在门口不碍事的角落那蹲着,眼巴巴看着警方检验人员进进出出,最后把那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全部搬空。
尤浩戈问老板:“你的客人有失踪的吗?”
店老板挠头:“登记过的没有,没登记的就不知道了。”
他这种居民区里的小旅店晚上不锁门,也没人值夜班,门口倒是有摄像头,可看那两具尸体的形态最少得死好几个月,监控记录早被覆盖掉了。
秦悠:“没闻到过臭味吗?”
这次老板很肯定地摇头。
小旅馆在他亲自体验闹鬼之前几乎住满,又地处居民区,有明显臭气肯定早就人尽皆知了。
不过破案找凶手查死因是警方的工作,秦悠和尤浩戈再三确认那间客房没有鬼魂以后就打算回家了。
旅店老板追出来:“鬼是全部被捉走了吗?”
秦悠很肯定地告诉他:“是。”
老板紧绷的身躯松弛下来:“那就好,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它们跑出来祸害整个小区了。”
秦悠有点感动,店老板被吓得神智不清还能想着提醒周围的人要小心鬼魅,而不是有多远躲多远。
她故作神秘地冲老板招招手:“继续保持低调,今晚的事是绝密,绝不能透露分毫。”
老板挺直腰板:“收到!”
~
转过天来,秦悠摘了点菜园里的新鲜蔬菜,用灵车给仍在清理乱葬岗的玄易师生们送去。
蕴含灵气的热乎菜汤下肚,疲累的师生们又能精神饱满继续挖坟了。
秦悠返回垃圾山,继续她今日的符咒售卖。
她先去了趟小旅店那小区。
居民们一扫前些日子的低气压,又扎堆在小区院里闲聊。
老邻居们看旅馆老板坐在门口扇扇子,不吵也不嚷,就会像以前那样习惯性跟他聊上几句。
老板也如正常时那样跟熟人们聊天,对昨晚发现尸体的事只字未提。
秦悠见居民们没有受到凶案的影响,也没有人认为小区真的在闹鬼,便打消了来这摆摊的念头。
反正在这个小区的居民眼里,她就是个骗子。
小区斜对面一条小商品街,秦悠从未来过。她挎上布兜钻进去,看看有什么新晋流行小商品可以低价进货。
街道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小商店,卖什么的都有。
秦悠不想在人堆里挤就去人少的店铺逛。
令她意外的是,最冷清的店铺居然是卖镜子的。
店门口的样品镜子只露边框,镜面有纸张盖住。
除了家居常用的方镜圆镜穿衣镜,还有家家户户都少不了的小八卦镜。
秦悠问了问价格,比外面的店铺要便宜得多。
虽然就是一面普通的小镜子,标成八卦镜可以卖到十倍以上的价格。
这家店很良心,就当普通镜子卖。
秦悠买了几个,打算拿回去二次加工一下,卖个好价钱。
就在她打算走的时候,余光瞥见一面露出一角镜面的镜子上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秦悠定睛去看,就只看到了自己的脸。
秦悠拍拍心口,转身走了。
她没有看到的是镜子里的她并没有同步她的后续动作。
那张脸始终挂在镜子一角,五官从她的慢慢变成了狰狞阴森的模样。
第191章
如何令普通的八卦镜身价再度飙升,秦悠表示她有好几套可供挑选的方案。
最简单也最实用的是用木料刻个带保家宅驱邪祟的符咒作底座,再把镜子镶嵌进去。
一旦镜子受到邪祟冲撞损坏或发乌必须更换,可以把镜子抠下来,只换镜面不换底座。
只是这种二次加工费工费料,价格自然不会太便宜,出货量也不会太多。
比较而言,一面普通的八卦镜加一块镇宅符牌就划算多了。
第二种方案是用罩魂灯那种串珠丝线编制做底座,同样可以起到保家镇宅的功效。
可这制作起来更费劲了。
秦悠算了半天成本,决定要做就做高端大气上档次款,当奢侈品卖给有钱人。
听杨巡说有钱人家的八卦镜都是定制的,有没有效果不好说,但看上去就很与众不同。
秦悠在堆成小山的木料里挑了几块很有质感的红木,按照梳妆镜大小打底,外圈雕刻繁复花纹,内里拼接各式镇宅符咒,背面再来个龙凤呈祥。
至于这个又大又沉的八卦镜要怎么往窗户外面挂、掉下来会不会砸死人就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了。
她把这个成品拍照发朋友圈,没有标价。
成天混在乱葬岗却只能看看热闹的杨巡第一时间转发。
他老爹一个电话打过来:“赶紧删掉,你这么一打广告,我就不一定能买到了。”
杨巡无语望天,那镜子一看就是小秦老板用来坑人傻钱多冤大头的,以他家跟秦悠的交情,他老爹出再多钱秦悠也不会卖。
不过他还是把转发那条删掉了。
原因无他,他爹有意要买的八卦镜,其他土豪会出更高的价格去抢购。
秦悠没想到出售的第一面八卦镜背后藏了这么深的营销套路,她正在加班加点赶制第二面,因为订单实在太多,而老板们开的价也实在太诱人。
除了镜子,她还把主意打到了花盆上。
这是她从捡回来那个种什么死什么的花盆上得到的启发。
有钱人都住别墅豪宅,肯定会种些花花草草,她可以在花盆上刻吉祥符文,同样可以卖高价。
不过花盆不能用木料做,她要再去一趟小商品街找找最原始那种烧制大花盆。
今天的小商品街人要少一些,秦悠挨家店铺溜达,仗着刚有一大笔进账,看到好玩好看的就买一点。
再次路过那家卖镜子的店,秦悠看上了一面梳妆镜。
买她八卦镜那位土豪想给从小体弱的女儿买个篆刻吉祥符箓的梳妆镜,普通木工师傅做出来的中看不中用,女孩依然会在镜子里看到脏东西。
秦悠不确定自己运用做法器的那一套能否达到这位土豪的要求,她打算先试试看。
老板没在店里。
秦悠只好在店里边看边等。
店里有两面墙摆得都是等身高的穿衣镜和店铺定制的大号镜子,镜面同样都贴了纸。
秦悠背对着的一面镜子上的粘纸没来由地整张掉落,哗啦的声音在只有秦悠一个人的店铺里格外刺耳。
秦悠转过身,先是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一跳。
崭新的镜面格外光亮,靠墙的倾斜角度照得秦悠身高腿长。
秦悠没敢乱动,怕解释不清楚。
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小幅度转身照啊照。
突然,她发现了不对劲。
镜子里的她跟现实中的她一样在左转右转,可这些动作只局限在膝盖以上。
膝盖以下跟长在地上似的,一动都没动过。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隔着掉在地上的大张白色纸,镜子里的她看上去像是两脚悬空。
秦悠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瞥一眼门口,偶有行人路过,没人往这店里看上一眼。
秦悠面对镜子横着向外挪。
镜子里的她做着同样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动过地方。
秦悠屏住呼吸,只要再跨一步就可以出了这家店。
店里到底怎么回事可以等老板回来先问问看。
可她这一步终究没能迈出去。
敞开的玻璃店门忽地关上,要不是她及时往回缩了半步就被夹在门缝里了。
室内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所有蒙着白纸的镜子全都不安分地晃动。
贴纸一张张脱落,映出一个又一个秦悠。
每一个都跟她一样,每一个又都略有不同。
秦悠实在看不惯镜子里的自己那鬼气森森的笑脸,她习惯性掏出菜刀,想了想又塞回去,换成了定鬼符。
关上门的店铺里四面都是镜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层套一层晃得秦悠眼疼。
她把符纸就近贴在一面镜子上。
符纸落到了地上。
秦悠挑眉,符纸粘不住意味着这面镜子里没有鬼。
是只有一个鬼魅藏在某一面镜子里在作祟,还是这玩意压根不是鬼?
秦悠懒得去猜,掏出降魔哨吹一声。
镜子里的人影毫无反应。
她把哨子放起来,换上对付鬼的各种符咒。
可她比划好几下也没敢往镜子上贴。
镜子这东西一碰就碎,劲大点就会留下划痕。
这店铺里的都是新镜子,她若是全弄成瑕疵品,改装版八卦镜就白卖了。
镜子里的“她”看秦悠不动,开始花样迭出地向她挑衅。
秦悠不为所动,抱着手臂看它们能玩出怎样的花样。
镜子里的人影花蝴蝶似的穿梭在不同的镜子里,秦悠只关注身边的两面镜子,有新的影像出现就往镜面上贴符。
一种符贴不住就换另一种。
长久的对峙过后,镜中人沉不住气了。
秦悠的影像快速变换,成了个周身萦绕黑气的厉鬼。
鬼影再度晃动起来,一个变成了两个。
秦悠皱眉,多出来的人影只露出个侧脸,却是跟店老板很像。
莫非店老板被困在镜子里了?
秦悠自家就有一面住了镜子的鬼,可她从来没接触过人被困在镜子里的情况。
这时要是把镜子打碎了,人是不是就凉了?
身后的门怎么都打不开。
秦悠撕了几张纸写上同样的几行字,顺着门缝塞了出去。
然后她用没有信号的手机在代购群里发消息:人被困在镜子里要怎么救?
立刻有凶鬼回复:干掉拉人入镜的邪祟,人就出来了。
它又补充道:千万别损坏镜子,切记。
秦悠拍了张店铺全景图发到群里:你们猜鬼在哪面镜子里。
整个群的鬼都沉默了。
秦悠把手机揣进兜里,开始挨个镜子贴条。
目测闹事的鬼魅只有一个,也就是说只有一面镜子里有鬼,而且不能确定厉鬼是否能在不同的镜子中流窜。
秦悠用她做手工的胶水粘着符纸贴到镜框上。
这下别管镜子里有没有鬼,符纸都掉不下去了。
贴上符纸的镜子犹如上了锁的门,厉鬼的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与秦悠实时同步的她自己。
秦悠上次买小镜子时没发现异常,所以她推断厉鬼不会寄居在这些充当八卦镜的小镜子里,一溜符咒贴过去,就只剩下那两面墙的大镜子了。
厉鬼对秦悠限制它活动范围这件事气愤异常,室内那盏没点亮的小灯忽而一闪。
秦悠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周围仍旧黑漆漆的,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她试探着踩了踩脚边那些从镜子上掉落的粘纸,居然踩了个空。
秦悠看向镜子里的纸,试着用脚去触碰。
踢到镜子的真实触感阻止了她的脚进一步向前。
秦悠有了个不太妙的猜测:她也进入到镜子中的世界了。
周围的一切都与店铺中的相同,却是看得见摸不着,唯一能碰到的就是困住她的那面镜子,偏偏又是绝对不能损坏的。
秦悠测量好自己与镜面的距离,掏出了菜刀。
周遭乍然阴冷下来,黑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秦悠举手先给它来了一下子。
黑气立时消散,那厉鬼反倒猖狂地大笑起来。
秦悠并不急着找鬼,她要先找到那位老板,总得确认老板是死是活吧。
就在她转身向镜中世界探索之际,身后响起了敲击声。
尤浩戈屈指敲镜面:“小秦同学是你吗?你怎么跑到镜子里去了?”
秦悠转回身:“尤老师?”
尤浩戈晃晃秦悠塞出门缝的小纸条:“没想到我能来这么快吧。”
纸条上赫然是请捡到的路人联系尤浩戈,下面是尤老师的电话号码。
尤浩戈对着镜子照照自己的俊脸。
秦悠的角度看去,多少有点不忍直视。
尤浩戈再度敲击镜面:“你是在这面镜子里吗?”
秦悠点头。
尤浩戈扛起镜子就走。
秦悠:“?”
尤浩戈:“我先把你搬出去,省得待会打起来把你摔碎了。”
第192章
紧闭的玻璃门大敞四开,尤浩戈家那俩石狮子一左一右堵得门想关都关不上。
尤浩戈把镜子搬到外头,倚墙而立。
秦悠叫住他:“镜子能把人吸进来,对着大街没问题么?”
尤浩戈把镜子翻了个面。
只能看见墙的秦悠:“……”
尤浩戈亮出超大号镰刀,要进店大杀四方。
秦悠又把他叫回来:“店老板也在镜子里呢。”
尤浩戈一怔:“我以为你说困在镜子里的人是你自己。”
后知后觉想起来尤老师也在代购群里的秦悠:“……”
既然镜子里还有别人,而且很可能在店老板之外还有他们不知情被吸进去的路人和顾客,尤浩戈就不敢乱来了。他瞅瞅店里仅剩那几面没被贴条的镜子,琢磨着要不要也找一面钻进去瞧瞧镜中世界是什么样的。
秦悠:“你还是把我搬回去吧,对照的镜子也许是可以互通的,我在镜子里找人,你留在外面以防万一。”
尤浩戈只得不情不愿把秦悠又搬回去,摆在那堆大镜子对面。
他又叫来一只石狮子,让它蹲在两面镜子中间。
阿左神气活现地走过来。
然后就跑到镜子里头去了。
阿右也想去玩,可它还得尽忠职守看大门。
这门,稍有懈怠都是守不住的。
尤浩戈退到门口,尽量避免被这些诡异的镜子照到。
秦悠按照先前的计划向未知区域探索,这次她脚边多了只石狮子。
石狮子本就是镇宅看大门的,属于家常八卦镜的升级版。
阿左阿右又是开了眼的阴灵,在镜子里比秦悠自在多了。
一人一狮沿着固定方向一直往前走,每当阴冷之气压得秦悠快要上不来气时,阿左就会来上一声怒吼,温度立马就能回升两三度。
只是先前偶尔还会露个脸的厉鬼再没有正式露过面,店老板更是不见了踪影。
秦悠瞅瞅阿左:“你能变小点吗?”
阿左缩小一个型号。
秦悠:“再小点。”
阿左仰起脑袋凶巴巴瞪她,似乎是在让她说清楚具体变多大。
秦悠伸出一只手:“小奶猫见过么。”
阿左:“……”
秦悠:“你赶紧的,人和鬼都怕你,再这么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
阿左抖抖威风的鬃毛,不情不愿缩成了一只小奶猫。
这下连叫声都缩了水,阿左牢牢闭住嘴,坚决不肯丢这份人。
石狮子的威压消失,镜中阴气迅速凝聚。
秦悠握紧符咒,只等厉鬼现身先给它贴个满脸花。
黑气黑压压卷过来。
秦悠刚要掏菜刀。
小奶狮骤然膨胀把那团黑气扑倒在地。
一张极度扭曲的鬼脸从黑气中显露出来,说不上是狮子近距离贴脸吓得还是被按吨算重量的石狮子压得,那白眼翻得快喷出来了。
阿左憋着一肚子气,冲着厉鬼耳朵就是一声肺活量十足的狮吼。
再看厉鬼,直挺挺不动了。
秦悠不确定鬼会不会晕,但肯定是不会再死一回。
她拍拍阿左让它等会儿再叫,她得去找店老板。
厉鬼被抓,镜子里的阴气却是一点没少。
秦悠搓搓手臂,大叫着与那不知在哪的店老板沟通,告诉他那厉鬼已经被控制住了。
这次店老板有了回应。
一个人影怯生生从阴影里探出头来。
秦悠朝他招手,还给他看厉鬼被阿左死死压住的一幕。
那老板吓得又缩回去了。
~
据店老板说,店里近来生意平平,每个进店的客人都是转一圈就走,他很确定没有人被吸进镜子。
而他是几小时前打扫店内卫生时,一面大镜子的贴纸突然掉落,他就被吸进来了。
秦悠长舒口气,翻出收鬼的临时魂瓶。
她这种魂瓶关不住阴煞气特别重的厉鬼,可谁让厉鬼吓晕了呢。
然而厉鬼被收进魂瓶,她还是出不去。
尤浩戈小心翼翼凑到镜子前面,一指禅在镜子上戳戳戳。
从他的视角,他戳的是秦悠。
从秦悠的视角,他在玩没有地鼠的打地鼠。
店里恢复手机信号,尤浩戈往镜子前面一坐,让老熟鬼们给他想想救秦悠出来的法子。
先前那凶鬼率先冒泡:我不是说了么,把镜子里的邪祟干掉就万事大吉啦。
尤浩戈拍了一张秦悠手持魂瓶被困镜中的照片。
代购群又安静了。
即使是鬼,也觉得镜子里有秦悠有狮子有陌生男人还有个尤老师的画面很诡异。
好半天,有鬼提问: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是谁在镜子里呢?您这照片构图我有点看不懂。
尤浩戈:除了我都在镜子里。
众鬼:……
凶鬼:那邪祟呢?
尤浩戈:镜子里呢。
凶鬼:那不行,得把罪魁祸首抓出来。
尤浩戈让秦悠尝试把魂瓶递出来。
魂瓶结结实实撞在镜面上,那清脆的碰撞声听得他俩心直颤颤。
尤浩戈:鬼出不来呢?
凶鬼:那人也出不来。
尤浩戈给这只凶鬼设置了禁言。
他又把刚才那张照片发到教师群里。
好半天才有人腾出手来回复:你俩又在玩什么呢?好像很刺激的样子。
尤浩戈真想把这人踢出群聊,奈何没有权限。
在正经事上,白校长还是靠谱的。
他发了语音过来:“有人被困在镜子里了?如果是邪祟作乱,把邪祟抓出来人就能出来。如果邪祟也出不来,说明邪祟也是受害者,是被动困在镜子里的。你把镜子搬到阴气比镜子还重的地方,里面的人和鬼就都能出来了。”
看尤浩戈没回信息,白校长又发来一句:“你把镜子搬到我们这边来,乱葬岗的阴气应该够用。”
尤浩戈倒是想把镜子搬过去,可这么大一面镜子,磕磕碰碰都是人命,他连怎么搬出这条街都没想好。
下班时分,小商品街人头攒动。
尤浩戈只好代替店老板提前关门,跟阿右两个坐在小黑屋里,直到深夜才做贼似的推门出来。
接到指令的灵车早已就位,几小只也都跟了过来。
增肥的蛇精在镜子上盘了几圈,往灵车后车厢一躺。
蜘蛛再在边角上缠几圈蛛丝,连蛇带镜子一块固定。
熊头围着镜子转圈滚动,哪有磕碰危险它就去哪顶着。
鸭子和蝉被扔进驾驶室,开车这活儿归它俩了。
灵车用从未有过的低速运着镜子直奔乱葬岗。
入夜后停止作业的老师们都看到了群里的消息,当即炸锅。
苏尘急得团团转:“尤老师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回去帮帮他,天亮再赶回来。”
唐老师和章老师也要去。
白校长让他们都消停坐着:“他们这会儿肯定不在店里了,你们上哪找人去,再等会说不定就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一面镜子忽忽悠悠飘了过来。
众人一惊,差点大打出手。
扶着镜子御剑的尤浩戈扭过头来。
老师们赶紧把武器都藏起来。
大伙帮着把镜子放到地上,再瞧里面那几位:店老板已经被这一路的运送操作吓哭了,厉鬼苏醒过来从魂瓶中挣脱,被阿左一脚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秦悠最是自在,靠着镜框打游戏呢。
满心担忧挤进人群的沈青杨和杨巡:“……你的心是真大。”
秦悠掏掏耳朵,抠出两团卫生纸:“你们跟我说话吗?”
沈青杨&杨巡:“……”
镜子里这一伙人和非人吱哇乱叫了一路,秦悠表示脑仁都要离家出走了。
脑仁已经离家出走的尤浩戈亲自抱着镜子走到乱葬岗的中心区域,嫌最近尸体鬼魅被处理了大半、阴气不够重,他挖了点埋过尸的土撒到镜子表面。
风水系特意把先前驱散阴气的风水阵做了改动,让阴气重新凝聚在此地。
全都忙完,尤浩戈退到乱葬岗边上,跟其他人一道眼巴巴干等。
午夜时分的乱葬岗阴气森森,黑气缭绕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坟地里伸出一只手。
沈青杨激动起来:“他们出来了!”
尤浩戈却是眉头深锁,他怎么不记得镜子里的秦悠戴僵尸黑指甲了。
那只手的指甲黑得透亮,十指尖尖,见风就长。
白校长让试图上前接应镜中人的几位老师退后,他和尤浩戈两个一左一右轻手轻脚向乱葬岗中心靠近。
又一只手从土里冒了出来,跟刚刚那只手是一双。
由于镜子被埋了土,秦悠看不到外面,手机也再度没了信号,百无聊赖之下只能玩单机游戏。
这会儿手机电量告急,秦悠只得暂时关机,一抬头便对上了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
秦悠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先吓了一跳。
秦悠呲牙冲它乐:“你看我可怕不?”
对方“嗷”一嗓子冲出土堆,绝尘而去。
第193章
尤浩戈和白校长正在发愁怎么才能吸引这只从未露过面的僵尸,免得它碰坏旁边的镜子。
谁成想僵尸尖叫着钻出来,跑得比兔子都快。
白校长有点懵,下意识拔腿就追。
尤浩戈则去查看镜子的情况。
拂去镜面上的土,一只大狮子头探了出来。
尤浩戈大喜:“能出来了!”
吵了一天、这会儿昏昏沉沉的店老板浑身一震,被阿左踩住的厉鬼趁阿左离开镜子的时机附进了店老板的身体。
人是能从镜子里出来了,可情势却更严峻了。
附身的厉鬼狞笑着先一步跳出来,顺势在镜面上重重一踏。
秦悠眼看着面前的世界四分五裂,她的心口如遭重锤,重重跌落进镜中的黑暗角落动弹不得。
尤浩戈目眦欲裂,一个肘击将那嚣张到还想对他出手的厉鬼打飞出去。
苏尘和唐老师冲上来,阻住想要逃窜的附身厉鬼。
尤浩戈颤抖着手轻抚裂成蛛网的镜面。
秦悠缓缓睁眼,苍白一笑。
没有追上僵尸的白校长折返回来,瞧见镜面裂了,也傻眼了。
镜面如门,门碎即是生路断,被困之人再也出不来了。
秦悠强忍胸口的憋闷,撑着爬起来。
她这一面同样能看到摸到镜面上的裂痕,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天塌地陷一般。
隔着碎开的镜面,她看到外面每个人的脸都变了形,那一双双担忧痛苦的眼睛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听到尤浩戈在跟她说话:“还能动吗?”
秦悠吃力地点了下头。
尤浩戈比量着镜子上最大的一块完整镜面:“你挪到这个区域来会舒服一点。”
秦悠慢腾腾爬过去,然后掏出那颗钻石,在破裂的镜面上切割起来。
苏尘紧张地捂住了嘴。
沈青杨的脸都没人色了:“你别乱来啊。”
秦悠的手有点哆嗦,割出来的都是波浪线:“镜面碎成这样了,我怎么弄都不会更糟糕。”
镜子碎得最严重的中心镜面被彻底割开,上下断裂。
秦悠世界里的裂纹立马消失了一大半。
秦悠深吸一口气,比刚才舒服多了。
她又去割其他裂痕,直至视野范围内又是一整块完整的镜面。
尤浩戈抓了把细碎的土抹在镜面上,问秦悠能不能出来。
秦悠触摸镜面,出不去。
众人再度退到乱葬岗外面,尤浩戈和白校长直发愁。
单独把镜子放在乱葬岗里吸阴气吧,就怕再钻出来个僵尸厉鬼,镜子只剩下原先的四分之一,再碎一次秦悠怕是真的要完。
可不吸阴气,秦悠也出不来啊。
白校长看看尤浩戈:“要不就这么拿回去吧,挂你家里,你一天三遍给她上供,死不了。”
尤浩戈翻他两枚大白眼。
秦悠表示:那还是死了的好。
镜面变小意味着镜子相同时长下能吸收到的阴气变少,白校长粗略一算,秦悠得埋个三天五天才能重新吸够阴气破镜而出。
秦悠:“要不你们先给我上供吧,三五天早饿死了。”
尤浩戈作势要掰白校长脖子:“我这就把他给你送过去当供品。”
白校长反手拧住他:“还是你进去陪小秦老板吧,你来负负得正没准就都出来了呢。”
秦悠瞅瞅尤浩戈因靠近而陡然变大的脸:“呃。”
先前还是一比一视角,这会儿她的视野缩小,什么离着近了都怪恐怖的。
秦悠:“要不你们还是把刚才那僵尸小姐姐找回来吧,新出土的,阴气重。”
白校长直吹胡子:“你起码还看见是男是女了,我连它正脸都瞧见,上哪找去。”
秦悠:“要不我去找?”
于是大伙眼见着尤老师以捧遗照的沉痛表情捧着装有秦悠的镜子,一个人孤独寂寞决绝地走入大山深处。
所有人习惯性低头默哀。
沈青杨挠挠腮帮子:“我寻思小秦老板还没死呢,咱们这么难过干嘛?”
~
他俩刚一脱队,土拨鼠和尖嘴便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见秦悠被困在镜子里,两兄弟很焦虑。
尤浩戈请它俩帮找新出土的僵尸。
两兄弟一齐伸出小爪子指向某个方位。
新出土的僵尸简直是个移动的乱葬岗,常年在山里挖坑的两只不用特意感知就知道它在哪边。
尤浩戈立即御剑去找。
两只带着一同进山的几小只从地下先一步追过去围追堵截。
那位僵尸小姐姐也没料到自己千百年来第一次出土先被一大群修行者围困,再被一群精怪围堵。
最最可怕的是那锃亮瓦亮的东西,貌似是个镜子,可那里面照出来的除了它自己,怎么还有个笑得那么渗人的女人?
秦悠揉揉腮帮子,露出她自以为最和蔼可亲的笑脸。
僵尸小姐姐连退好几步,好悬没给她跪了。
秦悠:“我有那么吓人么?”
尤浩戈:“你想想遗像突然笑了是什么样,你就是什么样。”
秦悠:“……”
她从大包里掏出纸钱和香烛。
僵尸不为所动。
秦悠掏了颗宝石出来。
僵尸依然看都不看。
秦悠:“要不你开条件,你要什么?”
僵尸:“我想要你放过我。”
秦悠:“那是不可能的。”
僵尸小姐姐:“QAQ”
赶在话题愈发跑偏之前,尤浩戈以他的伶牙俐齿阐明了己方诉求。
僵尸得知对方只是想借它身上的阴气放出被困镜子中的活人,可算是放松下来:“早说嘛,举手之劳就能助人为乐,何乐而不为。”
它伸出手。
尤浩戈犹豫着,不敢把承载了秦悠性命的镜子交给一个陌生僵尸。
僵尸小姐姐很懂地放下手,席地而坐:“我不碰,你把它放我身前。”
近距离跟僵尸小姐姐面对面,秦悠屏息凝神,双手轻触镜面,随时等待着出来的时机。
僵尸盘膝而坐,吸天地日月精华,增进自身修为。
二者间隐隐形成了一道交互的气场。
终于,秦悠的一只手从镜中伸了出来。
尤浩戈立即握住,使出全身力气将她拖了出来。
俩人往地上一躺,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喘气声了。
僵尸小姐姐瞅瞅他俩:“最累的不应该是我么,我都没喘呢,你俩喘个什么劲。”
俩人齐齐看向它:“你会喘气么?”
僵尸:“QAQ”
小姐姐深受打击,捂着脸跑进大山更深处。
秦悠把先前展示过的纸钱宝石装在一个小袋子里,挂到蛇精身上让它去交给僵尸。
远处传来小姐姐的尖叫:“啊啊啊蛇!救命啊!”
~
尤浩戈身心俱疲没劲御剑,俩人相互搀扶着走回乱葬岗,往地下一躺就睡过去了。
苏尘过来给秦悠号脉,确认人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白校长塞了一瓶丹药给苏尘,让她明天喂给秦悠。
随即他顶着一脑门黑线去找那个死活不肯从店老板身体里出来的厉鬼对线。
厉鬼被困镜中多日,镜子在店铺里摆放多日,店老板日日都在店里,偶尔还会在店铺里间的小床上过夜。
厉鬼与店老板之间早在无形中形成了某种关联。
如今店老板才从镜子中出来,正是活人生气最弱的时候,强行将厉鬼驱逐出来怕是会对店老板的魂魄造成损伤。
可厉鬼附身越久,与店老板肉身的契合度就会越高,对店老板的伤害就会越重。
两者权衡,难分伯仲。
白校长很想用温和的方式劝那厉鬼自动离体,条件随便它开。
厉鬼可能是被困的有点神经错乱,疯疯癫癫语无伦次。
白校长沟通失败,改为强攻。
厉鬼来了精神,操控着店老板的身躯来了个大劈叉亮相。
白校长听着店老板筋骨咔嚓嚓那动静,自己的腿脚都有点不好使了。
阵势既已拉开,白校长再不废话,结印直拍对方眉心。
厉鬼习惯性往旁边飘去,以它的速度可以轻松躲过这一击。
可它忘了自己正在附身。
而且店老板的大胯被它刚刚那一下整得迈不开腿了。
厉鬼眼睁睁看着自己向地面摔去。
观战的唐老师伺机而动,两道高阶符咒贴到店老板背心上。
厉鬼上半身被震出来。
白校长掐住它的脖子硬给它拽出来,塞进魂瓶封住。
店老板像个泄气的皮球软在地上,眼睛半睁着,只比死人多一口气。
白校长让人把他送给守在营地的杨校长,后续要怎么治疗就不归他管了。
天亮之后,风水系重新调整乱葬岗的风水,把聚拢来的阴气再放掉。
有人感叹:“多亏昨晚那一下,歪打正着激活了地底下的僵尸,不然等这里的阴气归于平均值,僵尸再出土时刻就说不准是什么形态了。”
僵尸是有一定理智的,一部分僵尸很自然地依照天地牵引走上修行之路。
也就是身无长物,就爱拔指甲当钱花的那一类。
可若是这份修行因环境变化而中断,它们就会变成无意识的行尸,一旦出土便会循着活人气息到处咬人害人。
谁能想到这片被他们反复挖掘了半个月的乱葬岗更深处居然还有一具僵尸呢。
有鉴于此,师生们开始新一轮的深挖。
吃完丹药恢复过来的秦悠看着他们挖坑都觉得累得慌。
她真诚建议道:“要不你们一人出点好处,我找帮手替你们挖,准保比你们挖得细致。”
师生们纷纷掏钱。
秦悠全部拒绝:“只接受丹药和零食交易。”
师生们一头雾水。
老师们选择支付丹药。
学生们翻包找零食。
秦悠一声口哨。
两个小脑袋从土里钻出来,把堆成小山的丹药零食全部掏走。
过了一会儿,无数白骨从这个新挖出来的坑道里被丢了出来。
第194章
有了强力外援,师生们的挖尸进度明显的加快。
两只似是担心人们对它们的工作成果有质疑,特意多挖一条坑道供师生去地下检查参观。
章老师吭哧吭哧爬进去,呼哧呼哧爬出来,脑袋刚露出来,坑道就塌了。
人们手忙脚乱把章老师刨出来。
章老师往地上一躺:“挖坑钻洞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土拨鼠探出个肉呼呼的大脑袋,居高临下瞪着他。
章老师僵硬地转移视线:“那什么,这玩意不吃人吧?”
土拨鼠呲出大板牙。
尤浩戈坐旁边乐:“我要是你就赶紧跑,被它咬一口,打疫苗的针头都能把你扎成马蜂窝。”
章老师贴着地面一点点挪。
土拨鼠冲他挥舞小拳头,完事一脑袋扎入地下,不跟这个愚蠢的人类多做交流。
又是一个礼拜,乱葬岗全部推平,淤积多年的阴气散开,阳气照常流入,阴阳得以平衡。
灰头土脸的师生们退出大山,先回营地跳河洗澡。
来给大伙送蔬菜的秦悠看见河里全是人头,头皮直发麻。
尤浩戈安慰她:“垃圾山在上游,他们上不去。”
河里的师生们不服气,逆流非要往上游。
然后集体力竭被河水冲走。
前两站节省的时间在这一站消耗殆尽,白校长要求大伙休息一晚,明天启程去下一站。
秦悠假装没听见,坐上灵车就想跑。
白校长给她拦回来:“下一站是你老本行,你必须得去。”
秦悠:“啊?你们夏令营还管收垃圾啊?”
白校长:“我们是去收尸。”
秦悠:“那也不是我老本行啊。”
白校长:“看看你自己开的车。”
秦悠:“……”
夏令营第四站:跋山涉水去迁坟。
不同地域间的殡葬习俗各有特色,生活在山多地区的人们会把过世先人葬在各种奇奇怪怪的角落里,逢年过节上坟之路堪比盗墓。
有这样一个古老的山村,祖祖辈辈葬在一个外人永远找不到的神秘山坳里。
今年连下两个月雨导致祖坟积水,进出坟地的路也被泥石流淤积堵死了。
村子里男女老少无一例外得了老祖宗托梦,说是赶紧给它们换个地方,再泡下去会给子孙后代平添灾祸。
玄易老师出差时得知此事,眼见这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任务,便上报玄易建议将其设置为夏令营内容之一。
学生们路上信心满满,认为经历过乱葬岗的自己已经无所畏惧。
可当他们看到通往村子的是一条建在山体里的甬道时,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胖胖的学生比量着自己的肚子和甬道的宽度:“我活了二十年,今天才知道自己本体是个塞子,往这里头一堵,山洪都冲不开。”
瘦子们的压力也很大,山洞是最原始的开凿,四壁都很粗糙,偏又只能跪爬钻进钻出,一趟下来四肢和后背的皮就剩不下几块完整的了。
高年级学生提议:“我们御剑翻山进去不行么?”
老师们一面佩戴护具一面看热闹不怕事大:“行呐,要是谁飞半道摔下去粉身碎骨了,记得给老师托梦说说你们的零件都掉到哪了。我们能捡的尽量给你们捡回来。”
学生:“那要是捡不回来呢?”
老师:“我们会请小秦老板用泥巴给你们捏出残缺部位,尽量让你们看上去还是个完整的人类。”
学生:“……”
不小心跌进泥沟抓了两手泥的秦悠:“……”
尤浩戈和苏尘把她捞起来。
秦悠怨念地蹲在草丛里这蹭那蹭,还是脏得没法看。
她仰天长叹:“有这个时间我去多收几具尸体不好么,起码还能收收红包。”
在她跌倒的小径上重蹈她覆辙的章老师甩甩一身大泥:“你现在不是红包更多么。”
秦悠瞅瞅自己被~干涸泥巴牢牢箍住的四肢,干裂处红红的,貌似是被虫子咬了好多个包。
尤浩戈抄起菜刀给她刮泥块。
有人打趣:“哟,刮猪毛呢。”
然后这位也掉泥沟里了。
苏尘就地取材找了些草药,碾碎后给秦悠敷在红肿的四肢上。
山中人烟稀少,又是雨水多的季节,虫子们都毒着呢。
越来越多人被虫子咬出红包,这下再摔泥坑钻石洞时的滋味就更加酸爽了。
~
众人全部进入村寨时已是傍晚。
村落招待不下这么多人,师生们也不挑,在村外安营扎寨。
老村长送来晒干的草药,点燃后的烟能熏跑咬人的毒虫。
秦悠又疼又痒都快麻了,她把一路悠闲溜达进来的鸭子叫过来站岗。
但凡有虫子敢靠近她,一律吃掉。
窝在鸭子羽毛里的蝉飞出去,过了会狼狈地逃回来,一看就是撩闲不成反被本地物种暴揍了。
几位校长和老师跟老村长去看了被泥石流堵死的路。
重新挖开的难度不亚于再打一个山洞。
可不挖开又不行,因为祖坟就在山体里面,这是想御剑都进不去的地方。
老村长还说:“我家先祖托梦还强调了一点,他说祖坟这次劫难一半是天灾,一半是有邪祟作乱。想想也是,每年都下这么大的雨,千百年来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
校长老师一商量,反正他们人手多,换班挖呗。
所有学生轮过一遍之后,大伙无比想念土拨鼠和尖嘴,还有人提议花重金请那两兄弟来这兼个职。
白校长给说这话的学生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人家专业挖土,你们挖的是泥,它们来了这活儿也得你们干。”
学生们蔫头蔫脑,抡起锹镐继续去逼仄的山洞里挖泥。
尤浩戈挨个提醒:“记得运气啊,灵力运行起来才能事半功倍干活不累。”
学生一面提气一面挖土,更累了。
如此五天,山洞终于挖通了。
里面有条地下河,过河之后再往里走就是祖坟。
淤积到河边为止,河那头因为淤泥堵塞导致的水位上涨而被淹,如今通道挖开水位下降,积水自然就排掉了。
只是洞中没有阳光,空气流通慢加上本就有河流使得环境湿度极高,被水泡了多日的坟地湿漉漉的,不可能再干燥了。
迁坟迫在眉睫。
选坟地这一块还是风水系负责。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几位驱鬼系老师随同风水系漫山考察。
秦悠挖泥没伸上手,看风水她又不会,后续迁坟有学生就够用了,那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同样无所事事的尤浩戈领着她往没人的深山老林里钻:“来都来了,不能空手而归。咱找找有没有雷击木,再采点草药带回去种你菜园子里。”
他俩随心所欲到处走,总能跟精心踩点的风水系撞上。
风水系师生一看见他俩立马就否定了眼前这块地当新坟的可能性。
左找右找,风水系看中了个半封闭式的山洞。
流经祖坟的那条地下河也在这个山洞中经过,地气一脉相承,是最适合的迁坟地。
在跟村长和几位村中老人商量过后,风水系决定在这里布置新的阴宅。
原生态的山洞需要适当雕琢,这是所有专业学生都可以参与的工作。
第一批学生刚到位,尤浩戈和秦悠两个晃晃悠悠就来了。
尤浩戈扛着一根树桩,秦悠背着的竹篓里装满了蘑菇和草药。
风水系老师:“你们来这干嘛?”
尤浩戈把那满是大泥的树桩放到地下河边冲洗。
秦悠也把竹篓放到河里过水:“我们是沿着这条河找过来的。”
尤浩戈:“老坟才被淹过,你们还敢迁到河边上?”
风水系老师也很无奈,本地传统认为坟地不能见光,必须建在山洞里。
在有限的可挑选范围里,就这一处地方够宽敞,半封闭式的洞型也能最大程度避免自然灾害造成掩埋。
一群师生在河那边砸石头刻安魂符咒,秦悠和尤浩戈两个在河这边生火烤蘑菇。
香味飘散过河,师生们受不了了。
尤浩戈举着一串装满汤汁的蘑菇冲对面晃啊晃。
学生馋得直流口水。
老师们还算稳重,提醒道:“山里的蘑菇不要乱吃,小心躺板板。”
这话才落地,再看尤浩戈和秦悠都躺平了。
师生们吓得赶紧过河。
他俩又坐起来了。
师生们:“……”
尤浩戈把一串蘑菇硬塞给学生:“吃吧,真躺了就地就能埋,多省心。”
学生瞅瞅自家老师。
老师一脸严肃接过蘑菇:“为师替你们试毒。”
尤浩戈把蘑菇抢回来,又塞给学生。
秦悠没参与他们的“推让”,她把渔网挂到河里,一边吃蘑菇一边等肉菜上钩。
渔网剧烈晃动起来,秦悠叼着穿蘑菇的树杈使劲往上提。
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形物体被捞上岸。
霎时间,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成功吃到蘑菇的学生叼着蘑菇,呆若木鸡:“我还没咽下去呢就出现幻觉了?”
其他人:“我们没吃也幻视了?”
同行的驱鬼系老师急忙把研究那东西的秦悠拉回来:“那是怨念结成的人鱼,专门吃人。”
秦悠不信邪地探出一条腿。
人鱼亮出一口森森尖牙。
秦悠一声口哨。
鸭子从山外扑棱进来,跟人鱼对着比牙口。
人鱼扑腾着要过来啃鸭子。
鸭子一嘴钳上去,人鱼好悬没散架。
人鱼嘶嘶吼叫着不断后退。
不知何时绕到河边的尤浩戈一脚把它踢到驱鬼系老师脚边:“不是说老坟那有邪祟作乱么,保不齐就是它。”
驱鬼系老师正在思考地下河里为什么会有这种邪门东西,猝不及防之下被摔过来的人鱼咬到腿上。
老师的脸当即绿了。
尤浩戈跳过来给他塞了个艳彩蘑菇:“吃了这个就不疼了。”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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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啦~
高亮提示:在野外遇到土拨鼠兔子等等等等小动物请远离,不要摸更不要吃,一旦被咬一定要及时就医。
高高高亮提示:不要随便吃野蘑菇!!!
第195章
这位驱鬼系老师是被学生抬回营地的。
被人鱼咬出来的伤并不严重,但怨念入体叠加缓解疼痛的毒蘑菇双重加持,他得躺两天才能彻底恢复。
杨校长给这位老师诊治过后表示:那蘑菇喂得还挺及时,要不然得疼个半死。
那条怨念人鱼不知在河中游荡了多少年,近期肯定又沾染了老坟里的阴气,被它咬上一口比骨折都疼,而且在怨念拔除之前会不间断地疼。
那位老师无精打采靠着树休息。
算命系王老师溜达过来给他送温暖,分了他两个村民送来的热乎肉包子。
他拉住王老师:“你快给我算算,我还能不能活着出山了。”
王老师掐指一算,脸色变了好几变。
驱鬼系老师的脸快成红绿灯了。
王老师紧皱的眉头松开,打从掐算就憋住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了:“你原是有一场血光之灾,能要命的那种。”
驱鬼系老师很惆怅:“我果然是出不去了么。”
王老师:“不,你的劫难过去了。”
驱鬼系老师:“啊?”
王老师一指他的伤脚:“这一口把你的大劫挡掉了。”
驱鬼系老师目瞪口呆。
王老师笑着帮他把下巴托回原位:“我没算错的话,你会在修坟时被邪祟偷袭拖进地下河,现在你躺着动不了,河里的东西再疯狂也找不到你这来了。”
驱鬼系老师消化了半天:“邪祟是指那条人鱼吗?”
王老师不置可否:“那条河不太干净,不好好清理一下,早晚会成大祸。”
王老师去找几位校长汇报这件事。
驱鬼系老师呆呆地望着坐在不远之外的树杈上啃包子的尤老师。
噫,尤老师怎么长出来三个脑袋了?
~
秦悠小口嘬着包子里的汤汁,等不那么烫嘴了再咬上一大口。
她就只有这一个包子,其他的都给了今日立下大功的鸭子。
尤浩戈把自己的包子分给她一个。
秦悠看他也就剩了两个,没接。
尤浩戈硬塞给她:“多吃点,咱们要来活儿了。”
秦悠:“你是指?”
尤浩戈:“你不会以为那么大一条河里就一条人鱼吧?”
秦悠前世对人鱼的认知和这个世界的现实形成残酷对比,她到现在还适应不过来。
她问:“那东西是淹死的人化成的吗?”
尤浩戈:“不是。地下河大多流淌在人类触及不到的暗处,几乎不会有人直接淹死在里面。可这河穿山贯地,吸取流经地域的地气,若是地气里怨念深重,就会大量溶进地下河,经年累月形成怨念人鱼。”
怨念不是人类独有,世间万物皆可形成怨念,散于天地之间。
只是人类的怨念来势最为凶猛,杀伤力也最强,所以人鱼会凝结成人形,黑溜溜滑腻腻像条鱼,因此得名“人鱼”。
它们更像是不见天日的暗河里的一种既定生物,没必要一网打尽赶尽杀绝,因为它们没什么机会出来害人。
可若是一旦见了天日就必须除掉,嗅到了人气的人鱼不会再回暗河之下,只会潜伏在有人的流域,只等机会拖人入水。
它们的行为跟水鬼相同,但初衷完全不同。
由怨念而生的人鱼害人全凭本能,对它们自身毫无裨益。
秦悠听得脊背直冒凉气。
尤浩戈扯过树藤,帮秦悠编大网眼的网兜。
他们得确保老坟地到新坟地这段流域里没有人鱼,否则一定会出人命。
~
修新坟的工程不能耽搁,学生们自觉拾柴在河边架起连片的火堆,以火来杜绝人鱼的偷袭。
老师们带着高年级学生顺着地下河一点点摸排,时不时就能撞上个长得奇奇怪怪的陌生物种。
这些终年不见光的水下生物都是随便长长,突然见了人还怪害羞的,一个个呲着利齿傻笑。
师生们赶紧收网请它们过去。
一整天下来,玄易再收获一条人鱼。
这东西不用特别处理,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没几天就消散成怨念重新归于天地之间了。
秦悠和尤浩戈单组一个小队,专门负责新坟这一段。
别人累死累活不停打捞。
秦悠只管把渔网往河边一挂,再派鸭子在河上盯梢,她跟尤老师漫山遍野采蘑菇挖野菜去了。
每到开饭的点,河那边的学生全挤到河边,隔着火堆隔着河看这俩人吃啥好吃的。
秦悠经过这几天跟村民的学习和实践,基本能分清哪些蘑菇能吃哪些有毒,偶尔还能挖到几个咬得动的笋,就地舀水煮一锅汤,撒点盐就特别鲜美。
学生们为了能蹭口吃喝,纷纷克服跨火跨水的心理障碍御剑过来,吃饱喝足再御剑回去。
风水系的老师们冲尤浩戈竖起大拇指:“我们专业这些从不重视术法修行的孩子们算是被你们锻炼出来了。”
尤浩戈把最后一点锅底汤倒给秦悠,然后向对河老师们伸出手:“把你们学生的餐费结一下,我可没说是免费的。”
风水系老师:“……”
~
新坟建造顺利,人鱼也打捞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迁坟。
这种事自然要村民们自己来做。
村长和几位老人自己挑选好日子,带着工具去旧坟地祭拜一番后掘土挖坟。
当地不葬棺材,葬骨坛。
过世之人会先在地面上的坟地埋上几年,待尸首只剩骨骸再装进坛子葬进山洞里。
也亏得如此,旧坟才没有因泡水而产生有毒气体,否则就山洞那封闭的地势,人想进去得戴防毒面具。
家家户户的后生晚辈在老人们的指引下去挖自家先人的骨坛。
秦悠站在人堆里垫着脚观看。
骨坛比骨灰坛要大得多,足有半人高,一个人一次只能搬一个骨坛,从挖出来便要由后生抱着不能落地,直至再次下葬。
这是个体力活,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跑上两个来回也已气喘吁吁。
老者们呵斥着让他们要喘出去喘,可不能让生人喘出来的热气惊扰了老祖宗们的安眠。
有一户人家来搬骨坛的是个未成年的小少年,骨坛往怀里一捧比他人都高。
小少年看不到路只能跟着大部队走,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骨坛落地摔碎,人摔在坛子碎片上,血流了一地。
小少年疼得小脸皱成一团却没有吭一声。
村民们全都围拢过来,有人跪地向尸骨赔罪,有人把小少年拉到旁边给他包扎伤口。
有人回村取来专门为这次迁坟准备的新骨坛——万一谁家骨坛磨损严重,趁此次迁坟正好可以更换。
这边的骸骨才捡拾到新的骨坛里,那边新挖出来的骨坛又碎了一个。
村长皱了皱眉,正要嘱咐大伙小心点,却见那碎开的骨坛里竟满是鲜血。
骨骸却是一根都没有了。
本就不流通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气,跟活人的血又似有些不同。
村民们大骇,立刻有人去请白校长过来。
白校长面色铁青,询问了下葬人的信息和埋葬年限之后,初步猜测道:“它可能就是给你们托梦的老祖宗口中的邪祟。”
骨坛的后辈急了:“我爷爷怎么可能是邪祟!”
白校长:“没说你爷爷是邪祟,我说的是这坛子。”
白骨全融,世间罕见。
白校长看看其他刨出来还没来得及抱出去的骨坛:“全都打开看看吧。”
~
坟地里挤不下太多的人,空气里那气味闻多了也没好处。
除了白校长和两位老师以及村长和几位老者,其他人都退到外面等消息。
秦悠问尤浩戈白骨为什么会化为血水。
尤浩戈说:“有邪物以人骨为食,逝者骨骸尽毁怨气难消。那不是血水,是逝者的冤和怨。”
秦悠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邪祟会啃死人骨头。
尤浩戈:“你别小看死人尸骨,在邪魅看来可都是大补上品。”
活人为阳,死者为阴,吃啥补啥。
一部分邪祟为了调和自身阴阳,会直接吃人。
还有一些更钟爱剑走偏锋,吃死人来补足阴气。
而被吃的死人即使魂魄早已离去,也难消被吃的怨念,便会生成血水。
尤浩戈:“古书上不是经常说谁家的老棺材一打开全是血水么,就是这个原理。”
秦悠知道吃活人的邪祟多种多样,那吃死人的又是哪些物种?
尤浩戈:“首先可以排除鬼魅,牙口不行。妖类可能性也不大,它们在可选范围内其实都很挑食,死人骨头有什么好吃的。山魈精怪大多与人界限分明互不干扰。”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魔物了。
她下意识左看右看:“这里不会也有魔冢吧?”
第196章
事实证明,魔冢还是十分稀少的。
秦悠和尤浩戈钻了好几天山沟沟也没有可疑发现。
再看酷爱吃魔物的鸭子以及全靠魔物滋润才成了精怪的蝉,一点没有触及到危险物种的警觉性,俩人也就不瞎折腾了。
旧坟地里总共发现四个化血的骨坛。
白校长推断魔物是在泥石流前不久歪打正着闯进了坟地,一半天灾一半老祖宗们跟魔物抗争造成的震荡,这才导致坟地被埋。
也亏得进入坟地的通道全部被堵死才没有活人进入祭拜,间接避免了更多悲剧发生。
村民们在新坟前举办了盛大的祭拜仪式,感恩老祖宗弄塌坟地保护后辈。
尸骨化血的几户人家既伤心又愧疚,长跪在装满血水的骨坛前。
白校长解释半天才让他们相信骨头被吃了也不影响老祖宗转世投胎。
几位擅长超度的老师亲自为所有逝者送行,才算安抚住村民们悲伤的情绪。
至此,迁坟的主线任务宣告完成。
接下来就要寻找那吃了人家骨骸的魔物了。
还以为要在这趟夏令营中充当背景板的驱魔系成了全校的希望,连大一没有接触过专业知识的新生们都被其他班级哄抢组队,以整座山为范围地毯式细致搜索。
秦悠和尤浩戈拒绝王旗的邀请,成天往人家新坟地里一坐,继续煮野菜烤蘑菇。
搜山归来的王旗累成了狗,坐在小锅旁边眼巴巴等菜汤翻花。
相熟的几个驱魔系学生也都跑来蹭饭。
有人问秦悠和尤浩戈:“你们成天在这守株待兔能有收获么,这洞府里刻满了符咒,魔物再嚣张也不会在符咒威力最强的时期再来啃人家才得过祭祀的骨骸。”
虽然老祖宗们徘徊在人世的魂魄被送走了,但尸骨有尸骨的“魂儿”,得了祭祀相当于电池才充满电,之前没占到多大便宜的魔物再来非得被“电”糊了不可。
尤浩戈信誓旦旦解释:“有句话叫‘危险与机遇并存’,这里有符咒,可也有吃不完的骨头。你们成天搜索的山里有什么?这山上但凡有一样魔物感兴趣的东西,它也不用跑去啃死人骨头。”
王旗很不给面子地“嘁”了声:“您是在山里找完了一圈才说这话吧。”
尤浩戈:“我这叫严谨。”
王旗:“是是您最严谨,您再不快点把锅拿下来,野菜就煮黑了。”
几个学生垫着衣服手忙脚乱把锅抢救下来,没等开吃,挂在河边的渔网抖动起来。
秦悠一拎就觉得不对劲,提醒大伙小心之后,她卯足劲将渔网甩到岸上。
网兜里赫然是个比上次更大的怨念人鱼。
王旗一口热汤刚喝到嘴里就喷了:“不是清理干净了么,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尤浩戈拖着渔网挂到山洞外的大树杈上:“老坟那头才化了四坛血水,你觉得怨念能小得了么。”
尤其是其中一罐子血洒在了湿漉漉的坟地里,就近入河。
而这大山之中,这条河不知道流经了多少像这样的坟地。
只要有一个死得不那么甘心的人埋进去,后患那就没完没了了。
校方跟村中商量过后决定在坟地这一片的地下河上铺一面网,以物理手段阻止河中不明生物上岸伤人,也可以防止人们上坟时不慎落水发生危险。
之后大部分师生退出山林,只留驱魔系在山中再逗留一段时日,若实在找不到那食骨魔物也只能先这么着了。
后勤老师早早包下离这座山蛮近的一家度假村。
秦悠入住现代化客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泡澡。
谁让她出山时又一次扎到泥坑里了呢。
温热的水流漫过皮肤,秦悠舒服地闭上眼睛出溜进浴缸里,一条浸湿的毛巾往脸上一盖。
苏尘进来吓一跳:“小秦姐姐你能别盖白毛巾么,怪渗人的。”
秦悠表示:“毛巾颜色的问题你得向度假村反应。”
然后她就沉底了。
苏尘把她捞起来。
秦悠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整个人跟丢魂似的。
苏尘摇晃半天,彻底把秦悠晃睡着了。
苏尘:“……”
秦悠这一觉睡得有点久,好几拨熟人组团来看她是睡过去了还是死过去了。
有人说:“是不是在山里吃了太多有毒的蘑菇,这会儿发作了?”
尤浩戈一张账单甩过去:“你学生吃的更多,给钱。”
等所有人都走了,秦悠也醒了。
她甩甩自己爬山钻洞造生疼的胳膊腿,像个要散架的骨头架子在院里缓慢移动。
天色渐晚,人们要么去市区溜达采购还没回来,要么猫在各自的房间里打游戏看电视,院子里很安静。
秦悠挪到竹编秋千跟前,慢腾腾坐上去。
秋千吱呀呀荡起来。
秦悠抱住一侧藤条,大脑放空。
有小孩从抱着皮球从她面前跑过去。
秦悠略显呆滞的目光下意识跟着小孩移动。
小孩跑过去,过了会儿皮球自己弹跳着滚过来,小孩追着皮球又回来了。
皮球停在秦悠前面不远的地方。
秦悠耷拉着腿脚摩擦地面来给秋千减速,免得小孩来捡球时被她踢到。
小孩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伸着小胳膊去抱球却没站稳,扑倒在皮球上。
秦悠想起身去扶小孩,屁股刚离开秋千,眼前骤然黑了一下。
她死死扯住秋千缓了一阵,视线恢复的一瞬,她看到抱住球的小孩正扬起脸来冲她笑。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泛着幽绿的光。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人又坐回到秋千上。
半晌,她缓过不适再次抬头。
眼前空空,早不见了小孩的身影。
那皮球倒是还在她前面不远处,小风一刮,晃晃悠悠。
秦悠紧紧盯着那球,直到它不再动了也没有异变成妖魔鬼怪。
秦悠屏住呼吸蹲下身,伸手去触碰皮球。
她的手碰到了皮球,与此同时,球的那一边出现了一双脚。
秦悠浑身一紧,维持着双手按住皮球的姿势缓缓抬头。
一张笑嘻嘻的大脸映入她的眼帘,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秦悠一哆嗦,后仰坐到地上。
尤浩戈被她吓一哆嗦,手里两杯满满当当的加冰汽水差点洒出来。
秦悠这才看清那双所谓发光的眼睛是尤老师的厚眼镜片反光。
她夺过一杯冰汽水狠狠喝一大口。
尤浩戈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再噎过去。
秦悠打了个长长的汽嗝,不知在哪飘了一天的魂儿算是彻底归位了。
她把皮球扒拉过来,使劲一按才发现皮球缺气软趴趴的。
她试着拍了拍,皮球一点弹性都没有。
可刚刚皮球明明是自己弹跳到她脚前的。
如果球的出场方式有误,那小孩呢?
尤浩戈伸手在秦悠眼前来回晃。
秦悠拍开他,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半大小孩。
尤浩戈:“整个度假村都被玄易包了,哪来的小孩。”
秦悠:“不能是工作人员家属么?”
尤浩戈:“我给你问问。”
他给后勤老师发信息,得到肯定“没有小孩”的答复。
秦悠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脑子乱糟糟的。
尤浩戈眉毛挑起老高:“你看见小孩了?这里没有活着的小孩,难道是你见鬼了?”
在玄易包下的度假村里看到鬼,这事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俩人坐在秋千上等到夜里也不见那小孩再度现身。
皮球就那么放在地上,也不见人来取。
尤浩戈颇为失望,扶着腿都坐麻了的秦悠回房休息。
这一晚,度假村里静得落针可闻。
师生们在度假村修整了两天之后都提前解散回家了。
因为玄易最后两个夏令营方案临时取消了。
秦悠听到这个消息时有点懵:“校长们终于想通了?”
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苏尘:“不是想通了,是实在进行不下去了。”
如果全是湖心岛和鬼屋那种节奏,校方会很愉快地将所有夏令营流程走完。
可后两个副本明显耗时过长,突发状况太多导致老师们在前面冲、学生晕头转向在后头跟着,专业知识没怎么提升,光干体力活了。
而且全校师生扎堆在一块,往往是有本事的人挡在前面,更需要在实战中磨炼自己的小菜鸟们被保护在后头,这样永远达不到玄易设置夏令营的初衷。
校方反复斟酌后决定后两个项目取消,待重新策划调整后再推行。
暑假还有大半个月,师生们可以自行安排时间。
不想来回路上折腾也可以在度假村里住着,开学时会有专车统一接送。
不是在挖坟就是在修坟的学生们谁能乐意在度假村里待着,早就一窝蜂似的散了。
今晚,度假村里就剩下零星几个学生以及秦悠和尤浩戈。
苏尘拎着行李箱拉住秦悠的手恋恋不舍:“要不小秦姐姐跟我回家吧,我在市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你可以跟我住,不用去老宅子守乱七八糟的规矩。”
秦悠拒绝了,在山里头扎了这么久,她也该回垃圾山干点正事了。
把苏尘送到门口,秦悠慢吞吞往回走。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骨碌到她跟前。
秦悠停住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孩从黑暗中跑过来。
他的大半张脸被刘海和刘海的阴影笼罩着。
秦悠看不到他的五官,也无从分辨被夜色掩去影子的小孩是人是鬼。
小孩跑过来,照例扑到皮球上面。
皮球看上去弹性十足,让秦悠怀疑这跟她摸过的那个不是同一个球。
小孩抱住皮球站了起来,没有多看秦悠一眼转身就跑。
跑出十几米远,他忽然站住,缓缓转过身来。
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映照出他嘴边那抹古怪的笑意。
第197章
秦悠没有去追,也没有亮菜刀。
她目送小孩抱着皮球离去,独自回了客房。
房间不算大,除了卫生间就是床和一张小桌。
秦悠看了会儿电视,百无聊赖开始刷手机。
楼上响起咚咚声。
秦悠蹙了蹙眉。
噪音不但没有消失,还多了跑动的声响。
原本不打算计较的秦悠拎起大包直奔楼上,一脚重重踹在门上。
所有声音在这一瞬消失。
半晌,房门开启一条缝,尤浩戈的脸探了出来。
秦悠:“你怎么在这?”
尤浩戈:“这是我房间啊。”
秦悠:“……”
尤浩戈做贼似的左右看看,把秦悠拉进屋里。
秦悠一进门就瞧见了那个缺气的皮球。
秦悠:“你把它拿回来干嘛?”
尤浩戈:“不是我拿的,我刚才一开门它就在门口了。”
出于好奇,他在屋子里拍了拍,球没气弹不起来,他就使劲拍。
球一下子弹飞了,他穿着拖鞋去追。
这就是秦悠听到的全部噪音。
秦悠握菜刀的手紧了紧。
尤浩戈讪笑着把菜刀从她手里抽出来:“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在我楼下么。”
度假村的屋子建得很有特色,楼上楼下房间规格不一样,尤老师的门牌号和秦悠的差了好几号,却是正正好的楼上和楼下。
秦悠捡起皮球仔细看,这分明就是刚刚那小孩抱走的那个,球身上有一处掉漆了。
她重重把皮球砸在地上。
皮球弹起老高,直奔斜对面的电视机就去了。
秦悠和尤浩戈手忙脚乱去拦截。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抱住球的秦悠和护住电视机的尤浩戈同时一怔。
二人对视一眼,尤浩戈重新组装似的缩回自己护在电视机上的四肢,轻手轻脚来到门边。
猫眼看出去,外面没人。
尤浩戈回头向秦悠摊了摊手。
敲门声在这时又一次响起。
节奏明显比刚刚要急促。
尤浩戈打手势问秦悠要不要开门。
秦悠抄起菜刀,点了点头。
尤浩戈猛地推开房门。
走廊和屋里的灯很应景地同时熄灭。
一阵阴风打着旋卷了进来。
一转眼又卷了出去。
灯光重新亮起。
秦悠去看拿刀时放在床边的皮球,不见了。
就在二人对视无语之际,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尤浩戈贴着门框抖了抖,再看大一号的酒店拖鞋前面被夹在门缝里了。
他抽抽着嘴角开门放鞋,却被一阵更猛的阴风吹得连退好几步。
再看那个皮球又从门边滚进来了。
秦悠&尤浩戈:“……”
见鬼不可怕,谁怂谁尴尬。
秦悠用刀背拍拍那皮球,阴森警告道:“信不信我劈碎了它。”
正在朝前滚的皮球立马朝门口滚去。
走廊里的灯狂闪几下,彻底熄灭。
房门半开着,屋里的俩人谁都没有去关。
随即屋里的灯也熄灭了。
秦悠坐在黑暗里,手握菜刀。
尤浩戈的眼镜片折射窗外照进来的一点光亮,颇为诡异。
二人互看一眼,都被对方吓一大跳。
尤浩戈:“我怎么觉得咱俩比鬼吓人呢?”
秦悠:“谁规定只能鬼吓人的。闲着也是闲着,走,咱俩今晚吓唬鬼去。”
~
夜深人静的走廊里,两串踢踏的脚步声传出老远。
秦悠手持菜刀。
尤浩戈手持超大号镰刀。
仅剩的几个学生听见动静推门出来一瞧,当场就要掏符纸。
尤浩戈一把将人按回门里,再给他门框上贴个封条:“今晚不许出门,谁出来砍谁。”
学生:“……”
俩人一层一层找,小孩和皮球没找着,哪间屋里住了人倒是摸得门儿清。
这一晚,学生们胆战心惊。
秦悠和尤浩戈一夜未眠。
~
秦悠天亮后补了个觉,中午去餐厅吃饭时向工作人员打听小孩的来历,还特意强调了皮球。
看工作人员茫然的神情,秦悠知道问不出有效信息了。
为了这个神秘的小孩,秦悠和尤浩戈又多住了两天。
小孩不知是不是被他们吓到了,没有再出现过。
留守的几个学生也都没人看到过小孩和皮球。
跟玄易提了一嘴度假村里可能有个小孩鬼之后,秦悠回了垃圾山。
画圈那块地被垃圾堆得满满当当,送垃圾的车没办法把垃圾越叠越高,只得卸在它旁边,于是垃圾又蔓延到空地上,被风一吹到处都是。
秦悠只得认命地重新收拾。
这次的垃圾里有好多纸钱和祭祀没烧干净的物品,包括一些衣物和坏掉的食物供品。
秦悠把这一类垃圾单独捡出来,全拉到河边上让守河之神挑选。
守河之神觉得哪样都能应付水下那些不安分的妖魔鬼怪便打包全带走了。
余下垃圾被秦悠全装进棺材斗里,拉去其他垃圾站做后续处理。
看到她来,垃圾站老板快乐疯了。
秦悠跟他闲聊才知道有个工人撞邪了,早起收垃圾的路上跟一辆进城的运货卡车相撞,多亏垃圾车上挂了从秦悠这买的符牌,命是保住了,可垃圾站的人手更加不够用了。
老板:“你回来就好了,那划给你的那些区域还是你去收?”
秦悠点头。
老板欲言又止:“你那还有没有符牌卖啊?垃圾站的工人们都想买,说是出车能安心点。”
秦悠手边只剩一个现货,看老板那垂涎欲滴的模样只得先卖给他。
她又问了问撞车那位工人的情况。
老板长叹口气:“前阵子他就说自己可能是撞邪了,一到夜里就感觉有东西在盯着他。担心连累妻儿,他让老婆孩子回娘家住一阵子,这不,真出事了。”
得知秦悠要去医院看看,老板包了个红包让秦悠带过去。
秦悠从自家菜园子摘了几根黄瓜一块带去医院。
八人间的病房里,工人伤势最轻也最憔悴。
由于只是撞到了头,四肢能照常活动,他没让妻儿来医院照顾,生怕那东西还在缠着自己。
同屋病友看他怪可怜的,你给点水果我给点补品,他的床头倒也堆得满满当当。
见秦悠来了,工人强撑着坐起来,这么小幅度地一动,他的脸唰一下更白了。
秦悠让他躺回去,塞了根黄瓜给他让他赶紧吃。
同屋的人不明就里,对她来看病人只带几根黄瓜这种事颇有微词,却也没说破。
工人听话地吃了,气色肉眼可见缓和不少。
他想起身向秦悠道谢。
秦悠没让他动,并把老板的红包塞给他。
他数数里面的票子,又给了秦悠:“能不能卖我几张护身的符咒。”
他看向其他病友,大伙住在一个病房是缘分也是无奈,他不想连累无辜。
秦悠挑了几张符咒给了工人,完事问他撞邪的具体经过。
工人不停叹气,他每天都在固定的线路上收垃圾,路经某个住宅区时,有人叫住他说自家要搬家,有些不要的家具用品能不能请他搬下来带走,他们愿意付搬运费。
工人一想垃圾扔到楼下也得他来收,现在多跑几趟楼就能赚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工人:“那是一整套家具啊,虽然都挺旧了,但一点都没坏。我琢磨半天没舍得送到垃圾站去,挑能用的搬回了我家。”
打从那天起,他总会在夜里毫无由来地惊醒,浑身大汗。
起初他以为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渐渐地,他感觉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紧盯着自己,这使得他毛骨悚然。
由于那段时间没做过其他事也没接触过其他物品,他就猜想是那家具有问题。
再怎么不舍得,他还是把家具全部运到垃圾站处理掉了。
然而夜里被人注视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直至出了车祸住进医院。
也许是在药物的作用下,他夜里睡得很沉,可是在梦里,他还是会有很明显的心悸之感。
他分不清这是车祸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是确有其事,他眼巴巴望着秦悠:“你能看出来我是不是被脏东西缠吗?”
秦悠很想戴上泳镜给他瞧瞧,可这里是医院,游魂野鬼本就很多。
她给工人留了串刚刻好的手串,让他安心在医院住着,其他的事不用他操心。
夜里,秦悠以工人陪护的身份留在了住院部。
走廊里静悄悄的,所有病房都已熄灯。
秦悠看得到工人睡得很不安稳,在他拧紧的眉心处隐隐有一缕暗色。
这是尤老师常说的“印堂发黑”?
她给工人拍了张照片,发给尤老师求证。
尤浩戈立马精神了:“他这黑得过于扎眼,要死啊!”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
尤浩戈:“你等我啊,自己别乱来。”
秦悠“哦”了声放下手机,看向那团逐渐靠近的如墨黑影。
第198章
白校长曾这样评价秦悠: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就是格外“受欢迎”。
秦悠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鬼看都不看她一眼,直奔病房就去了。
然后就被她贴在病房门上的符咒给弹飞了。
秦悠赶在那鬼起身前送它一渔网。
尤浩戈火急火燎赶过来,猫着腰从住院楼窗户飞进来,一眼便瞧见了挂在病房门把手的那兜鬼。
视觉冲击过于刺激,尤浩戈没能及时刹车,连人带剑拍到了墙上。
剧烈挣扎的鬼被他吓得不敢动了。
秦悠指着尤浩戈对那鬼说:“看见没有,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
那鬼连忙点头,再不敢动一下。
她又看向半天没爬起来的尤浩戈:“需要帮你叫医生么?”
尤浩戈:“你还是帮我叫魂儿吧。”
秦悠:“……”
尤浩戈吭哧着坐起来,用木剑戳那鬼。
那鬼左躲右闪,在门把上荡来荡去,颇为诡异。
尤浩戈勾着渔网给它固定住,凶巴巴质问:“你找人家干嘛?”
那鬼眼神飘忽。
尤浩戈掏出他的大镰刀:“没想到吧,我还能戳你。”
那鬼:“……”
秦悠瞅一眼病房里的工人,呼吸很平稳,眉心依旧那么黑。
眼见秦悠也掏出跟棍子,那鬼绷不住了:“他惹到我,我索他命,天经地义嘛。”
尤浩戈一镰刀把儿杵它身上:“别把作恶害人说得那么清新脱俗,还天经地义。按你的理论,我现在往死里戳你就算替天行道了呗。”
那鬼咕哝着,似在骂街。
尤浩戈:“赶紧交代你的问题,把我惹火了让你提前尝尝下油锅的滋味。”
那鬼可能是觉得以尤浩戈此刻的精神状态绝对干得出架油锅炸鬼这种事,只得老实交代。
“那人霉运高照,杀他大补。”
它原是巧合之下闯进那户搬家人家的野鬼,那些老家具的摆放是个不大不小的风水阵,正好把它困在其中无法逃脱。
被困的年头多了,它心中怨念丛生,渐渐化为以害人为乐的恶鬼。
可被困在风水阵中,它想害人也是力不从心。
工人搬走家具,把它放了出来。
恶鬼在害朝夕相处多年、早就看不顺眼的屋主和害初次见面的工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只因工人霉运当头,对它的吸引力更大。
尤浩戈咂咂嘴,一个没正式害成人命的鬼能把自己造这么“黑”,可见被困那些年是真够惨的。
他把这鬼连网兜挂到窗框上,进病房去看工人。
工人皮肤黝黑,没开灯的室内却透着股惨白,更显眉心乌突突了。
秦悠索要过他的八字,尤浩戈掐指一算,眉头深锁。
二人退出病房,尤浩戈才说:“他这是被某些东西冲撞了。”
秦悠看向那鬼。
尤浩戈摆手:“不是妖魔鬼怪,是气势气场的冲撞。用科学的角度解释会更好理解,我们每个人都自带磁场,去到磁场相合的地方就会很舒服,去到磁场相克的地方就容易生病,风水布局所扭转的就是让此地风水尽量符合住户人的气场。”
他看向那恶鬼,若有所思。
恶鬼在网兜里缩成一团,浑身黑气更浓烈了。
~
秦悠在医院留了好些护身符咒,随即跟尤浩戈一道提着那恶鬼离开。
恶鬼低垂着脑袋,生怕被路过的孤魂野鬼瞧见自己这副丢人的模样。
尤浩戈晃晃渔网:“你从哪出来的?”
恶鬼假装没听见。
尤浩戈又要拿剑杵它。
恶鬼不情不愿指了个方向。
据尤浩戈推断,冲撞了那个工人的很可能就是搬家那户的风水阵。
居家风水讲究循环,气场能进能出,好的留下坏的驱逐。
可即便是再有利于住户的“好”,也要不断更新循环才能源源不断给予住在这里的人好处。
野鬼误闯进来都会被困成恶鬼的风水阵,压根就不适合活人长期居住。
工人作为搬家具者,歪打误撞成了打破风水阵的人。
如果把整个风水阵比喻成一个蓄满水的堤坝,那工人就是在坝上砸出豁口的人,顷刻间喷出来的水足够把他淹死好几个来回。
恶鬼不过是混在水里的一把刀,可以直观看到它在伤人。
没有这把刀,砸破堤坝的人照样会死得很惨。
除非破阵之人自身的命格气运足够兴旺,能硬生生将风水阵的凶险给顶回去。
很显然,那位工人的命格远达不到这种规格。
尤浩戈:“想要利用风水阵达到这种害人效果,势必要在阵法布置好以后原样维持许多年,让空空的堤坝慢慢蓄水,住在里面的人同样会受到负面影响。由此可见,那个工人是替别人遭了罪受了难,实际上是布置风水阵的人想害屋主一家。”
屋主一家早已搬走,房门上了锁。
秦悠熟门熟路撬开门,房内空空,能搬的全搬走了。
屋内冰冰凉凉,有种无人居住的空旷。
她依据家具在地面上留下的细微痕迹以及恶鬼的叙述还原了房间里的布置。
尤浩戈看着她画好的草图,额头的青筋直蹦跶。
秦悠来回转图纸:“我怎么觉得这布置有点眼熟,是不是跟风水系建坟地差不多。”
尤浩戈哼哼两声:“建坟地还得让死去之人的亡灵离开呢,你看它这个有一丝一毫的退路么。”
秦悠:“没有退路也就没有进路,那它是怎么进来的?”
她指向那鬼。
那鬼指指厕所:“那有个小窗户,我就是从那进来的。”
厕所乃五谷轮回场,风水上亦是作为往外排脏污的渠道之一,却成了这户人家唯一的进路。
再好的气运从厕所进来,也被污染得差不多了。
秦悠瞅瞅只剩下个浴缸和马桶的厕所,又瞅瞅那鬼:“如果利用风水气场吸引来一个恶鬼厉魂,分分钟就能要这一家人的命,为什么非要花上几年十几年的时间慢慢发酵呢。”
尤浩戈:“引鬼的风水阵太凶险,也太容易被人看穿布置者的险恶用心。现在这招多高明,无形中让这家人气运下行,乔迁之日便是一家人霉运大盛将死之时。”
可惜布置的人千算万算,唯独没料到这家人搬家时没搬动屋里的任何东西。
连那几张顺手就能拿走的小件家具也没动过一下。
也有可能是屋主终于明白自家的风水有多恶毒,才故意找别人来搬抬挡灾。
尤浩戈把这只恶鬼和秦悠画的草图送到风水系,他们专业相关的乱子自然要由他们去处理,免得外行有所遗漏。
完事他俩又回到医院。
天已大亮,工人一觉睡醒,还是昏昏沉沉的模样。
尤浩戈又开始写那种满张纸的符文,贴在工人胸前。
纸张无火自燃,工人眉心的黑气眼见着消散了。
尤浩戈重新给他掐算,还给他看了手相,确认人没事了,可以叫家属来陪床了。
从医院出来,尤浩戈对着大门上的镜子照了又照:“小秦同学你觉不觉得我的印堂也挺黑的?”
秦悠:“你的眼圈比你撞青的脑门更黑。”
尤浩戈往灵车上一躺:“拉我去火化吧,生无可恋了。”
灵车很听话地把他拉去了殡仪馆。
殡仪馆这几天很忙,灵车只管把人拉来却不管送,气得尤浩戈站在殡仪馆大门口直跳脚。
秦悠早被坑习惯了,一个电话把自家小破车召唤来。
小破车还挂着棺材斗,她正好顺路收一趟垃圾。
~
工人的脑震荡需要休养,他负责的街区只能由同事们分摊。
秦悠趁玄易开学前的清闲主动承担了一部分,有两条街离她负责的区域很近,她开车拐个弯就出溜过去了。
居民区的垃圾桶总是堆得特别满,秦悠的小细胳膊根本抬不动。
好在这几条街的垃圾桶都是新换过的,桶下面的轮子很灵活。
秦悠把它们全挂到小破车后面,统一拉到垃圾站清理,她再拖一批空的垃圾桶摆回原位。
这天她照常把垃圾桶运到垃圾站。
老板换上工作服亲自上阵操作机械手臂进行垃圾桶倾倒和清洗。
新倒出来的一桶垃圾里有一双红色的鞋垫。
还有好些瓶瓶罐罐可以回收的旧物。
老板叫秦悠:“那些你要不要?”
秦悠知道垃圾站会把能重复利用的东西单独挑出来,一方面可以换钱,另一方面也能在最大程度上减轻垃圾处理的压力。
秦悠现在不怎么需要旧物,但闲着也是闲着,她便主动把那些旧物挑拣出来,包括那副鞋垫。
鞋垫是崭新的,上面扎了好些针。
秦悠差点扎到手,顺势一甩将它丢进棺材里。
能回收的破烂装了半个棺材斗。
秦悠挨个回收站跑一圈,居然也换到了一笔可观的小钱钱。
回到垃圾山的秦悠打了几桶水,准备给棺材斗好好清洗一下。
准备倒水时,她才瞧见那副粘在角落里的鞋垫。
她小心翼翼将鞋垫捡出来,正面反面到处都是的针看得秦悠头皮发麻。
任谁做鞋垫都不可能用上这么多的针,更别说全扎在鞋垫上丢进垃圾桶里。
秦悠觉得要是把鞋垫换成人形玩偶,就很好辨认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巫蛊之术扎小人儿么。
可人形玩偶里要放被扎对象的头发指甲,还要写上精准的生辰八字。
这鞋垫一看就是新的,扎它能有什么用?
她拍了照片发给尤老师。
尤老师回:你要改行做鞋垫啊?我预定一副。
秦悠:“……”
尤浩戈:左脚给我绣老白头的脸,右脚绣大校长,我要踩死他们!
秦悠忽然觉得用鞋垫诅咒别人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第199章
玄术上认为脚踩为不祥,所以才有踩小人的民间习俗。
只是真把讨厌的人绣在鞋垫上踩个几年也不见得能把别人给踩坏了。
这不过是个自己出气自己爽的土法子。
秦悠再三确认没有用鞋垫害人的邪法之后,原是想把鞋垫连同这些针都扔进火堆里,可临到撒手时她又拿回来了。
直觉告诉她这东西还不能烧。
她把鞋垫放到门卫那堆陶俑脚底下。
正好有个陶俑是脚尖点地的造型,鞋垫塞它脚底下保管正适合。
陶俑大眼珠子要掉地上了。
秦悠没有想到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能收获这样一副鞋垫。
为了搞清楚鞋垫来源,秦悠重金聘请尤老师来帮她倒垃圾桶,俩人挨个垃圾桶检查,可算找准了鞋垫的具体归属。
收完今天的垃圾,秦悠和尤浩戈换上干净的衣服,像两个住在附近的居民在小区里穿梭。
小区里扎堆的人不多,他俩只好分头去街边小饭馆边吃边打听。
秦悠一想到那鞋垫就脚疼,所以她打听的侧重点是有没有人脚上受伤。
尤浩戈的打听范围更广,所有近期受伤生病的都算。
饭后俩人一汇总,收获正经不少。
小区最近在做地下线路改造,这边挖完了那边挖,总有人走路不看脚下踩到坑里。
最严重的一个人掉进了正在疏通的下水井里,好悬没淹死。
秦悠通过鞋垫大小过滤掉一批不太可能的对象。
余下还有三人。
一个是在小区里经营部门市的杂货店老板。
一个是重病半夜被拉走的老人。
还有一个就是掉进下水井里那位。那天他喝了酒,小区里又没有灯,他用摸黑回来摇摇晃晃踩空掉进下水井,不光自己差点玩完,还险些把进入下水井作业的工人给砸死。
由于工人作业时没在下水井旁边放置提示牌,这事算工人的全责,自己受伤自认倒霉,还倒赔了那位醉鬼一大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尤浩戈:“会不会是那工人气不过,扎鞋垫要让醉鬼瘸一辈子?”
秦悠:“醉鬼没怎么地都要他赔了那么多钱,真瘸一辈子还得了。”
尤浩戈:“也是,那工人现在还在医院里吊着一条腿呢,真扎鞋垫也不能扔到这边的垃圾桶里。”
秦悠算算时间,第一次捡到鞋垫的时间跟醉鬼掉下水井的时间倒是挺贴近的,不过是鞋垫出现在前。
她生出个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因为那鞋垫,醉鬼才掉下去的?”
尤浩戈:“倒也不必给醉鬼找借口。”
所有推断都没有依据,只能是瞎猜。
二人商量后决定进一步缩小调查范围。
秦悠派出蜘蛛和蝉两个小不点,分别躲在目标垃圾桶旁边,发现有人扔扎针的鞋垫就跟上去。
蜘蛛找了个很隐蔽的角落把自己藏进去。
蝉大大咧咧这飞那飞,很快被一群半大小孩盯上,非要把它抓住炸了吃。
蝉被熊孩子追过才知道被马蜂追根本不叫事,飞得翅膀都要断了也没能把孩子们甩掉。
无奈之下它只好往上面飞。
一张大网牢牢将它黏住。
孩子们遗憾地叹气,仰头看了半天才恋恋不舍离去。
大网一点点收紧,蝉瑟瑟发抖。
蜘蛛探出头来,把蝉拖进自己藏身的角落。
秦悠和尤浩戈干完当天的活,趁着夜色溜进小区。
蜘蛛吊着蛛丝垂下来。
它旁边是五花大绑一点声都发不出来的蔫头蔫脑蝉。
蜘蛛依旧靠谱,找准扔鞋垫的人家。
有了确定目标,秦悠和尤浩戈再打听消息就轻松多了。
说来也巧,扔鞋垫那家人的儿子去年也被醉鬼碰过瓷,被讹走了一大笔赔偿。
儿子咽不下这口气,远走他乡,过年都没回来。
如今家里只剩下老两口,原本很热情的两位老人变得沉默寡言,老爷子年初下楼时摔了一跤后就很少出门了。
秦悠脑洞大开:“莫非是两位老人气不过,想用扎鞋垫的方式诅咒醉鬼?”
尤浩戈:“可从结果上看,倒霉的是修下水的工人吧。”
秦悠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你猜会不会是那醉鬼故意掉下去的?”
尤浩戈的嘴张得老大。
正常人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来,可一个有过讹人前科的酒鬼,逮住别人的错处往死里讹钱的可能性还是蛮高的。
再往深了想,那一晚工人是不是真的忘记放提示牌?
工人人在井下,醉鬼趁着夜色把提示牌拿走也不会有人知道。
秦悠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高,这几天她查阅了很多关于诅咒和扎小人一类的术法传说,基本可以确定针扎鞋垫没有术法效力。
也就是说,即便两位老人扎鞋垫是要诅咒醉鬼,也与醉鬼掉进下水井无关。
但是两位老人不会这样认为,他们会深信是扎鞋垫起了作用。
他们很少与小区居民沟通,所以不会知晓醉鬼后续对那位工人的索赔,他们只想让那个醉鬼伤得更重,或者是单纯希望醉鬼能在医院里多住些日子,让他们一家人出口恶气。
秦悠:“反正也没用,要不就让他们继续扎吧,心里痛快点也是好的。”
尤浩戈:“鞋垫可以继续扎,但那醉鬼的事不能就这么拉倒。”
二人一拍即合,把这事转告给相熟的警员。
调查讹诈不归专办刑事案件的警员管,但警员还是很负责地拉了个专业对口的同事一块来查。
那醉鬼若真是因工人的疏忽意外摔伤,该赔就要赔。
可若是醉鬼有心讹诈,那他伤好出院就得换个地方继续蹲了。
~
一转眼,玄易开学在即。
一大批新生出现在玄易校园里。
王旗那批成功升入大二的学生也要正式告别鬼校,回归本部校区了。
王旗知道秦悠的房子没盖完,便号召提前到校的同学们去帮忙。
这些同学跟秦悠很熟,对垃圾山的种种也早已见怪不怪,盖起房子的效率要高得多。
秦悠看着半截砖墙变成了二层小楼,房顶也是按照她的图纸原样封顶,没有步木板房的后尘,悬着的心彻底放回到肚子里。
为了表示感谢,秦悠给学生们每人发一兜蔬菜,再请他们吃了顿烤肉。
沈青杨开着房车来到垃圾山时,第一批肉串刚烤好。
大明星馋得口水直流,一点不顾艺人形象也忘了自己是王旗等人的师兄,挤进人群先抢一大把肉串。
这些学生没有跟沈青杨同校过,仅仅夏令营的交集还不足以消除他们对大明星的距离感。
直到沈青杨要抢第二把串,他们才反应过来,连炉子带串全搬走,坚决不给他一锅端的机会。
秦悠塞给他一根黄瓜,问他来干嘛。
沈青杨眼冒狼光紧盯肉串,再有灵气的黄瓜吃着也不香了。
他捋一把鸟窝似的头发:“这不是开学了么,我得回来报个到啊。”
秦悠:“你期末考试过了吗?”
沈青杨望天:“没有。”
秦悠:“红月之夜你表现不是挺好么。”
沈青杨:“好有啥用,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还挂着呢。”
秦悠:“……”
秦悠看看不停向这边偷瞄的王旗同学们:“这么说来,你跟他们成一届了。”
不知是谁冒出一句:“我记得他被玄易录取那年我读初一来着。”
沈青杨被黄瓜噎得直翻白眼。
~
虽然沈青杨这辈子都毕业无望,但他还是执着地要在玄易刷足存在感。
为了方便他上课,经纪人特意给他接了个在本地开拍的电视剧。
沈青杨每天先去玄易上两节课,再去剧组拍大半天戏,天黑后回垃圾山住房车。
秦悠对他的行动轨迹很费解,要是住在玄易宿舍或是住在剧组安排的酒店,每天能省出两个小时。
沈青杨:“那你怎么不在市里买个房子,每天收垃圾的时候再过来垃圾山?”
秦悠一怔,她这两年经手的钱确实足够在旧一些的小区里买个小房子了,可她貌似从未动过搬离垃圾山的想法。
也许是穿越过来就在垃圾山,她对垃圾山有一种很难言说的情感。
再说她这一大家子,也就垃圾山能装得下了。
沈青杨没指望秦悠会回答他那个假设性的问题,他耸了耸肩,往藤椅上一躺:“我觉得你这挺好,舒坦,还不用担心被人偷拍。”
他这话才出口,远处偷拍的闪光灯就亮了。
尤浩戈:“……”
秦悠很淡定地让蛇精去小树林里转悠一圈,再让假人捧着牌位门卫去外头多走几趟。
这下别说偷拍,连正常路过小树林的人都绕道走了。
玄易正式开学的日子,大一生依旧被发配去了鬼校,主校区的高年级学生也没闲着,被分批派出去搞社会实践。
这回连具体任务都没给,一切全由学生自己去发现,自己去解决。
考虑到本地有秦悠和尤浩戈这二位基本就没别人什么事了,学生大多被派往到外地。
秦悠打饭时得知这个说法,简直哭笑不得。
学生们外出的同时还要兼顾上课,而本来就以网课为主的教学进度并不受任何影响,反倒是把老师们的限制彻底打破了。
每一位老师在看到自己这学期的出差进度表那一刻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尤浩戈甩甩他那张白纸:“什么意思,这学期不用我出差了呗?”
给他发表的老师:“表格会限制你的发挥,白纸多好,出差多少次都能写得下。”
尤浩戈当场就把白纸给撕成了渣渣。
正在清理旁边垃圾桶的秦悠:“……你就不能直接扔棺材里么。”
尤浩戈又从发表老师那抢来一张白纸,撕碎了丢进棺材斗里。
秦悠:“……”
~
尤浩戈仗着自己出差权限最高,先进校方系统里看了一圈没人接的任务。
有好几个都是灵车最近要去接尸送尸的城市。
尤浩戈抢先把这些任务全部接下来。
校方发现出差压力骤减的源头竟然是尤老师,惊得还以为他要搞什么天大的阴谋。
就在校方摸不准尤老师要捅什么篓子、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尤浩戈和秦悠正乘坐灵车去送尸体。
这一趟路程非常远,要在路经城市住上一晚。
开着灵车载着尸体肯定不能住酒店宾馆,俩人一商量决定去当地的殡仪馆住一宿。
殡仪馆工作人员很热情:“旁边就是我们的员工宿舍,二位跟员工挤一宿吧。”
秦悠不喜欢跟陌生人住一起,也不想去影响员工的正常生活。
她一指停尸间外面的推尸床:“我俩睡这个就行。”
工作人员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这家殡仪馆附近很荒僻,仅有一家小饭馆,天黑之后也关门不营业了。
秦悠和尤浩戈两个饥肠辘辘,只得坐灵车去靠近市区的地方找饭吃,运送的尸体暂时保存在殡仪馆的冷柜里。
本地人对灵车似是十分忌讳,坐在店里吃饭的人看见他俩是开灵车的,立马结账走人。
看老板脸色不怎么好,秦悠也不想难为人家,选择打包饭菜回殡仪馆吃。
老板整理打包盒时欲言又止。
尤浩戈递了根烟过去,很自然地跟老板攀谈起来。
老板叹了口气:“你俩是新来的吧?听老哥一句劝,殡仪馆的活儿邪乎,给再多钱也不能干。”
尤浩戈装出害怕的样子,打听具体出过什么事。
老板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四个月死了六个人,有搬尸工有焚化工有化妆师,还有……”
他瞥了眼戴着大黑花的灵车,慌忙转开视线。
尤浩戈和秦悠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秦悠:“殡仪馆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我老家的殡仪馆定期有高人处理,在那上班很安全的。”
老板看她是个跟自己闺女差不多大的小丫头,叹气更频繁了:“高人也有镇不住的邪,你想想活人被推进焚化炉里烧成了灰烬,得是多大的怨气。”
秦悠后背嗖嗖冒凉气,追问为什么会烧活人。
老板说被烧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
“我们这是个小地方,火葬场管理不严格,附近山上动不动就能挖出早些年胡乱埋的尸体,随便走个手续就可以拉到火葬场焚烧。”
有个坏人动了歪心思,把他要害的人迷晕后装进挖出来的死人棺材里。
烧尸工人也没仔细检查,看棺材里确实是一具烂得不成人形的死人,手续也没问题,就把棺材整个推进焚化炉里。
焚烧的按钮一按下去,一声惨叫宣告着悲剧再也无法逆转。
老板:“送棺材来的坏人威胁烧尸工,说活人是被他亲手烧死的,这事捅出去他是第一个要挨枪子的人。反正人已经烧死了,他们就当不知道。烧尸工可能是吓懵了,稀里糊涂就答应了。结果被烧死那人的头七夜里,烧尸工莫名其妙被烧死在焚尸炉里,要不是他的工作证掉在炉子外面,炉子里又多出一堆不知是谁的骨灰,人们都不知道他死得这么惨。”
坏人是第三个被烧死的人。
他可能在得知烧尸工的死法之后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记录下来。
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三个活人被烧死在焚尸炉里以后,殡仪馆就成了灵异传说的聚集地。
可谁家都躲不开白事,该有的迎来送往必不可少,人们还是得往殡仪馆跑。
渐渐地,有人说自己在殡仪馆里看到了那个被烧死的烧尸工,说他在没有阳光的走廊里推着推尸床向焚化炉的方向走。
老板:“最先出事的是化妆师,上个月我们这出了一起挺严重的车祸,死了好几个人,尸体撞得不成样子,得好好化妆才能入殓。谁都没想到尸体没整理完,化妆师就猝死了。”
有人认为是车祸惨死的人怨气难消,波及了无辜的化妆师。
但更多的人笃信这是殡仪馆的“内鬼”所为。
后一种说法在殡仪馆的搬尸工意外离世后占据了主流。
人们从最开始的聊八卦心态转变为了切实的恐惧,以前亲朋好友邻里邻居过世都要出席告别仪式,现在只有自家亲人离世实在躲不掉才去一趟殡仪馆。
老板:“我们这一片离殡仪馆挺近的,大伙都很害怕,看你们过来他们就都躲了。”
秦悠和尤浩戈拎着打包好的饭菜坐到灵车人,还没有消化掉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刚刚殡仪馆的人可是一点都没透露啊。
秦悠一边往自己嘴里送饭菜一边回忆跟他们对接的工作人员,跟老板描述的那位猝死的文职人员很像啊。
尤浩戈也觉得不大对劲:“这种小地方的殡仪馆一共才几个员工,除开坏人和最先烧死的活人,搬尸烧尸化妆文职,这不是团灭了么。现在正是各种消息发酵的高峰期,谁敢去应聘上岗。”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毛毛的。
殡仪馆周边连个路灯都没有,入夜之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天边三两颗星辰的光亮似乎都抵达不了这片诡异之地。
秦悠和尤浩戈坐在院子里,感受着绕着他俩转圈吹的凉风,一点睡意都没有。
灵车停在旁边,车灯一闪一闪,像在给恐怖电影打光。
秦悠:“要不你就一直亮着,要不就别亮。”
车灯霎时熄灭,这下更是黑得连旁边坐得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
秦悠闭上眼缓和着一会快一会慢的心跳,想她穿越过来两年,还是头一次体感见鬼原来是件这么刺激的事。
她问尤浩戈:“咱俩会不会刚睡过去就被烧尸工给塞到炉子里烧了?”
没有人回答她。
秦悠的心跳得更快了:“尤老师?”
尤浩戈:“啊?”
秦悠的头皮瞬间一紧,尤老师的声音从灵车那个方向传来,那坐在她旁边的人是谁?
回来就一直被她握在手里的驱魔手杖横扫出去。
隐约间有一声挨揍的惨叫。
秦悠摸索手机,点餐时用充电宝才充过电的手机却无论如何都按不亮。
她只好掏出打火机。
这就是个普通的打火机,平时生火用的。
秦悠按出火苗。
一阵小凉风把打火机扑灭了。
秦悠再点。
又灭了。
这下不管秦悠怎么使劲,打火机都没有再亮起来。
打火机是不着火了,秦悠的愤怒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动手却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她叫了一声:“尤老师。”
尤浩戈听出语气中的愤怒,果断钻到灵车里头。
秦悠抽出树枝一顿横扫。
噼噼啪啪的响动说明在她看不见的黑暗里藏着的东西有很多。
灵车适时亮起车灯。
秦悠在一闪而过的光线里看到一张焦黑的脸,双目血红,满是阴怨之气。
所有死去的人里,只有那个坏人是死有余辜。
可现在它们跑到两个路过借宿的人眼前闹,想必不会安什么好心。
如果今晚来的不是他俩而是普通人,是不是这里又要多两个惨死的亡魂?
秦悠很生气,树枝抽得没留半点情面。
那焦黑的脸发出惨叫,手舞足蹈向秦悠扑来。
灵车一个疾冲刹车,它就飞了。
尤浩戈的大镰刀从车窗里探出来,精准地在那位身上一扫。
那位尖叫着原地消失。
殡仪馆在这一刻重归死寂。
秦悠坐进车里,尤浩戈给她递了瓶水。
秦悠把手指掰得咯咯响:“咱们今晚能把它们都收拾了不?”
他们这一趟要送尸,还要完成出差任务,时间上不能过多耽搁。
目前来看,这里的东西还没有去祸害白天来参加葬礼的人。
可若是任由它们发展下去,会不会出事就很难说了。
尤浩戈手里把玩着秦悠送他的那颗石头弹珠,在一抹黑影从灵车斜后方探出头来之际,灵车车窗降下,他弹指将弹珠射出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秦悠打了个激灵。
尤浩戈面沉似水,他说:“这里逗留的亡灵不只六个,除了死在这的六个人,还有这段时间送来焚烧的逝者亡魂被它们奴役了。”
逝者别管怎么死的,亡魂都不会在殡仪馆长留。
可这殡仪馆本身就不干净,逝者想走都走不了。
这也是殡仪馆必须经常清理的原因之一。
尤浩戈:“这里被长期盘亘的亡灵占据,它们甚至可以白天现身,模拟生前状态为前来办丧事的人们办理手续,所以我们没办法直观地分辨接待咱们的是人还是鬼。活人阳气更盛的话说不定还能压制它们一二,可是人们都很抗拒来这里,致使阴阳进一步失调。”
秦悠的心沉了沉。
尤浩戈接过秦悠的树枝:“被束缚在这里的普通亡魂还没有到异变成恶鬼厉魂的程度,现在处理起来难度不算太大。你在车里待着,我不叫你别下车。”
他推门下去,抡起树枝就是一顿乱抽,一面打一面大喊:“不愿意留在这的赶紧走,我替你们托住它们!”
紧接着噗通一声传来,秦悠的心都不会跳了。
尤浩戈哼唧着说:“踩弹珠上了。”
秦悠:“……”
尤浩戈鹞子翻身跳起来,没站稳,又趴地上了。
秦悠算是明白为啥尤老师不让她下车了。
他俩都在车外容易误伤自己人。
尤浩戈抗摔的属性在这种场合发挥了极大优势,无论怎么摔他都能先抽飞机哥试图靠近他的鬼魅。
突然,树杈抽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
尤浩戈的心一哆嗦:“小秦同学?”
秦悠的回应从灵车里传出来。
尤浩戈歪歪脑袋,秦悠没下车的话,他刚才抽到的是谁?
他那一树枝抽得很重,对方怎么都没吭一声呢。
他试探着伸手过去。
一道鬼影从他面前蹿了过去。
尤浩戈赶忙贴上去两张符咒。
火光乍起,伴随着鬼魅的惊叫。
借着那一丁点亮光,尤浩戈看到一张有点眼熟的大白脸。
没等他想起来那是谁呢,符咒烧完了。
眼睛无法适应光亮过后的黑暗,尤浩戈闭起眼睛,又开始没头没脑一顿乱抽。
这一次他又抽到了个实体。
凭手感,貌似是个人呢。
殡仪馆里有别人?
不能啊,据说大伙为了减少来殡仪馆的次数,宁可把离世的亲人停在家里也不肯送到这里来。
他们申请把带来的尸首暂存在冰柜里时,那位工作人员很爽快就答应了……他们带来的尸首?
尤浩戈恍然,怪不得他觉得刚刚那张大白脸眼熟呢,那不正是他们这趟要运送的死尸么。
又有鬼魅在靠近。
尤浩戈多甩了几张符咒出去。
这次火光亮堂了不少,他看到那位死得还算安详的尸首正可怜巴巴蹲在地上。
死人不停张嘴,无声地说着:我好怕怕。
尤浩戈:“……”
第200章
灵车车门一开,一道身影裹挟凉风坐了进来。
秦悠:“尤老师?”
没有人吱声。
秦悠一符纸拍上去,再费劲点燃打火机,这才瞧见被贴住鼻梁的大白脸。
死人那双僵化的眼珠正努力地往自己鼻子上聚拢。
秦悠:“……”
火光熄灭前,秦悠瞥了眼车外抽风似的尤老师。
尤浩戈的力道和树枝是绝配,他转一圈就没有鬼魅能靠前的。
可殡仪馆毕竟是死鬼的地盘,加之每天都有新死之人送过来,阴气源源不断滋生循环,成了这群常驻此地的鬼魅不败的利器。
尤浩戈抽得累了,扒在车门上让死尸下去。
死尸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尤浩戈很费解:“你是个死人,跟它们是一样的,你怕啥?”
死尸眼泛泪光,脸白得跟刷了漆似的。
尤浩戈忍无可忍拉开车门,秦悠在后头给它一脚。
可怜的死人跌到车下,被一堆死鬼包围。
尤浩戈趁机从它头顶跃到车上,车门一关,任由死人怎么拍门就是不开。
死人背贴车门,眼看群鬼逼近,哆嗦得灵车都在跟着抖。
尤浩戈抹一把头上热汗:“哎,对叫你呢,后头是你的座儿。”
死人扶着车厢挪到后头,车门一开,它以比鬼还灵活的身姿钻了上来。
秦悠拉开小窗叮嘱它:“你躺好啊,我们要飙车了。”
死人连忙点头,然后它就被灵车甩尾的惯性掼到车厢上,大白脸拍得更扁了。
灵车不停闪烁车灯,面对围拢过来的群鬼兴奋地喇叭嗷嗷乱响。
秦悠拍拍方向盘:“打光就行,别配乐了。”
灵车不情不愿闭麦,再一次狠甩车尾,整辆车转着圈撞进了鬼堆。
时刻模拟活人状态的鬼就是这点吃亏,它们会以为自己真的被撞上了天。
眼见这群鬼起飞降落,再爬起来时那造型四分五裂的,秦悠有种它们其实是活人的恍惚感。
可是闪烁车灯下,它们全部都没有影子。
灵车再接再厉,把这群嚣张的鬼魅撞成零件。
趁它们寻找自己的肢体重新组装之际,尤浩戈甩出一叠符纸,精准地将那些往生的亡灵控制住。
它们并非恶鬼,也没有那么重的怨气,内心深处想走的倾向远高于想留。
借着符咒的威力,它们的身影迅速淡去,或是解脱的瞬间得了超度,或是趁那几只扣住它们的鬼无暇顾及它们而逃出殡仪馆。
鬼影减少大半,余下的就只剩那六个死在殡仪馆里的人,以及几个最早被它们扣住、如今已经积累起怨气想用杀人来发泄愤怒的魂魄。
对付它们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秦悠降下车窗,把尤浩戈的超大号镰刀支棱出去。
灵车左突右撞,好不容易组装起来的鬼魅又被切零碎了。
可这鬼终究不是真的被切碎了,当它们适应了不断散架的过程便不再把这种不痛不痒的攻击方式看在眼里。
它们鬼气森森将灵车团团包围在其中,躲过镰刀和车头,瞅准时机把车胎戳爆。
灵车失控撞到角落的树上。
秦悠和尤浩戈差点糊到挡风玻璃上。
灵车只剩闪灯的力气。
秦悠不高兴了。
她掏出用驱鬼手杖做手柄的镰刀,跳下车就是一阵乱砍。
她虽然发挥不出驱鬼手杖的全部威力,但厉害的法器自带威慑力和伤害值,被砍中的鬼魅周身黑气翻涌,不敢再轻易上前。
尤浩戈把后车厢那位死人硬拽下车,塞给它一把专门克制鬼魅的符咒。
死人小胳膊拧不过粗大腿,被尤浩戈硬推进鬼堆里。
死人圆睁两个大眼珠子,死相之骇人连那些死鬼都惊得慌了手脚。
一个活人加一个死人刚好能跟几个鬼魅打成平手。
秦悠打累了就换尤浩戈。
秦悠回到车上,从她的大包里找出那几双扎满钢针的鞋垫。
这玩意照脸上抽,杀伤力杠杠的。
天亮时,殡仪馆里就只剩下几个再爬不起来的鬼。
秦悠和尤浩戈在它们身上贴满符咒,收进临时的收魂瓶。
已经有送葬的车停在殡仪馆门口。
只是大门被紧闭,没人营业。
尤浩戈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玄易。
殡仪馆的特殊之处在于歇一天都会出大事,得抓紧安排新一批人前来接手。
看外面的车越来越多,尤浩戈翻大门出去挨个攀谈,成功借到补车胎的工具。
灵车四轮被扎得很严重,业余选手手动修补肯定不足以支撑它跑完余下的路程。
可秦悠和尤浩戈也不指望有人敢到这家殡仪馆来修车胎。
先把灵车开出去,省得大伙都催他们开门办手续烧尸。
~
灵车离开这座城市时已是正午。
秦悠透过小窗看了眼后头那位死人。
死人四仰八叉,龇牙咧嘴。
秦悠劝它想开点:“多么有教育意义的一趟旅行,别的死人可碰不上这好事。”
死人泪流满面,无声诉说着:有好事你们自己上,下次别再带我。
天彻底黑透时,他们可算把这位只想痛快闭眼却被动吓到诈尸的逝者交到其家属手上。
秦悠婉拒了家属塞来的大红包,反倒给死人留了一沓玄易出品的纸钱。
死人很有骨气地把纸钱扬了。
家属快吓哭了。
~
出差任务就在死人家附近的商业街上。
那里有一家画廊,正在展出不怎么出名的小众画家画作。
据画廊负责人说,画廊这几个月总是不太平,每天傍晚检查确认没问题以后关门,天亮时来开门却会发现那些画掉落一地,还有脚踩的痕迹。
画廊内外都有监控,门口的监控没拍到有人进出。
室内的监控一到午夜就会变成雪花屏,换再好的设备也拍不到图像。
负责人壮着胆子在画廊里过了一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画廊不是住人的地方,不可能每晚都叫人在这里过夜值守。
负责人苦着张脸:“我们请大师来看过,也做过驱邪的法事,可第二天这些画还是都掉到了地上。”
秦悠浏览着墙上的画作,都是很陌生的作者,画风也没什么特别。
画作内容从风景到植物再到山水,就是没有最容易出灵异事件的人物图。
负责人:“以前有几副人物素描,大师说在频繁出事的画廊里挂人像更容易出事,我们就把那几幅画给撤掉了,可……唉。”
尤浩戈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画廊正在营业中,来参观画作的人却没多少。
负责人说不知名画家的作品展出基本都是这种行情,若是有名家名画展出,来看的人多到要提前预约呢。
跟负责人要了钥匙,秦悠和尤浩戈赶在画廊关门前出来闲逛。
陌生城市提前入秋,街上的人们都穿上了厚厚的外套。
尤浩戈看看还在穿短袖的秦悠,领她去买衣服。
俩人先进了女装店,逛了一圈后转进旁边男装店,最后直奔童装店。
秦悠瞅瞅镜子里穿大号童装正正好的自己,再瞧瞧在男装店里买到合身夹克的尤老师。
尤浩戈露出个“我可真是太帅气了”的做作笑脸:“走吧。”
嫌女装店衣服太小、男装店衣服太大的干巴瘦秦悠还给尤老师一个皮笑肉不笑,直奔对面的奶茶店。
~
秦悠习惯性在灵车上塞几条旧被子,今晚正好派上用场。
破被往画廊地上一铺。
尤浩戈掏出刚买的扑克。
秦悠点起新买的蜡烛。
蜡烛上面带个玻璃防风罩,这下再也不怕爱吹打火机的鬼了。
尤浩戈洗牌发牌,分成三份。
他俩一人选一份,多出来那把牌放到蜡烛旁边。
秦悠先出一张小三儿。
尤浩戈用二管。
秦悠不要,他再出一张小三儿。
秦悠有样学样,也有手里最大的牌去管。
打来打去,俩人手里都是小不点了。
秦悠把牌一扣:“重来。”
尤浩戈上手洗牌:“重来就重来。”
不管哪种玩法,他俩都好像是纯纯的外行,再好的牌最后都会打得稀烂。
终于,一直没人玩的那叠牌受不了了,在他俩对着比大小的时候翻开了一张大王压在他俩的牌面之上。
秦悠把大王扣回去:“有你啥事,一边呆着去。”
大王执拗地非要管上,最后那一把牌全部掀开,直接给他俩来了个明牌。
二位臭棋篓子当场摔牌,挽起袖子却没找到要揍的人。
秦悠眯起眼睛,从包里掏出半根白色蜡烛换到灯罩里。
烛光再起,这次秦悠依稀瞧见个影子在蜡烛旁边蹲着。
可这人影跟她以往透过蜡烛看到的逝者生前影像完全不同,很模糊,连是不是人都无法确定。
秦悠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摸摸下巴:“好像是一撮念力。”
秦悠:“念力是什么?”
尤浩戈:“精神力的一种,跟执念是同源。只不过执念源于死都得不到,念力则是当事人过度专注某件事物从而赋予该事物的生命力。”
秦悠品味半天:有点唯心那味了。
尤浩戈望一眼墙上的画作们。
在普通人眼里,它们是平平无奇的画,不值钱不知名也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特点。
但它们每一幅都是原作者呕心沥血画出来的。
在创作它们的人眼里,它们永远是这世间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宝。
尤浩戈再瞥一眼那影子,跟秦悠挨个去看画作下面备注的原作者信息。
其中有个已经过世的中年人,展出的这幅画就是他生前正在画的作品。
画作有两根指头那么长的空色留白,那是绘制它的人再也没办法去填充的色彩。
秦悠感叹:“他一定是在这幅画作上穷尽了心血。”
这幅画当着他俩的面重重掉到了地上。
秦悠:“……”
尤浩戈瞅瞅画作背面,相框都快踩断了:“画的时候有没有用心不好说,他死的时候肯定讨厌死这幅画了。”
画作简介上说这是一幅定制画作,某位有钱人出钱请人来画特定主题的画作。
这幅画会挂在画廊里而不是被那位有钱人收藏也已说明了它的下场。
画家的离世给这幅画带去了一抹晦气。
没有画完的一角也达不到定制者对细节的要求。
可它作为一名画家的临终之作,在艺术方面还是有些价值的。
尤浩戈把画挂回去:“死都死了,拿画撒气干什么。”
那画又掉了下来,很瓷实地砸到尤浩戈脚面上。
尤老师的脸当场就绿了。
“我警告你,”尤浩戈捂着脚跳来跳去,恐吓的话说得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再得寸进尺信不信我把你撕成碎片!”
那画框平地起飞,照着尤浩戈的脸横拍过来。
尤浩戈抱头鼠窜。
秦悠想救尤老师。
画框半空急刹,一个横扫把秦悠给抽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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