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许宥没觉得他有?多坦然?, 相?反地,凭借多年对他兄弟的了解,他认为?此时的程遂正在强装镇定。
但话说回来, 他确实?没想到?程遂真去当舔狗了, 不仅当舔狗, 还舔得有?模有?样的。
一想到?他一个人对着玩偶, 在那儿?一遍遍地录音,许宥就笑?得想死, 憋了一会儿?, 在对上程遂死装的眼神后, 终于还是忍不住,抱着林沚宁的书包笑?得前仰后合:“别告诉我真是你送的?”
程遂没说话, 默认的意?思。
许宥手欠地又捏了一下?。
柠檬玩偶又开始播放录制好的声?音, 许宥有?样学样, 模仿程遂的强调,在那儿?阴阳怪气地调侃他:“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好, 你跟我说。别躲着我, 行吗?”
程遂的语气已经很好笑?了,许宥的这一句,直接让辛语芙和陈纾麦笑?到?肚子痉挛。
两人齐齐起?哄。
辛语芙:“怪不得今天食堂的南瓜粥这么寡淡, 是不是有?人把里面的糖给偷了。”
陈纾麦轻轻地扯她袖子:“好呀你!偷偷摸摸拉进度, 都不我同步。”
“什么跟什么。”
林沚宁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她探究地望向程遂, 眼神询问他这个录音放声?装置是怎么一回事?。
没等程遂回答呢, 许宥又给这个热闹放了把窜天的火:“那我收回刚才的话。黑色搭柠檬黄绝对是艺术级的色彩搭配。”
辛语芙附和:“我同意?。区区小棒球,挂哪里都可以。这种位置, 我就不跟他争了。”
这种位置是什么位置?
要不是怕辛语芙语出惊人,林沚宁差点?脱口而出地问上去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话里有?话, 一个两个都在揶揄她。
可她跟程遂之间,除了稳定的同桌情谊外,确实?没有?别的关?系了。
林沚宁拽了拽辛语芙的胳膊,岔开话题:“你不是说要为?迎新做准备吗?快点?吧,这周结束,如果没有?一点?儿?进展,怎么上报啊。”
“别急嘛。”辛语芙扒拉着程遂的桌子,死活不肯放手,又把话给绕了回来:“既然?要组,不如就一起?上?一首歌的话死记硬背还是能练出来的。”
她看向许宥和程遂:“你俩参不参加?”
林沚宁直截了当地回:“他不参加。”
雷厉风行直截了当说一不二?。
辛语芙为?她好姐妹雀跃鼓掌,她打心眼儿?里觉得林沚宁厉害,恋爱就得这么谈,不仅要掌握主动权和掌控权,有?时候还得把控一下?男人的话语权。
但她此时为?了推波助澜,还是假意?指责她:“林沚宁!你能不能让人有?点?话语权?万一他想参加呢!”
两人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怎么带都带不动。
林沚宁没想这么多,她只是记得程遂曾在“面具”上写过,他不喜欢钢琴,对音乐也没天赋,虽然?他用极其稀松平常的口吻来陈述这件事?,但她仍是担心这件事?的背后有?段糟糕的过往。
程遂不会想要参加的。
这是林沚宁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因此,她不想因为?朋友的施压,让他觉得为?难。
“你需要几个人?”林沚宁问她。
辛语芙掰着手指头,数不拎清:“还没定呢。要看编曲。”
“那等人数确定了,我再帮你一块儿?问问。实?在不行,还有?陈新墚,还有?邵弋周没必要”
说到?这儿?,程遂突然?直起?身,打断了林沚宁的话。
他屈指在自己椅背上叩了一下?,提醒辛语芙看看时间:“差不多能让了吧。”
恰好此时,上课铃声?打响,辛语芙没辙,撂下?一句“我到?时候问问邵弋周”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返校的下?午两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讲解《文学徐君家传》这篇文言文的答案。
紫红色的小蜜蜂挂在腰间,‘滋滋滋’地响。音响音质极差,偶尔还有?几声?爆破音,底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的人跟被打的地鼠一样,时不时地蹿一下?。
林沚宁的作业本翻开着,上面写满了注释,答案上都是红色的小勾,一看就是一个把文章吃透了的人。
正因为?答案全对,她偶尔能分心打量一声?不吭的程遂。
估计是偷看太多回,一直闷声?转笔的人终于察觉到?她的视线,笔杆突然?往书上这么一杵,一动不动地看向她。
不知道他哪来的脾气,书页上被他压出一个凹下去的圆形。
林沚宁想起那句‘别躲着我行吗’,虽然?她没有?有?意?躲着他,但她还是想敞开天窗说亮话,她到底哪里躲着他了?
程遂在接到?她递来的纸条时,从鼻腔里短促地哼了声气。林沚宁能感觉到他手里的小纸条偃旗息鼓地贴了下?去。
男人心海底针。
林沚宁摸不透,只见他把小纸条往旁边一放,直接抄起?草稿本,做出一副罄竹难书的样子。
他手腕带劲儿?,写出来的字也锋利有?棱角,林沚宁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凝神等着,下?一秒看到?上面的‘罪名’时,笑?得差点?没伏在课桌上。
一条条的“罪名”赫然?跃于纸上。
“你哪里没躲我?上周,在食堂,我一过来,你就从那个窗口那儿?跑开了。怎么?我发令枪吗?一开你就跑。”
“还有?三天前出操,你发绳掉了,我想捡起?来给你,才叫你名字呢,一溜烟就没影了。”
“昨天,你跟陈纾麦在校门口买鸡蛋灌饼,我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你至于拉着陈纾麦躲开吗?”
语句流畅,一气呵成,连个被划掉的错别字都没有?。
林沚宁看着程遂一笔一划都是怨气的字,越看越觉得好笑?,她把草稿纸竖起?来,整个人都埋在课桌上,肩膀一颤一颤的,笑?到?发抖。
“好笑?吗?”他略微弯身,偏头问她。
林沚宁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看她眉眼弯弯的,程遂气不打一出来,但是看她开心,心想,也就由着她了。
过了一会儿?,林沚宁终于拿起?笔,开始对付他的怨气。
她很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回复他:我真没躲着你。那天砂锅限量,我跟麦麦没抢到?,本来打算放弃的,但是后来,老板娘又放了十个号吗?我跟麦麦是为?了抢砂锅才跑的。
三天前那回,是辛语芙穿了小脚裤,黄老师就在后面,我们不跑,难道等着被黄老师抓吗?
至于校门口买鸡蛋灌饼的事?,真的很倒霉!我跟麦麦才付完钱,就有?值周生过来抓,好不容易等值周生走了,城管又来了,老板骑着电三轮就跑,留我跟麦麦拿着两个塑料袋在原地发呆。所以那一份鸡蛋灌饼,我到?现?在都没吃上。
她的文字好像带着十分鲜明的情绪,程遂看到?那一通解释的时候,拉平的嘴角终于扬起?了弧度。
但他没有?点?到?为?止,而是得寸进尺地问她:那邵弋周呢?你让他参加乐队,不让我参加,难道不是躲着我吗?
这话说的有?点?牵强,有?那么几分夹带私货的意?思。程遂自己也能意?识到?,但架不住他就是想问。
想旁敲侧击林沚宁和邵弋周的关?系,问她为?什么宁可让邵弋周参加,都没考虑过自己。
林沚宁递给他一个惊讶的眼神,然?后不确定地回他:你不是不喜欢吗?
“谁说的?”他字都懒得写了,压着嗓音直接反驳她:“我什么时候说过?”
这时,语文老师晃到?他们这排,小蜜蜂似乎跟某个通信设备对上号了,整个教室都是刺耳的啸叫声?。
“谁带手机了?自觉交上来。”
林沚宁趁机回程遂:“你自己在面具上写的。不喜欢钢琴,不喜欢有?关?音乐的一切。”
她的声?音很轻,像朵小浪花,轻轻地拍在岩石上。
溅起?的潮水充盈着他的心脏,那种又一次被人记住喜好的喜悦被涨得无限大。
他突然?想起?他堂妹许初意?说过的一句话:幸福就是有?人在乎你的感受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初意?才上幼儿?园。
那段时间,她看上了班里的一个小男生,好言相?娶不成,小霸王许初意?直接堵住男生的去路,非要拉着他跟他拜天地。
男生不肯,把这事?告诉了老师。许初意?“早恋”这件事?,就这么被他姨妈逮个正着。
原本以为?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说几句就算过去了。没想到?许初意?哭得稀里哗啦,非说那个男生分明就是喜欢自己,自己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
在大脑都没发育完善的年纪,先长了个恋爱脑,这事?可把他姨妈给愁坏了,问自己女儿?,你小小年纪,知道幸福是什么吗!
许初意?说,她当然?知道,那天她对那男生说了一句‘你放屁好像有?一点?点?臭’,从此以后,他每次都跑去厕所放。
许初意?想,这人这样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不是在乎她的感受是什么!
饭桌上鸦雀无声?。
反正,这事?闹得还挺久,久到?她下?一个受害者蒋言骁出现?后,许初意?的注意?力才勉强从上一个男生那儿?收回来。
程遂没想到?许初意?十几年前无心的一句话,完美地贴合了他现?在的心境。
是啊。幸福就是有?人在乎你的感受。
而在这一方面,林沚宁真的十分擅长拿捏他。
程遂很快没了脾气,他手肘压着草稿纸,慎重考量了一会儿?。
好像故意?跟谁较劲儿?似的。
“我是不高兴弹琴,但是世上的乐器又不止一种。再说了,邵弋周有?我懂乐理?吗?”
林沚宁愣了一下?,觉得她同桌惯会为?难人:“你一句话说的轻松。我上哪儿?给你弄棉花去啊?”
第52章 第52章
程遂很?难不怀疑林沚宁是?在?故意曲解自己。
但他?没证据。
他?本想把话敞开来说, 再度想要开口时,语文老师已经走到他?们这排。
小蜜蜂话筒噗噗作响。
林沚宁乖觉地低下头,装作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盯着文言文阅读训练看, 她甚至还?手法老练地在?题目上划上几?道下划线, 以至于语文老师看到程遂的时候, 总觉得?他?要打扰好学生林沚宁学习。
“程遂。头抬那么高演绝味鸭脖啊?低头看题目,看你同桌干嘛?”
班里突然涌起一阵起哄声。
但谁也不敢把动静闹的太大, 只是?伏在?桌上, 扭头看乐子。
等语文老师转身, 林沚宁才目不斜视地跟他?说:“抱歉。没来得?及提醒你。”
程遂没跟她计较这些,继续聊刚才的话题:“‘其他?乐器’四个字很?难理解吗?我想, 棉花暂时还?没被划入乐器行列。”
“你还?会别的?”语文老师盯着紧, 林沚宁也不敢再有太大的动作, 她牙关紧咬着,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学呗。”他?语气淡淡, 尽量不让林沚宁觉得?自己在?倒贴。
食指和中指却贴切割整齐的书本边缘, 一页一页地划过?,像交替拨弦似的,漂亮的指骨已经按耐不住, 顶着皮肤凸起、滑动-
辛语芙在?喜欢热爱的事情向来效率奇高。
上周月考才结束, 周日返校的时候, 她就捧着一份策划案有模有样地摆到了林沚宁面前, 策划案的第一页上印着几?个黑色的大字:重生之我在?文中搞乐队。
她还?就这么读了出?来。
林沚宁从一堆卷子里抬头,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些。”
难道光彩吗?
辛语芙从别人的座位那儿?拖了把椅子过?来:“包炸场的。”
“真要组?”林沚宁茫然地问。
“当然。”辛语芙点头, 十万分地肯定:“周六的时候,我问了我那位留美?归来的制作人朋友伊弗赛·丘库里, 他?说看在?我跟他?多?年的交情上,他?愿意免费帮我们写歌。但是?具体的曲风和歌词还?得?我们自己来定。”
“你那位伊弗伊弗赛”林沚宁觉得?这名字十分绕口,却又觉得?近乡情怯。
辛语芙说:“你们可以叫他?丘库里。”
林沚宁直接省略最后一个字:“哦。你那位秋裤朋友,他?靠谱吗?”
“靠谱啊!不是?外面认识的野朋友,主要是?父母之间?的交情比较深。”
“那你想做什么类型的音乐?”林沚宁平时听的歌不多?,她的音乐列表清一色都?是?纯音乐或者抒情歌,对曲风的了解也不过?一二种,在?这一方?面她完全给不了意见。
陈纾麦也帮不上什么忙。
庾倩就更不用说了,市媒刊登了她的报道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从当时的情绪中走出?来,哪怕是?熟悉的人跟她说话,她也总是?神情恍惚。这次月考后,她爸妈终于给她办了走读。这周约了个心?理医生,到现在?还?没返校。
辛语芙盘算着:“适合乐队形式的音乐类型大致四类,古典、爵士、摇滚和流行。古典乐的话跟我们想要的调性不搭,爵士乐队人少,流行乐偏个人演唱,这样排除下来,好像就摇滚比较适合我们。”
“摇滚?”林沚宁吓了一跳:“这两个字分开来我都?行,合在?一起我不行。”
“当然不是?那种重金属的摇滚。我们可以做抒情的。”
就她们这种半吊子水平,本身也没想着做出?多?么专业的舞台,但辛语芙觉得?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身边的朋友或多?或少有些灰心?丧气。她想着既然学校给了这么一个机会,那就放开来玩一场吧。
“冬天那么冷,也时候动起来热热身了。”
窗外,灰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扑簌了一下翅膀,抖了些细屑下来,林沚宁的心?紧跟着一跳,突然产生了动摇:“但是?乐队的话,是?不是?对乐器演奏的要求比较高?”
辛语芙说:“是?。通常来说,我们需要主唱、贝斯手、鼓手、键盘手、吉他?手,其他?的倒是?可以根据你们曲风看是?否需要加入一些管乐和弦乐。”
“鼓手?打架子鼓的那种吗?”擦完黑板的许宥凑热闹地回到座位,他?抄起两根黑色水笔,在?桌沿那儿?敲了两下,自告奋勇道:“我觉得?我当鼓手。”
别说什么鼓手,林沚宁觉得许宥要是出身在?古代,估计是?个刽子手,哪里有热闹的菜市口,哪里就有他?。
陈纾麦一副‘你为什么觉得你可以’的表情打量他?。
他?大言不惭地说:“小时候吃饭,爱拿筷子敲碗。今年十六,有十三年的基本功。”
“”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辛语芙一咬牙,心?想,烂木头做梁柱,虽然难顶,但你能敲碗,姑且算你有节奏感吧。
“那你到时候就把鼓和镲当校长的碗来敲。”
“得?叻。”许宥把笔当棒槌,往上抛,接住,又在?桌上敲了好几?下,并且冲陈纾麦抬下巴:“怎么样,后空翻帅还?是?打架子鼓帅?”
陈纾麦翻了个白眼:“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自卑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哥已经很?帅了,要什么医美??”许宥说的也是?实话,他?嘴巴欠,有时候说话没大没小,从小到大,被拎到老师办公室的次数数不胜数,要不是?凭着这张脸,不知道挨了多?少打了。在?‘帅’这一方?面,他?超级有自知之明。
只可惜一山不容二虎。
他?的颜值跟程遂相?比其实是?不相?上下的,但他?就是?少了那种劲劲的感觉,比如说,同样是?两人走在?街上,看到许宥,会喊他?一声“小帅哥”,但看到程遂,就像一脚踩在?摔炮上,绝对会爆发出?一声“我靠大帅逼”。
这就是?许宥被他?压一头的地方?。
但是?现在?大帅逼还?没返校,听说是?去姨妈家给他?堂妹许初意开小灶开得?冒火,午觉睡过?头了。
许宥趁他?不在?,一个劲儿?地给自己贴金。
陈纾麦忍无可忍:“你就不能学学程遂帅而不自知吗?”
话音刚落,大帅比程遂就兴致缺缺地从后门进来。
听到陈纾麦在?议论?他?,他?习以为常地书包往课桌上一放,纠正道:“抱歉。我自知。”
陈纾麦:“”
“听到没有?我们这种做帅哥的,一般都?心?里有数。”他?又开始臭屁:“很?难想象,我在?台上打鼓有多?出?风头。你们这几?天提醒一下小卖部的阿姨,写情书的信纸也是?时候该补货了。”
说到这儿?,陈纾麦似乎有点不高兴:“哦。你登台就是?为了出?风头。”
许宥头脑迟钝地说了句:“是?啊。”
陈纾麦拉平唇线,没再理他?,扭头对辛语芙说:“我就不参加啦。”
四人齐齐看向她。
辛语芙不明白她为什么拒绝:“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陈纾麦摇摇头,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如实交代:“我听文艺部那边说,元旦晚会需要六个主持人,三男三女我想,竞选一下。”
两女生都?没料到她想参加主持人选举,以为她跟许宥赌气呢,刚想劝,结果看陈纾麦眼神定定地说:“我认真的。”
许宥一听,头一个不肯:“你去当主持人了我怎么办?”
“你继续出?你的风头啊。”她阴阳怪气:“顺便多?收点情书。”
“我出?风头还?不是?为了”最后一个字好像格外烫口,许宥绕了个弯,好声好气地说:“你别去了。大家都?在?乐队,你一个人跑去主持,是?不是?不太好。”
“关你什么事!”
林沚宁和辛语芙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两人为什么突然吵了起来。
“好了。别吵了。”辛语芙继续把话题拉了回来:“这样一来的话,我们还?需要一个键盘手,一个贝斯手和一个吉他?手。我倒是?会弹吉他?,键盘的话,如果倩倩愿意,可以交给她,剩下的贝斯”
“我来吧。”程遂突然开口。
辛语芙‘啊’了一声,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程遂:“怎么?你也想出?风头?”
听到这句话,许宥瞥了陈纾麦一眼,大概意思是?说,看到没,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跟我一丘之貉。
却没想到程遂说:“不是?。为了集体荣誉。”
许宥跳起来骂:“程遂你下贱!”
兄弟为你两肋插刀,你拿兄弟的肋骨搭乐高。
显得?你了。
程遂不动声色地抬了下眉,有许宥这张零分答卷摆在?面前,他?就算不说‘为了同桌’也不可能照抄啊:“反正怎么说都?不可能是?为了收情书。”
还?补刀。
好啊你真是?不顾兄弟的死活。
许宥本想仇将仇报回去,开口前一秒,突然意识到程遂是?在?变相?地提醒他?。
他?一下子豁然开朗,原来陈纾麦正在?为这句话生气。
算你有良心?,知道拉我一把。
许宥立马给自己搬来台阶,一副很?守男德的样子:“其实都?是?她们硬塞给我,这一点程遂最清楚了。是?吧,遂。”
“我不知道。”但他?也不忘在?男德方?面攀比一下:“我爷爷从小就教育我,不喜欢就别吊着人家,所以我从没收过?情书。”
又显着你了?
许宥不甘示弱:“我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其实我也没收过?。”
为了赢过?程遂,许宥甚至放起了狠话:“之前没收,现在?不收,以后也不会收。”
说完,还?挑衅地看了程遂一眼。
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程遂顺手捞过?那份策划书看着,头也没抬地说:“哦。那我不一样。”
“我有时候也可以收一收。”
第53章 第53章
许宥从认识程遂以来?, 方方面面就没赢过他。
刚才那话,乍一听是自己更加洁身自好,但他话说太满, 总给人一种言过其实?的感觉, 远不如程遂的那句‘可以收收’来?得靠谱。
他认真分?析了一波, 觉得自己输在修辞手法上?。
看吧, 程遂的那句‘可以收收’,很显然跟他先前说的‘从不收情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生动形象地表达了作者为爱动摇的决心。
许宥觉得他奸诈, 猛地把?语文课本往桌上?一拍:“别打扰我, 我要把?书读烂!”
桌子一震,窗外, 灰麻雀扑簌一下翅膀, 立马从光秃秃的树枝上?逃走。
最终, 辛语芙凭着那一句‘这可能是七选三走班前最后一次集体活动’说服了林沚宁。
在此之前,林沚宁怎么都没想到, 自己会成为一名乐队主唱, 算了,只要胆子大?,世界就是一个游乐场, 平时只在底下看花车巡演, 这次来?都来?了, 她也爬上?花车看看吧。
辛语芙抓紧分?配剩下的任务, 目前还缺一个吉他手,问了陈新墚, 他说自己手上?的功夫都在撸铁上?,吉他这种东西他真玩不来?, 到时候帮大?家抗抗乐器倒是不在话下:“你问问邵弋周呗。我之前去他家借书,看到他卧室墙上?挂着一把?电吉他呢。”
辛语芙没想到邵弋周表面正经?,私下居然也玩那么燥的音乐,她走过去,冲邵弋周比了个crazy的手势:“班长,摇滚不死?啊。”
“但我会被我妈打死?。”邵弋周一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知道辛语芙过来?的目的,他挺爱莫能助的,毕竟挂在墙上?的电吉他是一种警告,琴头是摔坏的,琴弦是剪断的,这是他小学四年级期末考掉出前十名的时候,他妈抄起电吉他就往地上?砸,这一砸,停了他所有兴趣课。
这些事,辛语芙不知道。
她仍在极力游说邵弋周:“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就有个梦想”
隔着一排位置,林沚宁无力地感慨了一句:“又来?了。”
听到了林沚宁的声音,邵弋周习惯性地往左边看了一眼,看到林沚宁漂亮的侧脸后,他心里五味杂陈。或许在心理社团那件事上?没能帮到林沚宁心有愧疚,又或许在这几次考试中,程遂每门功课都压他一头,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尤其得知程遂要弹贝斯的时候,他堪堪被压下去的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邵弋周抿了抿嘴:“你们都参加吗?”
“是的。”辛语芙还是那句百试不厌的话:“这可能是七选三走班前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
“那算我一个吧。”
于是,一个乐队的雏形就这么形成了。
辛语芙给邵弋周搬了把?椅子,位置正好在林沚宁的左边,一个吉他手,一个贝斯手,两人一左一右把?林沚宁给包围了。
这种氛围十分?微妙,很多时候,人们会因为贝斯跟吉他造型相似而造成混淆,并?且在乐队演出中只注意?到其中一个。
吉他、键盘在属于中高频段乐器,声音比较出挑。贝斯属于低频,没有吉他那么有存在感。
有多没存在感呢,比如说,有人问贝斯手,你买的吉他怎么只有四根弦?你一定很喜欢你的吉他吧,给它取名叫贝斯是有什么含义?吗?
还有人说,贝斯的存在感低到哪怕贝斯手弹错了音,都不会有人发?现。
邵弋周多少知道两者之间的差别,他也因为吉他的风头盖过贝斯而趾高气昂地抬起了下巴。
辛语芙没注意?到这场无声的硝烟,两人也没注意?到辛语芙的提问。
“我说!关于作词,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全场,只有林沚宁和陈纾麦在认真地听她讲话。
作词全靠灵感,现想对?她们来?说太困难了,但是林沚宁突然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特别喜欢的一首小诗,这首诗似乎很适合把?它改成一首抒情摇滚。
她问辛语芙:“你知道《If I were king》吗?”
辛语芙摇头。
林沚宁拿出纸笔,动作迅速地把?这首小诗写了出来?。
就那么一张纸,凑在一块儿,反而谁也看不清。
林沚宁把?纸竖起,给大?家念了一遍,念完,一脸期待地看向辛语芙:“怎么样?”
“我觉得很合适。”辛语芙竖了个拇指:“作词的事可以交给你吗?”
林沚宁也没写过歌词,但这个想法是她提的,她得在里面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她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写词,第二天回学校的时候,又让大?家帮忙看看,歌名定了《If I were king》,程遂看到林沚宁写的词后,觉得可以在编曲的时候加点?管乐进去,正好营造一下宫廷仪队的阵仗。
辛语芙说她要不今晚放学就找秋裤哥碰一下,聊聊想法,大?家没什么异议。
只是没想到,放学的时候解枞也跟了过来?。
辛语芙和林沚宁走在前面,她挽着林沚宁的胳膊,三番五次地往后看,林沚宁发?现两人关系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辛语芙说:“可能是暧昧时间太长,到了瓶颈期的感觉。”
“暧昧也会有瓶颈期?”林沚宁对?此一窍不通。
辛语芙解释说:“会啊。暧昧久了,不确定关系,就会觉得兴致缺缺的。你说,我是不是还不够大?胆?要不我直接问他要不要在一起算了。”
过于直言不讳了。
林沚宁认识辛语芙一学期,还是没习惯她的语出惊人:“你也太直接了吧。”
辛语芙不以为然:“怎么了!你遇到喜欢的人不会主动出击吗?”
她对?没遇到的事不会有过多的设想,但是现在,她居然真的腾出思?绪认真地思?考了辛语芙的这个问题。
最后冒出一个比较肯定的答案。
“不会。”
在她看来?,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感情中主动出击的一方。别说喜欢一个人了,就连她跟陈纾麦之间,都是陈纾麦比较主动。
并?且老实?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陷入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多此一举,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不需有谁来?打乱内心的秩序。
但是后来?她发?现自己处于一个误区。
尤其是在跟陈纾麦成为朋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渴望爱与被爱,同理,她本质上?仍是渴望亲情、友情、爱情等?一切亲密关系。只是在任何关系中,她都不会主动而已?。
“为什么啊?”辛语芙不理解:“跟你性格有关吗?可是我完全没有察觉到你在关系中是处于疏离状态的。你看啊,你跟麦麦关系那么好,你还帮着庾倩联系媒体,还愿意?为了我,跟我在元旦晚会上?胡闹。”
“哦。原来?你也知道这是胡闹。”林沚宁调侃她。
“哎呀。说正事。”
林沚宁觉得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她这种明明喜欢却又回避性的行为,她没从小时候的经?历开始说起,而是把?这口锅扣在了星座身上?:“抱歉。这就是我们土象”
“这个我懂!倩倩给我分?析过!”辛语芙张口就来?:“你们土象就是喜欢对?方主动,并?且在你多次推开他后,还能坚定地选择你的那种?”
林沚宁往下扽了下书包带,凝神想了几秒,说:“算是吧。”
这就有点?难办了。
辛语芙一直觉得程遂是喜欢林沚宁的,她本想探探林沚宁的口风,推波助澜一番。但从刚才的口吻来?看,林沚宁似乎不太喜欢在这种年纪进行一段不确定的恋爱关系。
毕竟谁又能分?得清年少的喜欢是不是总带着一时兴起的新鲜感呢。
万一程遂的喜欢只是心血来?潮,并?不如林沚宁心里预期的那样坚定,那么最后失落的只会是林沚宁。
作为朋友,辛语芙果断站在林沚宁这方,心想着,自求多福吧程遂,你连我家宁宁的门槛儿都没够上?呢。
两人又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句。
一行人来?到秋裤哥的工作室见?面。
秋裤哥大?辛语芙几岁,从小学习不行,对?家里的生意?也一窍不通。他上?面还有个哥哥,家里人也不寄厚望于他,看他在国内读不出水花,读完初中就把?他送出去读书了。
现在留学回来?,自己开了个公司,专做音乐发?行这块,最近短视频成了风口,他公司旗下的音乐人凭借一首旋律洗脑的歌出圈,他们公司也一跃成为热歌爆款制造机。
此时,秋裤哥来?工作室楼下接他们,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北面羽绒服,里面是带帽卫衣,脚下踩着一双卡特经?典黄靴,十分?典型的包邮区穿搭。
见?了面,手一伸:“你好。伊弗赛·丘库里。”
这手正好伸到解枞那儿去了,他冷着脸握上?:“谢谢。瓦兹鲍·库吉奥尚。”
“你什么时候改名叫瓦兹瓦兹鲍”辛语芙艰难地重复他的名字。
林沚宁倒是听出来?了。
衣服塞秋裤里。
袜子包裤脚上?。
她附耳跟辛语芙说,辛语芙太阳穴一跳。
秋裤哥有点?迟钝,只是觉得他名字念起来?有些拗口,甚至没怀疑他在揶揄自己。
“进来?吧。我一般在这儿搞创作,地方比较小,你们随意?坐。”
林沚宁进去后扫了一圈,工作室虽然小,但是里面的乐器一应俱全。
中间放着立麦,后面放着键盘和架子鼓,电吉他和贝斯摆在立式支架上?,左边的是控制室,隔着一扇玻璃,里边是录音棚。
邵弋周估计很久没碰吉他了,问秋裤哥可不可以弹,秋裤哥说随便用?,于是他拿起吉他拨了下弦,像是石片擦水面打起了七点?漂,声音由重到轻,幻散开来?。
许宥抄起鼓槌,信手打了两下,吊镲炸开声响,工作室一下子热闹起来?。
贝斯的声音夹在其中,显得十分?微弱,许宥调侃程遂:“你怎么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我快要听不到贝斯的声音了。”
程遂睨他:“你听不到不是很正常?”
“不止我一个人听不到好吧。你问问别人。”说着,他问站在调音台前的林沚宁:“你刚才听到贝斯声了吗?”
“听到了啊。”她脖子上?挂着监听耳机,正和秋裤哥他们讨论曲风的事,听到许宥问她,她毫无疑问地说:“还是很明显的。”
许宥不信邪地掏了掏耳朵:“奇怪,但是是吊镲把?我耳朵震聋了?”
程遂低头调整了一下贝斯的角度,食指和中指轮流拨动着琴弦,没有其他的乐器的时候,贝斯声音还是比较明显的,只是听着比较闷,很像是憋在水里憋气发?出的声音。
但它混在其他乐器里的时候,确实?没什么存在感,只有十分?认真地听,才能抓到贝斯的声音。
程遂靠上?墙,眼神撩吊地看向林沚宁的背影。
她好像很忙的样子,忙着低头跟秋裤哥交谈。
但程遂知道,她只是看起来?很忙。
关于贝斯,有那么一句话。
如果能把?30%的耳朵留给低频,那你就是一个能真正用?心听歌的人。
林沚宁能捕捉到贝斯的声音,那说明,起码在刚在的一分?钟里,他获得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一定在认真地听着,才能听出那柔和低沉的频率。
想到这儿,程遂意?有所指地笑笑。
控制室和录音室之间隔着一层玻璃,林沚宁觉得背后视线灼热,一抬头,两人在玻璃上?对?上?了视线。
双方都怔了一下,程遂没挪开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我觉得这一块儿可以进些鼓点?。”秋裤哥指着轨道说。
“我也觉得。”林沚宁立马低下头,假装听得认真。
但她的注意?力还是停留在了身后。
许宥正在犯愁,不知道该上?哪儿去练架子鼓,要是买一台摆在家里,老许估计是心率与血压齐飞,脖子共掌印一色。
秋裤哥说:“没事。你们要是有空,可以来?我这儿练。”
辛语芙也说:“我也可以跟艺术团那儿打个招呼,借个场地练琴他们应该也能同意?。”
许宥问程遂:“一起吗?”
程遂弯身,把?贝斯放回架上?,说:“不了。我打算周末的时候去琴行看看。”
“你要买贝斯啊?那我陪你?”反正他周末没事,在家待着也是闲着,说不定还要听老许的生意?经?。
老许这几天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说不走高考路子了,非要送他出国读书。
许宥不胜其烦,每天回家都愁没地方躲呢,现在有机会出门,他说什么都要跟在程遂屁股后边。
但是程遂一句话提醒了他:“周末陈纾麦竞选主持人。你不去?”
他想了想。扬着下巴,冷哼了一声:“不去。她又没邀请我。我才不上?赶着。”
这话从许宥嘴里说出来?真是稀奇。
路边见?了别人家的狗都上?赶着嘬几声,让它喊自己哥哥的人,现在居然知进退了。
程遂直起身笑他:“你差不多得了。别太作。”
作为过来?人,他现身说法,看吧,他之前也说要当普通朋友,最后还不是痛失姓名,改叫程旺。
再说了
“我真没功夫跟你一起。”
“怎么?有人陪?”
程遂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放完贝斯,抬腿走到调音板前。
秋裤哥在给林沚宁听鼓点?,恰好此时鼓点?消失。
程遂站在林沚宁斜后方,从后面看,整个人的身形完完全全地覆盖着林沚宁。
他抱胸俯身,盯着屏幕上?的轨道,突然一心二用?地来?了一句:“说好了的。”
第54章 第54章
程遂平时的声音其实跟贝斯挺像的, 柔和低沉,是乐队中的主心?骨,就是在逗弄林沚宁的时候, 偶尔音飘, 把别人的心?绪全部打乱。
他明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沚宁却觉得屏幕上的乐器音轨已经?炸了?。她觉得耳朵痒痒的, 烦不胜烦,于是戴上监听耳机, 把程遂的声音隔绝在耳机罩外。
林沚宁确实答应了?程遂周末陪他去买贝斯。
但这一切并不是许宥想的那样, 更不存在什么?两人的第一次‘约会’。
事情起因只是昨天程遂在夜市上买了?一堆掰掰热的暖手宝, 第二天献宝似的捧到林沚宁面前:“你知道么??不用充电,也不用热水。掰一下?铁片, 就会发热。”
林沚宁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当然知道, 这又不是什么?新?产品,小时候跟奶奶去的交流会集市的地摊上到处都是, 价格不高, 三块钱一个。
因为?颜色鲜丽,图案好看?,别的小朋友都有, 奶奶也会给她买一个, 让她握在手心?。
“我买了?4包, 一包7个, 一共28个。冷了?你就拿。”
林沚宁很久没用过掰掰热了?,好奇这里的物价, 问?他“多少钱买的?”
“336吧。”
“多少?”林沚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共336, 换算下?来,12元一个。这在濛港都能买百来个了?。
“但是我还了?价。后来抹零了?。”
“300也很贵啊。”
“不是。最?后335买的。”
“”
抹零抹一块钱。
林沚宁不明白?程遂跟她显摆抹零的事到底什么?意思,总不能为?了?证明上帝在洒下?智慧的时候,特?地给他支了?把伞吧。
她不明白?,真不明白?。
直到程遂提到了?买贝斯的事,他说:“我不太会还价。”
林沚宁手里已经?握上了?掰掰热,拿人手短,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突然意识程遂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居然是为?了?陪他买贝斯这件事。
顶着他十拿九稳的眼神,林沚宁试探性地问?:“要我帮你?”
他不要脸地点了?点头-
周六的时候那天,林沚宁早早地出了?门?。她怕虞姜英说三道四,特?地编了?个幌子出门?,说自?己去新?华书店买教辅。
出了?楼道,萧瑟的寒风直直地往衣领里钻,抬头,天色阴沉,像有灰黑色的棉絮在天上打旋儿,褐白?色的干枝横七竖八地闯入天空,萧索之意扑面而来。
林沚宁套着件软乎乎的羽绒服,脖子上绕着条米白?色针织围巾,穿得这样严实了?,出门?的时候还是被外面的冷空气猛灌了?一把。
她跟程遂约在市图书馆附近的商场,这个商场是近几年新?建的,跟附近老商场相比,主打一个年轻化,里面入驻了?不少卖谷子潮玩的商家,一度被成为?二次元天堂,一到周末,这里几乎被学生包围,有时低头走路都能捡到磁吸呆毛一根。
林沚宁往商场里边走的时候,还真捡到了?两根呆毛。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视线范围内没看?到出黑发角色的老师,于是捏着呆毛,把它放到了?失物招领处。
一来二去耽搁了?一点时间,林沚宁找到程遂的时候,程遂正?坐在一家奶茶店里,灰色卫衣,外面套了?黑色加绒的夹克。背景音乐是一首最?新?回归女团的新?歌,声音嘈杂,他单手支着脑袋,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看?到林沚宁走过来,下?巴冲着她面前那杯热提拉米苏一点:“听说是联名款,卖疯了?。不知道你爱不爱喝。”
刚走了?一圈,身体倒是不冷了?,但她一到冬天气血就不太行,手怎么?捂都捂不热,一听是热饮,她毫不客气地圈住纸杯:“你来了?很久了?吗?”
“也没很久。”
林沚宁扭头看?了?一眼长队,能买到联名款,起码等了?一个小时,她解释说:“我刚刚捡了?两根呆毛,送去失物招领处了?,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不急。这不是有一天的时间么??”
“你要看?一天的琴?”林沚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什么?圈套。
“你帮我砍价,我不得请你吃个饭吗?哪有让你饿着肚子回去的道理。”程遂笑笑,手指在指尖转了?半圈,被他抄入衣服口袋:“再坐坐还是直接走?”
林沚宁问?他:“琴行在那儿?”
她刚才来的路上都没看见。
“六楼有两家。”
“那走吧。”她拿起那杯提拉米苏,抓紧抿了?一口。
冬天的饮品不是透明塑料杯,而是开口纸杯,她不知道饮品上铺了?一层咖啡粉,喝了?一口后,唇边全是褐色的粉渍。
程遂一抬头,就看见她唇边乌黑,没忍住笑了?一声。
林沚宁还没反应过来呢,程遂的纸巾就已经递了上来:“我忘了?跟你说,上面铺了?咖啡粉,喝的时候要小心?。”
程遂拿出手机,拇指上划,调出相机,反转给她看?。
“呀。怎么?跟长了?胡子一样。”她今天一身浅色,就嘴边的颜色较深,看?起来十分显眼,她接过纸巾一边擦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谢谢你提醒我,不然我就得顶着小胡子过一天了?。”
“那说不定老板看?你年纪大,还不敢开高价呢。小心?。”程遂突然替她掖了?下?浅色的围巾,擦下?来的咖啡粉,掉在瓷砖地上,她茫然地低头,下?巴抵到程遂的手背。
程遂忡呼吸一窒,怔了?片刻,立马撤开。
林沚宁意识到什么?,耳朵紧跟着烫了?起来。
两人仍旧面对面站着,氛围有些尴尬,这个时候,有人端着两杯奶茶过来,问?他们到底走不走,走的话,她要占位置了?。
“走的。”林沚把纸巾扔进桌面垃圾桶,走在前面,出了?奶茶店。
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到琴行,前台一边面无?表情地在电脑系统里输入信息,一边头也不抬地招待道:“一份信任难能可贵,您孩子的艺术之路,我不负所托。萌艺琴行欢迎您的到来。家长您好,请问?您孩子学琴吗?”
林沚宁立马搭腔:“大孩子算孩子吗?”
“便宜占得比谁都快。”程遂念叨她。
前台估计是想看?这孩子到底有多大,一抬头,发现是俩学生,她站起身,立马从自?己的话术库里随机换了?套推销的路子:“以梦为?马不负韶华。萌艺琴行守护每一个艺术生的梦想。”
“您好。我们想看?看?贝斯。”程遂单刀直入。
“好呀。今天我们琴行正?好有贝斯老师来上课,您要来节免费的贝斯课吗?”
“抱歉。我不上课。我买琴。”
“当然可以。我们琴行有贝斯老师为?您咨询。”
“谢谢。”程遂往里瞥了?一眼:“里边?”
“对的。您跟我来。”前台引着他往里走。
走廊两侧有不少琴房,这个点,琴房已经?满了?,甚至过道上还有不少背着小书包等课的小孩。
前台领他走到走廊尽头的小教室,她伸手叩了?下?门?,喊:“钱老师?”
一个长发男生拉开,看?到程遂和林沚宁的时候,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程遂看?到教室里还有学生,不想占人时间,于是说:“我们也可以自?己挑挑。”
这个时候,前台已经?把钱老师拉到了?一边,因为?琴声嘈杂,她对自?己说话的声量没数,以为?自?己说的很轻,其实程遂和林沚宁都听见了?:“这人光买琴不上课。你看?着推一下?课。最?好能连他女朋友一起带过来。”
程遂:“”
算盘珠子都掉了?一地了?。
程遂客套地拒绝,自?顾自?地在琴行转了?一圈。他发现这里大多卖的吉他,几乎看?不见贝斯,而刚才的钱老师,虽然教贝斯,但是教室里也摆着一把吉他。
看?来是一师二用,开源节流呢。
程遂对林沚宁说:“我们去对面看?看?。”
对面的情况也大致相同,倒是有贝斯,但都入不了?程遂的眼。
“那要不去对面的老商场的负一楼看?看??”林沚宁记得那里有个专门?卖乐器的地方,小时候跟着妈妈路过,每次看?到满墙五颜六色贝斯,都会走不动道:“就是不知道店还开不开着。”
两人下?了?负一楼,负一楼有一个地下?通道,可以直接从地下?通道走到对面。
跟新?商场相比,老商城光线都昏聩许多,来往的受众大多上了?岁数,再不济就是大人带着小孩,在折扣店门?前摸衣料,是与方才全然不同的两幅场景。
林沚宁已经?很久没来过这儿了?,这里店铺杂乱,不按区划分,她记不清具体的店铺号,只是隐约记得琴行的旁边是一家花鸟店。
程遂跟着她绕了?一大圈,林沚宁在前面带路,他就这么?信步跟在后边,一边帮她查地址,一边调侃她:“别是想把我拐了?。”
“嗯嗯。”林沚宁找不到店面,好像是把脾气发在他身上了?,恶狠狠地说:“拐去卖掉。”
“卖给谁?”
“谁出价高,我就卖给谁。”
“卖给别人啊?那不卖了?。”程遂懒懒地划着手机,好像在帮她找位置。
路过的人来来往往,他怕林沚宁被人撞到,特?地跟她换了?个位置,林沚宁往里走的时候,故意跟他唱反调:“卖不卖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我俩什么?关系你说了?算?
程遂心?想,只有所属物和所有者?之间才有公平的买卖。
于是建议她:“不如这样,你说一句程遂是我的人,也不说多久,至少这三年,什么?都你说了?算。”
说完,他似是给林沚宁思考的时间,特?地顿一下?,在手机里确定具体地址后,终于抬头,混不吝地问?她:“怎么?”
“样”字还没说出口,他戛然而止,冲着面前的女人喊了?声:“姨妈。”
林沚宁还没反应过来,反问?他:“谁是你姨妈?能不能别乱喊。”
“不是。我姨妈。”
“啊。”林沚宁紧跟着抬头,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心?虚,上下?唇一碰,居然也随了?一声:“姨妈。”
后来意识到不对,又改叫“阿姨”。
但是程遂已经?听到了?,从鼻腔里哼出两声笑:“嘴挺甜啊。这么?会喊?”
第55章 第55章
林沚宁咬牙切齿, 心想那还不是怪你,好?好?地在聊“买卖人?口”的,你突然来一句姨妈, 谁能?反应过来?
心里满腹牢骚, 但她面上还是挂着笑, 本着对长辈最基本的礼貌和尊敬, 她整个人?站得笔挺。
反观程遂懒懒散散地抄兜站着,见了人?, 还没规没矩地耍嘴皮子:“什么?风把?您往这?儿吹了?”
这?个季节的老商城都是一些?过季打折的衣服, 她姨妈不像一个喜欢捡漏的人?。
“别管什么?风。吹对地方就行。”她冲林沚宁笑笑:“你是阿遂的同学吗?”
林沚宁礼貌地回她:“是的阿姨。我们是同桌。”
“阿遂讲话刺人?, 你平时没少受气吧?如果他?什么?话说的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他?没恶意的。实?在不行, 你就告老师, 让老师给我打电话,我帮你管管他?。”
什么?叫‘帮你管他?’, 说的好?像他?俩有多亲密无间的关系一样。
林沚宁还是客套地为程遂分说了几句。
他?姨妈笑着说:“那就好?。你稍等我们一会儿。我跟阿遂说几句话。”
说完, 瞪向程遂:“你过来。”
“什么?话得去消防通道?说?”他?嘴上抱怨连连,但还是跟着姨妈过去了,推门?之前, 还到不跟林沚宁比了个‘等我’的口型。
两人?一走, 林沚宁才看见旁边还站着一小姑娘。
这?女孩是程遂他?姨妈带来的, 林沚宁猜测, 这?位就是能?把?程遂气得冒火的堂妹许初意。
许初意初一的年纪,扎了一个可爱的丸子头, 见了林沚宁也不怕生,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 一副鬼灵精的样子。
林沚宁被盯得不好?意思了,想找个话题道?,垂眸看到她手里半化的棉花糖,好?意提醒它:“它要化了。”
许初意应声去看手里的棉花糖,原本蓬松滞空的糖丝,吸足了空气中的水分,开始出现厚重感,这?是融化的征兆。
她揪了一团,往自己嘴里塞,棉花糖化开,口腔里的甜度一下子超标,这?种甜丝丝的感觉就像她哥方才跟眼前的这?个姐姐拌嘴时一样。
“你跟我哥什么?关系呀?你刚刚我妈叫姨妈,我是不是得礼尚往来一下,喊你嫂子?”许初意对于林沚宁的出现充满了好?奇,这?个年级的女孩心里最是藏不住事?,一早就把?八卦的心思写在了脸上。
林沚宁澄清道?:“同学关系。今天只是单纯地出来买贝斯。”
许初意当然不信。
她哥不是那种会陪着女生逛街的人?,更不会主动邀请女生陪他?逛街,两人?能?走到一块儿,多半是有点猫腻。
许初意似是默认了两人?的关系,非常主动地邀请她:“平安夜那天我哥生日。我妈想叫他?回来吃饭,你要一起吗?”
“你哥这?个月生日啊?”林沚宁虽然说着以后绝不会给他?买芒果夹心的生日蛋糕,但她其实?连他?哪天生日都不知道?。
“对呀。我妈应该是找他?说这?件事?的。”她拉着林沚宁贴上墙,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留意消防通道?里的动静:“不信你听听看。”
偷听别人?讲话不道?德,但是许初意执意要她听,她只是装模作样地靠着,心里却想着琴行的位置。
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两人?果然在聊生日的事?,她姨妈的意思是,毕竟是十八岁的生日,怎么?说也是成年了,到时候定个蛋糕,喊关系亲近的朋友长辈吃个饭,大小应该过一场。
“你爸那边不用?你去说,我会安排。”
“不用?麻烦了姨妈。”程遂似乎不愿过:“那天学校元旦晚会,我可能?回不来。”
“啊?怎么?这?么?凑巧?”
“是啊。所以不用?忙了。”
“那前一天呢?或者晚会之后的周末?迟一天早一天也没什么?关系。”
兴许是不想扫姨妈的兴,程遂还是松口说:“那挑个周末吧。”
“这?还差不多。哦对了。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儿,消防通道?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许初意咬棉花糖动作一顿,上次说的事??什么?事??还有什么?是她当堂妹的不知情的吗?
她觉得自己快要揭露一个惊天大秘密,于是拉着林沚宁往门?那儿靠了靠。
林沚宁本无意去听,但是空旷的回声还是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程遂的声音明显生硬了很多。
“这事是您的想法,还是她的意思?”
姨妈叹了口气:“她倒是没说,但我感觉她想见你。阿遂,她毕竟是我姐姐,很多时候,我希望她好?,一些她开不了口的事,只能?我来说。”
隔着一扇门?,许初意嘀咕了一声:““我妈的姐姐?她不是常年在外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就听她哥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你说的那件事我不会考虑。”
“那你寒假过去一趟没问题吧?一切等见了面再说,可以吗?”
她哥没吱声,大概就是不反对的意思。
许初意好?奇极了,但她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在她印象里,他?哥跟他?妈妈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好?,但这?么?多年来,几乎没发生过什么?矛盾。初中之前,她哥循规蹈矩,年级不算太大,但在待人?接物这?一方面,俨然已经七停八当,哪怕后来性格大变,骨子里的教养也没有磨灭。
初二的时候,他?跟家里人?闹翻,许初意一度以为是哥哥叛逆,但后来看他?一如既往、雷打不动的好?成绩,又觉得这?事?可能?并不错在哥哥身上。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长辈之间有什么?事?,从来没人?告诉她,每每问起,也是被‘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嘛’这?句话打发走,她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姨妈突然丢下哥哥就走了。
许初意变本加厉地把?耳朵贴在门?上,继续偷听。
但是这?个时候,两人?已经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最近谈女朋友了?”
一下子,门?里门?外,齐齐竖起了三对耳朵。
“她我同桌。”程遂的说辞倒是跟林沚宁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为了瞒过所有人?对过口供。
“是在追人?家吧?”
“姨妈。初一数学联考卷子我又给初意搜罗了几份。到时候我发给您,打印出来让她做。”他?不是一个顾左右而言他?的人?,要么?这?事?他?不想聊,要么?就是被猜中了煞有其事?。
她姨妈不是不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只能?说他?非常聪明,许初意的数学成绩一直让她焦头烂额,在这?件事?面前其他?事?情都得为此让道?。
“那行。你回去记得发我。有答案吗?”
程遂:“放心。没答案。网上都搜不到。”
“哥!”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许初意猛地推开消防通道?的门?,手里的棉花糖已经被吃的化不多了,厚实?的棉花包裹着棉签,像钓鱼的浮标。她像是一尾不幸咬住钩子的无辜小鱼,此时,正对程遂祸水东引的行为十分不满:“那么?多卷子,我都快写不过来了。”
程遂不留情面地揭穿她:“是蒋言骁快要写不过来了吧?”
她妈妈反应了一下:“许初意!你让阿骁给你代?写啊?”
“啊?没有啊!”顶着两人?追究到底的眼神,尤其是她哥那了如指掌的架势,许初意心里开始没底,很快偃旗息鼓:“也没有经常,就是偶尔来不及嘛”
“出去说吧。”
程遂对揭露妹妹一事?毫不愧疚,他?单手推开消防通道?的门?,让她们先往外走。
林沚宁有意让着长辈,往门?边一站,许初意从他?俩面前溜出去,嘴巴跑在脑袋前面:“好?像新人?迎宾哦。”
话音刚落,就被她妈敲了一记栗子头:“改改你那张嘴就来的臭毛病。”
许初意捂着脑袋,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出了门?,姨妈也不好?再扫年轻的人?的兴,说自己还有事?,就不跟着他?们凑热闹了,又客套地对林沚宁说:“下次来家里玩。”
林沚宁硬着头皮说了声‘好?’。
程遂知道?这?是人?情往来的客套话,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问她:“平安夜后的周日,你来吗?”
他?们亲友之间的生日宴,她哪会真?的去,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找借口说:“来不了。好?像有事?。”
程遂也没多劝:“刚看了一下,那家乐器店好?像就在前面。”
林沚宁确实?很会砍价,这?种砍价的本事?是跟奶奶学来的,进店之前,她就跟程遂打好?招呼,无论?如何,决定权都在她身上,只要她不松口,程遂就不许擅自买下那把?贝斯。
两人?配合还算默契,老板多次把?主意打到程遂身上,觉得像程遂这?样自己出来买乐器的学生,基本都不缺钱,他?不肯压价,好?几次越过跟林沚宁,直接跟程遂沟通:“这?种配色,我敢说整个南葭就我这?一家。喜欢就拿下吧,你买来自己弹,怎么?还要看别人?眼色。”
程遂牢牢记着林沚宁的话,此时要是松口,她刚才的还价就白费了。
他?装作无奈地耸肩:“没办法。她说了算。”
老板这?才重新跟林沚宁交谈:“这?样,再低50,送你个吉他?架,真?的不能?再少了。”
林沚宁看向程遂:“那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程遂非常配合。
就在她俩齐步跨出乐器店的时候,老板突然痛心疾首地‘哎哟’了一声:“给你拿给你拿。真?是的,现在的小姑娘真?会还价。这?个价格,我成本都不够的。”
两人?背对着老板相视一笑。
老板一边取琴,一边跟偷摸跟程遂说:“你这?个女朋友咬死价格就不松口,一看就很有主见,平时脾气很倔吧,不好?忽悠吧。”
不仅倔,攻击性还强呢。
但是程遂没有这?么?说,只回了他?后半句:“如果谈恋爱还奔着忽悠去的话,那还谈个什么?劲儿。”
老板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等他?真?成了家才知道?,忽悠着、睁一只眼闭一眼的相处方式才是真?正的过日子。他?摇了摇头,把?贝斯放进琴盒里:“你还是太年轻咯。”
程遂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但老板还是慷慨地跟他?分享恋爱中的敷衍之道?:“你要是事?事?都上心认真?,对方就会更加变本加厉,这?样一来,你之后的压力?可大了。”
这?句话,林沚宁也听到了。但她跟程遂也只是事?从权宜,装情侣砍价,所以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等程遂付钱的间隙,打量挂在墙上的合照。
照片上的男人?好?像就是店里的老板,站他?旁边的女人?,林沚宁好?像也见过,是他?的妻子。
这?是90年代?的摄影风格,看背后的建筑,估计是外出旅游的纪念合照。画面中,老板搂着妻子的腰,女人?手里捧着一束花,花束不大,应该是从路边的卖花人?那儿买的,两人?笑达眼底,完全就是热恋期的情侣。
照片上透露出来的甜蜜,跟老板现在语气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态度。
或许是经年的生活拖垮了感情,又或许是新鲜感过去,一切都趋于了平淡。
看着老板波澜不惊的眼神,林沚宁觉得,好?像再浓烈的感情到最后都会被时间的洪流冲淡。
如果一朵花从一开始就注定枯萎的话,林沚宁觉得倒还不如不开,与其等拥有了再失去,那还不如从未拥有过。
感慨这?些?的功夫,程遂已经结完账。但他?并没有催促自己,而是靠着收银台,耐心地等着。
等自己宁的视线绕到他?这?儿,他?才弯身拎起脚边的琴盒,问了句:“走吗?”
两人?从地下通道?走出去,十二月的寒风像冷箭,直直地往脸上划。
林沚宁把?手缩在袖子里,把?袖口捏紧,防止冷空气往里钻。
出口处有一家港式茶餐厅,绿色的门?头,玻璃上贴满了港式点心,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哪儿来的默契,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对方:“要不要喝港式热奶?”
这?一问,他?们顺带在茶餐厅吃了午饭。
餐厅里放着容祖儿的《心之科学》,恰好?唱到那段:
被爱概率,如宇宙阴森诡秘。
神也摸不透的,问你怎么?与它斗气。
倾心变心,有什么?定理。
缠绵有效期,谁都不似别去比。
林沚宁想起结账时摆在收银台上蒙灰的照片,她挑挑拣拣地跟程遂说起这?件事?,然后感慨:“你相信喜欢一个人?也有效期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林沚宁垂下眼,刀子的齿痕摩擦着公仔面上的牛扒,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几天,她的脑袋又不可避免地活跃起来,奇奇怪怪的问题变多,从一张老照片,一首无心的歌,她就能?联想到好?多好?多的事?,好?像每天都陷在一个又一个的疑问里。
“就是觉得很多人?很多事?都源于新鲜感。”她意有所指地说:“比如说倩倩突然想当主持人?,辛语芙组乐队,你突然买贝斯。不都是源于一时兴起的新鲜感吗?”
程遂盯着她,拢了拢眉:“我怎么?觉得你在含沙射影啊?”
林沚宁居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一时间,面上有种被太阳直射的灼热。
她低头咬了一口牛扒,含糊不清地说:“没有啊。”
“觉得我对什么?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朝三暮四?是吗?”程遂把?话说得更加直白。
“我没这?么?说。”
程遂认真?思考了她的话。
“我不否认,这?世界上大部分人?对新鲜事?物趋之如骛,发现一个的事?物,疯狂上头,过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这?件事?逐渐趋于平淡,于是放弃,再去寻找一件新鲜的事?物。”
这?样的情况太多了,他?以往也有过类似的行为。
但与此同时,他?又提出了另外一种假设:“那如果说,从一开始就不是源于新鲜感呢?”
“什么??”林沚宁的心脏开始踩着鼓点跳动,似乎十分期待着程遂的回答。
“如果说,从一开始就不是源于新鲜感,那就不存在陷入新鲜感的循环吧?”
“如果不是新鲜感,那还有什么??”
“比如说目标一致、价值观契合、生活方式相似总之,很多。”
林沚宁放下刀叉,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很难遇到的吧。”
“嗯。很难。”他?同意林沚宁的话,却又信誓笃笃地说:“但要相信,0.00487%的相遇几率都让我们碰上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的语气很认真?,将她所怀疑的、不确定的事?抽丝剥茧开来,露出埋在深处最真?实?的内核。
程遂就差把?‘只要你想,我们之间没有不可能?’这?句话明摆着告诉林沚宁了。
林沚宁其实?也听出了几分意思,至少在他?用?‘我们’这?个人?称的时候,她真?的觉得程遂在暗示她什么?。
或许是太想要一份肯定的喜欢了,获得别人?的喜欢,有时候可以给她带来满足感,哪怕很多时候,她都无法给出相应的回馈,但她还是选择贪婪地撕开关系的一角,隐晦曲折地调侃他?:“不知道?还以为你在表白。”
还以为话题会到此为止,没想到坐对面的少年更加直白地把?问题抛了回来。
“是表白你就答应了么??”
第56章 第56章
心?里预测过程遂的反应, 不外?乎两种,要么插科打?诨地绕过话题,要么顺着她的话继续把关系撕得更敞亮一点。
前者是不喜欢, 后者至少对她有点意思。
听程遂的口吻, 林沚宁已经能分辨一二?了, 这个时候, 她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能得到?一个昭然若揭的回答。
但是, 人就是非常的奇怪, 说是没做好准备也好, 又或者刻意保留那一份隐晦的神秘感也好,明明上一秒的时候非常渴望答案, 却又在无限逼近的时候不想知道了。
林沚宁就是这么一个会在任何关系中临阵脱逃的人。
正如?辛语芙形容的那样, 她仍旧是渴望亲密关系的, 但她想要的是像卫兵一样绝对的忠诚,像锡兵一样坚定的选择, 不巧地是, 她想要的这些,只能通过一次又一次地推远,反复地验证, 才能得到?。
茶餐厅坐落在商圈中心?, 正值午饭的时间, 有人陆陆续续地拨开厚重的塑料帘进来, 冷风贴着复古的瓷砖地游走,林沚宁感受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寒意。
又听到?《心?之科学》的那句‘被爱概率如?宇宙阴森诡秘’, 她浑身一个激灵,突然发?现?, 哪怕自己再如?何努力地自愈,童年?时无法补足的依恋关系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她心?里种下了霉斑,好像有什么湿冷的东西粘在身上,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这时,坐在对面的少年?突然倾身,说了句:“小心?——”
林沚宁回神的时候,恰好看见他单手扶住了被她撞倒的不锈钢水杯。
手背上不慎沾到?了柠檬水,林沚宁突然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真的碰到?了杯子。
程遂看她神色怔怔,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又抬起杯子,抹干玻璃桌上的水渍,眉眼间又重新?沾染了散漫落拓的神色。
“至于么?吓成这样。你要是觉得没冒昧,就当我是玩笑话。”
“没觉得冒昧。”林沚宁也是怕他不自在,毕竟这事是她挑头在前,落荒而逃在后,没有把这个包袱丢给程遂一人的道理。
她以玩笑话敷衍带过:“但你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实在很高。”
程遂没懂她意思:“什么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别以为我不知道。学校不允许早恋,你刚才那话,就是想吊着我,让我分心?,保住你年?级第一的位置。”
“到?底谁吊着谁啊。”刚打?算点到?为止的程遂,乍一听她颠倒黑白的话,气得逼近了一步:“问是不是在表白的也是你,现?在岔开话题的也是你。那我被人吊久了,也是有脾气的好么?”
“什么叫我吊着你?”这话林沚宁不爱听,她对程遂也算坦然,就没干过这种不入流的事:“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
“我还血口喷人?”程遂把那杯水掷地有声地往她面前一摆,整个人环胸靠上椅背,面前切好的漏奶华也不吃了,就这么大剌剌地敞着腿,冲她抬了下下巴:“你知道我改名了吗?”
“什么?”林沚宁觉得他莫名其妙:“为了高考写名字的时候多争取几秒钟的时间?”
程遂脸上挂着一个大写的‘服’,解释说:“我曾经在慈爱天父,亲爱的主耶稣基督面前起誓,我,程遂,从今往后只跟林沚宁当普通朋友,若有心?思逾界之时,自愿改名叫程旺。”
他演完这么一套,又恢复平时讲话的腔调:“程旺你应该认识吧,就是你隔壁奶奶家那条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大狗。”
林沚宁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跟自己只是普通朋友。
听出这层意识后,林沚宁的耳朵开始发?烫,她看了一眼头顶轰轰作响的中央空调,怪老板把暖气的温度调得太高,高到?超出了她对自己体温的掌控。
她不是没被表白过,在拒绝这件事上绝对能做到?游刃有余,但是之前的拒绝都是出自不喜欢,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说什么都潇洒果?断。
这次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能感受到?那种尚未得到?就害怕失去的阴影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控制的情绪,于是出声打?断道:“你面前的漏奶华还吃吗?不吃我就吃了。”
“嗯。你吃。所以我的意思是”
“我想吃那个豆豉排骨,可?以帮我挪过来一点吗?”
又被打?断,程遂把那小蒸笼直接端到?她面前:“还有事?”
“想捞一个云吞。”
到?这儿?,程遂也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餐厅内换歌的间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漏了一拍,但他也适可?而止地没再说什么,一手托起她的空碗,另一手拿着汤匙帮她捞云吞:“里面的竹升面也不错,尝尝么?”
林沚宁点头。
吃到?后半程,二?人之间的氛围不算太好,她只能通过不断地进食来缓解寂静的尴尬。
直到?后来,程遂的手机响了,他开始接听电话,林沚宁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看她接完,问他是不是有事。
程遂主动报备说“许宥打?来的。”
林沚宁已经默认许宥是个‘没事找事’的人了,所以也没把他的电话放在心?上。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程遂问:“要走么?”
林沚宁听出弦外?音,放下餐具:“我吃好了。可?以走。”-
程遂没在周日的时候找她聊天,虽然平时聊得也少,但是出了昨天那样的事后,林沚宁还是不可?避免地胡乱猜想,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十分古怪。
写完作业,她点开q.q的好友列表,熟悉的朋友头像亮成一排,基本都在线,除了陈纾麦。
林沚宁跟陈纾麦的聊天会更频繁一点,她的对话框一般出现?最近联系人的最前列,昨天回家,她询问陈纾麦竞选结果?,陈纾麦一直没回,聊天框就被辛语芙盖了下去。
猜测她可?能在忙,鼠标光标在陈纾麦的头像那儿?短暂停留后,移去了和辛语芙的对话框。
她跟辛语芙之间其实只聊一些乐队的事,最近听到?一些风声,说是文中的元旦汇演十分严格,节目至少经过三次审核,才被允许出现?在舞台上,她问辛语芙审核的流程,辛语芙让她别焦急,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聊完这些,她才半遮半掩地问辛语芙:“你跟解枞之间有尴尬期吗?”
问完,觉得自己的问题太模糊不清,又补了一句:“就是谁也不理谁的那种。”
辛语芙十分敏锐:“你跟程遂吵架啦?”
林沚宁在电脑面前咬唇措辞:“也不算吧。”
她没办法提起‘表白’的事,只能举相?似的例子:“你就当我们意见不合好了。”
“意见不合就沟通嘛。如?果?无法达成共识,无非就是一方迁就另一方。但是我觉得程遂不像那种会冷暴力不搭理你的人,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什么意思?难道我就像吗?”
“像啊。”辛语芙一阵见血地说:“你的回避型还不够明显吗?”
林沚宁垮下肩,觉得辛语芙说的对。
她没办法在这件事上迁就程遂的,但是同桌还要当下去,思来想去,也只能找个时间跟程遂沟通一下,看他能不能暂时迁就自己-
下一周,南葭突然被冷空气席卷,城市和天穹之间像是接了个冷风管,走哪儿?都有冷风贴着你的耳朵往你脖子里灌。
教室成了唯一的避难所,大部分人都窝着不肯出去,只有后排的几个男生,雷打?不动地出去打?球。每次打?球,必要拉上程遂,以往程遂出去地少,偶尔敷衍两回,这几次倒是很好说话,有人一叫,他就接过球,往操场走。
林沚宁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躲着自己,但他也正常跟自己说话,甚至言行上进退有度,她想挑刺都找不到?切入点。
这样也挺好,至少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尴尬。
天气一天天冷下来,早起来校时,总能看到?植被上覆盖着白色的霜,走廊上的不锈钢栏杆像冻结了的冰块,谁也不愿往那儿?靠。
林沚宁她们也更喜欢窝在暖和的地方,这个时候,只有那些过硬的交情朋友,才能在上厕所的时候喊动对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沚宁发?现?,陈纾麦喊她上厕所的频率减少了。
起初,她还以为陈纾麦单独出去有什么事,直到?第一轮节目审核那天,林沚宁在后台偷听倒一段谈话,她才意识到?陈纾麦似乎在有意避着自己。
乐队汇报演出结束后,林沚宁从幕布退到?后台,恰好此?时,她听到?其他几位主持人正跟陈纾麦闲聊:“哎?你最近怎么不跟林沚宁一起走了?”
陈纾麦拿着台词卡,头也没抬,言辞还是偏向她的,但语气疏离了很多:“她要忙乐队的事。有时候排练的档期凑不到?一块。”
“怪不得我看她这几天都跟辛语芙一起走呢。”
短短几句话,陈纾麦没再出声,抬眼时瞥见林沚宁,也只是赌气似的低下脑袋。
那一瞬间,林沚宁才意识到?陈纾麦的变扭来源于哪里。
其实陈纾麦很少在心?里憋气,她喜欢开门见山地说话,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情感,这份直接包括了她对林沚宁那幼稚到?极点的占有欲。
有好几次陈纾麦都争风吃醋地都缠着林沚宁说:“宁宁,以后分班也好,上大学也好,你要记住,你只能有我一个嫡长龟!听没听到?呀!快跟我念,‘我只有你一个嫡长龟’。”
林沚宁哭笑不得,一面嫌她幼稚,心?说我才不说,但是嘴上却依着她,不厌其烦地配合。
陈纾麦不是一个拧巴的女生,她恨不能把自己的热情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闪闪躲躲。
林沚宁察觉到?情况不对,刚想过去问她怎么了,就在这时,孔托突然推开后台的门叫住了她:“林沚宁,你过来一下。”
林沚宁跟着孔托走出后台,外?面还站着乐队的其他人员。
孔托把大家聚集在一块儿?,铺垫了很长时间,才把最后的结果?告知大家:“校领导说,你们这个乐队太燥了,不符合学生面貌。让我们班重新?换个节目,诗朗诵、大合唱、民族舞都行,尽量积极向上一点。”
“什么?换个节目?”辛语芙是乐队的组建者,不敢说自己对这个节目花费了多少心?血,至少也是付出过精力的,听到?这句话,她差点跳起来:“可?是历年?元旦晚会都不限制大家的节目类型,为什么到?了我们这儿?,就说乐队的形式不行?”
孔托也很为难:“这是校领导的决定,他们直接否决了你们的节目,这意味着,连二?轮审核的机会都不没有。我是这样想的,这个节目呢,你们也花了很多心?血,歌是原创的吧?这样,我们折中一下行不行?去乐队,保留歌曲搞合唱。合唱也很燃的嘛,形式也好。”
“可?是我觉得现?场band才是这首歌的灵魂。”说话的是庾倩,哪怕声音很轻,但在小范围中还是十分明显。
孔托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沟通。
“对的,孔老师,这首歌就是要band现?场才够燃,如?果?放弃乐队纯唱的话,似乎达不到?炸场的效果?,校团委那边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林沚宁的语气还算好,许宥就没这么有耐心?了。
“乐队而已,怎么就影响学生风貌了?”
孔托叹了声气,刚才审核的时候,他在台下看,心?里也明白这群学生在短时间内学乐器搞编排消耗了多少精力,虽然说是业余水平,但也有模有样了,现?在就把节目剔除,多打?击孩子们的自信心?啊。
但他说的那些已是十分委婉,校领导的原话更难听,他们说这里一个两个先前挑事的刺头,再让他们打?着什么‘自由’‘我行我素’的旗号煽风点火,加上一些奇装异服,夸诞的妆容,是想给其他学生树立一个什么样的榜样?
说到?底,也不是节目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刻板印象就是这么来的。
好像只要一件事做的不当,之前所有耀眼的成绩都不值一提。
辛语芙还是坚持最初的想法,其他人对她的坚持并无异议。
孔托没办法,但也适当放了点口风出来:“校团委那儿?是没办法了,但如?果?你们能说服校长”
辛语芙的办事效率奇高,她不知道从哪儿?搜罗了一叠文中历年?元旦晚会的节目单,又从孔老师那儿?借了学生手册,把所有的‘证据’都准备整齐后,还打?电话给她妈报备了一下,意思是如?有‘不测’,希望她妈能跟她统一战线。
一切准备妥当,她拿着材料冲去了校长办公室。
彼时,校团委的老师正跟校长气定神闲地聊这次元旦晚会节目的事,看到?辛语芙敲门,太阳穴一跳,心?想麻烦又来了。
还没等他起身,辛语芙就把所谓的‘证据’摆在了校长两米长的桌子上,摆出了一副谈判的架势。
校长被她弄得莫名其妙,看了眼辛语芙,又看了校团委的老师:“这位同学是有什么事吗?”
“校长您好。我是高一(1)班的辛语芙,我想知道,学校规章里哪里写着文旦晚会的节目不能以乐队的形式出现??”
这事,校团委那儿?刚跟他通过气,也讲明了其中原委。他觉得校团委的考量是正确的,但是作为校长,他前段时间还在会上说校长信箱随时为学生打?开,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校长办公室反馈,这一套本着以学生为中心?的表面功夫才做了几天,现?在要是把辛语芙支开,那么先前做的那些面子功夫就都散了。
辛语芙猜测,孔老师也是抓住了这点,才暗示她们去校长办公室据理力争。
“这个问题,我也听到?反馈了。我很支持学生们百花齐放,大放异彩,文中就是一个包容万象,尊重学生多样性发?展的学校。所以,节目形式多样化这一点,我是十分支持的。这件事,我们会跟校团委、艺术团、你们班主任商量着看,你回去等通知就行。”
辛语芙没这么傻,早就听出校长是在踢皮球绕弯子,等他这一套流程下来,二?轮审核都结束了。到?时候,他们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这跟自动弃权有什么区别?
她今天过来,就是要等一个确切的回复,比如?说审核的标准是什么。
辛语芙的态度很鲜明:“我需要一个公开透明的规则。”
校团委老师听到?这句话,笑了一下,似乎觉得她非常天真。
在成年?的世?界里,多的是心?知肚明的弯绕,什么公开透明的规则,都用来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孩。
世?上真的存在公平吗?
他想起一件小时候的事。
那个年?代?,生活条件不好,有钱都是先紧着温饱。终于有一天,邻居从国外?回来,分给他跟哥哥一人一颗奶糖,他不舍得吃,悄悄藏在抽屉里,哥哥吃完了,就来拿他的那一颗。
他发?现?糖不见的时候,大哭了一顿,要求爸妈主持公道。但是哭闹只是招来责骂,他从始至终都没能二?胎家庭中获得公平。
好几个晚上,他都偷偷掉眼泪,咽着委屈睡觉。
所以什么所谓的公平公正从来就不存在,他六七岁就明白的道理,辛语芙居然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
但是他知道一件事,追求公平的人只能逞一时嘴硬,冷处理是最好的办法,他们会因为精力不足而自动放弃,最后,他们那些引以为傲的理想主义就会迎来大厦倾颓的那一天。
只是他没想到?,辛语芙真的天天去他办公室讨要说法。
天天去日日去,简直不厌其烦,终于有一天,他真的被辛语芙缠到?心?态崩溃,祭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把你家长叫过来,如?果?你家长没有任何异议,我就同意你们班的节目。”
辛语芙就等着这一天呢,校团委老师的话正合她心?意,出门去门卫室接妈妈的时候,藏在马尾里的那抹挑染已经开始提前为自己的胜利摇旗呐喊。
这是家里人给她的底气,她十分清楚地知道,无论如?何,妈妈只会站在她这一方。
所以当校团委老师拿‘影响不好’‘成绩危险’‘目标模糊’‘心?思不在学习上’等缺点往她身上丢的时候,她还没说话,她妈妈就已经为她竖起了一层坚硬保护壳。
“老师,语芙能上文中已经证明了她的学习能力,我认为,她将来成功与?否,只有想与?不想,而不是能与?不能。再退一步说,哪怕我的孩子真的没能靠上好大学,她就是一个失败的人吗?我不觉得。你看,她虽然数学不好,但在音乐上有天赋,将来有一天,她就算拿着筷子敲碗,我都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我是她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如?果?连我都不支持她,我为什么要把她带来这个世?界?”
“学校对节目审核真的有一套既定的规则吗?有的话,就麻烦您按照语芙说的,把规则透露给她吧。符合规则的留下,不符合的淘汰。我觉得语芙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人。”
怎么会有成年?人也深信规则那套?
她的孩子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难不成无理取闹的是老师?
几位老师面面相?觑,学生的工作做不通,家长的思想工作也做不通,他们哪儿?来的什么规则,不过是按照自己的喜好一刀切而已。
但是人家长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校团委也是事先打?好包票的,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只好妥协退让:“先看看第二?轮审核吧。但是有一点,奇装异服不允许有。”
事情饶了这么大一圈,辛语芙大获全胜。送妈妈出校门的路上,两人聊起乐队的事,她向她妈介绍乐队里的成员,她妈妈好奇地问:“这么说,林沚宁和程遂是同桌?”
“对呀。我一直觉得是宁宁说服了程遂。”
“那你怎么不叫你同桌一起参与??”
“他是个闷葫芦,平时话都很少,参加这种节目,不得要了他半条命吗?”
“你问也没有问过人家怎么知道他不想参加?又开始觉得自己是为别人好了吧。”
辛语芙真的什么话都跟她妈说,包括她喜欢解枞的事,她妈妈没说支持,但也没有反对,只是正确地引导女儿?如?何处理青春期中对异性的好感。
这几天她一直苦恼解枞为什么突然性子更闷了,被她妈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大悟。
“妈。我不送你了!”辛语芙突然止住步子。
“怎么了?就几步路,什么事那么着急?”
“这首歌在编曲的时候原本是打?算加点管弦乐进去的,我刚刚突然想起来,管乐不用加,直接让解枞现?场吹响就行。”
女儿?开窍了。
“那也不差这一会儿?。”
“哦。好吧。”辛语芙紧紧圈住她妈的手臂,把她妈妈送到?保安室,然后再沿路折回。
回去的路上,经过大礼堂。
这是一节自修课,元旦晚会在即,不少学生拿自修课排练,主持人也一样。
辛语芙没走几步,就听见陈纾麦的声音。她手里拎着一盒巧克力,是她妈要她分给同学们一起吃,赶巧路过这儿?,她想先分一部分给陈纾麦,于是推开了礼堂的门。
这个时间,主持人在对稿,其中有两个男生,抓着话筒,左一个‘小胖妹’,右一个‘小胖妹’,一会儿?说她卡顿,一会儿?说她进错词,辛语芙一开始不知道他们在说谁,只觉得他们说话难听,很不尊重人。
再者,台上的人说不上有多纤瘦,但绝对不到?‘胖’的地步,她本想为女生分辨几句,身后的门突然又被推开了。
辛语芙扭头一看,是林沚宁带着杀气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宁宁?”她喊了一声。
但很显然,林沚宁正在气头上,忽视了自己。
她三两步跨上舞台,是本着陈纾麦去的。
陈纾麦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想要躲闪,林沚宁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身后。
礼堂里没什么人,声音空旷,不用话筒,也能传开。
她语气不善地质问仍在嬉笑的男生:“她是小胖妹你是什么?”
男生被她的问题问倒了。
林沚宁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极尽轻蔑:“你是171cm敢报175cm,176cm敢报180cm的细狗?”
第57章 第57章
林沚宁讲话挺刺人的, 这一点?陈纾麦见识过?,但她今天才?发现,林沚宁不但敢说, 还能精准地戳到对方的痛处。
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你能跟一个人成为?朋友, 是因为?对上身上有你无?法拥有且让人钦羡的特质, 她就像是一个更完美的自己?,你想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才?会被她吸引, 向她靠近。
陈纾麦不否认这点?, 因为?她确实?被林沚宁富有攻击性的无?畏态度所吸引,觉得她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酷女孩, 她的内心就像是一个富足的小宇宙, 在里面, 所有的天体都有自己?运行的轨道。不像自己?,需要社交需要朋友, 好像只有时刻保持超高的能量才?能吸引到身边的人。
但问题是, 她最近能量太?低了,低到连陈纾麦都无?法接受一个垮掉的自己?,更不用说林沚宁了。在友情出现“危机”的时候, 她甚至没有底气与?辛语芙争抢什么, 因为?跟自己?相比, 辛语芙才?是一个真正没有负面情绪的人。
陈纾麦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林沚宁, 她多想说你别管了,没必要因为?我?卷入不必要的是非中?。但她心里的小人却在隐隐作祟, 包藏私心地想要证明一件事:朋友真的只是阶段性的吗?
是不是已经有人取代了自己?在林沚宁心里的位置?
“你说谁一七一?你说谁细狗?”
站在面前的男生脸色铁青,他们?十分?不满林沚宁这种评头论足的行为?, 男生对自己?的身高还是很在意的,尤其是在周围人都蹿个子的年纪。细狗什么的就更不用说,在女生路过?时拼命地做引体向上,投三分?球,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虽然?没有八块腹肌,宽肩窄腰,一米八五,但我?还是个身强体健的好男孩么?
“觉得我?说话难听啊?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林沚宁双手环胸,一副‘这才?哪儿到哪儿你那么激动干嘛’的神情,她皮薄骨相好,眼神淡淡地一扫,就让人觉得面冷,不好对付:“你这手臂力量是不是不太?行?大冬天,穿了这么多衣服,看起来还是跟话筒差不多粗细。我?开玩笑,你别生气啊。你肯定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对吧。”
“你这么指点?别人的身型礼貌吗?”
“原来你也觉得不礼貌啊?”林沚宁无?辜地笑笑:“就你刚刚一口一个‘小胖妹’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小胖妹是她初中?时候的外号,大家都这么喊,你没见过?她初中?的样子,体重过?百,那就是胖啊。我?们?体育老师都那么叫她。”
听到这句话,陈纾麦飞快地低下了脑袋,哪怕她现在看起来不胖,但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她小升初那个阶段确实?胖过?一阵,大腿两侧的肥胖纹就是她体重暴增的证明。
直到现在,她都无?法跟过?去的自己?和解,洗澡时偶尔看到肥胖纹,就会陷入身材焦虑的情绪,她进食也是断断续续的,焦虑到极点?时会刻意节食,节食到一定程度又报复性饮食。
许宥一直说她的食量忽大忽小,甚至有时候吃到一半,突然?放下筷子,这跟菜符不符合胃口无?关,她焦虑的情绪息息相关。
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己?确实?不够瘦。
“体重过?百就是胖?那很可惜,你看到的只是最浅显的重力关系,你看不到她身上的其他特质,这除了证明你眼界狭隘、审美单一、傲慢自大之外再无?他用。”林沚宁甚至都没过?问陈纾麦的过?往,就义无?反顾地站在了陈纾麦一方:“一定要是巴掌脸筷子腿A4腰蜜桃臀吗?如果0号身材是她们?想要的身材,我?想应该没有人反对,因为?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身材。但是现在,社会标准成了一把?上膛的枪,它扣动扳机打死了所有不符合主流的多元审美,被迫让女生接受0号身材的标准。少?拿枪口指人,你要实?在喜欢,自己?练就好了。”
这个时候,辛语芙也已经跨上了舞台:“宁宁。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连八块腹肌,宽肩窄腰,一米八五都没有,跟他们?讲道理,完全是浪费时间。”
她一手挽起陈纾麦,一手拉住林沚宁:“我?妈让我?给你带巧克力,我?们?去超市买瓶热奶一起喝吧。”
“我?还要排练呢”陈纾麦被拽着走,发现自己?拗不过?辛语芙,只好把?话筒递给另外两个女生,让她们?帮忙还一下。
“走啦。”辛语芙一手一个,直接把?人拽出了礼堂,回去路上,只有她一个人在中?间叽叽喳喳地分?享刚才?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林沚宁偶尔应和两声,陈纾麦心虚地偷瞄她。
走到小卖部的时候,辛语芙又觉得光买奶不够了,想顺便买点?零食,带去天台吃,她停下步子,把?巧克力的袋绳挂在林沚宁手腕上:“我?去教室叫下庾倩,看她想吃什么。”
很难说不是在给陈纾麦和林沚宁留空间了。
辛语芙走后,两女孩沉默寡言地站在热饮料的玻璃暖柜前。
暖柜里的光条照在她们的侧脸上,彼此都抿着嘴,不知怎么打破这份尴尬。
大概过?来几秒钟,陈纾麦才?鼓起勇气说了声‘谢谢’。
林沚宁心里也憋着气,她本来想,如果陈纾麦真的想要疏远她,她绝对不会挽留,她在任何关系中?都是如此,但一想到这样,自己?或许真的会推开一个关系很好朋友,于是又产生了动摇。
林沚宁松了松唇,说:“不用。”
这两个字一出,陈纾麦立马酸了鼻子,她觉得林沚宁连她的一句‘谢谢’都不愿意接纳了。眼眶开始不争气地发热,很快眼泪一颗颗地往下砸。
林沚宁扭头的时候正听到她吸鼻子,凑上去一看,才?知道她哭了:“你哭什么?”
“你连谢谢都不让我?说。”她抽抽嗒嗒:“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该问这句话的人是我?吧。我?们?认识至今,你跟我?说谢谢的次数屈指可数,就一开始认识那会儿,你偶尔会说,熟了之后再也没说过?了。我?是觉得我?俩的关系用不上这么客套的词,你在想什么啊?”
“但是你最近几天明明跟辛语芙走得更近,我?知道你们?是因为?排练,所以经常走到一起。但我?总觉得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了,比如说你上周跟程遂出去买贝斯,这事,辛语芙知道,我?却不知道,我?是听你们?聊天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所以我?会比较,比较我?跟辛语芙谁跟你关系更好。当然?,我?没有讨厌语芙,我?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我?就是但我?就是觉得很难过?。”
说到后来,她有点?语无?伦次。
林沚宁听出她的意思,在她看来,辛语芙就像大家眼里理想中?的小孩,没有扫兴的家长,没有所谓的伤痛和无?奈。
跟自己?相比,她的能量更加纯粹。
当她听说辛语芙从收集资料到冲向校长办公室只用了半天的时间时,她就知道,辛语芙是一个从不陷入内耗的人。她看待事物,看的是事物本身的框架,发现问题就是解决,而不会像自己?一样,思考很多,诸如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为?什么只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对我?造成了影响…这样多思多虑的下场就是,还没开始解决,就率先陷入了情绪的漩涡。
“与?辛语芙相比,我?好像差得太?远了。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身边都是一些高能量的人吧,我?害怕你会倾向于更好的那一个。”
林沚宁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会联想这么多。
“高能量与?负面情绪这本身就不是相悖的命题。太?阳也有活跃期啊,当强磁场抑制着来自太?阳内部的热气时,那些出现在光球层的暗淡斑点?,也就是黑子区域,反而会比周围环境更暗更冷。”林沚宁软下语气,跟哄人似的:“但这并不妨碍你仍是一个小太?阳。”
后半句话有点?肉麻了。
陈纾麦手臂上爬满了鸡皮疙瘩:“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林沚宁仍是盯着她看,甚至一语中?的地揭穿她“所以闹了半天。你在吃醋?”
陈纾麦愣了一下,猛地抹一把?眼泪,别过?脑袋:“我?没有!”
“我?好像闻到醋味了!”林沚宁的视线紧追着她:“我?不是不想跟你讲,但那天你不是在竞选主持人嘛,怕你分?心就没说。后来问你竞选结果你也没回,我?以为?你在忙,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没刻意去提。真的没有瞒着你的小秘密。”
“借口!都是你的借口。”
“那你想怎么样嘛。你知道我?不太?会哄人的。”
陈纾麦快要被她这句话气死。
但她也知道,林沚宁这人吧,也不擅长处理一段关系,她能这样长篇大论地向自己?解释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你之后有什么事要记得跟我?汇报,我?要享有知情权!”
林沚宁说:“好。”
“拉钩。”她伸出一根小拇指。
“不要。幼稚死了。”
陈纾麦瘪着嘴看她。
“哎呀。行行行。”林沚宁勾住她的小拇指,意思意思地晃了晃:“还有别的吗?”
“别的就是,我?小升初的那个暑假确实?胖过?。肾病综合征,吃激素胖的,升到高中?后,我?体重和容貌都大变样,所以她们?给我?起了‘小胖妹’的外号。那段时间,医生开了证明,不允许剧烈运动。所以我?军训、体育课统统都是请假的。体育老师好像看我?很不爽的样子,有时候带着喊我?‘小胖妹’,有时候看我?不能运动又喊我?‘小残疾’。停药之后体重倒是慢慢恢复,但是大腿和屁屁那儿还是有很明显的肥胖痕迹。”
一些永久性的痕迹,陈纾麦十分?在意,这个时候林沚宁再安慰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把?手搭在她的大腿外侧:“让我?摸摸。”
“林沚宁你变态吧!”陈纾麦觉得痒,又觉得不好意思,扭身躲开了,边躲边骂她:“怎么会有人想摸人家的肥胖纹!”
“就像涨潮时在沙滩上留下的水痕,树木生长的年轮,那不就是和你生命力共生的部分??”她抓着她的胳膊,两人扭做一团。
听到这句话,陈纾麦也就知道,林沚宁不是真的想摸她的肥胖纹,而是变相宽解她呢。她强忍住想要哭的冲动,对林沚宁还手。
林沚宁立马松手挡在自己?胸口:“我?警告你,这里都是有监控的。”
“我?不管。我?都告诉你我?的小秘密了,你必须交换一个彰显你的诚意。”
林沚宁躲到一个休闲零食的货架前,背对着玻璃门?,生怕这种‘动手动脚’的画面被人看到。
她双手仍旧摆出格挡的姿势,跟陈纾麦谈判说:“我?都主动来哄你了。还不够有诚意吗?你看看我?对你和对程遂的区别就知道了。”
一个在任何关系都趋于回避的人能主动挽回感情,可想而知,这份友情在林沚宁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陈纾麦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好像确实?话变少?了。”
“没有吵架。就是我?好像不小心,把?他推开了。”
陈纾麦凑上去,追着问:“推开了是什么意思?你不喜欢跟他待在一块儿吗?”
她手里捏着一包垂挂下来的q.q糖,费尽心思地想着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丝毫没意识到有人他们?正往她身后的货架那儿走。
伴随着q.q糖爆袋,最后一句话落入那两人的耳里。
“不是不喜欢跟他待在一块儿。大概就是有点?胆小回避的意思。”
“什么胆小回避?”许宥的声音再背后响起。
林沚宁正蹲在地上捡掉出来的q.q糖,想着一会儿去小卖部阿姨那儿自首赔钱,一转头,先是看到了校服裤管。
裤管移动,那双熟悉的鞋突然?踩在许宥的鞋面。
许宥像尖叫鸡一样发出锐鸣。
林沚宁视线上移。
一个踩脚垃圾桶嗷嗷乱叫,而始作俑者双手抄兜,垂眸,波澜不惊地盯着她看。
“程遂,你有病——”
许宥还没骂完,小卖部阿姨好奇地往他们?那儿一瞥,义正言辞地提醒他们?:“同学?,学?校不让养宠物不知道吗?请把?你的宠物鸡带出去!”
第58章 第58章
听到这?句话, 旁边的陈纾麦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
许宥单腿跳着,先是仰着脖子为自己澄清:“阿姨,您别给我开除人?籍, 我不是鸡。”
然后十分不满地同陈纾麦拌嘴:“我靠陈纾麦我被?人?欺负你居然笑得这?么开心。亏我担心一会儿下雨, 想来给你送伞呢。”
“得了吧。你是来给我送伞的吗?明明是为了逃自修课。”他的那些小?心思完全躲不过她的法眼, 这?就是她身为同桌的超能力。
“能不能别恶意揣摩人??我是真的想给你送伞。”许宥平时吊儿郎当惯了, 偶尔说些真话,反倒没人?信了。他想把自己的形象掰正, 一低头, 看?到陈纾麦眼眶红红, 似有?哭过的迹象。
他往前一步,凑近去看?:“你眼睛怎么了?”
陈纾麦招架不住这?么近的社交距离, 觉得他没边界感, 从另一侧货架绕开。
许宥这?人?没什么眼力见?儿, 追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别躲,让我看?看?啊。我看?看?怎么了。”
声?音在?小?卖部荡开, 等林沚宁反应过来的时候, 这?里只剩下她跟程遂两个?人?。
林沚宁冲着她‘哎’了一声?,后者没听到。她慌忙捡完地上的糖,打算起?身去找她, 但货架与货架之间拢共就这?么点距离, 程遂挡在?面前, 他的肩本?身就宽, 加上冬季校服厚,左右很难找到溜走的缝隙。
她想往后走, 程遂又像是有?预判一样,侧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两人?关系停滞了一段时间, 虽然也有?学习和排练上的交流,但他们的关系确实?不像先前那么自然了,现在?程遂乍然主动,她有?点无所适从。
背后是摆满零食的货架,稍有?动静,货架上的东西就会往下掉,林沚宁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闹出太大的动静。
“你有?事吗?”开口有?些生疏,但是掌心正在?升温,藏在?里面的糖果悠悠地飘出几缕葡萄香气,让人?觉得粘腻。
“没事。”他冲着她背后那一挂q.q抬了抬下巴:“来买糖。”
那语气,像是林沚宁挡了他的路一样。
林沚宁知?道他没有?吃糖的习惯,甚至不爱吃甜食,但她没多问,生怕程遂误会自己吊着他,面对他明显没事找事的态度,她也只是淡然地说:“那我让你。”
说完,正要撤步,程遂的手臂突然从她耳廓那侧穿过。
耳朵“嗡”地一下,像是飞机遇上气流时产生的耳压,把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耳朵外面。
程遂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压着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把挂在?塑料钩子上的q.q全部取了下来。
那一挂糖,总共就剩两包,一包被?林沚宁捏破口,现在?还剩最上面的那一包。
“帮忙撕一下。”他单手拎着,晃到林沚宁眼前。
林沚宁被?白紫色的包装袋晃了眼,回神后的第一反应是:“你自己没手吗?”
在?这?儿没茬硬找。
“不是你捏坏的么?想占我便宜?”
一包q.q糖而已,说得那么含糊其辞干嘛?
林沚宁真怕他那百无禁忌的嘴又吐出什么不正经的话来,懒得跟他周旋,伸手把自己捏坏的那包撕了,直接去柜台结账。
结完账,正好辛语芙带着庾倩过来。
庾倩做了几次心理?咨询,整个?人?的状态好了许多,以前住校的时候多么想走读,现在?突然办理?走读后,她居然有?些不习惯起?来。
几个?边挑零食边聊天,陈纾麦扭扭捏捏地扯了扯辛语芙的袖子,老实?交代?着自己的‘醋意’,为她这?几天夹抢带棒的语气道歉。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十分纯粹,话说开了,两人?互相嘲笑了一阵,那些不愉快的小?事就像被?太阳晒化的银雪,化作汩汩清溪,流淌了下去。
买完零食,离下课没剩多少时间了。
大家全然没了学习的心思,相约着去天台聊天。
许宥恬不知?耻地跟着,还在?追问陈纾麦掉眼泪的原因,陈纾麦嫌他烦人?,要程遂把他拉回教室。
程遂走在?林沚宁后面,手里抛着那包q.q糖,也不拆也不吃。闻言,只是撩了下眼皮,把好兄弟的隐私悉数出卖:“就让他跟。省得大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打电话骚扰我。”
“谁大半夜骚扰你?你还没那么抢手吧?”许宥还逞嘴硬。
“陈纾麦竞选主持人?前一晚,你没骚扰我?”程遂也是一点不留情面:“一直到第二天中午”
“行了你!”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许宥心虚地碰了碰鼻子,他要是再?跟程遂互呛,程遂能把他小?学期末考考砸,怕被?挨骂,先发制人?地倒在?地上抽搐,假装自己学疯了,一边翻白眼一边大喊‘扶我起来我要学习’的事抖出去。
他自觉地闭紧嘴巴。
但是陈纾麦满脸好奇地问程遂:“他骚扰你什么了?”
“不许说。”许宥一把搂住程遂的肩,顺势捂住他的嘴,整个?人?局促极了:“你要是说了,我就把你那天晚上喝得晕头转向问你爸要素颜照的事说出去。”
虽然是威胁,但是许宥已经把他那档子丑事抖得七七八八了。
所有?人?都把耳朵都竖了起?来:“什么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宥一咬牙,破罐子破摔:“不知?道那晚发什么疯,非拉我去他家喝酒。他平时不喝酒,酒量差,两口下去,整个?人?就仰在?沙发上难受得不行。”
“那跟素颜照有?什么关系?”庾倩问。
“喝酒难受吐出来会舒服点,我本?来想着下楼给他买点催吐的药。他说不用,捞起?手机就给他爸发了条消息。我怕他酒后胡言,特地看?了一眼。他爸给他发了自拍后,他就去厕所吐了。完了还有?礼貌地对他爸说‘谢谢吐出来舒服多了’,气得他爸给他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
说完,还洋洋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好像在?说,程遂啊程遂,你也有?今天:“这?搁港媒就是头版头条《翘屁嫩男为赋深情强买醉》。”
话音刚落,许宥的膝弯就被?人?顶了一下,他飞出半米远,站稳后还不忘继续挑衅冷脸的翘屁嫩男:“你心虚什么?做了还不让说?”
或许是这?事太过稀奇,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陈纾麦跑到前边问许宥:“什么时候的事?”
许宥说:“就你竞选主持人?的那个?晚上。”
“竞选主持人?的那天”陈纾麦突然想起?林沚宁刚说的那句话,她说什么好像不小?心把程遂推开了。
陈纾麦突然看?向林沚宁,质问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走,辛语芙也不约而同地盯着她看?,还露出一副‘林沚宁你真行,要说吊纯情男高,你称第二谁敢称第一’的倾佩眼神。
林沚宁头皮发麻,欲辨无方,她觉得这?事真跟她没有?关系,视线绕了一圈,最后停在?最好糊弄的庾倩身上,没想到她今天她突然开窍,一问问到点子上去了“所以,到底为什么喝酒?”
林沚宁:“”
许宥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让人?改变习性的,无非那么几种。
“可能是”
“快期末,学习压力大。”程遂打断了他的话。
“谁信。”许宥也是丝毫不给面子的。
“那总好过你喝了酒举着双拖鞋当荧光棒,站在?沙发上给陈纾麦加油的好。”
程遂喝醉了没声?儿,嘴巴知?道把门。许宥正好相反,他喝醉后骗什么话都骗得出来,这?就是他跟别人?喝酒最吃亏的地方。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两人?其实?都没讨到什么好处,原先一直凑热闹的陈纾麦突然也不说话了,只有?辛语芙和庾倩像瓜田里上跳下窜的猹,一个?劲儿地挖掘八卦。
天台上,辛语芙把刚才在?校长办公室对峙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她妈妈姓周,她喊她妈妈周姐,听完周姐大获全胜的事迹,从小?就被?叫家长,叫完家长必挨打的许宥露出了钦佩的眼神。
“这?就是别人?家的家长吗?”
几人?又夸了周姐几句。
辛语芙说她会悉数转达给周姐听。
复述完周姐的事迹,辛语芙又聊起?了编曲上的想法。
她提起?了解枞,说起?管乐,刚刚出入教室太匆忙,还没来得及询问他的意见?。眼看?着快要放学,她怕解枞先走,此时有?点坐不住。
恰好庾倩今晚约了心理?咨询,一看?表盘,也差不多收拾东西等爸妈来接了。
“你们先回去吧,垃圾我拿去扔就行。”林沚宁收拾着残局,最后用一个?塑料袋装满,系紧。
陈纾麦倒是没什么事,本?想陪林沚宁一块儿去,辛语芙冲她使了个?眼色,陈纾麦立马心领神会,扭头对许宥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许宥正怕她有?事瞒着自己,二话不说跟在?她屁股后面。
刚刚分明还有?一群人?,现在?又只剩他们二人?了。
程遂自然而然地从她手里接过垃圾袋,下巴冲楼梯口一指:“走吧。”
临近下课的时间,不少同学按奈不住,从窗户外看?,可以看?到几个?乱飞本?子的男生,吵吵闹闹地抱成一团。
教室时不时传出骚动,恰巧值周老师路过,探头冲里边一哄:“你们班想最后一个?走那就接着吵!”
这?话十分奏效,幼稚到在?那儿互相掏裆的男生,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大概是没脸见?人?了,只管窝着脑袋,默不作声?地整理?自己的东西,坐他前边的男生时不时地招惹他一下,他也毫不客气地把纸巾团成纸,塞入他的后衣领中。
林沚宁看?到这?场面,忍不住笑了一声?。
程遂拎着垃圾袋,站她右侧,他心里想着事,没往教室那儿看?,听到林沚宁在?那儿笑,他扭头看?她:“笑什么?”
林沚宁摇了摇头:“就是有?时候觉得,我们大家都好幼稚。”
不止那些男生,身边的朋友都十分幼稚。
比如说自己的义愤填膺、辛语芙的非要求一个?公正、陈纾麦对朋友浓厚的占有?欲,这?些在?大人?看?来十分幼稚的行径,在?在?蛮不讲理?的催熟社会下,反而显得难能可贵了。
林沚宁只是这?么感慨着,程遂却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心虚且自恋的人?是这?样的,他不太服气的反驳:“我喝两口带酒精的饮料怎么就幼稚了?”
林沚宁眨了眨眼。
也没说你吧,这?么喜欢对号入座?
但你既然一屁股坐下,林沚宁也不客气地调侃了一句:“酒精饮料你两口就倒?”
“你听许宥胡说。最多只是微醺。”
“那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你这?口气意思是你很能喝?”程遂睨了她一眼。
林沚宁直接比出两根手指:“白的。两杯。”
“几度啊?”
“说不准。37度,42度都有?吧,但不能太高,知?道为什么吗?”
程遂已经料到她要胡说了,却还是很配合地问她:“为什么?”
“因为开水烫嘴啊。”
说完,手里的垃圾袋扔入垃圾桶,程遂闷了一天,终于笑了两声?。
林沚宁察觉出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高兴了?”
“还行。”他装腔作势地抄兜,也没说高兴,也没说不高兴,只是跟着林沚宁原路折回。
临近冬至,黑夜被?无限拉长,这?个?点,学校两侧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昏昏黄黄的,可以看?见?灯罩下凝结的水汽。
“好像起?雾了。”林沚宁抬头看?了一眼半空,路灯照着她的发丝,微微弱弱地发出橙黄色的光芒。
天地间的一切都被?朦胧的雾气笼罩,模糊得只剩一个?大致的骨架。只有?站在?灯光下的林沚宁,清晰得可以看?见?每一根在?冷风中蜷曲的发丝。
程遂盯着她仰起?的侧脸,只觉得这?样的天气,最适合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刚刚庾倩问我为什么喝酒,你怎么不问?”
连声?音都变得暗昧缱绻。
“谁问不都一样吗?难道还有?第二种答案。”林沚宁扯了扯自己的围巾,她今天没戴出什么花样,只是绕了一圈,一半落在?胸前,一半覆在?左肩。
刚刚动作太大,左肩上的围巾不慎滑落下来,程遂伸手接住,又帮她重新绕回肩上。
这?种顺手的程度,好像回到了关系升温发酵的那个?阶段。
林沚宁怔怔地看?向他,他仍是低头,把她压在?围巾下的头发拨出来,一边整理?,一边十分坚定地说:“有?啊。如果她问,我会告诉她是期末压力大。如果你问,我会告诉你是因为心情不好。”
至于为什么心情不好,林沚宁已经猜到大半,无非就是在?她这?儿碰了壁。可是这?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林沚宁不知?道他为什么在?突然提起?。
“那你现在?好点了吗?”她试探性地问。
“差不多了。”
“因为刚才的冷笑话?”
知?道她是有?意哄自己开心后,程遂抬了下眉尾。
好似寂寥了一段时间后,那种意气风发姿态又回来了。
只是与上次横冲直撞地剖白相比,此时的他分明多了份小?心翼翼的退让和委婉谨慎的考量。
在?放学铃声?冲破雾色前,程遂极具辨识度声?音率先钻入耳里。
“是因为,你刚刚说,你推开我不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从那时候起?,我就已经好了。”
第59章 第59章
做人还是需要坦荡, 不能背后议论人。
她也?没说程遂什么坏话,但被抓包后,还是有种不可名状的心虚。
好在她是那种能怪别人的事?绝不怪自己的性子, 倒打一耙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装作凶狠地瞪向程遂:“你怎么偷听人讲话?”
说完, 甚至不给程遂留反驳的话缝, 自顾自地把戏演全:“算了。反正你都听到了,也?省得我特地跟你解释。总之, 你是个还不错的人, 我没有讨厌你的意思, 所以你别多想?。也?别再喝那些带酒精的饮料了。”
她的嘴巴一开一合,空气湿冷, 讲话时, 总带着?白色雾团, 热气上升,轻盈灵动, 像极了她此刻耍小聪明的样子。
可站她旁边的程遂只?捕捉到了一句话:“我只?是还不错?”
林沚宁一脸‘那不然呢’的表情看向他, 这已经是她的表达极限了,要想?听再多的话,她也?憋不出一句。
“还不错这三个字, 在你心里?是怎么样的一个标准?”
林沚宁没设定?过标准, 她是一个感觉至上的人, 任何标准都会影响她接触新事?物的第一感觉。
“没想?过。”她如实回答:“凭感觉。比如说, 喜欢吃的东西会一直吃,在路边看到好看的花朵会驻足很久, 收藏的动画片会反反复复地拿出来看,爱听的音乐会单曲循环到腻为止。”
所以, 如果喜欢一个人,她也?会毫无道理地喜欢很久吧。
不像程遂,好像只?喜欢一些新鲜事?物。
程遂不知道林沚宁已经把他归为‘三分钟热度’这一人群,此时此刻,想?的喜欢的东西可以陪她一起?吃,遇到好看的花一起?看,他甚至能扮演动画片的人物逗她,要是她愿意,好听的音乐他也?可以拿贝斯再过一遍-
十二月,好像是一年中?最让人觉得期待的月份。
林沚宁从?小就喜欢十二月,尤其是在冬至吃过饺子后。
从?那一天起?,白日开始变长?,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初雪的降临,如果说濛港的初雪正好撞上平安夜,那么林沚宁一定?会觉得来年万分顺遂,这份开心一直延续到奶奶买沙糖桔回来的那天。
有了沙糖桔,年味一下子破门而入,去?年的霉运统统不作数,一切开始万象更新。
最重要的是,新年一到,她的父母就会短暂地回到濛港过年。
这是她来到父母身边读书的第一年,哪怕现在朝夕相处,但是期待新年的习惯还是被她保留了下来。
整个十二月是忙碌的。
学校安排了最后一次月考,班级成绩波动很大,各科老师来讲试卷时统一了开场白:“你们班这次的考试成绩,我非常不满意。”
一个年级段不止一个班级,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比较:“你看看隔壁班语文的平均分,居然高出我们整整0.5分!0.5分是什么概念,我们去?年有33万人参加高考,前0.5%的名额大约是1650名左右。1650个名次,你们应该知道高考的形势有多严峻。”
大家垂头耷耳,士气不高。
“还有,我认为你们可以适当减少?一点课外活动。尤其是在期末考这种紧要关头,最要学会分清主次,学生就是要以学习为主,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听到了吗邵弋周?”
语文老师话里?有话,那批积极参加课外活动的同学一听就听出来了。但她没有点所有人的名字,而是杀一儆百,把身为班长?的邵弋周单独拎了出来。
林沚宁其实不太喜欢语文老师这种阴阳人的方式,她挺想?站出来帮邵弋周说话的,但她知道邵弋周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在看看来,接受别人的帮助相当于是承认自己的怯懦,林沚宁如果贸然出声,反而会弄巧成拙,让他觉得下不来台。
她直起?的脊背又慢慢地恢复曲度。
这个举动,被程遂看在眼里?。
下课的时候,许宥喊他打球,他趴在桌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看向许宥的时候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眼眶骨架明显,有道浅褶,倦懒地吐出一句:“不去?。”
“缺你一个呢。快点。”
“说了不去?。”刚说完这句话,视线所及处看到了邵弋周的影子。
他走?到林沚宁的位置旁,说了声:“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程遂没完全撩开的眼皮动了下。
等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他慢吞吞地直起?身,眼里还是那副无关紧要的神态,语气却?有点呛人,冲许宥说:“走?啊。”
许宥莫名其妙被他呛了一通:“你不是说不去?吗?”
“教室太闷。出去走走。”他拉开椅子,一把拉上校服拉链。
许宥本身就是一个坐不住的人,用老孔的话来说就是屁股长?刺有多动症似的,程遂说要出门晃,他巴不得跟在他屁股后面,也?就不计较他说话的语气了。
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像是被扯散了的鹅绒丝,稀稀疏疏地挂在天际。
许宥冷得一哆嗦,把拉链拉高,下巴缩在领口,弓背取暖,刚想?说这么冷,要不还是回教室吧,一扭头,看见程遂丝毫不畏寒,张嘴时有热气,但是身子并没有因为天冷而站得歪七扭八。
气场上怪唬人的。
许宥不自觉地往后耸肩,挺了挺腰背。
腰背打直后,视线也?由?地面往上挪,他这才发现,不远处邵弋周和林沚宁正站那儿讲话。
怪不得刚才说什么都不肯出来,现在又上赶着?出门,碰上林沚宁的事?,他那好兄弟总会间歇性地失去?主张。
“你喝酒那天不是说怕她有压力不自在,刻意保持距离吗?怎么现在又盯得这么紧?贼心不死啊你?”
程遂没说话,算是默认。
“但他俩聊啥呢?”许宥好奇地抻着?脑袋:“平时也?没交集,能聊这么久?”
“没交集么?”他怎么记得前段时间邵弋周生日的时候,林沚宁送了他一盒吉他拨片:“都到送礼物的地步了,怎么算没交集?”
这明晃晃的醋意,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出来了。
既然他好兄弟贼心不死,许宥打算帮人帮到底,他一把搂住程遂的肩,带着?人往前走?,边走?,边扬声说:“啊。对啊。平安夜那天你生日嘛。生日有什么好过的,我今年就不给你准备蛋糕了,反正你芒果过敏。”
他的声音在走?廊荡开,留下十足的信息量。
林沚宁和邵弋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
临近元旦晚会,礼堂和艺术楼那块每天都很热闹。
音响无休止地播放着?,现场乐队的穿透力好似要把墙砸开。
贝斯的声音拉得很长?,在最终彩排结束的阶段,整个礼堂都被低频的震动包围着?。演出效果十分不错,孔托站在台下,赞不绝口,逢人就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一个月不到就排练出这么完美的演出效果。”
人压根没问。
反正等他们下台的时候,孔托捏起?了拳头:“有志者事?竟成。大家就是要有这种‘只?有我不想?做没有我做不成’的冲劲。”
说完,又转头对隔壁班的班主任说:“是啊。你怎么知道他们一个月不到就排练出这么完美的演出效果。”
林沚宁:
当天排练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校园的林荫大道上没什么人,从?闷热的礼堂出来后,气温断崖式降低,天气像凉薄荷,从?鼻腔猛地灌入喉管,虽然冷,但也?起?到了提神的作用。
“明天就是正式的演出了。”辛语芙表现得很兴奋,絮絮叨叨地在那儿盘算着?:“听说可以邀请家长?来看演出的,你们邀请了吗?还有演出服,下午的时候全部?搬去?孔老师办公室了,明天记得去?领。乐器的话陈新墚会帮忙搬我有没有落下别的事??你们快帮我想?想?。”
“没了没了。”庾倩拉下她的手:“你也?太紧张了。”
“这是我第一次干统筹,当然紧张。哦对了,我还给秋裤哥准备了一张门票,他明天会跟我妈一起?过来。你们明晚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演出完一起?去?搓顿宵夜吧。”
“先把演出弄好吧。”一直没吱声的解枞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辛语芙觉得他扫兴,一时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好像有什么细小的颗粒簌簌地砸下来。
“下雪子了。”庾倩喊了一声,惊喜地伸手去?接:“今晚是不是要下雪?”
一说下雪,大家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然而,雪子就下了一阵,甚至打光去?草丛找的时候,都没找到几?颗,当夜无雪,第二天又是阴沉沉的天气。
参加演出的同学只?上了半天的课,下午的时候,就被拉去?化妆换衣服。
有校团委的警告在先,他们在挑选衣服的时候不敢选太重金属的穿搭,而是选了中?规中?矩的美式学院风,相当于是另一款统一的校服,校服再怎么穿都穿不出花样来了,但在大家看到林沚宁妆造的时候,还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她卷了头发,半扎马尾,画着?辛语芙倾情指导的碎钻爆闪眼妆,唇膏化的很淡,但用唇线笔勾勒了线条,她的嘴唇本就饱满,轻轻勾勒后,多了玻璃质地的水润,呼吸感很强。
用辛语芙的话来说就是:“女团味都快溢出了。”
林沚宁从?小被人夸到大,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她并未谦虚,大方地说了句‘我知道’,然后不吝夸奖地说:“大家都很养眼啊。”
全场唯一把这话听进去?的就是许宥,他一边理着?西服外套,一边拿小指勾自己的刘海:“是吧,我也?觉得我很养眼。”
“面前就是镜子。”辛语芙泼他冷水:“你看看你身后程遂的脸,再考虑要不要收回刚才那句话。”
“我不看。我不看就不用收回。”
大家被他逗乐。
“再说了。今天他是寿星,他最大。我让让他,不跟他比。”
说到寿星,大家才记起?今天是程遂的生日。
一声又一声的‘生日快乐’此起?彼伏地充斥着?整个化妆间。
林沚宁浑水摸鱼,含糊带过。
辛语芙坚持自己的提议:“看在程遂生日的份上,今晚更要一起?搓一顿了!”
程遂破天荒的没拒绝,笑说:“行。我请。”
“听者有份啊!”化妆间又是一阵起?哄声。
林沚宁趁着?这个空隙,瞥了程遂一眼。
他穿着?西装外套,里?面搭着?蓝色衬衣,衬衣纽扣解了两颗,领带还没绑好,松松地挂在衣领后,不太正式,跟他的性子倒是很像。
林沚宁看向他的时候,他正被几?个男生围着?,男生听说他请客,扬言要好好宰他一笔。他们聊得热闹,林沚宁以为程遂不会感受到他的视线,没想?到下一秒,他似是感觉到女孩的眼神,偏头看过去?,在撞上视线的那一秒,她又突然挪开了眼,跟没事?人一样跟辛语芙和庾倩聊天。
话里?聊到家长?来看汇演的事?,问起?林沚宁今天谁来,林沚宁说没人来,她甚至没告诉虞姜英学校有元旦晚会的事?,她知道虞姜英不会来,所以没提,因为提了就会有期待,有时候,期待就是一场无声的冷暴力。
等所有人都做完妆造,还有一点时间,大家又彩排了一回,彩排结束后,陈新墚帮忙搬乐器,大家陆陆续续地往礼堂走?。
开场前,辛语芙他们去?校门口接人,几?乎所有人都带着?家长?过来看演出,只?有林沚宁、程遂和邵弋周没有喊。
邵弋周参加乐队本来就是瞒着?他妈,根本不可能跟家里?人提及,至于程遂,他表妹倒是吵着?嚷着?想?过来看,他有私心,今晚只?想?跟林沚宁待在一起?,用两张电影票就把人打发走?了。
此时,场下只?有他们三个人。
两人剑拔弩张,事?件的主角却?踮着?脚,在为台上的主持人陈纾麦加油助阵。
一直到元旦汇演正式拉开序幕,她才安静地坐回位置。
他们的节目比较靠后,等待的时间也?就变得紧张焦躁。礼堂里?都是人,空气难以流通,在里?面呆久了,缺氧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双颊绯红,呼吸不畅,加上心里?还有一桩悬而未决的事?,难免多思多虑。
节目一个个过去?,林沚宁扭头看了一眼挂在墙后的时间,等时针走?向数字7的时候,她突然站起?身。
辛语芙问她怎么了。
她说里?面太闷了,出去?透透气。
推开礼堂大门的那一刻,风急遽地往里?灌,新鲜的空气钻入鼻腔,她一头扎进黑暗里?。
礼堂里?灯火通明,沸反盈天,外面反而没什么人,除了偶有一些来迟的家长?,越往校门那儿走?,越是寂寥无声。
林沚宁在里?面闷了太久,差点忘了外面已是零下的天气,她出来没穿外套,只?有薄薄的西装短裙,虽然穿了光腿袜,但是路上的冷风仍是刮得她小腿发麻。
保安室就在前面了,她跑动几?步,跨上石阶。
等她从?保安室里?出来,手里?捧着?一束花。
包装纸在夜风簌簌作响,她低头往石阶下走?,没注意到石柱灯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手里?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看到她出来,疾步往前走?。
衣服一下子披在了她的身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头顶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外套都不带。觉得自己身体素质好,不容易感冒?”
“程遂?”她分辨出他的声音,试探着?问:“你怎么出来了?”
“你不是说不舒服么?陪你出来待会儿啊。”说着?,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那束花上:“你买花了?”
林沚宁‘嗯’了一声,递到他面前,问他:“好看吗?”
室外昏聩,看不清具体的花色,只?有若有若无的香气。
但他离林沚宁站得这样近,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这股香气是从?哪儿散发出来的。
“好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林沚宁的那句‘生日快乐’虽然说得敷衍了事?,但她起?码用心地给他准备了一束花。
看在这束花的份上,程遂也?不计较她是否走?心了。
林沚宁用拇指拨弄着?花瓣,话里?有话地问程遂:“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送花肯定?不会出错吧。”
“送什么无所谓,只?要是你送的。”
“我也?觉得。她要是敢嫌弃,我下次再也?不会给她准备惊喜了。”
他笑了声:“哪里?敢。”
边说,边伸手去?接,就在他碰到花束的那一刻,林沚宁咬牙切齿地说——
“我也?觉得陈纾麦不敢。”
悬在半空的手一顿:“什么?”
“什么什么?”
“你说这是送谁的?”
“麦麦啊。庆祝她重回舞台!”
两人的视线僵持了一秒,林沚宁突然发现他那只?腾在半空的手。
她猛地把花挪到右侧,动作迅捷,甚至带落了披在肩上的羽绒服外套。
顶着?程遂追问的眼神。
林沚宁突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把这束花当成了生日礼物。
“你别误会,这真是送给麦麦的。”林沚宁解释说:“她初中?那会儿就想?当主持人,因为一些原因没有竞选成功,这次她鼓起?好大的勇气才重新尝试,所以我想?送花庆祝一下。”
又是误会。
程遂暗骂自己,自作多情的毛病能不能改?
但他一惯嘴硬,面上不显声色,语气中?也?没有闹了乌龙后的尴尬:“花束太大,你抱着?不方便,所以想?帮你拿一下。你别误会。”
三言两语,就把皮球踢了回来。
好在林沚宁还算了解他,她突然歪头,倒着?走?路,追着?他的眼神问:“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能不能好好走?路?”他双手抱胸,眼神示意她往里?走?。
林沚宁不以为意:“现在路上没人。”
“路上是没人,但万一踩到小石子什么的多危险。进来。”
最后两个字,有点强硬,好像在下最后的通牒。
林沚宁觉得他不上道,叹了声气后,打算把话说得再敞亮一些:“现在路上没人。我的意思是”
她故意顿了一下,路灯下,笑意盈盈的眼里?好像掬了一抔澄澈的水。
在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她刻意停住步子,仰着?脑袋,对面前兴致怏怏的少?年说:“生日快乐啊程遂。”
第60章 第60章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就好像是掌心的蝴蝶突然?扇动了一下翅膀,一个小小的举动,在他的动力系统中, 引起了长?期而巨大的反应。
他记起川端康成的一句话:银河好像哗啦一声, 向他的心坎上倾泻了下来?。
想到这儿,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是洗的发白的黑,月亮倒是很圆, 边缘用橡皮擦过似的, 模糊不?清。他想矫情两句, 看了一圈,居然?连半个星子都看不?到, 这破天气, 别说什么银河倾泻了, 他跟林沚宁说一句‘亲,谢了’才比较应景吧。
但是话说回来?, 程遂对这句‘生日快乐’还?是挺有感觉的, 有感觉归有感觉,他也不?能表现得像个不?值钱的便宜货。
他伸手轻轻拉了她?一把,把人拽到里面?, 用过年时?群发祝福的口吻回道:“知道了。还?不?走进来??”
林沚宁‘哦’了一声, 觉得他反应不?大, 应该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生日吧。
她?偷偷地打量了他几眼, 自以为小心翼翼,却还?是被程遂抓个正?着?。
“怎么平时?当同桌的时?候少给你看了?”
偷看这件事, 其实表现得挺明显的,程遂甚至不?用扭头, 就能感觉到林沚宁的视线。
林沚宁理直气壮地回他:“就是觉得你怎么没反应啊?”
“那我应该怎么样?”他环胸,手臂和胸口处还?压着?一条围巾,老?不?正?经地说:“感谢榜一宁姐送来?的祝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看我宁姐坐东楼,看西楼,吃喝啥也不?用愁。”
林沚宁被他逗得直笑,从羽绒服里弯出一截后颈,笑了会儿,突然?感觉脊柱上凉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去?,划开。
抬头,悠悠湛湛的灯光下,雪密集地飘了下来?。
她?惊喜地拉了他一把:“程遂。下雪了!”
昨天一场雪子后,大家?对下雪的期待达到了顶峰,以为晚上会下,所有人都在熬着?,没想到最后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到了后半夜索性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林沚宁没等到初雪,失落地钻回被窝,不?再对下雪抱有期待。
所以刚才抬头的那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一句话,果然?人在降低期待后,能最大化地感受惊喜的降临。
此时?万籁俱静,道路空旷,大部分师生都在礼堂感受元旦晚会的热闹,这场初雪下得毫无征兆,好像独被二人私藏。
“下雪了。”程遂也感慨了一句,他出来?的时?候还?带了围巾,看到林沚宁拼命抻长?的脖子,抬手问她?:“冷么?”
林沚宁鼻尖冻得通红,但是雪天玩雪,哪怕双手冻得通红,说出口的也永远都是‘不?冷’。
雪越下越大,天穹像个倒放的漏洞,洋洋洒洒地给冒尖的万物裹上一层椰蓉,她?说起小时?候掰冰棱子含在嘴里的事:“那时?候应该是纯好奇,想知道冬天吃冰是什么感觉,所以掰了一根含嘴里。”
“后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是血腥味儿。当时?就黏舌头了,怎么扯都撤不?下来?。”说着?,她?还?探了探舌头,含糊说道:“就这儿。流了好多血。”
程遂喉结滚动,挪开眼。
“后来?我就长?记性了。冬天吃冰的时?候先把冰上的那层白霜哈掉。就像这样。”她?仰头吐了口热气,不?知道有没有把空气中的雪融化,但是风一卷,雪斜斜地扑在她?仰起的脸上。
冰冷的感觉在脸上化开时?,她?才记起今天涂了睫毛,雪化成水珠会脏了妆面?。
“我们先回去?吧。我要告诉辛语芙下雪的消息。”她?拢了拢花束,粉色的花瓣上已经沾了水珠。
程遂说‘好’。
两人比肩往礼堂门口走,走到门口石阶地方?的时?候,林沚宁突然?闻到一股臭熏熏烟味儿。猜测是哪个老?师躲在柱子后抽烟的老?,她?屏住呼吸,正?要往上走,其中过一个老?师的议论声突然?钻入她?的耳里。
“哎,你看看这首歌,听说是他们班的人自己写的。我说现在的学生太会自我感动了,好像写一首歌,喊一句口号,就真能成为国王了。”他伸手弹了一下节目手册:“说到底啦,还?是心思不?够成熟。个个都以为能改变世界的规则。”
另一个老?师也笑侃说:“1班的吧?这批学生确实挺能闹,你看开学那阵,社团的事、市媒的事如果我是班主任,头也疼死了。现在还?在学校,出了事么,老?师家?长?还?能兜兜底,进了社会就知道自己有多幼稚可笑了。”
乍然?听到这番话,林沚宁心里挺不好受。
大人总是这样,高高在上,自以为正?确,喜欢用自己的标准推翻他们心里筑起的城邦,扫兴极了。
但林沚宁却觉得,站在三十?岁的年纪看待十?八岁的自己,必然?觉得十?八岁的自己幼稚。站在十?八岁的年纪看待八岁的自己,也不?会觉得八岁的自己有多成熟。
但是人的成长不就是这么来的吗?他们好像忘了,自己并不?是一夜之?间成为大人的。
林沚宁的手指紧紧地陷在花束包装纸中。
她?想反驳,但她?知道,这些?老?师并无恶意,那些?话不?过是抽烟时?的闲谈,虽然?她?并不?爱听。
不?爱听就不?听了。
林沚宁不?想被这些?事影响登台的心情,她?三两步跨上台阶,伸手推开了礼堂的门。
他们运气很好,排在前面?的节目既没有撞类型,还?帮他们热了场子。
灯光也是十?分配合,在贝斯低频的声音包裹住整个礼堂的时?候,聚光灯正?好打在林沚宁的身上。
她?的声音属于清冷那挂,不?适合重金属摇滚,秋裤哥编曲的时?候尽量贴着?她?的声线,她?一开口,有种娓娓道来?的叙事感。
如果我是国王,掌握一切权利我不?会效忠任何人,我可以做任何事 西班牙的国王会在雨中摘下帽子他们追着?我教导我礼仪 自由是藏不?住的每一滴雨都是为我加冕的旗
接入副歌的时?候,吊镲突然?敲响,舞台一下子亮起来?,不?再有单一的聚光灯,大家?的视线均匀地分散到每一个人身上。
后来?回想起这段在舞台上躁动的经历,林沚宁还?是无数次感慨,一些?共享过青春的朋友,在一起立志成为自己的国王的时?候,那股想要一起征服世界的冲劲儿,似乎比年少时?的喜欢还?要珍贵。
台下的荧光棒挥出重影,1班的人扯着?嗓子喊他们的名字,甚至还?有模有样地合唱了几句。
声音当然?是劈裂的,但是无人在意。
一直到这个首的尾声,所有的乐器渐弱。
只有键盘和贝斯交缠在一起,贝斯的厚重感牢牢地托住林沚宁的声音——
城堡高耸入云端如果我是国王 我会握住权杖站在阳光下 告诉你,我是国王最后人声渐息,台上台下安静了几秒后,掌声如雷鸣。 孔托溜到了最后一排,趁着?陈新墚帮忙搬走乐器的间隙,指挥大家?聚在一起拍照,他嗓子都快喊得冒烟,手挥得明天就可以去?交通指挥部上班:“许宥你出镜了,往里边靠靠!邵弋周你踮下脚,解枞把你挡住了。”
就是这调整队伍的间隙,林沚宁突然?想到什么,小跑到了后台。她?一把扯开幕布,目标明确地盯着?拿着?话筒的女孩,喊了声‘陈纾麦过来?合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从幕布后拽了出来?。
陈纾麦被推到许宥的旁边,台下不?知谁在起哄,一声又一声,孔托心急,怕耽误时?间,手指一抖,不?小心按到了快门。
一张黑色的遮光片从出片口出来?。
他以为相机坏了,翻来?覆去?的看,心说年轻人的东西就是新颖,他弄了半天都没学明白,最后还?是得倾身问相机的主人:“辛语芙,你这怎么拍不?出来??是我手挡住了吗?”
辛语芙跟他说第一张是遮光片,让他继续按快门就行了。
他又举着?相机,眯眼去?看取景框。
闪光灯再次亮起,拍立得从出片口推出来?,这是一张用宝丽来?成像的拍立得,照片基调是奶白色,林沚宁站在中间,辛语芙和解枞在她?左侧,左后方?是邵弋周。
她?的右边原本该是庾倩,但是查看照片的时?候才发现,庾倩半蹲着?,而程遂被人一层层地推到了她?的身边。
少年穿着?复古蓝色外套,下巴抬着?,露出凸起的喉结,他手背朝外,在身前比出两根手指,肩被许宥揽着?,笑得肆意张扬。
这张照片太有感觉了。
不?是林沚宁吹,这图放到网上,绝对能在#清纯男高 #藏不?住的17岁男高心事 的话题里冲向热榜,并且无可否认的是,哪怕后来?他们拥有了无数张合照,她?在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还?是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最后,底片给了辛语芙,其他人在退回后台时?,哼着?‘If I were king’,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中二的气息扑面?而来?,许宥一边刷着?手机,一边问:“哎。你们刚在台上唱如果我是国王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啊?”
刚把架子鼓搬下来?的陈新墚觉得他要装逼了:“你想的是什么?”
许宥胳膊向上打开,双眼闭上似在闻气味:“我要买一浴缸的炸鸡锁骨。”
陈新墚:“出息。”
许宥:“那你呢解枞?”
解枞说:“家?财万贯。”
许宥:“都听俗气的哈。”
“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成为一名优秀的音乐制作人。”辛语芙还?算有点理想。
邵弋周在大家?的催促下出声,估计觉得自己挺没追求的,声音很轻:“逃一天的补习班。”
林沚宁附和他:“那跟我差不?多。我是晚上不?回家?。”
邵弋周身上瞬间没了那种自卑的情绪,与她?相视一笑。
“你呢程遂。”
程遂正?拿起后台座位上的衣服,给其他人腾位置,听到许宥这么问他,头也没回地说:“没想过。”
“没想过成为国王后做什么?”
“是压根没想要成为国王。”他把所有人的衣服都拿齐,记性很好,挨个递到他们手里,只有林沚宁的外套 ,他没递出去?,估计是怕她?拿着?碍手,直接挂在了自己的臂弯上:“不?是说吃宵夜么?走不?走?”
邵弋周:“不?等名次了?”
“不?等了。”许宥揽过他的肩,拍了拍:“什么都看名次你累不?累?名次早在我们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不?要怀疑,我们就是第一名。”
许宥这么一说,大家?也不?再焦急等待结果,好像人生总该有点悬而未决的事。
“那走吧。先去?教室整理东西。”庾倩提议说。
大家?陆陆续续地走出礼堂,出去?后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雪。原地回教室整理东西的路线又发生了改变,人群被冲散,不?知道跑去?哪里玩雪去?了。
林沚宁和程遂看过初雪,不?像他们这样躁动,两人一直不?疾不?徐地走在后面?,按照原定计划先回教室。
回去?路上,林沚宁脑海里一直都是程遂的那句‘是压根没想要成为国王’,她?记得当初玩英雄面?具游戏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态度。没有人不?想成为英雄,没有人舍弃手中的权柄,哪怕是一只走地鸡,它也绝对想要手握权势,逃离被做成炸鸡锁骨并进入许宥胃里的命运。
所以她?很好奇:“为什么不?想成为国王?”
教学楼没开灯,暗昧的楼道上,程遂的声音十?分清晰:“为什么一定要是国王,Soldier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Soldier需要忠于国王。”
“那就忠于吧。”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林沚宁怔神。
两人正?巧走到楼道拐角处,雪肆无忌惮地在背后飘着?,风声被墙壁阻隔,传导到墙内里,已经削弱大半,衬得他的吐字分外清楚。
一字一句,拉丝,灼烧。
“毕竟古老?的城邦里往往只需要一个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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