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宁来不及细想燕帝为什么会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意识到,这个时候他们不应该认识!
梦中种种……只有她还记得,不管他此时为何会在这里,自己只要不露怯,便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理智一点点回笼。
谢尘安也凝视着江辞宁。
她鬓发微微有些乱了,裙摆更是血迹斑斑,骑在马上的双腿或许是因为疼痛轻轻颤抖着。
可她此时背脊挺直端坐在马上,眼眸清亮,少了几分矜骄,却多了几分飒沓,如同一朵生长出荆棘的牡丹。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回望谢尘安,一字一句开口:“并非挟持,乃是自愿。”
两人隔空对望片刻,江辞宁先行挪开了视线,对秦虎说:“依照将军与我的约定,现在该将军履约了。”
秦虎在江辞宁与谢尘安之间看了一眼。
这范公子对他们苍狼军来说十分重要,范公子身边之人自然也不能得罪。
江姑娘与这人都不愿道破彼此的身份,那他便也不能继续追问。
于是他朝着江辞宁抱拳,脸上浮现出浓浓愧色:“今日之事起因在我,累得江姑娘受伤,还请江姑娘随我们一起入谷,我命人替姑娘诊治。”
江辞宁点头:“秦将军并非有心,无须挂怀。”
秦虎脸上愧色更甚,耳朵也不由微微泛起红来,他伸出手来:“江姑娘,请。”
话音刚落,谢尘安便道:“既然受了伤,便请姑娘上马车来吧。”
众人纷纷看向江辞宁。
然而江辞宁却一勒缰绳,驱使马儿跑起来:“不必了,请秦将军在前方带路。”
秦虎反应过来,忙翻身上马:“请诸位随我来。”
谢尘安的目光落在江辞宁血迹斑驳的裙摆上,笼在暗色中半边脸看上去竟有几分阴沉。
身侧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提醒:“此人名唤秦虎,乃是苍狼军的副首领。”
暗色从微敛的长睫下滑落,谢尘安意味不明道:“秦虎?”
已尽迟暮,夕晖渡草,苍茫一片。
瞭望塔上的年轻将士忽地严肃表情,握紧手中银枪,压低声音道:“有人入谷。”
轮值的同伴霎时鹰眼微眯,猿臂紧绷,朝着入谷的方向看去。
片刻之后,一面黑青色的旗帜出现在队伍上空。
将士们松了一口气。
是自己人。
下方队伍缓缓行过关隘,鹰眼将士道:“是秦将军。”
话音落,他忽地挑眉:“为何会有一个姑娘?”
年轻将士随之望去。
只见薄暮冥冥,萋草连天间,一个身形纤弱的姑娘骑在马上,缓缓踱步而来。
晚风拂过她的衣摆,纷飞如蝶,双肩分明纤薄,但她背脊挺直如利剑,整个人不掩锋芒。
见年轻将士有些看痴,鹰眼将士冷嗤道:“看来秦虎还是改不了老毛病,喜欢四处沾花惹草。”
年轻将士愣了下,猛然回过神来,红着脸道:“秦将军自然是有分寸的,在外面风流也就罢了,怎么会带姑娘回谷。”
鹰眼将士冷哼一声,纵身翻上云梯:“你在此处继续守着,我下去看看。”
这边众人已经纷纷下了马。
江辞宁忍着剧痛,面色如常观察着四周。
此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乃是一种名为“月营法”的安营方式,取的正是面平背险,疏密相当,易于撤退。
昔日听爹爹说过这种安营方式,没想到今日竟是在此处见到了。
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
若是普通流匪,自然不会如此纪律严明,训练有素,难道……他们在此处练兵?
江辞宁心中微震之际,一道桀骜不驯的声音响起:“秦将军,无关之人不得入谷,谷中军令你是忘了么?”
江辞宁回头,对上一双犀利的鹰眼。
青年身形高壮,双臂合抱,气势凌人,一副不欢迎她的模样。
江辞宁正欲开口,忽然有人淡淡道:“无关之人不得入谷,既然能入谷中,自然是有事前来。”
陈星楚听到声音,面色先一变。
马车停稳,一人缓缓打起车帘,朝着陈星楚望过来。
陈星楚看清来人,咬牙道:“是你!”
谢尘安随之走下马车来,他负手而立,不动声色挡在江辞宁面前,衣袍在风中烈烈作响。
“看来陈小将军不是很欢迎我。”谢尘安对他微微一笑。
陈星楚脸色铁青,忍着怒火质问秦虎:“秦将军有何要事,谈完请将贵客尽快送走!”
秦虎身后几个将士纷纷垂头,努力憋笑。
陈小将军在这位谢先生手里可是栽了好大的跟头!
方才的年轻将士此时也下了瞭望塔,见到谢尘安,先尊称了一句:“谢先生。”
秦虎看了谢尘安一眼,此时倒是有些意外。
原来他便是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谢先生。
此前他有任务在身,出谷许久,没有见过他。
但这位“谢先生”和陈小将军的恩怨,他却是听过的。
苍狼军隐在谷中多年,背后一直是范公子出手相助,接济物资军需。
但范公子鲜少露面,代表他的人一直是这位谢先生。
陈星楚乃是武将,看不起对方一副文弱之相,多有轻慢,甚至三番五次出言不逊。
半年前,陈星楚在宴饮上喝醉了酒,放话让谢先生同他比试,若谢先生输了便要脱去衣裳站在营帐外一整夜。
万万没想到,陈星楚出乎意料输在谢先生手下,反到是自个脱了衣裳站在营帐外,整个人羞得如同蒸熟的大虾,第二日更是一整天没敢出屋。
此事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陈将军虽然从未言明范、谢二人的身份,但秦虎多有猜测。
今日情况尤甚,既然范公子都来了,必定是有要事相商,更是容不得陈星楚犯浑。
于是秦虎冷着脸道:“贵客莅临,怎么说话的。”
“星楚,又顶撞你秦叔了?”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肤色黝黑,刀疤从左眼眼角贯穿至脸颊的中年男子从营帐中走了出来。
他同样生着一双犀利的鹰目,刀疤为他平添几分匪气,只是气质却包容温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碰撞感。
江辞宁在看清他容貌的一瞬,不敢置信道:“陈叔?”
陈洲鹰目微眯之际,江辞宁忙道:“陈叔,我是小宁啊。”
陈洲神色微动,仔细打量着江辞宁,片刻之后,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小宁?”
陈星楚亦是不敢置信看向江辞宁。
这姑娘……是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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