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倒V开始
此时, 闻人乐的眸子中,凝结出的六瓣霜花已经趋近完美, 浅浅地印在黑色的瞳仁上,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有些妖冶。
雪白的道袍上也落满了不化的冰雪,这是灵气外泄的表现,丹府之中磅礴强大的灵力再也压制不住了,闻人乐望着熹微的晨光,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飞升了。
青年心念一动,身形虚晃化作一缕青烟,顷刻之间便出现在了长茗峰,谢清玄的卧房中。
皮肤白皙的青年一只大腿夹着被子, 只穿着一身薄透肉的内衫, 衣领口大片大片地开着,裸露出雪肤。
闻人乐站在床边, 看了谢清玄许久, 眸中是难辨的神色,他轻轻撩起榻上青年有些缭乱头发, 将这一团青丝细细整理好, 然后左手捏了一个剑诀, 剑诀发出璀璨得白光, 绕着谢清玄虚虚走了一圈, 最后消失在谢清玄的眉心处。
这是一道护身剑气, 若是谢清玄遇到性命危险,这道护身剑气可以抵挡敌人的致命一击。以闻人乐的修为,凝出的这道剑气, 足以保证当世修真界无人能破。
这道剑气,可以代替自己护着他, 一世平安。
谢清玄睡得极为香甜,闻人乐并没有叫醒他,然后再与他告别,青年最是心思细腻敏感,若是叫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飞升了,定然会抱住住他,哭得伤心不已。
临走时,闻人乐突然想起,他曾答应过谢清玄,今年的生辰陪他过,如今却是不能了。闻人乐犹豫了一会儿,又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串菩提珠摘了下来,将白玉一般的菩提手串被闻人乐亲手戴在了谢清玄的左腕上。
这串菩提珠原是他刚悟道的时候,游历南岛时,偶然所得,一直贴身戴着,足有千年,是闻人乐不可多得的随身之物,意义非凡。
*
一席白衣,临风而立,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闻人乐站在高耸入云的山顶上,黑压压的乌云像是要将整座山峰摧垮,风雨欲来。
一声惊雷炸响,只见碗口那么粗的闪电,对着闻人乐便劈了下来,这是飞升的九转天雷,旁人触之连尸骨恐怕都剩不下。
可直面天雷的的闻人乐却丝毫不见慌乱,在天雷即将落到他身上时,闻人乐的手中却凭空出现一柄通体雪白的冰剑,青年提着长剑,飞身直上,那一瞬间,他将施在自己身上的灵气禁制全部打开,丹府内的庞大灵气顿时犹如奔流而下的江河,疯狂涌动起来,灵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将闻人乐牢牢包裹在其中。
一剑挥出,恐怖的剑意直面雷霆,径直与天雷相交。两者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余威甚至震动了整座山峰,甚至连越水宗都地动山摇。
越水宗的众人皆被这惊雷一般的动静吸引,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走出自己的洞府前来查看,就连柏桓也出来了。
众人望着天际那一道白影,惊得嘴巴都长大了。
“这……这是师祖在渡劫吗?”
“好像是……我的亲娘啊,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这是什么雷劫?这威压好恐怖,这天雷比师兄那次的金丹雷劫还强悍十倍不已。”
“蠢货!你竟然把这与那小小的金丹雷劫相比,这是师祖的九转天雷之劫,若是能熬过,便是真正的仙人了。”回答问题的男弟子眼神中透着狂热,直愣愣地盯着天际那抹缥缈的白影。
他喃喃自语道:“我还……从未见过仙人呢……”
“那,那师祖若是,若是抗不过这天雷怎么办?”
男弟子听了这话,生气得狠狠打了自己师弟的头,“你胡说什么,乌鸦嘴,呸呸呸!师祖修为高绝,堂堂北斗剑尊,当世无出其二,自然能顺利渡过这雷劫,羽化飞升,登临仙界!”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越水宗在仙门百宗之中的地位便更稳固了。”
“哎呀,你这么凶做什么?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小弟子站在师兄旁小声嘀咕了一句。
闻人乐那一剑,蕴含着无上剑意,是他亲自领悟的剑法,名曰:破天。破天之剑,直面恐怖的天雷,激荡出激烈的火星,最后剑气冲天而起,直接破碎了天雷,连布劫的雷云都被打散。
不远处,柏桓负手而立,他的注意力也全都放在了闻人乐身上。他知道闻人乐——很强,但是这还是柏桓第一次直面灵力大开的闻人乐,男人的威压甚至一度超过了这雷劫,他从不知道,原来闻人乐竟然恐怖如斯。
柏桓微微吸了一口气,他以为闻人乐飞升之后,自己对面他的压抑会一扫而空,但今日围观闻人乐渡劫飞升,他的压抑感好像又加深了,他甚至一度产生自己永远也比不过闻人乐的想法。
柏桓握紧了自己的手,若是他遇到这种程度的天雷,他能撑到几时?
闻人乐已经挨了七道天雷了,每一道都是以极其强硬的姿态,以力破之,甚至连护身法宝都没用。可青年,别说受伤了,甚至天雷连他的道袍都未损坏。
惊雷一连炸了好几个时辰,越水宗的山峰都被破坏得无法见人了,甚至有一峰,连峰顶都被闻人乐的剑气削去,山峰被生生拦腰斩断,也不知是哪个峰主如此倒霉。
谢清玄的长茗峰倒是令人意外得安静,只因闻人乐早就施了一个守护咒,强大的守护咒笼罩住了整个长茗峰,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地动山摇、惊雷乱炸,让谢清玄睡得安稳。
第九道雷劫也被闻人乐斩于冰剑之下,乌云散去,祥瑞之光盛放,金光如线般穿过厚重的七彩祥云,洒满了整个越水宗,闻人乐一袭白衣也沐浴在金光之下。
白光闪过,天门大开,众人被这璀璨的白光照得睁不开眼睛,而闻人乐早已在此时羽化飞升。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闻人乐早已消失不见。
越水宗北斗剑尊飞升的事情很快传到各大宗门内,修真界众人议论纷纷。而还有一件事情,也被传得沸沸扬扬。
只听修真界的百晓生说,北斗剑尊飞升当日,天下芙蕖尽数开放,春风带露,花开如满月。
而值得让人深思暧昧的是,前日北斗剑尊的生辰宴上,剑尊的小弟子方才送了十里平湖的佛手金莲做贺礼。
于是那天起,修真界便有谣传,说,这一生未曾有过道侣,专修无情道的北斗剑尊也曾动过尘心,但最终却为了追求自己的无上大道,忍痛舍弃心爱的小弟子,故而在飞升之日,亦回赠那人倾世盛开的芙蕖,了却自己在凡尘的最后温柔。
当然,闻人乐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偏偏要让天下芙蕖盛放,旁人便无从得知了……
修真界这样三缄其口的隐秘艳事自然也传到了妖界,姬明月知晓以后,越发地想见到谢清玄,简直抓心挠肺。他从没见过比谢清玄还要有意思的人……
第043章 倒V结束
谢清玄一觉醒来, 发现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越水宗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诸峰损毁严重,连越水宗屹立几千年之久的大殿都倒塌成一片废墟。
他问了旁人才知道,闻人乐已经渡劫飞升。谢清玄很难过,在整个宗门里,只有闻人乐待他十成十的好。
谢清玄本是一个弃婴,是闻人乐亲自将他捡回来,给他吃给他穿,教他修炼教他认字,即便自己身为闻人乐的徒弟, 灵根残缺, 是个修炼废柴,无法像柏桓一样, 为门派争光, 修为停滞在金丹期几百年,甚至可以说是有辱师门, 但闻人乐却从来没嫌弃过他, 反而一直耐心教导, 且对他宠爱有加。
谢清玄抚了抚手腕上的菩提珠, 他自然认得这是闻人乐的贴身之物, 也不知道师尊是何时将这条手串给他戴上去的……
谢清玄整整郁郁寡欢一个月, 待在长茗峰闭关了好久,这才将知晓闻人乐飞升后的那股伤心劲儿缓和下来。
*
可是谢清玄刚一出关,就碰上了前来向他求药的姬明月。姬明月到长茗峰有些时日了, 只不过谢清玄一直在闭关,所以他只好蹲守在洞府外, 等着谢清玄出关。
谢清玄见到堵在他面前的红衫男子,他当然认识姬明月,不,其实也谈不上认识,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是何身份背景,但谢清玄记得他。
几百年前,在柏桓的雅室内,便是此人各种编排侮辱他,前几日将他从水里拉起来的,也是这人。
虽然姬明月救了自己,但谢清玄还是很讨厌他,一码归一码,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人一口一个小废物的叫他,还污蔑他是闻人乐的私生子!
“你擅闯我长茗峰做什么?”长茗峰有护峰结界,谢清玄没有问姬明月是怎么进来的,他知道这人是柏桓的至交好友,定然是柏桓放这厮进来的。
姬明月看着眼前冷淡不可攀的青年,起了逗逗他的心思,于是他妖冶一笑,靠过身子,用食指缓缓抬起谢清玄的下巴。
“美人儿,我自然是来看你的呀,上次生辰宴上,我对美人儿一见倾心,想你想得茶饭不思,所以忍不住来长茗峰看看美人儿。”
谢清玄后退一步,躲开了姬明月的手,轻浮、浪荡,他眉头紧锁直言道:“你这人真的好油腻。”
谢清玄是发自内心地说出的这句话,他以前看到过一个漂亮女修,对死缠烂打,向她放烟花求爱的一个男修这样说过,谢清玄觉得此时姬明月的样子简直跟那个男修一模一样,所以他便将当年那个女修的话转送给姬明月。
姬明月听到自己被说油腻的时候,人已经呆住了,他是只毛色华丽的孔雀,从小到大,见过他的人都会夸他长得漂亮,当他显出本体时,没有人不想摸一摸他那美丽的羽毛,姬明月长这么大,从来没人用嫌弃鄙夷的目光看过他,谢清玄竟然说他油腻!
这个美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眼睛好像有点不好使。姬明月心中暗暗想着。
“有事说事,别搞这种妖妖艳艳的样子,还有你离我远一点,总觉得身上有股鸟毛味儿。”谢清玄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对不讨他喜欢的姬明月就更没好脸色了。
“好吧。”姬明月虽然浪荡爱玩,但他其实清醒得很,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虽然平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在正事面前还是拿得起的,他慵懒地双臂环胸,对谢清玄道:“我想请你炼一枚破劫丹,白祗没时间,他特意向我推荐了你,报酬好说,炼药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单子,你接不接?”
“破劫丹吗?你是妖族?”谢清玄问道。只有妖族渡雷劫才会用破劫丹。
在谢清玄看来,这不过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询问,但姬明月却炸了毛,“你到底是装的,还是认真的?你不知道我是谁吗?”竟然还要问他是不是妖族!姬明月作为修真界榜上有名的妖族,又是妖皇最宠爱的幺子,一张脸又生得很有辨识度,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亏得谢清玄作为越水宗一峰之主,这也太孤陋寡闻了,连他也不识得。
“你是谁?我一定要知道你吗?”谢清玄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姬明月,又将他气得炸毛,可姬明月又无可奈何。
“破劫丹好说,将材料给我,我半日便能炼制出来。”
“那你还真会吹牛,半日便能炼制出来,白祗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一个小金丹,凭什么?”
姬明月轻蔑的样子看上去很欠揍,但是谢清玄没有为此生气,他已经习惯被人轻视了,一开始他还会辩解,结果辩解之后就会迎来别人更大的嘲笑,后来他也就不反驳了,只用行动来打这些人的脸。
谢清玄对姬明月的冷嘲热讽不理不睬,从储物戒中掏出自己的小算盘,在姬明月疑惑的目光之下,噼里啪啦拨算珠。
“一共是三十万六千四百六十六块灵石,鉴于你上次将我从水池中拉上来,为了感谢你,我将零头抹了,你给我三十万块灵石就行。”
“灵石直接打到我账户上就行,云记钱庄,户名是清玄仙长财运连连升。”
姬明月:“……”
“明天我会将破劫丹送到你手上,保证完美无瑕。”谢清玄第一次和人要这么多钱,他有点紧张,怕姬明月觉得他要太多,转头就走,不在他这儿炼丹了。
虽然白祗跟他说过很多次,炼药师有价无市,以自己的炼药水平,只管狮子大开口就是,但谢清玄还是觉得他出的这个价钱有些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谢清玄直勾勾地看着姬明月,期待着姬明月赶紧答应下来。
他怎么还不点头同意呀……是不是真的要的有点多……要不?再打个折?
姬明月完全不敢相信谢清玄居然就这么三言两语痛快地决定了自己需要的报酬。
因为一般等级高的炼药师接单子的报酬都不会是这种轻易可得的灵石,这些东西,炼药师们根本看不上,他们大多会收取珍贵的天材地宝或者其他贵重宝物作为炼药报酬,很少有高级炼药师像谢清玄这么朴实无华,只管要钱的。
姬明月自然同意了谢清玄的报酬,两人说好了明天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虽然谢清玄答应了姬明月为他炼制破劫丹,但是他决定在姬明月的破劫丹里使点儿坏!谁让姬明月,骂他是小废物,还编排他师尊呢?他活该要吃些苦头。
于是在炼药时谢清玄故意多放了一味蓬草在破劫丹里,蓬草无毒,但是属火,一定量的蓬草能让人血液兴奋。谢清玄并不想姬明月在渡劫的时候出现什么生命危险,他只不过是想让姬明月稍微吃些苦头罢了,所以蓬草的加入量,他控制得极为小心。
将含了蓬草的破劫丹交给姬明月,谢清玄手心都冒汗了,他第一次干坏事,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还好姬明月检查过丹药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第044章 第 44 章
天刚蒙蒙亮, 林净霜便已经穿戴整齐,他先是在玉竹林里打坐了一个时辰, 又练剑半个时辰,等到太阳发出暖黄的光时,林净霜就去了长茗峰的药田里。
谢清玄是个炼药师,所以特意在长茗峰的空地开辟出来一片田地,种满了各种药材,而林净霜作为谢清玄唯一的弟子,这长茗峰上第二个活人,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了打理药田的任务。
林净霜丝毫不娇气,利落地打起赤膊, 提着木桶, 在药田里来回穿梭,木桶里装的是地地道道的农家肥, 林净霜算算日子, 按照灵药的长势,也该施点肥了。
他并没有觉得做这些活计是多么的丢人, 也没觉得自己受到了多么大的苛待, 在另一个世界, 幼年时他甚至仰人鼻息, 连温饱都做不到, 相比起那个, 甚至谢清玄对他还算好的。
而且因为谢清玄的消费观,林净霜吃的穿的用的都算得上是金贵,比起其他峰主门下弟子的苦行修, 林净霜简直过的是富裕家小少爷的日子。
一切都挺好的,除了他要每天帮谢清玄足浴。林净霜不明白,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每天都要让人伺候洗脚。后来,见识了谢清玄的生活白痴之后,他突然理解了。
青年大概是泡着蜜罐子长大的吧,什么也不懂,饮食起居都要让人一一打点好,可即便是这样,林净霜竟然没有感到丝毫的厌烦。好像那个人天生就应该被人宠着,被人伺候着。
林净霜觉得,谢清玄跟他很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太清楚。
*
系统看着林净霜认真挑粪的样子,少年提着木桶的手臂,肌肉纹理清晰,好像充满了雄性的力量,系统深深怀疑自己的前途命运,它堂堂一个白莲花弱受养成系统,为什么会绑定这么一个宿主?
自从绑定白莲花弱受系统之后,林净霜经常在正午时分,太阳最毒辣的时候锻炼身体,很快,他的肤色便不再娇嫩白皙,身材也逐渐开始膀大腰圆起来,因为系统常常借助林净霜的身体做饭,导致林净霜胃口格外的好,每次都能吃三大海碗的米饭,少年纤细的个子也开始疯长。
系统看着和弱受形象逐渐南辕北辙的林净霜,开始郁闷起来,虽说这些日子林净霜还算听话,系统发布的任务都有在做,但是……效果却不怎么好……
系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它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心情既郁闷又复杂。
为柏桓制作.爱心早餐,做倒是做了,但是柏桓吃的都是林净霜和谢清玄剩下的食物,整日里送到思过崖的,不是灵果就是大米饭。有一次两人破天荒剩下了半碟小酥肉,结果还被野猫盗了,拿到手的小酥肉上有牙印,从那以后,柏桓就没吃过林净霜送去的任何东西。
还有给鲛人笙歌——未来越过龙门的真龙弹琴,抚慰笙歌那颗想家的心。弹倒是弹了,可林净霜会的曲子不多,他之前只学过一曲破阵音,所以就硬着头皮弹了那个,结果他对着灵泉里的笙歌一拨动琴弦,水中的笙歌直接被破阵音振飞出去,甚至还受了点内伤。
那次以后,笙歌很长一段时间,见到林净霜便怕得微微发抖。
系统不懂,难道直男撩汉都是这么硬核的吗?等有时间返回总部,它一定要好好问一问前辈。
*
就在林净霜正给草药施肥时,天边突然亮起一阵刺眼的光,他把木桶放下,抬起头向着亮光的那处空中望去,结果发现一个火球向长茗峰的方向飞来。
火球降落的速度极快,直直砸向林净霜,林净霜反应很快,一个闪身躲过,火球擦着他的衣袍飞了过去。
这来源不明的火球破坏力恐怖,将药田都毁了大半,草药被火球灼烧死了许多。
林净霜上去查看那火球究竟是何物,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香气,好像是一股肉香,太香了,比系统做的饭还要香。
林净霜顺着火球的痕迹,走到那枚火球旁边,发现这从天而降的火球,竟然是一只烧烤鸟。
鸟已经看不出品种了,被大火烧得黑焦,翅膀蜷缩着,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死了。这只鸟很大只,足有几十斤重,林净霜想了想,把这只鸟拖回了玉竹林。
鸟的鸟毛已经被烧没了,烧烤鸟静静躺在厨房,浑身都散发着食物熟透的诱惑。此时,谢清玄踩着饭点来到了玉竹林,什么东西……这么香!
谢清玄顺着香味儿来到了厨房,“你今天竟然做了烤鸡?”,谢清玄顿时兴奋起来,他最爱吃鸡肉了,之前在凡间吃的秘制叫花鸡让人久久难忘,眼前这只,虽然是烤鸡,但是闻着味道这样香,估计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系统看着眼前的烧烤鸡若有所思,它总觉得这只鸡的出场方式过于特别……不过,好像这本书里没有哪个攻是这么出场的吧……应该只是一只普通的烧烤鸡。
“把烤鸡分成小块吧。”太大只,他没法下口,谢清玄不想弄得满身油渍,那样很脏,他不喜欢。
林净霜沉默着点点头,从收纳各种炊具的竹篮里挑选了一把最锋利的大号菜刀。
正当菜刀刃接近鸡翅膀时,系统浑身一激灵,它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停……停一下……这个,不能吃,真的不能吃。”系统艰难地在识海里对林净霜说道。
林净霜停下解剖烤鸡的动作,耐心等待着来自系统的解释。
“这不是烤鸡,这是……姬……姬明月,这部小说里的主角攻之一。”
林净霜眸中闪过一缕精光,很快又消失不见,他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啊……”
“你们千万不能吃掉它,不然死掉一个主角,这个世界支柱消失一个,小说世界有可能会崩塌,到时候大家都得死掉!”其实没那么夸张,死掉一个主角,世界线顶多推翻重来,系统是故意说得这么夸张,吓唬林净霜的。
正眼巴巴地等着林净霜分割烤鸡的谢清玄,见林净霜拿着刀却许久不动,开始着急地催促道:“快点快点,一会儿凉了,肉就不嫩了。”
可谁成想,林净霜竟然将刀收了回去,他对谢清玄解释说:“这其实是只成了精怪的乌鸦,浑身带毒,不能吃。”
谢清玄有点不信,狐疑地问道:“真的?”
林净霜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郑重地点点头,“吃了会肚子痛。”
谢清玄见他不似作假,又低头看了看案板上黑黢黢的鸡,深觉林净霜说的对,谁家烤鸡这么黑,这么大,肯定是只成了精怪的乌鸦。
因为放弃吃掉这只烤鸡,系统又暂时操控着林净霜的身体,烧了一份糖醋小排,当做是对谢清玄没有吃掉姬明月的补偿。
谢清玄心满意足地吃着白莲花弱受系统做的糖醋小排,将一盘子的排骨吃的一干二净,最后甚至连汤汁都用来拌饭了,自从那次吃到胃胀之后,谢清玄每次在玉竹林吃完饭,都要吃一粒他自己炼制的化食丹,等到圆鼓鼓的肚子消下去之后,他才起身离开玉竹林。
谢清玄为了方便自己休息,还特意从他的卧房中拿出一个价值不菲的贵妃椅,长期放在了林净霜的玉竹林,有的时候,青年躺在贵妃椅上太过惬意,常常酣睡,进入梦想。
再后来,谢清玄又嫌弃睡着之后太过寒凉,又将自己的一床天水碧锦缎的薄被拿到玉竹林里放着。
再再后来,玉竹林里相继又有了白玉髓的整套茶具、能自动吹风的小凉扇、安神的瑞脑香炉,谢清玄睡醒之后还梳妆整理,所以林净霜又不得不开辟出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给谢清玄作仪容整理之用。于是谢清玄的牛角梳子,寒冰石打磨的镜子,还有束发的发冠,又理直气壮地占了那间屋子。
没来这个世界之前,林净霜一直觉得自己是孤僻的,且脾气坏得要命,来到这个世界,和谢清玄做了师徒之后,连林净霜自己都没想到他对诸多琐事竟然有这么好的耐心,简直不可思议。
谢清玄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周围十分静谧,一旁的林净霜乖巧地在蒲团上盘腿打坐,一点儿声音也不会发出,谢清玄愈发觉得林净霜是个懂事且贴心的小徒弟了。
自从那几次抽风之后,两人一直没什么摩擦,生活十分和谐,谢清玄满意极了。若是这厮再惹到他,他就将他逐出师门,叫他从长茗峰滚蛋!
好在林净霜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小意伺候,并没有再冒犯谢清玄。
*
睡醒之后,谢清玄睡眼朦胧,从贵妃椅上坐起身来,椅子虽然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软锻,但到底比不过榻上舒坦,谢清玄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肩颈有些酸。
谢清玄用脱去鞋袜的脚踢了踢旁边打坐的林净霜,林净霜虽然入定,但神识敏锐,谢清玄一碰他,他便睁开了眼睛。
谢清玄微微侧过身子,将自己的肩颈后背面对林净霜,他别扭地摸着自己酸痛的肩颈,颐指气使道:“为师睡得脖子痛,你帮忙按按。”
这种事情林净霜早已习以为常,他给自己的双手施了一个洁净术,然后又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瓶香膏,将乳白色的香膏涂抹在手上,让手掌充分吸收之后,这才摸上谢清玄的肩颈。
一开始谢清玄让他按摩肩颈时,总嫌弃林净霜的掌心粗糙,磨得他皮肤火辣辣得痛,林净霜时常练剑,掌心早就结出厚厚的茧子,谢清玄一身皮肉娇贵,自然受不了这种磋磨。
所以林净霜每次给谢清玄按摩时,都要事先在手上涂好香膏。少年因为时常练剑、做粗活,手劲儿很大,但他又按得用心,所以谢清玄并不觉得痛,反而很受用,舒服得半合着眼。
白祗看过林净霜这么伺候谢清玄,一向毒舌的他说他这个小徒弟,简直是他十全十美的老嬷嬷,还是不要钱的那种。
对此,谢清玄不敢苟同,林净霜待在长茗峰,吃他的,住他的,穿他的,自己又是他传道授业的师尊,是应该被孝顺的长辈,合该让林净霜伺候,好好伺候他!
按了按着实解乏,谢清玄小憩完毕之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纤细修长的美人腰线让人尽收眼底,脚趾头还透着微微的粉。
林净霜蓦然想起那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人也是这样柔软纤细的腰肢,还有因为激动而蜷缩起的脚趾……
林净霜站在谢清玄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耳,努力将心里杂七杂八的念头赶走,他是个很冷淡的人,很少有冲动的时候,但是面对谢清玄稍微裸露的一点儿皮肤时,却总是会产生许多下流的杂念。
虽然林净霜是个化外之人,从来没把谢清玄当做自己的师长过,可谢清玄却是一个和他构造相同的男人,他无法接受自己这种畸.形.变.态的欲望。
*
距离“烤鸡”事件十几天之后,谢清玄竟然又见到了生龙活虎的“烤鸡”。
这天,谢清玄照例去看在灵泉之中养伤的笙歌,结果却看到了一只黑黢黢的丑鸡在地上乱窜,甚至还用他足浴的灵泉水洗尾巴!
谢清玄当即火冒三丈,他自然认出这只丑丑的走地鸡就是那天见到的“烧烤鸡”,这只走地鸡被火烧得凄惨,毛都没了,皮也被烧黑了。
这脏兮兮的家伙不仅用谢清玄的灵泉水洗它那秃了毛的屁股,更可气的是,这只走地鸡一看到谢清玄,便从水中飞快地窜了出来,像是一枚流光弹一样,嗖得一下撞进谢清玄的怀里。
姬明月服下谢清玄的破劫丹,结果渡劫之时,血脉暴动,虽然他硬挺着,成功突破元婴,渡劫成功,但他也受了不清的伤,无法维持人形,只能变回本体。
姬明月的本体是只羽毛华丽的孔雀,可一场天劫之后,他漂亮的羽毛全都被烧光了,他现在浑身光秃秃的,连开屏都做不到。
姬明月并不知道自己坠落何方,他死.尸.般躺了好多天,最近才恢复意识,一睁眼便待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全身的羽毛都烧没了,心中一想便,更委屈了。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苍天有眼,竟然让他碰上了谢清玄!于是姬明月赶紧扑了上去,就指望着谢清玄能够收留自己,让他好好养一养羽毛。
不过若是让姬明月知道,他现在变成一只丑陋的秃毛鸟,都是因为谢清玄使坏,不知道姬明月会不会被气得撞断不周山。
被一只黑黢黢的走地鸡扑了个满怀,谢清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林净霜说这家伙是成了精怪的乌鸦,身上毒得很。
谢清玄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反应这么快过,他甚至不自觉用上了灵力,手一挥,撞进他怀里的那只走地鸡,便飞出去老远,最后Duang得一声撞上了一棵粗壮的树干。
可怜的走地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被谢清玄这一巴掌都打吐了血。
谢清玄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走地鸡,心中稍稍升起一丝丝的愧疚之情,谢清玄将走地鸡装进网兜里,准备带回去医治一番。
*
谢清玄走后不久,林净霜便出现在了灵泉边上。系统环顾四周,发现本应该在凫水的受伤孔雀竟然不见了!
“姬明月呢?姬明月呢?他怎么不见了?”
林净霜没他的系统那样慌乱,他问了水中的笙歌,孔雀去了哪里。
笙歌本不愿回答他,但林净霜冷漠的眼神却让他不寒而栗,他总感觉年岁不大的少年身上背负着深沉的尸身血海。
系统听到姬明月竟然被谢清玄阴差阳错地捡走了,急切道:“这可怎么办!姬明月怎么到了谢清玄手上?不得了了,这下惨了。”
小说里万人迷的光环都是有数量限制的,一般一个小说位面,只允许出现一个万人迷光环,系统的数据已经检测到土著们对谢清玄的好感值大幅度上涨,若是被谢清玄拿到万人迷光环,那它白莲花弱受系统还混什么呀!趁早回主神空间卖番薯得了!
“我们必须把姬明月重新夺回来,不然好感度都让反派师尊刷了,我们刷什么!”系统斗志昂扬地对林净霜说。
然而系统却发现,林净霜早就已经背叛了他们白莲花弱受组织!他正将灵泉水往钵里装。来都来了,索性带走点灵泉水,晚上还要侍候谢清玄足浴,现在取了水,晚上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系统被林净霜这个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得整个系统都要炸了,它在识海中咆哮道:“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老攻都快被人抢走了,你竟然还想着给他洗脚!我真是服气了!”
林净霜:“……”
“我劝你最好将姬明月夺回来,别怪我没提醒你,谢清玄可是本书第一大反派师尊,他这个人鸟毛过敏,最讨厌鸟类,万一他虐.待姬明月怎么办?”
林净霜:“……”
*
是夜,林净霜准备好足浴的物品,敲响了谢清玄的房门,结果他一进门就看到一张桌案,桌案上铺着一面白布,白布之上两脚朝天躺着一只烧焦了的孔雀。
这只孔雀似乎被人制成了标本一样,它浑身插着许多根针,腿和脖子还用红绳绑着一根根小木棍。
谢清玄还在不停地往孔雀身上扎针,他好像忙得没空抬头看人,“今日不用足浴了,你回玉竹林吧。”
谢清玄打发林净霜回去,结果少年却并没有动,反而看着谢清玄扎针。
“这只走地鸡受了很严重的伤,不仅是烧伤,肋骨还断了好几根,脖子也受伤了,要是不好好包扎,以后可能会变成个歪脖子。”本来长得就丑,若是脖子再歪了,可怎么好。谢清玄对姬明月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啧啧啧,真可怜,这样的鸡是讨不到媳妇儿的吧。
本来听到谢清玄管自己叫走地鸡,刚要暴走的姬明月却又知道自己有歪脖子的风险,他瞬间便老实下来,躺在桌案上一动不动,任凭谢清玄扎针摆弄,乖巧得有些异常。
他可不想将来变成只歪脖子的孔雀!
为了治伤,谢清玄特许姬明月在他卧房的外间里待着。结果这只走地鸡蹬鼻子上脸,三更半夜竟然爬床!谢清玄醒来的时候,走地鸡正在他的榻上,盖着他的天水碧锦缎被褥,睡得天昏地暗,不知天地为何物。
谢清玄拎起这家伙,便是一阵抖落,生生将姬明月抖醒。
昨天睡到半夜,桌案又冷又硬,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所以才悄咪咪爬上了谢清玄的床榻。
“走地鸡,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你不许上我的床,虽然你鸡毛都烧秃了,但是身上还是有一股恶心的鸟味儿。”
谢清玄将床上所有的被褥、枕头都丢在地上,准备一会儿让林净霜来给他通通换成新的。
姬明月看谢清玄如此嫌弃自己,气得嘎嘎大叫起来,他的嗓子被烧坏了,还没恢复好,此时叫起来已经不是清脆好闻的鸟鸣了,而是令人头大的公鸭嗓。
谢清玄被吵得烦了,他掐住姬明月的鸟喙,然后将提着鸟翅膀,将姬明月整只鸟都扔了出去,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吵死了,一大清早不让人消停。
姬明月气得鸟嘴差点歪掉,忍不住在门外控诉起来:“嘎嘎嘎嘎阿嘎嘎,阿嘎嘎。啊嘎!”
这个可恶的人族修士,怎么能对他这么无礼!这还是姬明月第一次被人扫地出门,果然是落了毛的孔雀不如鸡,想当年他现出原形时,多少人被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建造一片梧桐林供他栖息,如今跟了谢清玄,竟是连床都上不得了!
因为不许鸟类上床的事情,谢清玄和姬明月吵得不可开交。
“不许睡我的床,不许睡我的床,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要是随便拉屎,弄脏我的床怎么办?你半夜如果再敢偷偷爬上来,我一定将你大火烤了喂野狗!”谢清玄恶狠狠地威胁道。
面对谢清玄无情的控诉,姬明月也毫不示弱,他梗着自己的长脖子,“嘎嘎嘎嘎,嘎——嘎啊嘎嘎……”开什玩笑,他可是妖皇的血脉,五色神光孔雀,能和那种不能控制自己大小便的凡鸟一样?
关于睡床这件事,两人谁也不让谁,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才达成和解。谢清玄让林净霜在外间给走地鸡搭了个舒服的小窝,用的也是天水碧锦缎,这才让走地鸡半夜勉强不爬.床。
*
要说姬明月不亏是妖皇血脉,伤势恢复得很快,被烧掉的羽毛也渐渐长了出来,新生出来的羽毛是浅黄色的细绒,稀疏地覆盖在鸟身上,像极了刚出生的小鹌鹑。
自从姬明月长出绒毛之后,谢清玄说什么也非要把他的窝,挪到外面来,死活不让他再进他的卧房,这让姬明月郁闷了好久,无论他怎么拍翅膀,嘎嘎叫,都没能动摇谢清玄抛弃他的那颗心。
*
长茗峰上,两人一鸟只有在饭桌上才会相对和谐一些。一开始姬明月作为一只似鸡非鸡的伤患鸟,吃的都是新鲜的瓜果谷物,喝的是灵泉水,因为被迫常吃谷物,他娇贵的鸟胃一度饱受便秘的摧残。
后来,姬明月以光一般的速度,在林净霜即将将那盘剩下的鸡肉倒进垃圾桶里时,把鸡肉一口衔进了嘴里。这时两人方才明白,这只鸟竟然是个肉食动物!
从那以后,在姬明月的坚持努力之下,他终于能上饭桌了!虽然仍然不能用鸟喙去啄菜盘,但是他有了一个小碟子,专门用作吃饭,林净霜会将一些食物夹到他的小碟子里,然后姬明月就可以尽情地用鸟喙啄食。
谢清玄发现这只走地鸡可能真的不是鸡,哪有鸡这么喜欢吃鸡肉的!这家伙完全是鸡的杀手!
自从姬明月加入干饭人小组之后,系统做的饭再也没有剩下过,谢清玄和林净霜吃不下,不想吃的东西,最后通通都会被姬明月炫到嘴里。
系统看到他们两人一鸟每天都吃得这么开心,有些愤愤不平,作为一个系统,它是被主神创造出来的超级人工智能,并不需要通过进食来补充能量,如果可以类比的话,那系统的饭一直都只有冰冷的电池。
系统简直开始分不清这到底是谁在做任务。
“系统,我的积分好像攒够了,系统商店里的那本宇宙秘制私房菜,你帮我兑换一下吧。”
系统:“……”
“之前那本菜谱有些吃腻了,换换新菜式。”
系统:“……”
它好好一个白莲花弱受养成系统,又不是什么饭桶合家欢养成系统,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主神才会让它受这样的折磨!
“你该不会不同意吧……我最近做任务都挺积极的。我前几日好像看到系统邮箱里,主神新发布了宿主投诉系统管理条例……”
系统:“傻——哔——哔——我X你——哔——”
机械的电子音在林净霜识海中响起:“文明防护罩已进行全面消音,为您隔绝恶意发言。”
“peace and love,我们始终坚信相互体谅,合作共赢,才是宿主与系统的相处之道。”
一连串的系统消音声让林净霜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他问系统:“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系统语气非常淡定地回复道:“哦,没事,刚刚卡bug了。”
林净霜:“……”
*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姬明月身上的伤基本都养得差不多了,在系统的美味培养之下,孔雀不仅重新长出了华丽的羽毛,而且还被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
在长茗峰上,姬明月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心,甚至有些乐不思蜀,不想那么快回到妖界了。
他渡劫失踪的事情,肯定会闹得妖界方寸大乱,到时候他的那些哥哥们,定然会因为他的不知生死大开庆功宴吧。妖族皇室就是这么狗血,父亲属意他继承妖皇之位,而他上面的那些哥哥们却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姬明月躺在房顶上晒太阳,用鸟喙给自己梳理羽毛,他华丽的尾羽在阳光下甚至还闪着七色的光,孔雀的美丽让人目眩神迷,这样漂亮的尾羽,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这只骄傲的孔雀,开起屏来该是多么得好看……
日上三竿,谢清玄卧室的房门终于打开,这人每次都是太阳照屁股才起床,姬明月早已习以为常。
孔雀从房顶上飞下来,漂亮华丽的尾羽扫过地面,他昂首挺胸地看着谢清玄,模样要多骚包就有多骚包。
谢清玄看也不看疯狂向他展示雄性之美的公孔雀,这玩意儿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蹬鼻子上脸,一身的鸟味儿,常没皮没脸地往他身上蹭,是打是骂都不管用。
今日他要去灵泉看笙歌,因为这几天忙着炼药,都没去看笙歌,这会儿还挺想他的。谢清玄从白祗那里又淘到好几笔大订单,相比于前几日他还要靠出卖柏桓的生辰礼物还债,现在谢清玄已经靠着炼药成为越水宗首屈一指的小富豪,在云记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完全不用担心荷包不够用。
谢清玄来灵泉看笙歌,笙歌很高兴,深蓝色的眸子洋溢出淡淡的水光,他在谢清玄面前温顺得像只小绵羊,而只有海底的妖族才知道,鲛人的性情是多么的残暴凶戾。
这样的时光来之不易,笙歌用尽浑身解数,只愿能吸引住岸上这个漂亮青年的目光。
笙歌为谢清玄唱歌,鲛人之音空灵,犹如仙界梵音,让人如痴如醉。谢清玄很喜欢笙歌唱歌,有时候笙歌会一边唱歌,一边在灵泉里快速游动,银亮的鳞片闪耀在日光之下,与湖面的淋漓水光相映衬,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水面的波光还是鲛人鱼尾的鳞片。
还有时,笙歌会沉进水里唱歌,透过灵泉水传出来的歌声,像是迷惑过往渔船的妖冶之乐,让人迷失在鲛人动听的歌声中,甚至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站在树枝上,一只拳头大小的孔雀,偷偷看着笙歌和谢清玄互动,姬明月原身可大可小,他为了方便都是化成拳头大小的孔雀,栖息在茂密的林叶之间,不过在长茗峰他却总是以大号孔雀的身形活动在谢清玄身边,因为身形大些,他漂亮的羽毛才能让人看得更清晰。
姬明月坚信,没有人能抵挡住他美丽羽毛的诱惑。
听着笙歌的歌声,姬明月在心中狠狠鄙夷这个鲛人,真是为了讨好谢清玄,连卖唱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而且谢清玄也真是没品味,难道他的羽毛比不这鲛人好看吗?不过唱个曲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等他的嗓子好了,他也可以啾得很好听!
姬明月站在树上,心中不停腹诽着笙歌,但是笙歌不仅会唱歌,他还会吐泡泡。
一头蓝色卷发的鲛人绕着灵泉游动,不停地吐着泡泡,不一会儿,泡泡便充满了整个灵泉湖面,笙歌吐的泡泡不容易破,圆圆的泡泡缓缓飞到空中,日光一照,是漂亮的彩色。
这是谢清玄没来看他,笙歌研究出来的新玩意儿,笙歌觉得谢清玄应该会喜欢,他对着岸上那个漂亮青年羞哧一笑,大半个身子都沉在水里,只露出一双美丽的深蓝眸。
“你也太厉害了吧,能吐这么多泡泡。而且好美啊……”谢清玄用指尖轻轻托住一个泡泡,对水中的笙歌感叹道。
树上的孔雀气得直啄树,他总觉得谢清玄对那个鲛人,比对自己还要亲近!这只诡计多端的鱼,光会用这种靡靡之音,还有这种不入流的下作手段求偶!
笙歌看着谢清玄,眸子中带着些淡淡的伤感,他只有鱼尾,而没有双腿,不能去到陆地上行走,无法时时刻刻陪伴在谢清玄身边,若是谢清玄忘了他,不再来这灵泉,他甚至没法去寻他,只能默默地一辈子待在水里。
曾经的笙歌厌恶人类的双腿,他只喜欢大海,而现在,笙歌却无比渴望着能拥有一双人类的腿……
他看着一笑如海棠落满面的青年,握紧了双拳,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要抛弃鲛人族的鱼尾,生出一双腿来……
第045章 第 45 章
为所爱之人承受破尾之痛, 似乎是带着血色的浪漫。
鲛人族世代生活在南海中,但也有鲛人为了陆上的爱侣, 破尾生出双腿,去到陆地上生活。笙歌知道有很多很多的鲛人破尾之后后悔了,他们爱上了人族,可人生性浪荡,不如鲛人只认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忠贞,鲛人破尾之后就再也不能回归南海,而被人类始乱终弃的鲛人,最后将血泪流干,只能化为海面上漂浮不定的泡沫。
鲛人被爱人所伤, 流下的眼泪不再是灿白的珍珠, 浸透鲜血的泪,最终凝结成鸽子血色的红宝石。
“笙歌, 你说你要我帮你炼制化生丹?”谢清玄皱着眉头, 问向水中的小鲛人,他自然是清楚化生丹的作用的。那是一种可以让鲛人的鱼尾分化成双腿的丹药, 可是副作用极大。
“笙歌,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 最喜欢在深海中游弋, 为什么……今天, 突然找我要化生丹呢?”
鲛人看了谢清玄一眼, 尖尖的耳朵微红,他喃喃地说不出个原因来。
最后在谢清玄的一再逼问下,笙歌只能撒谎道:“我……我想到陆地上去看看, 闻闻花香,听听鸟鸣……水里, 有些无聊了。”
谢清玄一想,对啊,笙歌整日在水里,连个玩伴都没有,肯定会寂寞的。
“你……容我再考虑几天吧。”毕竟有关笙歌的身体健康,虽然服下化生丹是笙歌自己要求的,但是谢清玄觉得这事还是要再仔细考虑考虑。因为化生丹一旦吃下,将不可逆转。
第二日,谢清玄让人送来了一些鱼儿,灵泉里别说活物了,连根水草都没有,也难怪笙歌觉得闷,想到陆上来玩。所以谢清玄特意给笙歌送了些鱼儿解闷。
红色、黑色、白色,以及黑白相交的小鲤鱼游弋在灵泉之中,让死气沉沉的灵泉多了些生机活力,看上去热闹非凡。
鲤鱼游到笙歌身边,被笙歌一尾巴拍飞,没一会儿,鲤鱼便翻了肚皮浮上来。
谢清玄本以为他们都是鱼类,可以友好相处呢,结果第二天再来看,却发现灵泉之中竟然一只鲤鱼都没有。
鲛人身为海族霸主,生性残暴,海中狩猎时,常常玩.弄猎物,先将猎物开膛破肚,欣赏它们濒.死.的恐惧,然后再将猎物一口吞入腹中。笙歌虽然看上去人畜无害,可身为鲛人族,嗜血的本性犹在。
他不喜欢那些个摇头摆尾的蠢鲤鱼,因为它们会分走谢清玄为数不多的目光,所以笙歌在鲤鱼送来的当天晚上,就把它们全都一口生吞了,谢清玄自然再也找不到那些小鲤鱼。
但是笙歌和谢清玄说他也不清楚那些鱼儿都去哪儿了,他不过一觉醒来,那些鲤鱼便都消失不见。
是的,笙歌撒谎了。
最后,谢清玄经不住笙歌的软磨硬泡,还是将化生丹交给了笙歌。
笙歌在夜里沿着灵泉外围,游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累得大汗淋漓,连鱼尾都垂落下来,这才作罢。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再享受在水中游弋的快乐。
想到谢清玄,笙歌心下一横,便将化生丹一把塞.入.了口中。
尾巴像是被人用一柄生了锈的钝刀一点点喇开,笙歌痛得神志不清,疯狂在水中翻动,然而令人可悲的是,这场破尾仪式,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灵泉水面,湖水中央荡漾着一团血红,血红之中漂浮着一个浑身上下不着寸缕的青年。
青年皮肤白皙,像是世上最精致无垢的画纸,一头深蓝色的微卷长发掩盖了他大半脊背,青年气质神秘,犹如山间精魅。
谢清玄早早就来到了灵泉,他答应要陪着笙歌一起完成破尾,结果谢清玄到了,而笙歌却已经独自完成了这个艰难的任务。
笙歌不想谢清玄看到自己那般狼狈,所以特意在深夜服下了化生丹。谢清玄看着湖中央那滩还未来得及与灵泉融为一体的鲜血,笙歌所承受的痛苦可见一斑。
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之后,谢清玄咬了咬唇,用灵力悄悄将倒在水中的笙歌,移动到岸边来,他的动作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疼了笙歌。
刚刚破尾的鲛人虚弱万分,像易破碎的瓷器,笙歌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他还勉强支撑着没有失去意识,透过微微合着的眼缝,笙歌看到了一个属于谢清玄的虚影,便放心地昏了过去。
谢清玄不敢轻易挪动笙歌,只能将他轻柔地拖上岸边,鲛人刚刚由鱼尾退化而来的双腿还很脆弱,绵软无力,谢清玄只能任由其垂落进水里。
*
谢清玄在灵泉守了半日,笙歌总算悠悠转醒,鲛人还算幸运,双腿分化很健康,没有出现任何畸形状况,接下来只要好好练习和适应用双腿走路,很快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为了方便笙歌复建,谢清玄主动充当起了他的拐杖,夏日里热得慌,两人贴的极近,都出了不少汗。
变成人的笙歌看似柔弱,可因为长年在阻力巨大的深海游弋,腹部与背部都覆盖上了一层坚实有力的肌肉,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落到了谢清玄身上,谢清玄被压得不轻,感觉自己好像背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在肩上。
本应该看着脚下的路走,可笙歌的注意力却总是不自觉挪到艰难揽住他腰的青年身上。莹白如玉的脸庞,鲛人的视力极好,可以看到谢清玄脸上细小的绒毛,清净无垢,美玉无瑕。
笙歌顺着视线,最后落到了那片柔软的唇上,唇珠饱满圆润,他觉得有些口渴了。一定是因为太久离开水的原因。
站在树枝上,一直观察着谢清玄与笙歌的动作,半日时辰了,小孔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灵果与露水都没有啄,可肚子还是圆鼓鼓的。
气的。
他说怎么今日谢清玄破天荒起得这样早,原来竟是偷偷厮会这条鱼来了!都贴到一处去了,还没有结成道侣便这样耳鬓厮磨,从未见过如此放浪之人!
听说人族对待感情最是含蓄,可谢清玄分明是个例外,男人简直放荡,若是到了他们妖族,这种道侣就应该被关在夫家的妖洞里,日日见不得人。
孔雀的占有欲立刻被笙歌激发出来,他从树上飞下来,径直飞到两人身边,然后一屁股坐到笙歌头上,将笙歌分外爱惜的深蓝长发弄得一团糟。
谢清玄惊呆了,他不知道孔雀为什么变得和麻雀一样小,更不清楚孔雀为什么要在笙歌的头上作乱。
笙歌简直要被姬明月逼疯,他的头发那样顺滑,被这只讨厌的鸟弄得乱七八糟,最讨厌别人碰自己的头发,笙歌不顾双腿还没养好,挣扎着想起抓那只作乱的孔雀。
麻雀般大小的孔雀灵活躲过笙歌的袭击,突然对着谢清玄口吐人言道:“我看他的头发适合搭窝,最近你都不让我进卧房了,我还是自己做个窝吧……”
说着说着,孔雀还像模像样地用翅膀团了团笙歌浓密的头发,微微做成一个碗状的简易鸟巢,“喏,你瞧,这不就挺好?”
谢清玄:“……”那您还真是不客气。
谢清玄看笙歌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一副要杀鸟烫毛的样子,赶紧将孔雀从笙歌的头顶拎下来。
“别胡闹,赶紧跟我一起回去!”谢清玄攥住孔雀的身子,满脸都是警告。
因为姬明月的打搅,谢清玄很快便和笙歌说告辞,“我先带这只破鸟回去,你先在灵泉休息一会儿,一会儿我叫林净霜来,让他再陪你走走。”
笙歌张了张口,可是又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才可以将青年留下,他最终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好。
成功扰乱了两人的约会,姬明月憋闷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失落的笙歌站在原地,一直巴巴儿地望着谢清玄离开的背影。
姬明月顿时恶意冒出,羽毛华丽的小孔雀站在谢清玄的肩膀上,他转过身子,望着笙歌,挑衅地啾了一曲。清脆的鸟鸣声响彻林间,任谁都能听得出,歌唱者的心情是多么的愉悦。
笙歌攥紧了拳头,指甲扣进肉里,却丝毫感受不到痛意。
小孔雀在谢清玄肩膀上打鸣,谢清玄被他吵得耳朵痛,一巴掌扇过去,毫不留情将姬明月拍下肩膀。
小孔雀被巴掌呼得砸在地上,脑袋摔得七荤八素,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清玄就已经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姬明月此时也顾不得向笙歌打鸣炫耀了,赶紧扑棱起翅膀追上谢清玄。
小孔雀重新落到青年的肩膀上,他这次不敢再啾了,乖巧地站在谢清玄的肩膀上。
谢清玄带着姬明月走后,笙歌坐在岸边,双腿荡漾在灵泉水中,鲛人临水而照,神情似乎有些忧郁,族人都说他生得美丽,笙歌也常常引以为傲,但如今却明白,喜欢上一个人总会患得患失,总是会忍不住忧虑自己的优点不够吸引人,焦虑自己的缺点是否更加显著。
笙歌心情不好,深蓝色的长发逶迤在草地上,他心中有些委屈,明明自己已经生出双腿,却还是要待在灵泉,而一只毛色斑斓的丑鸟,却能陪伴在他身边……
笙歌越想心中越难受,喜欢上一个人不仅患得患失,胸腔里的一颗心,也会变得极为柔软可欺,那人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甚至一句不着边际的话,都能刺进他的心里,让人悲欢交加。
鲛人眼眶里缓缓转出眼泪,泪顺着脸颊流下,滴在衣裳上缓缓化作灿白的珍珠,笙歌没有像以前一样,任凭珍珠滚落进水里,他将珍珠接住,一边哭一边将这些珍珠收集进口袋。
笙歌记得谢清玄喜欢这些亮晶晶的鲛珠,哭都哭了,总不能浪费,送给青年,还能让青年打个自己喜欢的发冠。
*
许是因为笙歌的出现,让姬明月陡然充满了危机感,于是他半夜偷偷潜入了谢清玄的卧房,准备向谢清玄展示自己漂亮的尾羽。
看那只鱼还如何吸引谢清玄,等到了明天,保证让谢清玄对他万分着迷,再也不想去灵泉见那只男鱼!姬明月在心中愤愤想着。
第二日,谢清玄睁开朦胧的睡眼,就惊恐地发现自己床头站着一只十分耀眼夺目的孔雀。这只孔雀居然还对他搔首弄姿?
宝蓝色的修长鸟颈,优雅又高贵,孔雀的头冠是金黄色的,象征着他与凡鸟的不同,孔雀抖动着他那足有半米长的尾羽,鲜亮的尾屏像扇子一样缓缓打开,艳丽夺目得仿佛一卷山河社稷墨彩图。
孔雀昂首阔步地在谢清玄面前走来走去,不停地向谢清玄展示着自己美丽的尾屏,各种姿势,各种角度,甚至还时不时抖动自己的羽毛,仿佛是表演了一曲扇子舞。
谢清玄被惊呆了,一只鸟为什么能如此不雅观,怎么能随便把自己的屁.股.蛋.子露在外面呢?
这是姬明月第一次向别人开屏,应该不会有人不知道孔雀开屏是求偶的意思吧。
第一次开屏求偶,姬明月甚至还傻逼似地专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反复练习开屏。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根本没能打动直男式思维的谢清玄。他被谢清玄一掌轰出,连带着卧房的门都被打烂。
后来,姬明月和林净霜一起出现在了药田里。身形健壮的孔雀正拖着自己半米长的漂亮尾羽,来来回回在药田里穿梭,鸟喙精准地啄掉草药上的害虫。
孔雀被谢清玄罚到药田里捉虫了,原因是擅闯他的卧房,并且有碍观瞻。孔雀恨恨地将草叶上的虫子啄掉,他堂堂五色神光孔雀,妖皇之子,非梧桐枝不栖,非甘露不啜,竟然在药田里给人捉虫子?
啄着啄着,一旁提着木桶施肥的林净霜往他头上呼了一巴掌。
“别踩到秧苗,那个是新种的。”
姬明月:“……”
第046章 第 46 章
自闻人乐飞升之后, 柏桓便从代掌门成了越水宗真正的掌门仙尊。柏桓执掌越水宗之后,又立了很多规矩, 比如每十天宗门所有的峰主、长老都要去大殿议会。
议会的时间设在清早,谢清玄本就是强迫自己从梦乡中醒来,每次参加议会他基本都是半梦半醒,坐在座位的最末,私下里偷偷补眠。
今日谢清玄也用手肘悄悄撑着桌案睡着,结果却冷不丁被柏桓抓住。柏桓交代事情时提到谢清玄,结果叫了他好几遍,人也没反应,所以柏桓便径直从掌门金座上走了下来, 一直走到谢清玄身边, 听到青年悠长的呼吸声,才知道原来这家伙竟然在议会之上睡着了。
柏桓用屈起食指, 在桌案上咚咚敲了两下, 谢清玄才悠悠转醒。
“态度懒散,这个月的月例长茗峰扣三分之一。”
谢清玄呆呆地看着柏桓, 眸光清亮, 他似乎是因为刚睡醒, 还没回过神来。
“这个卷宗你回去好好看看, 这次的除祟便由你带队。”柏桓将一个卷轴放到谢清玄怀里, 对他吩咐道。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 谢清玄被迫揽了个活计,他自己还懵得云里雾里。
整个修真界的宗门大大小小不下百个,各个宗门之间相互约定, 划分辖区,一旦辖区内有妖魔鬼祟作乱, 管辖宗门就必须派人处理,保护一方平安。
越水宗作为仙门百宗之首,辖区辽阔,所以妖魔鬼祟作乱的案子非常多,以往都是长老、峰主或者出类拔萃的三代、四代弟子领队,前往各地除祟。
闻人乐为了保护谢清玄,从未让他做过这种危险的事情,以前谢清玄也常常请命下山除祟,但都被闻人乐以他的安全为由驳回了,后来日子久了,谢清玄也就渐渐熟悉待在宗门里了。
如今闻人乐已经飞升上界,宗门大小事情皆由柏桓做主,柏桓从一开始就看不惯闻人乐对谢清玄过分的溺爱,简直都快将人养废了,所以闻人乐刚一飞升,他便迫不及待地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教导谢清玄,将人赶下宗外出历练。
卷宗他已经提前看过了,等级评定不过丁级,是最末等的邪祟,按照谢清玄的修为,完全能对付得了,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柏桓有心试炼谢清玄,而谢清玄也十分艳羡能够下山除祟,这件事两人都很满意。谢清玄心想,柏桓总算是干件人事了……
即将要出宗门,谢清玄早早就和笙歌打好了招呼,笙歌虽然也想跟着他同去,但谢清玄看他双腿行走还不太利索,所以便让笙歌好好待在长茗峰养伤,他答应等自己回宗门,会给笙歌带礼物。
谢清玄怀着即将离开宗门下山历练的激动心情,好不容易才睡下,夜半时分,姬明月偷偷潜进谢清玄的卧房里,身形迷你的小孔雀瞬间化作一个绯红衫的艳丽青年。
他的伤已经完全养好了,此时自然可以自由变幻人形,他知道谢清玄明天就会离开长茗峰,而他也要重新回到妖界,姬明月是特意来向谢清玄告别的。
他取下自己的一片翎羽,他们孔雀一族一生只会有一片孔雀翎羽,这翎羽内蕴含着与他本体修为相连的精纯力量,孔雀族的翎羽只会赠给配偶。
姬明月从前以为他这辈子也不会送出这片宝贵的翎羽,没想到今日却心甘情愿交给了谢清玄,还患得患失,唯恐这人不收,为了送出这片翎羽还像个小毛贼一样,三更半夜偷偷溜进人家的卧房。
唉,他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姬明月将金色的翎羽摩挲在指尖,翎羽随着主人的心意变幻出各种各样的配饰,发簪、玉佩、指环、手镯,这些姬明月都不满意,最后灵机一动,将孔雀翎羽化作一枚精致的金色耳挂,耳挂是羽毛样式,还点缀着一颗碧绿欲滴的宝石,流苏亦是精美华丽。
姬明月将耳挂轻轻戴在谢清玄的耳朵上,然后化作一缕青烟离去。他要去五湖四海收集许多许多的珍宝,攒下能够填满整个长茗峰的聘礼,然后亲自来越水宗向柏桓求娶青年。
反正柏桓厌恶极了谢清玄,正好他将人带走,想必柏桓十分乐意。到时候他就在妖界造一片上好的梧桐林,谢清玄就作为他的道侣,他们二人一同栖息在梧桐林里,再从哥哥那里过继几只小孔雀……
*
谢清玄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耳朵上戴着一个奇怪的耳饰,这东西凭空出现在他耳朵上,诡异得很,谢清玄本想直接扔掉,但他见那耳饰十分精致漂亮,犹豫再三,谢清玄还是舍不得,于是便将姬明月送他的耳挂放进了他存放各种亮晶晶物件的匣子里。
一大清早谢清玄便起来了,今天是他出山的日子,所有随行下山除祟的弟子都会去山门外等着。
谢清玄拿上柏桓交给他的卷宗以及随行弟子的花名册,便兴致冲冲地赶往了越水宗山门口。
卷宗上说这次除祟事件的委托者是一国公主,国名叫圣墟国,坐落在边陲之地,虽说是边陲之地,不过土地还算富庶,百年以来,人们安居乐业,一派祥和。直到前几个月,圣墟国的国主娶了一个神秘女子为皇后,皇宫内就莫名多了许多奇怪的事情,国家亦是动荡不安,圣墟公主怀疑有妖魔邪祟作乱皇宫,所以千里传书,请求越水宗除祟,还圣墟以祥和。
*
山门处,等着五个年轻人,队伍中四男一女,他们都穿着越水宗的弟子服,想来便是这次的随行弟子了。谢清玄修为不够,无法御剑,这五名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一个也才是金丹,众人都无法御剑,柏桓特意叫人送来了一艘灵舟作为代步。
谢清玄登上灵舟之后,却发现自己的便宜小徒弟林净霜竟然在灵舟上。
“你怎么在这儿?”谢清玄惊讶地问道,他记得花名册上没林净霜的名字。
林净霜指了指灵舟的操控室,回道:“灵舟须有专人驾驶,所以掌门师伯便派了弟子作为随行,可能师伯还没来得及告诉师尊吧。”
“哦,这样啊……那好吧。”在灵舟上遇见熟人也挺好的,谢清玄看了一眼随行的五名弟子,发现这五名弟子看见他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要多远躲多远。谢清玄也不想去他们那里凑热闹,于是便坐在林净霜身边看他掌舵开船。
少年的面容已经渐渐脱去那精致的女气而变得丰神俊朗,像一棵终年长青的松柏,他的侧脸极为好看,鼻梁硬挺,眼眶深邃,睫毛纤长卷翘,再配上那副认真专注的样子,谢清玄觉得林净霜比柏桓顺眼多了。
操纵舵柄,升起船帆,下拉绳索,林净霜的动作一气呵成,很快灵州便缓缓腾上云间,在天上快速飞行起来。
不过一日半,众人便到了圣墟。谢清玄拿着圣墟国公主送的令牌,一路经过皇宫守卫,到达了公主的宫殿。
宫殿中的侍者低眉顺眼地站在谢清玄面前,谦卑地对谢清玄道:“诸位仙师请稍等片刻,公主此时还在宫外处理杂物,奴已经派人去请殿下回宫了。”
谢清玄点点头表示知晓,大家一起坐在侍者准备的椅子上,等待着圣墟公主的到来。侍者为他们奉上了茶水,但谢清玄只饮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在一遍,再也没有动过。
这茶叶的品质实在是太差劲了,比起师尊的雪顶含翠差了十万八千里。闻人乐的喜好不多,能说得上来的,便是品茗了,谢清玄常去紫胤宫,自然也耳濡目染,知道什么样的是好茶,什么样的是劣茶。
众人在宫殿里等了大约有一刻钟,圣墟公主便赶了回来。
进入殿门的女子排场浩大,一席长裙足有半米,两名侍女为她提着裙摆,身后还跟着十几名随行人员。女子的头冠也异常华丽,全是金银黄白,旁人也许带这种饰品会落了俗气,但这名女子生得面容艳丽,反而将其衬得更加美丽。
这女子正是向越水宗传书的圣墟公主,女子见到谢清玄等人连忙施了一礼,“小女子见过诸位仙师,诸位仙师久等。”
“小女特意让人备了接风洗尘宴,诸位仙师还请上座,小女这便叫认传菜。”
谢清玄虽然爱吃,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他谢绝了公主的好意:“多谢公主,不过还是不必麻烦了,我等修真之人已经辟谷,不必食凡间食物,当务之急还是圣墟国的除祟之事。”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就不同仙师客套这些了。”
“宗门的卷宗在下已经看过,公主所言的宫中频发的怪事究竟是何事?”
圣墟公主在金椅上落座,她的左手边正是谢清玄,而右手边则是林净霜的位子。公主刚一坐下,窗棂处恰好吹起一阵风,微风拂过林净霜的头发,他隐约闻到一股细微的臭味,林净霜微微掩了掩鼻子,仔细分辨,这股臭味似乎是尸臭。
第047章 第 47 章
那股味道很细微, 不仔细分辨根本闻不到,林净霜也只随着漂泊的清风才闻到了那么微微一缕。因为这股尸臭味转瞬即逝, 所以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公主在华丽的金椅上落座,身旁的侍女便立刻托着金盘半跪在公主面前,公主拿起金盘中放着的烟枪,将玉制的烟嘴含入了口中,皱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白烟缭绕间,公主生得有些锐利的眉目像是隔在雾里,似乎模糊不清,她将圣墟皇宫内发生的怪事, 一一向众人娓娓道来。
“在那妖女还未到圣墟国之前, 我圣墟自诩富庶安居之地,百姓们安居乐业, 皇城也是一片祥和, 可自从这妖女来了这里,又进了皇宫, 便让圣墟连年天灾, 百姓颗粒无收。偏生本宫的父皇鬼迷了心窍, 被那下贱的妓子哄得团团转, 任谁的劝告都听不进去。”
公主说起那名让她咬牙切齿的女子便一副面目狰狞的样子, 似乎对对方恨之入骨。
谢清玄听着, 却总觉得像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他深知不可尽信旁人的一面之词,这位圣墟公主说了半天, 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此地作乱的妖孽便是圣墟国主新娶的继后。
“公主怎知继后是妖孽?”
圣墟公主听了冷笑一声,“我如何不知?那个下贱的妓子给本宫的父皇施了狐媚之术, 让本宫原本英明神武的父皇对她言听计从,那妖女分明是个吸血的精怪,每日都要饮下一碗处女之血。敢问仙师,有那个寻常女子茹毛饮血?”
谢清玄听得沉吟一会儿,对着公主点点头,“这倒是不错,一些妖孽为了吸人精气,便会饮人鲜血。”
公主见谢清玄也认同了自己的说法,于是心情渐渐平和下来,她接着向众人讲述圣墟国发生的怪事,“前两年,皇城还算太平,那妖女虽然饮血,不过城中并未莫名其妙死过人,可是今年,从三月开始,我圣墟皇室之人便接二连三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今短短几个月,宗亲凋敝,皇室失踪人数已高达百人。后来,我看事情越来越严重,处处都透露着不同寻常,于是我便特意派了禁军去保护那些个皇室宗亲,结果派出去的禁军一夜之间全部横死,而那些皇室宗亲也通通消失不见。”
“这倒离奇,就没有一个人看到过妖孽是什么样子吗?”一个面容平和的少年说道。
公主一连遗憾地摇摇头,表示他们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人真正看到作祟的妖孽是那位继后。”谢清玄说道。
“是啊,也许妖孽另有其人,不然继后怎么会这么傻,日日光明正大地饮血,岂不是在昭告天下,她就是伤人害命的妖孽?”同行的女弟子忍不住说道。
公主听到谢清玄与女弟子接二连三地为那贱人说话,有些不高兴,责怪般说道:“我若是抓到她露出来的马脚,事情便不会这么复杂了!”
“既然公主一直对那人有所怀疑,不如我们一起前去查看试探一番?”谢清玄提议道。
公主点点头,同意了谢清玄这个提议,她看着面色有些不畅快,虽然涂了厚厚的妆,但还是掩盖不住面容的疲惫,许是这两天因为妖孽作祟的事情,有些心力交瘁吧。
这期间,林净霜只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没有发表自己的任何想法,低调得让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众人随着圣墟公主来到了继后的寝宫,老国主子嗣单薄,膝下只有公主一个血脉,所以她在皇宫之中是唯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地位崇高,被老国主从小宠到大,甚至连皇后的寝宫也能不必通传,说来便来,说进便进。
公主颐指气使,排场依旧大得惊人,仿佛来的不是别处,而是自己的宫殿。
她刚来便赏了侍女一个耳光,只因这侍女说了一句皇后娘娘还在午睡中。
“本宫说话,哪有你这贱奴插手的份儿,滚去叫你主子过来。”
侍女被吓得瑟瑟发抖,腿都软了,跪倒在地,久久不敢起身。谢清玄不明白,为什么这圣墟国的公主如此暴躁,动辄便是言语辱骂,如今更甚,竟然还动起手来了,他走上前去,将那名小侍女扶起来。
小侍女回过神来,赶忙告退,去内殿寻继后。
那小侍女刚进内殿没一会儿,一位身着姚红宫装的女子便衣带款款走了出来。想必这就是圣墟国主的继后了,女人身量极高,甚至比谢清玄这个成年男子还要微微高上半个额头,她长相美丽,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女子神情端庄,似乎并不像公主说的那样妖妖道道。
但谢清玄还是在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违和,但他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倒是心中莫名出现一句词——“人间无此殊丽,非妖即狐。”
“不知公主殿下大张旗鼓,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我这栖凤宫,究竟是所谓何事啊?”
继后落在凤座之上,被圣墟公主如此无礼对待,可她却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反而慵懒地半斜躺在宽大的凤座之上,像只没有骨头的妖精。
谢清玄对着女人微微一笑,“我等是修道之人,最近皇宫内不太平,所以公主殿下才特意请了我等做法事,驱邪祟,今日特来娘娘的栖凤宫也是为了娘娘的安危,千万不要让妖邪害了去。”
继后听了谢清玄一番舌灿莲花,眉头一挑:“哦?竟是这样,那本宫倒是要谢谢公主了。”
“就是不知各位高人要如何做法驱邪。”
“此事简单,我这里有法宝镇邪镜一面,任何妖魔邪祟在这面镜子之下都无处遁形,被这镜子一照,瞬间便灰飞烟灭。”谢清玄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面铜镜,对众人说道。
一名男弟子小声抱怨道:“竟然还有这等宝贝,长茗仙君你怎么不早些拿出来,这下随便照一照便真相大白了!”
谢清玄心说我倒是想早些拿出来,可他哪儿有那么逆天的宝贝?什么劳什子镇邪镜,这不过是他方才灵机一动,胡诌八扯出来的,诓人罢了!
谢清玄假模假样地捧着“宝镜”一边细细观察着那位继后的神色,没有任何慌乱之色,要不然就是真的没任何问题,要不然就是演技精湛,临危不乱。
“让我为娘娘和公主照照,看看妖邪究竟在何方!”谢清玄端着铜镜道。
小弟子们纷纷紧张地看着谢清玄与镇邪镜,结果谢清玄却像是故意掉人胃口一般,他端着镜子先是照了照宫殿内的陈设,铜镜中一一映照出殿中的各个物件,镜子没有丝毫变化。
众人看得提心吊胆,格外紧张,那位美艳的继后到底是不是妖邪啊!长茗仙君您倒是快些拿镜子照她呀!
谢清玄捧着铜镜时,一直在暗暗观察着继后,毫无破绽,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与心虚。
“仙长的宝物听起来很是厉害,不如借给本宫瞧瞧?”继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清玄,问道。
谢清玄微微一愣,一时有些进退两难,但最后还是将铜镜交给了侍女,由侍女递给了继后。
众人看得紧张,都提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只见继后接过铜镜,先是抚摸了镜子后的古朴花纹,然后将铜镜翻过来,拿到眼前,照了照自己,甚至还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她看着镜中再熟悉不过的面容,眼神温柔缱绻,仔细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然后将镜子还给了谢清玄。
“看来栖凤宫并无妖邪啊……”继后对着谢清玄说道:“诸位仙长还是去别去寻吧。比如……公主殿下的绿倚殿。”
继后似乎是话里有话,转而又道了一句:“开个玩笑,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绿倚殿哪有什么脏东西。”
见继后主动照了铜镜,谢清玄的怀疑打消了一半儿,众人也松了一口气,看来邪祟另有其人。
铜镜没有任何反应,公主却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有些神经质地咬着指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她是妖孽……我不相信,我不信她不是……”
圣墟公主行状有些疯魔,她没有等谢清玄他们离开,自己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正当谢清玄等人也要离开时,一名侍女端着一碗鲜红走了进来,对着女人低声说道:“娘娘,时辰到了,您的药已经煎好了。”
继后端起侍女手中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她的唇上还沾了鲜红的颜色,旁边伺候的侍女很快递上一张素帕。继后用素白的帕子擦了擦嘴,只见白帕子上便沾染上了一抹红,看上去似乎像是血迹。
谢清玄看着眼前古怪的一幕,出声询问道:“不知娘娘方才所饮的是何药剂?”
继后听了谢清玄的问题,对他微微一笑:“不是什么神药,不过是处子的鲜血罢了。”
谢清玄听后,心下思忖,原来圣墟公主所言非假,这继后真的生饮鲜血。
“我这一身皮囊金贵,需得鲜血养护,而且还要是最新鲜的处子之血。”
林净霜听到女人说自己的皮囊金贵,愣了一下,心中忍不住想,哪里有谢清玄的皮囊金贵?你还差得远呢……
*
众人在栖凤宫中查探一番之后,并无所获,最后只能暂时离开。谢清玄对事情一点头绪都没有,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丢了一个乱毛线团,头与尾都寻不到。
下午,谢清玄将所有的随行弟子都叫到了他所在的宫殿中,准备集思广益,找大家商议一下要去哪里找线索,将圣墟国作祟的妖孽寻到。
“你们可有想法?不妨说说看。”
“这还不简单,明日长茗仙君您拿着那面宝镜,去皇宫四处走走,很快就能找到作祟的妖孽了。”
谢清玄叹了一口气,只好将他并没有什么镇邪镜的事情全盘托出。
“原来……竟是这样啊。”女弟子微微张口惊讶道。
“依我看,这皇城之中的妖孽必然是栖凤宫中的继后娘年。”
“张师兄何以见得啊?”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这位张师兄身上,让他得意极了,忍不住高谈阔论一番。
“你们不觉得那继后年轻貌美得过分了吗?她不过一介凡人,不曾洗髓伐骨过,可皮肤却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到。”
“你那时在栖凤宫到底在观察些什么啊……”女弟子小蛮有些崩溃,这个张姓师兄真是个色胚。
“你先听我说完嘛,那继后,样子生得也极美,美得不寻常,是妖孽的可能性很大。”
小蛮:“……”
“你哪里来的这些歪理,那长茗仙君生得更美,难道仙君也是妖孽?”
张师兄一时被小蛮问住,他悄悄看了谢清玄一眼,发现谢清玄神色如常,一副洗耳倾听的模样。
“你们没听说过一种鬼吗?叫画皮鬼。”
画皮鬼?从未听说过这种邪祟。众人皆摇头。
“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狞鬼面翠色齿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举皮披于身,化为一殊丽女子,与男子相合,裂其腹,掬其心。”
“而且古书上说过,这画皮鬼每日都要生饮处子之血,好保持人皮的新鲜。”
众人被张师兄这栩栩如生的描绘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恐怖的邪祟!”
“那……那个,真是画皮鬼?”
“定然!”
谢清玄摸出自己袖中的真灵符咒,符咒完整无损,他冷静地否定道:“不是画皮鬼。”
“鬼祟属阴,我这张真灵符咒一直藏于袖中,可她方才见我之时,无丝毫不适。非鬼祟,所以绝不是画皮之鬼。”
第048章 第 48 章
众人围坐在一起商讨了半天, 却还是没有头绪。
夜里,谢清玄睡在圣墟公主特意备好的宫殿内, 虽然房间陈设用的都是圣墟国内上好的物件,但谢清玄还是不习惯。
尤其是床榻和被褥,没有长茗峰的万年沉水香木的床榻安神,也没有柔软如云的天水碧锦缎做被褥,这里一切的粗制滥造,让谢清玄成功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他久久无法入睡,于是只好穿好外袍,去外面走走。
正是如月中天,皇宫中寂静一片, 连轮班的侍卫都偷懒懈怠, 悄悄躲在无人的墙角假寐补眠。
他们下榻的地方正是公主的绿倚殿,除了主店之外, 绿倚殿还有十几间屋子, 谢清玄一行人便各自选了房间居住。
公主在皇宫内地位尊崇,绿倚殿非常宽敞, 且冬暖夏凉, 大理石砖砌成的地面上摆放着几个青花瓷缸, 瓷缸里养着好多碗莲, 碗莲开得极好, 迎着月光意外地美丽, 更让人惊喜地是,那莲茎处还游动着许多小鱼苗。
红色的鱼儿只有一截小指头大小,谢清玄拿了些储物戒里的糕点, 捏碎了投入莲缸内,鱼儿争相进食, 清浅莲缸,碧翠荷叶低下,意趣非凡。
谢清玄睡不着觉逗了一会儿鱼,回身一瞥,却无意中看见主殿中隐约亮着火光。
绿倚主殿是圣墟公主的寝宫,这三更半夜,怎么还灯火通明?谢清玄有些疑惑,鬼使神差地悄悄走到了主殿外。
方到殿外,谢清玄便听到殿内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动静,他身为修道之人耳聪目明,那孟浪的声音穿透门窗,粗重的男性呼吸声,以及女人一声又一声犹如浪潮般的娇.喘,全部一点不落,传进了谢清玄的耳朵里。
谢清玄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尴尬的场面,瞬间脸色爆红,他用手扇了扇风,好像这样就能驱走这面红耳赤的尬意。
第二日,晨起之时,谢清玄发现圣墟公主的脸色似乎比昨日还要差劲,眼下的乌青连香粉都遮不住,想来是昨日弄到太晚,没睡好,所以今日看起来才格外没精神吧。
众人在皇宫内绕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有人提议出宫去皇城里看看,谢清玄也同意了。
皇城之内还算热闹,并没有闹得人心惶惶,可能是因为莫名其妙失踪的只有圣墟皇室,而平民百姓却无大碍,所以大家才没有将妖孽作祟这事放在心上。
为了这次除祟顺利,谢清玄还特意花高价买了一张寻煞符,这东西是一次性消耗品,昨日没在栖凤宫中用,今天正好拿出来看看皇城之内是否有妖邪的煞气。
谢清玄二指成诀,心中默念咒语,一张亮黄色符纸瞬间便飞了出去,众人赶忙顺着符纸的方向追去。
只见寻煞符飞行速度极快,想必皇城内有很大一处煞气团,众人不禁欢喜起来,总算是找到些线索了,没准儿寻煞符能直接带他们找到那妖物的老巢呢!
谢清玄随着寻煞符来到了一个铺子,这间铺子有上下两层,样式质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稀奇古怪之处,但寻煞符却凭空消失在了这里。
铺子的匾额上书了如意坊三个字,谢清玄和随行的弟子们一同进去,发现里面热火朝天,人竟然还不少。
进到里面,谢清玄才发现这如意坊竟然是个赌场。
见有人进门,一名小厮迎上来,对谢清玄问道:“客人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如意坊吧。”
谢清玄点点头,“我不是你们圣墟本地人,确实是第一次来这儿,不知这如意赌坊有何好玩的?”
那小厮听了谢清玄的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却不没有很快答话。
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林净霜从谢清玄身后站出来,给了那小厮一把碎银子。
那小厮飞速将银子揣进怀里,这才热情地向谢清玄介绍道:“摇骰子、推牌九、叶子牌,我们如意坊什么都有,客人您若是想玩高雅一点儿的,还可以上二楼,二楼清净,是投壶、弹棋、射箭、斗草的好去处。”
谢清玄笑了,他话里有话道:“不是这些,这些人人都可以玩。”
他走进小厮,贴在那小厮的耳边轻声说了句:“我说的……是更好玩儿的……你们这儿,有还是没有?”
那小厮听了,足足愣了十秒,然后眼神闪躲,“小的就是个给人跑腿的小碎催,我们这儿没有恐怕是没有您说的那好玩的,要不您再到别处去看看?”
谢清玄看他那副含糊不清,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知道这小碎催没跟他说实话,不过谢清玄没揪着他刨根问底,装作一脸遗憾道:“那好吧……我们就在这儿随便看看就好,你忙你的去吧,不必招待我等。”
那小碎催点头哈腰地向谢清玄告退,却还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向后转头回望几眼,眼睛滴溜溜转着,像是在打算什么注意。
待那小碎催走之后,谢清玄靠近林净霜,对他招招手,“还有没有银子?”他身上只有灵石,却没有凡人喜欢的银钱。
林净霜愣了一下,然后将一个钱袋子给了谢清玄。谢清玄拿在手里颠了颠,竟然还不少,也不知道林净霜一个修士哪儿来这么多凡人用的银子……
谢清玄拿上银钱,一屁股坐在赌桌上,把在场杀红了眼的赌徒都震了个愣神。他活像个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一上赌桌就将自己的钱全部压了小。几场下来,林净霜的钱袋子便被谢清玄输了个精光。
随行除祟的众位弟子也不知谢清玄到底是怎么了,不查案子,竟然和这群穷凶极恶的赌徒们玩乐!
众人看他甚至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件灵宝当做押注,瞬间一拥而上,准备将谢清玄强行带离赌桌。
可长茗仙君就像是喝了酒耍酒疯一样,任谁劝也不听,就是要赌钱。
众人没办法,只好将恳求的目光放到林净霜身上。毕竟是长茗仙君唯一的徒弟,总能规劝一二吧。
结果他们万万没想到,接下来他们竟然看到了令他们大跌眼镜的一幕。
林净霜将谢清玄压在赌桌上的灵宝拿了回来,然后取而代之,在写着“小”的下注处,放上了一大锭金子。
众人:“……”
这俩人真不亏是亲师徒,越水宗的两只俏奇葩!
林净霜余光微微扫过,果然看到方才与他们说话的那名小碎催正窥视着他们。他当然知道谢清玄没那么大的赌.瘾,谢清玄这样一副做派,不过是演戏给那小碎催看罢了。
师徒俩坐在赌桌上,配合十分默契,一个出钱,一个下注。在一旁看两人赌钱的弟子们纷纷觉得,谢清玄真乃神人也,玩了几十盘,压小开大,压大开小,从来没赢过。
别说那些弟子看得揪心,就连谢清玄都输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他输的都是林净霜的银子。
谢清玄头歪过去,靠近林净霜的耳边,悄声说道:“等回了长茗峰,为师就把这些钱还你,今日就当是为师借的。”
林净霜没说好,他看了一眼骰盅,同样贴近谢清玄,对他小声道了句:“这局买小。”
“可是上局,上上局都是买了小,输惨了。”
“买小。”
毕竟是林净霜的钱,谢清玄虽然觉得这局应该买大,但他也只好听从林净霜的建议,全部压了小。
“2、3、5,十点,小。”荷官打开骰盅,高喝一声。
真的是小!他竟然压对了!
谢清玄兴奋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刚才那一下,让他的本金足足翻了四倍!早知道就多下一些注了。
因为赢了钱,谢清玄兴奋得脸颊染上一抹浅红,他盯着骰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然后将赢来的银子全部放到了小的那一边。
放好之后,谢清玄又有些犹豫,他想了想,又轻声和林净霜咬耳朵:“这次买什么?也是小吗?”
林净霜点点头,表示同意谢清玄买小。见状,谢清玄默默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总算是压对一次了……
“三个六,十八点,大!”荷官打开骰盅,高喝一声。
为什么开了大?怎么会是大?谢清玄忍不住又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还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骰子,的确是三个六,十八点,大。
不过区区一局,他们上次刚赚回来的钱便通通输光了,谢清玄有些生气地问林净霜:“你不是会赌钱吗?为什么又输了!”
林净霜莫名其妙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赌钱?”
“那你那局干嘛斩钉截铁地让我买小?”
林净霜:“……”
他该怎么解释才好?
之前谢清玄一连输了几十局,方才他只不过是反向押注罢了,谢清玄要买大,那就压小,谁知道那么轻松就赢了……
谢清玄见林净霜一言不发,愈发觉得是他故意在欺负自己。
谢清玄撇了撇嘴,忍不住在识海中控诉:“系统,他太过分了,为什么故意叫我输!”
系统:“……”
系统为难地说道:“可是……这输的好像都是主角的钱吧……”
谢清玄一下被系统这句话噎住,好像确实是这样。
钱又输光了,可是林净霜就好像一只哆啦A梦一样,又重新拿出金锭子。
就在这时,一直从旁边暗暗观察的那个小碎催忍不住了,这一行人可真是有钱,想来都是外乡人,让他们进地下赌场,应该也不碍事吧……
小碎催凑到谢清玄身边,谦卑地弯着腰,悄声说道:“贵人,贵人!您之前所的好玩的,小人倒是知道一个……”
“您……要不要随小人去看看?”
谢清玄唇角微微勾起,鱼儿上钩了。
他一挑眉,一脸倨傲道:“哦?是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您随我来就是了,保证让您满意。”,小碎催看了一眼猜点数的赌桌,悄声对谢清玄诱惑道:“保证比这儿的玩法,刺激百倍。”
谢清玄一行人随着小碎催来到了一处隐秘的长廊,长廊两面都是密不透风的墙壁,漆黑一片,若不是那小碎催在前方提着一盏灯笼为他们开路,这道长廊定然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走了一会儿,便见到长廊的尽头有一道厚重的铁门,那铁门后也不知是藏着什么,竟然上了足足三道锁。
小碎催将三道锁接连打开,然后推开了那厚重的石门……
石门后是一条向地下延伸的石梯。
小碎催最先一步踏上石梯,还贴心地对众人叮嘱:“各位贵人们留心脚下,千万别踏空了。”
谢清玄一路跟着小碎催下到地下,走过了石阶,地下的世界便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赌.坊,燃着无数的蜡烛,灯火通明。然而令人震惊的是,这里的人数竟然丝毫不亚于如意坊上面的赌徒们。
地下的赌.场要求严苛,竟然还要缴纳入场费用,每人一百两,算上谢清玄一共七人,全是林净霜一人掏的钱。
众人进了地下.赌.场,那小碎催依旧跟着他们,为他们介绍玩法。谢清玄看着那个巨大的铁笼子,终于知道为什么寻煞符会催动得那样快,并且瞬间便没入了如意坊中。
原来这间赌.坊不止有两层,更加暴利的是隐秘的地下三层。在这里,赌徒们赌的是人命!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赌.徒都会先去挑选自己的人牲,然后赌坊再将这些人牲投入一个巨大的铁笼之中,让他们像泯灭人性的野兽一样相互厮杀,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铁笼。
而押注到这个人身上的赌.徒,将会获得巨额赌.金,其他人则血本无归。难以想象,这里全天开放,每天有三场厮杀,从如意地下赌.坊运出去的尸体,每日足有百具。
而且如意坊为了满足赌.客的变态欲望,竟然还故意投放一些女人和小孩做人牲,也有人押注她们,但绝不是为了赢,而是想要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被虐.杀,被蹂躏……
谢清玄看着那些被铁链拴住脖子的“人牲”,深觉这圣墟国藏污纳垢太过严重,怪不得会滋生出妖邪。
铁笼中的景象太过残忍,如意坊不会给这些人任何杀.人.凶.器,所以笼中所有人都只能徒手厮杀,场面极其血.腥.暴.力。
谢清玄皱着眉头,却无法现在就施以援手,他还没有弄清楚这些事情的原委,这间如意坊的主人是谁,邪祟究竟如何而来,为何圣墟皇室之人接二连三失踪……这些都需要他潜伏在地下.赌.场里,一一查探。
等事情他了解得差不多之后,谢清玄会立刻将这如意坊夷为平地,这些个丧天良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贵人,您看看,这批都是新来的人牲,有几个可是我们如意坊的常胜将军,您要押注哪一个?”
谢清玄一一在这些被锁住的人面前走过,有人害怕地低头,唯恐自己被选中,扔进笼子里,而有人却一脸谄媚,嘴里喊着,客人压我吧,压我吧,我一定赢。
谢清玄没心思再看下去,这里的景象太过疯魔,彷如人间炼狱一般。
谢清玄没有下注,最后还是林净霜押注了一个看上去孔武有力的男人。
这里的等级制度十分残忍,只有强者才会获得更好的资源。有人为了保命,死活不想被人押注,但相应的,这些没有被押注的人,每日只能吃些清汤寡水的稀饭充饥,时间一久便饿得面黄肌瘦,一旦被赌.客们恶意押注,到时候投进笼子里,根本没力气厮杀,只能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而一旦有人在铁笼中活着出来,便能享受更高的待遇,他能获得的食物会更丰盛,并且在所有的人牲之中享有超然的地位。
如果想在这里活下去,便只有不停地进入铁笼厮杀,掠夺更好的资源,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会拼命让谢清玄押注自己。
第049章 第 49 章
在小碎催眼里谢清玄他们算是大客户, 所以特意为他们挑选了一个精致豪华的包间,还美其名曰观战位置好, 能清楚地看到铁笼里的厮杀。
谢清玄吃着从储物戒里拿出来的茶点,装作不经意问道:“这么大手笔的赌局,我倒是开始有点好奇此间主人是谁了。”
那小厮听后有些为难道:“客人呐,我在这如意坊只是个跑腿的小碎催,这等机密的事情,也不太清楚。”
随后小厮又凑近谢清玄身边,谨慎地看了看左右,悄声对谢清玄说了句:“不过我人听说,这是官家营生。”
官家营生……
谢清玄突然想到圣墟公主曾经说过, 许多皇室宗亲莫名其妙消失,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非……这地下惨绝人寰的人牲赌场……和圣墟皇室有关?
如今一切尚无定论, 但谢清玄却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抓住了这团毛线的头儿。
屠戮始终没有停下。
只见铁笼之中, 林净霜押注的那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他又将一个男人的颈骨拧断, 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男人脸上已经脏污不堪, 好像是浴血中的修罗煞神。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 整个铁笼之中便只上下这个男人和一个虚弱无力的年轻女子。
女子一身是血, 那都是别人厮杀时, 喷射到她身上的。女人看着男人,缩在笼子的一角,瑟瑟发抖, 像一只幼小的困兽。
观众席上,本就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赌客更加丧心病狂起来, 他们欢呼着让已经占有碾压式优势的男人杀掉女人。
“杀了她,杀了她!”
“快点杀了她!”
男人早已被这残酷的弱肉强食法则彻底变化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机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不断向他磕头求饶的可怜女人,然后一脚将女人踢翻在地。
这一脚力道极大,女人直接被踹得呕出一口鲜血,可是男人丝毫没有恻隐之心,他用脚狠狠踩住女人的脖子,然后慢慢加大脚下的力度……
女人用手指扒拉他的脚,似乎很想挣扎着活下去。
但是他知道脚下这只可怜的羔羊无论如何是无法在这个猎场里活下来的,男人可以像方才那样一样,快速了结掉这个女人,但是他清楚赌客们变态的趣味,他知道只有狠狠折磨这个女人,才能取悦这些变态赌客……
而此时,押注在男人身上百万两白银的赌客却提出了一个让谁也想不到的恐怖要求。
年轻男人是皇城里有名的恶劣纨绔子弟,“喂——大块头,你往常的屠宰手法我们大家早就看腻了!”
是的,这些丧尽良知的赌客并不把笼中的遇难者当做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这些笼中的赌注是牲畜,所以只能被称作是“屠宰手法”,而不是“杀人方法”。
谢清玄心头一阵冒火,但是凡人的气运生死皆有定数,修真之人不能随便插手,恐沾因果业障,被降下天罚。想到这层,谢清玄又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强迫自己坐在椅子上。
然而让谢清玄没想到,接下来这个恶劣纨绔再次吐出来了多么邪恶变态的话语。
“不如我们今天玩个新鲜的,你把这个女人草了,左右她都要死了,今天晚上就便宜你小子了,而且这姑娘,模样身材都很俊俏呢!”
谢清玄手中的茶杯顿时碎掉,这些人……真是该死。
小厮被茶杯碎裂声吓了一跳,“贵人……您怎么了?”
谢清玄强行对他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只是手滑了而已。”他方才没忍住怒火,手劲儿一大,结果茶杯直接碎掉,连他的手掌都被碎片割裂了,缓缓渗出鲜血。
谢清玄随意捏了一个恢复诀,便将血止住了,然后把手默默缩回了袖子里。
女人听到观众席上铺天盖地的怂恿,她终于绝望地流下了眼泪,她本是天称国的一个农妇,几年前,天称被邻国圣墟所灭,整个天称的黎民百姓都成了俘虏,他们被一批一批压进圣墟国境,而她则被蒙着眼睛,和其他天称人一样秘密从关押战败国俘虏的监牢里送到了这里。
男人听到赌客这个十分侮辱性的请求后,也是一愣,虽然他早就抛弃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尊严,但是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去□□一个女人,他内心深处是拒绝的。
男人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他咬咬牙,准备直接踩断女人的颈骨,让女人死得体面一些,也许是他作为天秤国同胞的最后一点良心了吧。
可观众席上的纨绔却好像料到他的这般举动一样,纨绔敲响了身边的青铜钟,这个钟每一场只有押注最高的客人才能拥有,押注最高的客人敲响青铜钟,便意味着可以使用特权,让铁笼中的人牲执行自己的命令。
如果人牲不同意,那么如意坊将会亲自动手将不听话,不会取悦客人的人牲杀掉。
“呦,真是稀奇了,平常不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嘛。今日倒是起了怜香惜玉之情了……”
“老子买你那么多注,想看点新鲜玩意儿,都不给看?真是给了你脸了!”
男人听到观众席上的谩骂,死死攥住了拳头,牙齿紧闭,好像要咬出一口血肉一般。
但最终他还是妥协了,他别无选择,他这只不过也是为了活命罢了……
男人拖着女人的双脚,将她从铁笼的边缘拖到中央,好让观众席上的赌徒们看得更清楚些。
他整个人被众人的欢呼声包围着,甚至连意识都有些不清了,听着自己热烈的心跳声,机械地撕开女人的衣服,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再正常不过的命令。
就在众人兴奋得看着这令他们血脉喷张的一幕时,男人的身子却摇晃了几下,然后轰然瘫倒在地。
死不瞑目。
谢清玄收回自己指尖透明的灵力引线,他方才用引线刺穿了男人的颅骨,还是没能忍住救下那女人一命。
“抱歉,我又让你输钱了。”
林净霜看着青年重新滴血的手掌,方才使用灵力,刚止住血的伤口又撕裂了。
观众席上见男人莫名其妙死掉,一片哗然,争吵着让如意坊退钱,这分明就是在作弊,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不明不白地死了呢?
谢清玄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方才他杀了那人,虽然很是隐秘,但却也谈不上神不知鬼不觉,若是如意坊的人过来查,难保不会查到他身上,到那时候,他们想走都走不了!
不过在临走之前,谢清玄还套了一句话:“小厮,这地下赌场的尸体都是如何处理的,总不能都烂在这里吧不清理吧?”
那小碎催收了林净霜不少银子,虽然感觉谢清玄问题多,极有可能是在秘密打探什么,但还是知无不言,“皇城郊外有一处乱葬岗,这些死掉的人牲都是趁着夜色,运到那儿去。”
谢清玄心下了然,这些尸体怨气冲天,未经任何超度便抛尸荒野,天长地久难免煞气成形,作乱人间。
第050章 第 50 章
从如意坊回来以后, 谢清玄更加夜不能寐了,一闭上眼睛便是铁笼之中的血腥, 可恐的画面荡在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所以谢清玄半夜又从床上起来了,夜里散步,他途经公主所在的绿倚主殿,红被翻浪之声不绝于耳。
昨晚才……过,怎么今天又……
这三更半夜的,也太离谱了吧。谢清玄默默远离绿倚主殿,七百年来仍是完璧之身的单身修狗,完全无法理解,这对男女情到浓处的颠鸾倒凤。
谢清玄顺着青石铺就的宫中小路, 一直向深处走着, 这里清风惬意,曲径通幽, 倒也是个散布醒神的好出去。
谢清玄走着走着, 便听到脚边的矮草丛有细微的动静,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踩过细嫩的草茎, 谢清玄手中幻化出灵剑, 他用剑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拨开茂盛的矮草丛。
始终不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渐渐松了一口气, 结果正当谢清玄要转身离去时, 他突然听到矮草丛里传来一声弱弱的猫叫。
谢清玄寻着声音, 扒开掩在大后面的草丛,果然见到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
说是小猫,但在凡间, 这猫的身形已经算是非常大的了,黑猫身体健硕, 尾巴竖起长长一条,看上去很是威风,它的四肢都格外修长,眼睛黑亮亮的,透着属于动物的睿智精光,黑猫的长相漂亮极了,像是一只缩小版的黑色猎豹。
谢清玄一见它便心生喜爱,想来那一身油量的皮毛,摸起来手感应该像丝绸一样顺滑吧。
于是谢清玄便赶紧收了灵剑,他蹲下身子,甚至丝毫不在意自己雪白的道袍逶迤在地,他对着半个身子谨慎地掩在草丛里的黑猫伸出双手,敞开怀抱,“喵喵,过来,这儿有好吃的。过来呀!喵喵。”
谢清玄怕他吓到黑猫,于是不敢直接走上前去,只能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尽力释放出自己最大的善意。
也许是这只黑猫通晓人性,它竟然真的向着谢清玄缓缓走过来……
谢清玄带着笑意,正想要抱起脚边的黑猫,然而令人惊恐的一幕却发生在了眼前。
只见那只黑猫如人一般,冷冷地凝视着谢清玄,眼神怨毒刻薄,谢清玄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只神秘黑猫的头颅便整个一百八十度旋转,生生倒了过来,他甚至能听清骨骼发出的咔咔声,令人一阵牙酸。
而更加恐怖的是,那黑猫的下颚处竟然长着一张奇怪的婴儿脸,婴儿脸皱巴巴的,死死镶嵌在猫下巴处,但却有着和人类一模一样的五官,这诡异至极的东西,与其说是一张脸,不如说是寄生的毒瘤。
婴儿脸狰狞着对谢清玄张开嘴巴,它长着一圈尖利的牙齿,异常凶狠地扑上来,直冲谢清玄的喉管咬去。
谢清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大叫一声,用手臂格挡,那生了婴儿脸的古怪黑猫便扑在了谢清玄的道袍上。
他的道袍刻着咒术真言,对鬼祟邪魔有天然的克制,那黑猫被谢清玄道袍上的咒术真言所伤,痛苦地嗷了一嗓子,便很快夹起尾巴逃走了。
谢清玄跌倒在地,惊魂未定,他看着黑猫遁走的身影,只在心中犹豫了一会儿,便手持灵剑追了上去。
来圣墟国这么多天了,一直没能找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今晚这只怪异的黑猫,也许与圣墟作祟的妖邪有关,所以谢清玄决定跟上去看看。
*
谢清玄脚下附着灵力,一路跟随着黑猫出了皇宫,他做事小心谨慎,怕林净霜他们找不到自己,所以特意在沿路留下了越水宗特有的记号。
那黑猫脚程轻快,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皇城郊外,郊外密林婆娑,荒草漫山,深夜更深露重,这里寂静到没有一丝人气,只有游荡在半空中的薄薄夜雾。
谢清玄一踏入这里,便被脚下的一具死尸绊了个踉跄。
奇怪……刚才还见那只古怪的黑猫,怎么一眨眼便找不到了……
谢清玄握着手中的灵剑,狐疑着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密林掩映之间,这里竟然是乱坟之处。
无人掩埋的死尸随处可见,有些随意裹了草席,而有些尸身上盖着的草席则被乌鸦啄开,甚至连尸首都被乌鸦啄了个稀巴烂,腐肉之处爬满了蛆虫。
谢清玄看得有些反胃,他突然想起如意坊中的小厮曾经说过,地下人牲赌场里,在铁笼之中死去的人牲,尸体便会被运到乱葬岗,难道这里就是那小厮说的乱葬岗?
谢清玄心跳有点快,他草草看了一下,这里不仅有新鲜的尸体,还有风干了的头骨,扔在这里的死尸时间跨度非常大,这样处理尸体,至少也得有两三年了……
谢清玄有些紧张,这里阴森森的,有点恐怖。
要不……明天再过来……叫上林净霜他们,大家一起。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谢清玄突然听到有一阵清晰地吞咽声,这道声音像是一只鬣狗将捕捉到的猎物撕咬开皮毛血肉,然后大快朵颐……
谢清玄紧了紧手中的灵剑,然后缓缓顺着声源走去……
看着眼前的景象,谢清玄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那只被他跟丢的黑猫正在对着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狼吞虎咽。黑红的内脏流了一地,诡异的婴儿脸正埋在人的肺腑里狼吞虎咽,掏心挖肝,这东西似乎还有些挑嘴,不吃肉,专挑内脏吃。
谢清玄看得清楚,他认出地上被黑猫开膛破肚的尸体来了,那是今日如意坊里的那个人牲,他为了救那女人一命,亲手用透明的灵力引线杀死的那个男人。
为了不惊动进食的婴儿脸,谢清玄缓缓退出这里,他突然想到他曾经在一本志怪古书上看到过的一种邪恶的寄生灵。
此地是枉死之人的埋骨之地,怨气深重,野猫吃了这里的死人.肉,大量的怨气随着死人.肉一起进入这野猫的身体,怨气在野猫的身体里,就像种子一般生根发芽,最终形成寄生邪灵,想来那黑猫下颚处的婴儿面,便是怨气所化的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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