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权谋文里的谋逆炮灰
(前一章节后面部分有改动, 如有阅读不顺可以再次翻一下哦)
而待楚寻声上前一步,才真正看清眼前那鲜血淋漓的可怕场景。
向来是衣冠楚楚的帝王如今却奄奄一息,狼狈地躺在地上, 鲜血已经成了结块的硬褐色, 在玄色的衣服上看不太出来,只是紧紧的贴在伤处, 有些布料还黏进破裂的地方。膝盖骨处甚至能看见骨渣, 而小腿骨头则软软地塌了下去。
楚寻声愣了半许,才问系统:“他的腿还能好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将地上轻微颤抖着的人打横抱起,带着几分轻柔地放置在了里间的床榻上。
鲜血在行走间滴落下来, 沾染上楚寻声青色的衣裳。
季宴在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有人温和地抚摸过他的额头, 拨开被汗水淋湿的碎发, 疼痛到了极致反倒并无感觉,被人这样轻柔的对待却仿若是包裹在温暖的锦被之中。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扯下那人的发带, 死死攥在手中。
他想记住这片刻的温暖, 证明这并不是自己幻想的安抚。
楚寻声却轻叹一口气, 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取出发带来,丢到了地上。
记住这些苦痛与仇恨吧, 陛下, 别心存太多希望。
季宴的眼睛紧闭着, 睫毛在疼痛下轻颤, 仿佛有点点水光透出。
一向矜贵自持的皇帝陛下显然不会流泪, 大抵只是汗水滴落在眼角,楚寻声将它细细地擦去了。
陛下在痛苦的梦寐中呢喃着什么, 楚寻声低下身去倾听他的喃喃。
猝不及防地,带着血腥味的唇地吻了上来,一只沾染着血迹的手狠狠地拽着楚寻声的衣领,几乎是在带着仇恨地一寸寸啃食,要占据他唇齿中的每一寸,像是一只雄狮在恶狠狠地标记自己的领地。
这是绝望而血腥的最后一吻,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道。
外面震天的响声又起,叫骂声,打斗声,兵器交接的声音,还有人急急匆匆跑进内殿叫楚寻声快走的声音。
皇帝的人来的很快,众人于这时才真正看清这个登基不久就以雷霆手段整治朝廷的皇帝的真正实力,季景的人几乎是节节败退,他只能握紧了拳准备乘马离开。
总之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马在外面嘶吼起来,季景大声呼唤的声音传进殿内。
但床上的季宴却死死拽住楚寻声的衣襟,吻得很用力,几乎忘乎所以,仿佛偌大的世界只有两个人。
一人用尽全部气力支起脖颈,去啃食身前人的薄唇,而另一人的手顺势搭在他腰处,并没有拒绝。即使季宴此刻的力道很弱,楚寻声只用稍微一点力便足以将人推开。
但他只是垂眸,在昏暗的房间中看不清神色。
直到季宴力竭,再次软绵绵地倒下,楚寻声才放下了手。
他慢慢地站起来,弹了弹衣角,面上看不见丝毫眷恋与内疚,“走吧。”
不,不许丢下我。
孤不许!
仿佛陷入梦寐中的帝王伸出手,拽住了那一片衣角,又被一根一根用力掰开丢下。
殿门哐的一声被关上了,空荡荡的殿堂只剩下大床中央孤零零的一个人。
被……抛下了吗?
冷风从窗户漏风处袭来,使人忍不住瑟瑟发抖,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走马灯似的想起一些场景。
灯火阑珊处那人挑灯回望,火光依稀恋倦他眉眼,只一眼便可乱人心曲。
“陛下!快传太医!”
嘈杂声再次传来,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血腥味,清苦的药膏味终于遮盖住那人留下的全部痕迹,季宴缓缓地睁开了眼。
“陛下!您终于醒了!”
亲卫激动地开口。
季宴开了口,声音像磨过的砂纸,沙哑干涩:“叛党呢?”
“回禀陛下,两个叛党头尚在逃逸,将军已经控制好皇宫局势了,陛下先行静养吧。”
季宴尝试着动了动腿,毫无知觉。
一个残疾的皇帝。
呵。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鲜血也止住了,只是小腿像两个无力的尾巴,拖在地上,丑陋的可怕。
亲卫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帝王此时的眼神。
太医院的人颤抖着手端出了一把轮椅。
…………
马只有一匹,楚寻声翻身上了季景的马。
季景在楚寻声看不见的地方暗暗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扎进肉里。
即使他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季宴作为雷厉风行的帝王的实力。他没有想到季宴已经察觉到京城异动,会早早将厢军隐藏在京城郊外,而他的暗楼却没有丝毫消息;也没想到厢军会来的如此之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有所应对。
好在他的动作够快,至少废了季宴一双腿。
况且……
季景边骑着马快速奔驰边小心地看着楚寻声的神色。
他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舅舅。
皇宫的城墙飞速地在眼前掠过,季景小声道:“舅舅可是在怪小景?”
楚寻声没有说话,只是像以前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怪他什么呢?他想。
怪他太狠?不,成王败寇,不狠一点如何能做皇帝?仅仅是敲断敌人的双腿,甚至还没有夺取敌人的生命,这也能算狠么?
残疾,这无疑是成王之路上的巨大挫折,然而楚寻声深知,真正对自己狠的人,真正内心强大的人,那些被称为主角的人,会在这羞辱中坚强地活下去,即使身处泥泞之中也会爬起来。
主角啊……
况且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怪他?又为什么要去怪他?作为反派阵营的炮灰,是他要支持亲外甥的,又为何出尔反尔?他对帝王自始至终都只是利用,又何谈感情,何谈打抱不平?
楚寻声没有回话,只是沉默了一小会。
见楚寻声没有作声,季景识趣地没有再问,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一匹马的马鞍不大,两个成年男人共骑一马还是挤了些。季景甚至能感受到透过与自己后背紧紧相贴的衣物布料,传来的肌肤的热度。
以及虚虚环住他腰际的手臂,和身后打在裸露的肌肤上,引起一阵战栗的鼻息。
他不再多想,近乎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亲近。
就这样吧,让时间停在这一刻好了,就算是败了,跟舅舅一起,也终究是好的。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与舅舅靠的如此之近,近的季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而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舅舅,这样清风霁月的舅舅,知道了他心中隐秘罪恶违背天伦的肮脏心思,会是如何的震怒。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舅舅,你还会坚定地站在小景身后吗?
马蹄哒哒地响起来,城门近在眼前,季景的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激动的光芒。
“什么人?!!”
城门的守卫大吼一声。宫中的变故还没来得及传到城门,但守卫也能从宫城处的喧闹声和喊杀声猜得一二。
季景瞳孔微缩,尽量避免与守卫的眼神接触。两人心中都心知肚明,若宫中有叛乱,作为皇家血脉的季景是绝不可能被轻易放出城门的。
季景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一个宽大的斗篷罩住了。
楚寻声一只手将外甥的脸牢牢埋在怀里,另一只手轻佻地探进他的衣襟。
季景的身体猛地颤抖一下,僵硬地像块木头。
“怎么,”楚寻声冷声道,“我带我的人出城玩玩,也要经过你的同意?”
守卫虽离得远,但还是能看见楚寻声在夜色中故作恼怒的冷脸。他浑身一个激灵,这位楚大人可是个惹不起的存在,朝中的大人甚至高高在上的陛下,都多的是敬重他的。
只是没想到楚大人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模样,原来私底下也是个玩的花的。
城中尚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若是平白得罪了楚大人,就有他好果子受的。
“不敢不敢,”守卫只是粗略地扫了楚寻声怀中的人一眼,看见那人软在楚大人怀里,还有随着楚大人的动作微微露出的玉色的肌肤,便不敢再看了。
“开城门———”
随着吆喝声响起,楚寻声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慢慢悠悠晃出了城门。
终于走出了城门,楚寻声缓缓松了口气。赶紧将手从季景衣襟中拿出。或许是动作间带了一丝冷风,季景分明颤抖了一下。
“一时情急……”
“无事舅舅!”季景的声音听上去极为慌乱,“小景自然明白。”
他的眼眸深深,仗着背对着楚寻声,脸色一片绯红,只有勾起的嘴角显示着内心的暗喜。
然而两人的马刚刚踏出城门不远,就听见身后大声的呼喝。
“叛党!马上勒马下来!”
楚寻声回头一看,一根利箭已经对准了他们,冰冷地反射出森森的光辉。
明明城墙处围满的士兵,四周却又静得出奇,甚至能听得见风吹动草根沙土飞扬的声音。
以及箭弦在空中被缓慢地拉紧。
在利箭之后,城墙的正中间,是带着黄金面具的帝王,坐在轮椅上,手上撑着一把长弓。
……
皇帝一行人是从秘密的地带里快速地直达城门的。
楚寻声看不清帝王的神情,他远远地回头,只能看见那金色面具上闪着的冷光。
他微微侧身,用自己的身躯去挡住了季景的身体。
楚寻声知道他不会射。
良久,城墙上的帝王才缓缓放下了弓箭。
楚寻声不知他此时的心情,只能无声地道了句抱歉,拽着缰绳快马离去。
然而,他不知道帝王的状态,城墙边的大太监却是很清楚——
那双金面具下充满痛苦的眼睛仿佛浸入了砒霜的毒液,狠毒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帝王的声音含着风雨欲来的威压,一字一顿仿佛在碾磨每一个字眼:“阿楚啊阿楚,阿楚啊阿楚……”
大太监胆战心惊地听着,最后竟听出了一丝眷恋与依赖。
那绝非只是希望与爱恋,而是掺杂了毒药的冰寒与恨意。
那位楚大人,恐怕要惨了。
第026章 张大人你!
北朝是向来没有残疾皇帝的先例的, 但是季宴以一番铁血手腕和雷霆手段极迅速把握了朝政,不仅消灭了残留的景王党一派,还将所有胆敢质疑残疾皇帝的大臣全部处死。
这下确实没人再议论皇帝的残疾问题了, 纵然私底下或许有暗暗的议论, 也绝没有人胆敢再拿到明面上来商讨一番了。
这个帝王其他地方倒还和以前一样,只是更疯, 更狠, 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
每天的朝堂也仍是与以前一样,只是龙椅之上帝王的威压更甚,且夹杂着极为阴冷狠戾的气息,小文官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其实他很难想象那样风光霁月的楚大人会是叛党的一员, 也很难因此对他生出半分不满, 甚至在空荡荡的朝堂上百无聊赖之时十分希望再次看到那青色薄衫的身影, 听到那如清泉的温和声音。
不知旁人是如何说的,反正他是很想楚大人的, 对耳朵和眼睛都好。
没了楚大人, 朝堂上就少了个风景, 上朝时就少了几分乐趣。
不知道楚大人现在过的可好?逃亡路上没有人烧饭那可怎么办?没有人服侍那可怎么办?
他越想越觉得楚大人应该把他叫上, 反正自己是一介孤儿没有父母九族的,在路上还可以侍奉侍奉楚大人,而那个景王一瞧便是个没用的公子哥儿, 这次叛乱倒是展现了一点点实力, 不过还是被英明神武的陛下打败了。
好在景王看着是个有钱的, 即使叛逃了也总会带点钱财在身上, 总不至于让楚大人受了苦。
小文官这样施施然地想着, 全然没有预料到他朝思暮想的楚大人此刻并非在逃亡,也并非在哪里逍遥快活, 而是身处大理寺的牢狱中。
那日两人一马一统离开城门后,就飞速乔装打扮成普通的平民,用粗麻布兜帽遮住了面部。
恰有一队跟他们相同打扮的人经过,两人也就混了进去。
这队人仿佛都不爱说话,一个个沉默寡言,对他们的加入甚至没有半个侧目,只是暗戳戳地飞速赶路。
所有人都带着拉低兜帽遮脸埋头赶路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好笑,还透着几分怪异,等两人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团团的官兵包围了。
兜帽人此时激烈杂乱地争吵起来,嘈杂的声音让人脑袋疼,楚寻声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这一伙人竟是几队有组织的杀人劫货的强盗,正在被官府通缉,难怪一路上沉迷赶路,不发一言。
这运气……楚寻声叹了口气,只能悲伤地接受了。
官兵的前头是匹漂亮的红色大马,一看便极为名贵,马上坐着的人眉目极为艳丽,鲜红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双美丽的桃花眼却仿若杀人的利刃。
正是张曳。
张曳坐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众人,出声道:“不反抗者,从轻处理。”
大理寺凶名远扬的张曳都来了,谁还敢反抗?一伙人只能乖乖地伸出双手让士兵们铐住,垂头丧气地跟在浩浩荡荡的士兵后面。
楚寻声二人自然不可能站出来自投罗网,只能跟着这一伙强盗一起垂头丧气,还将头上的兜帽盖的更牢实了些。
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官兵们显然不放心这一群人,特意将他们打散了带回去,楚寻声也就和季景被迫分开了。
不知走了多久,大理寺黑压压的建筑赫然出现在眼前,像一片长着嘴的野兽,要把众人吞吃入腹。张曳跟领头人耳语几句便先行离开,楚寻声这才勉强松了口气,跟着一群人穿过狭窄的通道,下了几层黑漆漆的梯坎,来到了牢狱底层。
这里更像是老鼠住的地方,湿滑的苔藓遍布掉着墙渣的墙壁,空气着散发着难闻的潮湿的混着泥土的味道,单人牢房狭小得只能容人憋屈地站着或蹲坐,连翻身都难以做到。
与底层的单人牢房相比,楚寻声上回来时住的简直是宫殿。
楚寻声微微叹了口气,走进单间的牢房。
更加要命的是,他与小景被分开了。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他也只能在潮湿的地板上找到一处稍微干净的地方,铺了几根稻草上去,坐了下来。
旁边的人和更旁边的人隔着铁门聊起天来,“抓咱们那个是谁啊?眼神可怕的很!”
另一人小声回答,“大理寺张曳啊,看看他那张脸就晓得了。”
一声怒喝传来,止住了他俩的对话。
“敢议论张头儿?恐怕是活的不耐烦了吧!”拖出去打二十下!”
两人哭天喊地被拖出去了好远,看守的人才施施然转回头来,有些害怕的样子。
“张头儿太可怕了,我生怕他从哪里冷不丁冒出来暴打我一顿。”
看守这群人的是士兵丙和士兵丁。
士兵丙是新来的,他苦恼地看着稍比他来早一个月的丁,哭丧着脸道:“而且这几日张头儿像个炮仗,没日没夜地找事做,我都要被吓死了!”
士兵丁想了想,出了个馊主意:“要不咱们干点啥让张头儿高兴?”
“只是张头儿什么也不缺,金银,珠宝,官爵,美人儿……甚至他自己长的很是……”丙自觉失言,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他这一抽倒把昏昏欲睡的楚寻声吓着了,他猛的一倒,兜帽掉将下来,正好对上了丙的视线。
在黑夜中仿佛在发光的俊美面庞,粗麻衣服也遮不住的矜贵气场。
丁还在说话,“倒是听老甲和老乙说过,似乎头儿喜欢男人……”
他有些来了劲,正要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丙狠狠地拽了一下他。
丁吃痛转过来,正要怒呼,呼吸却猛地一滞。
俊美的令人难以呼吸的脸,浅色薄唇,黑色绑带,贵气天成——
这个,这个,这不是士兵甲和士兵乙所说的那个张头儿喜欢的男人!甚至还主动要去爬床被拒绝!
现成的大礼啊!看来自己是注定要升官发财啊!
楚寻声有些无言地看着两人直盯盯地看着自己,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正暗自悔恨,却见那人笑嘻嘻地从兜里摸出把钥匙来,恭恭敬敬地把他带了出去。
嗯?这是做什么
…………
张曳此刻很是烦躁。
已经过去四日半了,他还未找到楚寻声。
陛下那边日日在催,他自己也想先一步找到楚大人。
刚刚倒是有重大的收获,从一群强盗里发现了混着的季景,已经押到陛下那里了,只是嘴硬的很,怎么也不肯说出楚大人的下落。
张曳叹了口气,推开自己的房门。
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像是不堪重负。
张曳却警惕地眉心一凛。
他敏锐地感受到屏风后,在他的床上属于另一人的气息。
张曳厌恶地皱了皱眉,将佩剑一下子拔出,剑锋闪出寒光,倒映出那张艳丽却充满恶意的脸。
绕过精雕细刻的屏风,一方极为恶俗的红纱帷幕引入眼帘。
帷幕内隐隐约约有人影露出,同样穿着红色的劣质薄纱,双手被高高挂起,双腿也被分开捆住,成大字型。
谁弄的?
无趣至极,恶俗至极。
张曳心里将那群没心没肺的下属砍了一百刀,冷面挥刀斩下恶俗的红纱帷幕。
红纱翩然落地,靡靡地掉在张曳手上。
他正要厌烦地甩开,再继续砍上一刀,却猛的愣住了。
被迫裹上薄薄红纱的人转过头来,眉眼透着些许难耐的味道,淡色的薄唇因为长时间被绑而充血红润起来。
劣质的红色薄纱似有似无地披在肌肤上,隐隐约约地露出被粗糙布料磋磨出的红色痕迹。
张曳怔住了,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艰难出声:“……楚大人?”
楚寻声很想遮住自己这副样子,但双手双脚都被捆绑,只能尽量淡定地微笑道:“张大人晚好。”
在片刻的震惊后,张曳那张艳丽的脸也微微笑起来,“晚好。”
真是份令人惊喜不已的厚礼。
张曳一双往日里充斥着阴冷狠厉的眼睛第一次落满了笑意,难得真心想要夸奖一次那些日日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下属们。
“不知张大人能否看在过往的交情上,先把在下放下来?”
楚寻声低声恳求。
至于要不要将他交给陛下千刀万剐,也都是他该走的剧情了。
张曳挑了挑眉,“怎么放下来?”
楚寻声示意他用刀去砍他手上的红绳。
张曳乖乖照做。
寒光一闪,红纱翩然坠下。
肌肤失去了最后一寸遮羞布,张曳几乎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人的脖颈、胸口、腹部、泛着青筋的手臂,以及被飘飞下来的红纱遮挡住的大腿内侧。
对方衣冠楚楚,而自己丝毫不挂,楚寻声能感觉到红晕漫上了耳尖。
“张大人你!”
欺人太甚!
只是他的话刚到一半,就被硬生生截断了。
因为张曳已经慢悠悠地凑上来,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楚寻声的脖颈,舌头上还打了新的钉子,冰冷的触感和舌头的湿热触感混在一起,令他打了个冷颤。
张曳伸出一根手指在楚寻声的腹部轻轻打转,满意地感受着指尖皮肤的颤抖与战栗,鲜红的唇角勾起,眼里满是势在必得的觊觎。
“楚大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你走?”
第027章 你想要什么
张曳的舌尖一点点向下, 滑过唇角和滚动的喉结,将要向更下处去了。
舌尖滑过的地方留下濡湿的痕迹,有些发痒。
“张大人, 别, 别这样,停下。”
楚寻声的声线有些慌乱, 夹杂着抽气声。
他因为张曳的动作被迫抬起脖子, 脖颈处的青筋和锁骨暴露在空气中,更添几分脆弱的美感。
“停在这里?”
舌尖停留在——处打转起来,一下重一下轻。
舌钉的存在让这触感更明显,楚寻声低声喘息:“不是这里。”
“那停在哪里?”
舌尖继续向下, 他想要制止他的动作, 可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绑, 难以动弹。
舌尖终于到了那处,冰冷的钉面让他忍不住仰头发出嘶的一声, 意外的低沉沙哑。
张曳从下面抬头望过来, 微微挑眉, 舔了舔嘴角的液体, 猩红的舌尖在唇上打转,像是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
太……鳋了。
让人难以直视。
他似乎还要继续,但楚寻声急着要离开走剧情了。
怎么办?
他在脑海里低声问系统。
系统正沉浸在自家小白菜被拱了的悲伤心情中, 闻言立刻上网搜索:“遇到变态怎样安全离开?”
系统的网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网络, 他挑了很久才从里面找出几个稍显正常的。
武力解决?凶名在外的张曳显然能揍十个小楚, 不可。比他更变态?系统看了看眼眶红润, 一脸满足的张曳, 不,这是便宜了他。踹□□?系统看了看小楚被牢牢按住的腿, 摇了摇头。
真是个没用的网!系统怒摔搜索引擎,自己思考起来。
要不用美人计?系统迟疑地戳了戳楚寻声。
怎么用?不是更提高他的兴致么?
装可怜一下好了。系统害羞地扭捏了几下。
倒也可以。
楚寻声想了想,任由身上人愈来愈放肆的动作,只是垂下眸去没有说话。
长长的眼睫轻颤,几乎是在扇动张曳的心。
张曳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眼睫再次抖动,主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眸。
张曳再一次微微屏住了呼吸。
沾染上薄汗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那一双眉眼简直勾心动魄,倒映着满池春水。
只是这双眸里含着泪光,几乎在揪着张曳的心,令他恨不得将一切都掏出来给他。
张曳的瞳孔猛缩,显然没有预料到他的楚大人会流泪这种场景,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张大人,停下。”
楚寻声再次挤了挤眼泪,定定地看着张曳。
别这样。
我停下就是了。
张曳一手拭去楚寻声眼角的泪,另一手拿刀一刀砍了下去,红绳应声而断,落在地上。
楚寻声活动了活动因被紧紧捆绑而充血的双手,眨了眨因为瞪眼挤眼泪而干涸的眼睛,微微挑了挑眉。
这就可以?
他出声问道:“阿景在哪里?”
张曳沉默了许久。
“交给陛下了。”
原剧情中也差不多如此,原主与景王侥幸逃脱,景王被抓,原主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到皇宫里想要劫狱,却被当场抓获处极刑而死。
楚寻声想,凭着这位陛下现在对他的恨意,想来完成原剧情应该是极轻松的了。
他边想边拉过一旁的被子,有些窘迫地裹住自己,只露出一个头来:“敢问张大人可有多的衣物?”
张曳微微一笑:“只有下官穿过的了。”
楚寻声被噎了一下,但总归聊胜于无,便点了点头。
张曳走上前去打开衣柜门,脸上的表情却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怎么了?
楚寻声有些好奇地凑了上去,也陷入了无言。
衣柜有上中下三层,上面是张曳官服,下面是他的私服,中间一层是……
全是楚寻声的衣服。
张曳摸了摸鼻尖:“我奉命去查封景王府……”
楚寻声尴尬地裹着棉被走过去,迅速地穿上一身自己的衣服。
张曳并没有回避,而是有些无耻地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黑色的衣服遮住蜜色的肌肤,看着腰封紧紧地束住劲瘦的腰肢,以及一点点缠上手臂的黑色绑带。
从指尖缠上青筋暴起的手臂,明明是个简单的动作,却莫名涩气的紧,透着性感的味道。
张曳没有说话,喉间感到一丝渴意,他轻轻地舔了舔舌头上的钉面。
楚寻声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走向门旁用力一拉。
拉不开。
他转身看向张曳,张曳那张艳丽的脸在灯光下更美的出奇。
“张大人可否放在下离开?”
张曳舔了舔唇角笑了起来,“我是陛下的官,自然忠贞于陛下,楚大人总要做点什么,让在下好心甘情愿放楚大人走呢。”
楚寻声无言片刻,问道:“你想要什么?”
张曳认真地思考起来,他的眼睛划过楚寻声的脖颈、手臂、大腿,极为露骨的眼神,却说出了个令自己都有些好笑的要求。
“楚大人夸夸在下的舌头吧。”他笑吟吟地开口。
楚寻声愣了片刻,意识到自己第一次来到这地方时,为了尽快逃脱,曾说过不满意张曳的舌头。
怎么夸一个舌头?
系统立即上网搜索,给出了如下答案:
这个产品无论从外观还是质量都是很好的,达到了预期值,值得一个好评。货真价实,良心卖家,甚至很贴心地给了买家加钉体验,整个交易过程很顺利,很开心的一次购物体验。好东西大家分享,己经推荐给身边的朋友,希望以后店家有更多更好的产品。
楚寻声无言片刻,对张曳言简意赅地说:“很漂亮,很喜欢。”
张曳摸了摸自己的舌头,没有说话,只是丢出了一把钥匙。
“云游山海去吧楚大人,”他艳丽的脸上露出笑意,“或许有一天,我会辞官去找你。”
楚寻声接下了钥匙,没有回答他,打开锁径直走出了门外。
云游山海么……下个世界吧。
因为接下来就是要……劫狱!
…………
皇宫内此刻漆黑一片,只有皇帝陛下的宫殿处有点点模糊的灯光透出来。
大太监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东西破碎的声音,快速地冲了进去。
陛下正有些狼狈地半跪在地上,漂亮的玉杯被打碎在地,弄的满地狼藉。
大太监立刻上前将陛下小心扶上轮椅,陛下缓缓闭上了双眼,没有说话。
大太监这才上前将玉杯的碎片捡拾起来,又仔细地查看是否有玻璃碎渣。
毕竟陛下这些日子常常摔倒,殿内都铺上了极厚的地毯,这些渣子可要不得。
季宴看了眼大太监手里的杯子碎片,没有说话。
这是小木屋里的阿楚送的杯子,被带到这来了,也是季宴最常用最喜爱的杯子。
罢了,碎了也好。
大太监收拾完了局面,这才躬身缓缓离开。
他轻轻关上殿门,这才微微叹了口气。
陛下太过要强,绝不允许自己事事需要他人服侍,总是拖着残腿亲力亲为。
哎,他又叹了口气。
如若……如若楚大人没有背叛陛下,纵然是残腿,陛下也定是能熬过的。
造孽的景王啊。
他站在大殿门口继续看守,一切都很安静,只有一处的树叶轻轻飘飞起来。
嗯?
大太监并不是个普通的太监,而是宫内的第一高手,因此对这一点点异动都极为敏感。
他向着树叶飘飞的地方望过去,眼尖地看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眯了眯眼,转身再次走入殿内。
另一边。
楚寻声正身穿一身黑色夜行衣,小心翼翼地穿过大大小小的宫殿和树林。
水牢在皇宫的最深处,幽暗的可怕。
其实今晚他所看到的整个皇宫都安静的可怕,没有一点光亮,仿佛一个正在等人自投罗网的野兽。
怎么这么安静?
安静得有些异常。
楚寻声轻手轻脚地绕开巡逻的守卫,又轻手轻脚地进入了水牢。
水牢里面很黑,只有穹顶的月光照了一丝光亮进来,倒映在水面上。
“哗啦,哗啦。”
水声忽然在耳边响起,楚寻声猛的回头。
什么也没有。
水从顶棚上滴落下来,沾湿了他的发丝。
楚寻声定了定心,将发丝别在耳后,慢慢地向里面走去。
空荡荡的水牢里仿佛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自己的呼吸和水流的晃荡。
他攥紧了手中的刀,几乎是有些杯弓蛇影地走向深处。
深处的水牢有汩汩的水流流动,像是湿冷的蛇蠕动发出的声音。
是水在流动?
不,更像是人在水中溺亡之前拼尽全力的呐喊。
小景?!!
楚寻声的瞳孔猛缩,靠近冰冷的栏杆,向下看去。
一双湿冷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了。”
熟悉的声音,只是少了一分生气与眷恋,多了几分阴冷和恨意。
楚寻声问道:“陛下?”
“原来楚大人还当我是个陛下。”
声音嘲讽道,松开了手。
前方乌黑一片全然看不清任何东西,楚寻声转身向后看去。
“啪!”
灯毫无预兆地亮了,照亮了楚寻声那张日夜出现在帝王梦里的脸。
“终于,抓到你了。”
坐在轮椅上的帝王正笑着看他,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在眈眈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第028章 挑衅
这是宫内最幽深的角落, 在奉命来到这之前,小恒子只曾看见有过路的流浪猫会待在这里。
枯死的干树枝就如同伸向天空的森森白骨,没有树叶, 没有绿色, 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窗户也发出簇簇的抖动, 偶尔能听见猫的低声嚎叫。
风猛烈地吹过, 门帘子飘飘然飞起来,小恒子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听说这里还会闹鬼……
小恒子不敢多想,抬脚踏步进了眼前布满青苔、略显破败的屋子。
其实以他多年以来的经验,这样漏风的屋子里面往往比外面甚至更冷, 但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屋外实在有些害怕, 他只好搓着手进去了。
只是……
他沉默了几秒钟, 放下了反复磋磨的手。
这废宫之前有这么暖和的么?
漏风的窗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修缮起来,他甚至眼尖地看到床底下的几个暖炉, 名贵的材料, 金龙纹饰, 是陛下才能用的特供品。
莫非陛下以前什么时候来过这个破弃的废宫么?还不小心掉下了几个名贵的暖炉?
他并没有多想, 只是暗自庆幸了一番自己不必受冻,走到里间去,轻唤了几声。
“楚公子?”
白衣黑发的俊美青年应声回望, 骨节分明的手正轻轻地搭在一只灰色的猫身上抚摸, 一双眼眸微微弯起, 仿佛盛着满池春水, 波光粼粼。
只是有些消瘦, 脸色也略显苍白。
青年轻轻咳嗽了几声,小恒子立刻上前去拿了挂在一旁架子上的白色大氅给他披上。
他有些心疼担忧地说:“楚公子, 你又不舒服啦?”
楚寻声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他这具身体差不多是时候该死亡了,但陛下不知为何还没有处罚他,还将他关在了这废宫之中。
没有外在死亡的契机,系统便将身体设置为重病自然死亡。
至于陛下为何这样做……
约莫是在想着什么更残忍的惩罚吧。
这里是个被废弃的宫殿,按理说应该是极偏僻的,只是……
不知从哪里飘来阵阵靡靡的丝竹礼乐之声,传进萧瑟瑟的小屋内,飘飘袅袅,倒显得这里更是冷清。
小恒子上前一步关上窗门,有些担忧地看向楚寻声。
“无碍。”
楚寻声安抚性地笑了笑,正要说话,却感到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俯身吐出一滩鲜血。!!!
小恒子立刻上前来扶住楚寻声,只感觉触及的骨头硌人的紧,只有腰腹处多些紧实的肉。
长长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楚寻声的眉眼,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
小恒子着了急,将楚寻声扶到床上躺下便要冲出去找太医。
“不必了,”楚寻声伸手拦下他,“陛下今日设宴款待大家,太医院未必有人,就算有,也应该是不会来的。”
小恒子咬了咬牙,“既然咱们没被邀请去,也定有其他太医没被邀请,如果不愿意,我把他绑过来!”
他说着便一把冲出门外,楚寻声甚至来不及阻拦。
他只能幽幽地看着小恒子的背影,悲伤地摸了摸小灰猫。
“统子,想要病死好难啊。”
屋外极为应景地飘下几片枯黄的树叶,更显得此景落寞非常。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宫殿内却是歌台暖响,莺歌燕舞。
然而声音虽传的远,却没一人敢欢笑嬉戏,全都小心翼翼地观察高台之上喜怒无形的帝王。
前面跳舞的绝色美人他仿若未见,只是低头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的低气压太甚,没一人敢欢声笑语。
大太监走过去轻声请示:“陛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帝王沉默片刻,低声问道:“这里的声音可传的到废宫里去?”
大太监立刻心领神会,“传的到呢陛下。”
他心里有些好笑,却不敢表现出分毫。
陛下所说的报复,就是把人家楚大人关在废宫里头听别人逍遥快活?
甚至那废宫还被特意加修了一番,担心冬日寒冷还在床底下看不见的地方加了暖炉。
季宴耐着性子听了一会乐声,实在觉得嘈杂难堪,眉头皱的更紧了。
也不知是折磨别人还是折磨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是忍不住了,挥手招来大太监,“你去看看他。”
他想了想,又道:“态度趾高气扬些。”
大太监恭谨地表示明白,心里头却是清楚的如同明镜一般:若真的趾高气扬些,那自己怕是就不用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主子的心思他向来擅长揣摩,因此只是点头弓身退了出去。
尚没走到一半,便听得太医院处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在争吵。
“求求了你就去看看吧!求求了!我找了好久才看到你一个太医啊!”
谁胆敢在皇宫内这样大声喧哗?
大太监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一个小太监正哭丧着脸对着某位太医大吼大叫,而那名太医则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谁知道这楚公子是谁啊?走开些,别挡着我,我还有事做呢!”
大太监心头一紧,走了上去,定睛一看,果然是小恒子,心中不免更着急了些,“可是楚公子出了什么事?”
小恒子哭着说:“公子方才呕了血,脸色苍白的紧……”
那太医见皇帝跟前的太监来了,立刻恭敬起来,揣手站在一旁。
大太监厉声命令道:“还不快随小恒子去给楚公子看病?!”
居然真的是位贵人?
太医身子猛地一颤,忙小跑跟着小恒子走了。
大太监则忙退回宫殿内,朝皇帝耳语几句。
“哐当!”
一声巨响打断了音乐,众人抬头,却见帝王脸色极为苍白,甚至唇角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在害怕些什么。
……
大太监擦了擦冷汗跟在陛下后面,只觉得陛下这轮椅是越来越熟练了,自己竟完全追不上。
他知道陛下此刻心急,心里也不由暗自祈祷起来。
楚大人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如若出了事,陛下他……
他不敢细想下去,只是紧紧地跟上了陛下。
废宫残破不堪的殿门出现在眼前,季宴却有些踌躇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见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这才推开了门。
……
桌前的青年回眸望过来,瞧着是有些清瘦,却丝毫没有什么咳血病重奄奄一息的痕迹。
季宴皱了皱眉,问道:“你……”
楚寻声笑了笑,压下喉间的腥甜,手撑着脑袋挑眉道:“陛下这样好骗?臣不过是觉得这歌舞声实在是嘈杂了些——”
“唔!”
他来不及再说一句话,就被帝王暴力地按在了墙上,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季宴的眼睛像是一只阴鸷的狼,狠狠地盯着自己的猎物,“你以为自己能完全拿捏孤?”
楚寻声挑衅道:“难道不能么?臣一招手,陛下不就乖乖过来了?“
他在心里默默道:生气吧生气吧,处死他好了,病死太难熬了。
楚寻声高高地挑了挑眉,唇角也微微勾起,做极了一副挑衅的模样。
即使在这个时候,季宴可悲地发现自己仍在被眼前人一点生动的表情所蛊惑,他该死地觉得这样的楚寻声甚至带了分与以往不同的性感。
他暗骂自己一声,几乎是愤恨地将楚寻声一把丢在床上,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的脸色极冷,似乎是在牢狱里审讯犯人一般,然而动作却十分轻柔,甚至丢也是丢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这吻却不带任何柔情,更像是猛兽对猎物的撕咬,用尽了力气去吸尽每一点甘露。
他吻得太过用力,楚寻声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却被帝王猛地抓回。
楚寻声低喘了几声,微微弓起身子。
他的动作使并不牢固的床嘎吱晃荡起来,季宴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了他劲瘦的腰肢。
怎么这样细?甚至感觉一只手便可握住。
季宴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想,只是并没有过多在意。
两人挨得这样紧,唇齿生津的同时不免有些意动。
……
拉灯拉灯,一群河蟹爬过
全部删掉啦亲爱的审核大大让我过吧改了四次啦
又是一群河蟹爬过
……
楚寻声的双眼微微眯起,黑色的长发铺展在床榻间,像一只飘飞的蝴蝶,有几根发丝被汗沾湿在额角,湿漉漉的感觉。
季宴几乎想沉溺在这样的时刻,即使并不舒适,却足以让他忘却所有背叛和痛苦。
阿楚,孤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他心里无疑有怨,心上人为了他的好外甥背叛自己,甚至在自己被弟弟踢碎小腿之时冷眼旁观,他难以想象这场阴谋究竟从何时开始,难道甚至连那初见的惊鸿一瞥也是算计?
算计太多太多,但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真的不想管,爱意早已充斥在了他的每根血管,就连那一丝丝的恨也只不过使爱变得更醇厚。
因此他疯狂地想证明那一点点温柔的轻抚不是幻梦,疯狂地想要找到那条被扯下的发带。
然而事实证明那的的确确是幻梦。
怎么这样卑微?卑微的就像一条被驯化的野兽,恐怕主人给块大骨头就会屁颠屁颠地跑上去。甚至还会自卑于自己残缺的身体,唯恐配不上心上人。他简直唾弃着这样的自己,身为一介帝王,被人这样羞辱,却还想方设法为他开脱?
就这样吧,他无力地想,看着身下人微醺的脸,微皱的眉,就这样吧,他并不想让这脸上浮现痛苦和难受,只想与它的主人共赴欢愉。
阿楚,不要嫌弃孤,不要厌恶孤,给这只被驯化的野兽一块骨头吧,只要你愿意走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孤会向你奔来的。
楚寻声在最后的时刻仰头喘息,露出漂亮的喉结,附着一层薄汗。
季宴轻柔地吻上了它。
却不想身下人忽然一口鲜血喷在了他脸上,竟软软地闭上了眼睛。!!!
季宴的瞳孔猛的一缩。
第029章 别走
楚寻声迷迷糊糊地醒来, 发现屋子里一片漆黑。
有人么?
他轻轻咳嗽两声,坐了起来。
漆黑的床脚处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楚寻声这才发现那原来还坐了个人。
影子沉默着, 没有说话。
楚寻声试探性叫了一声:“陛下?”
季宴慢慢凑过来, 点了灯。
一张俊美的脸在灯光照耀下浮着暖色的光,只是眼角乌青, 面色苍白。
“太医说你没有多少时日了。”
楚寻声愣了愣, 点点头表示明白。
他感觉全身发冷,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
但陛下还在絮絮叨叨,仿佛要讲完一生的话。
“阿楚啊,我不在意了, 不在意你的背叛, 甚至不在意你可能根本不爱我, ”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晦涩, “只要你不嫌弃孤, 不厌恶孤, ”
他的自称又变成了孤, 似乎在掩饰着自己的卑微与恐惧。
“我只想我们能一直在一起,阿楚,不要丢下我, 不要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 让我看着你的背影也行……好么?”
“张曳向孤辞官了呢, 说是要云游天下, 真是好笑的很, 云游天下能有他现在的权力么?他的仇家那样多,怕是还没有开始走出京城, 就被谁丢到了乱葬岗……”
他絮絮叨叨地说,并没有给人回话的机会,似乎这样就能让空洞的心少一分酸楚。
“你向来疼爱你那个外甥,孤也可以命人放了他,他还没死,还好好地活着……阿楚,孤命令你,好好活着,孤的皇位留着你帮他来抢,好么?”
他的话好多啊,楚寻声其实一概没有听见,只是感觉脑子里像是被刮蹭一般混沌。
一股冷意从脚尖弥漫上头顶,心都仿佛被扎进了冰里。
楚寻声能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在变得乌紫,他抱紧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地颤抖着缩成了一团。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啊。
像是所有的冷风都钻进了骨头,一寸一寸地蚕食着血肉。
“冷……”
他轻轻地说,声音很低,像是从喉咙里漏出来的,但在这个安静的房子里仿若惊雷。
季宴立刻住了嘴凑过去,将一旁的棉被紧紧裹在楚寻声身上。
楚寻声拉住棉被,将自己裹成了个蚕蛹,却还在瑟瑟发抖。
他的脸苍白的像一张薄纸,长长的眼睫颤抖着,一副脆弱至极的模样。指尖攥紧了被单,似乎全身的力道都集中于此,然而还是抵挡不住钻心的苦楚。
从季宴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惨白的侧脸,和咬紧牙关的嘴角。
点点血迹从嘴角渗下。分明是阿楚咬住了自己的唇肉。
“别……别咬,”季宴心都要碎了,他赶紧把手凑过去,小心地掰开楚寻声颤抖的牙关,将手掌挡在中间。阿楚咬的很用力,似乎正承受着莫大的苦痛,季宴却完全感受不到手掌的刺痛了,只有心脏一抽一抽地昭示着存在感。
楚寻声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等着这一阵疼痛的劲过去。片刻后,他推开季宴的手掌,脸色似乎恢复了些平静。
季宴上前用手拥住一团的阿楚,苦涩道:“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楚寻声终于说出今天的第一句长话。
季宴心下稍定。但楚寻声接下来的动作却叫他瞳孔微缩。只见楚寻声从怀中慢慢抽出手,朝着季宴伸去。
他掀开了季宴的衣袍一角,露出了那残萎丑陋的膝盖和小腿。
像是被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季宴颤抖起来,他没有动,也不敢动,只是像哭泣一样发出一声哀鸣:“别看了,求你。”
太丑了,他自己都觉得看着恶心,在楚寻声抬手的一刻一下放下了袍角,遮住了小腿和膝盖。
楚寻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俯身,隔着衣服吻上了那夜夜疼痛至极令季宴烦恨的膝盖。
他的吻很轻,不带任何含义,不像任何一次陛下与楚大人用力的拥吻,若非要找到一个相近的,季宴只能想到身为阿言时那单纯在脸颊上的啾咪一下。
他对季宴有感情么?
楚寻声可以斩钉截铁地说一声,没有。
爱这个字太沉重。作为一个在时空里穿梭的人,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也不会为了任何一份感情侧目。他的过去无人知道,他的未来也无人能够参与。
这个吻究竟意味着什么?
或许是想让他闭嘴吧,他的话好多好多,吵得楚寻声睡不着觉;也或许是怜悯吧,怜悯这个人孤注一掷的付出,怜悯这个人爱上一个永远不会回应也永远不会停留的人。
其实只是片刻,但在季宴心里仿佛是一个世纪,楚寻声起了身。
楚寻声没有说话,季宴也屏住了呼吸。
良久良久,他才听到那人轻声道:“去把灯熄了吧。”
季宴起身去吹灭了灯,屋内暗下来,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季宴静静地坐在床边,他想了很多很多,这个宫里土质不好,不适合种萝卜,不知丝瓜好种不,要砍柴的话御花园里倒是有很多树,反正都是些外邦献过来的,左右不知什么品种,让阿楚砍起来开心开心也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声呼唤起来:“阿楚,阿楚?”
没有人回应,寂静得像一滩死水。
季宴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点了灯,他在原地愣了一会,才敢转身。
那人已经闭上了眼睛,表情很祥和,眉眼还是这样俊美,只是带了分惊心动魄的脆弱,仿佛在睡觉一般。
“阿楚?”
他又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应。
他一下子丧失了所有力气,几乎是跪着过去扑到了床边。
膝盖在地板上摩擦带了剧烈的痛意,但他仿若未觉,颤抖着将手搭上了那人的鼻息。
全然没有一丝热意,只有寒冷,仿佛眼前人是块冰雪。
极致的悲伤和痛苦下眼泪竟然是流不下来的,仿佛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一抽一抽,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那唇好乌紫啊,他颤抖着吻了上去,想去捂热那冰冷的薄唇,只是毫无用处,反倒让自己冰冷起来。
别走,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颤抖着将冰冷的人拥入怀中,眼角有湿意滑过。
片刻后,寂静至极的宫殿传出一声压抑痛苦到极致的悲鸣,仿若是失去一切的野兽在最后的吼叫。
…………
张曳在叛乱起时冲进宫内营救陛下的时候看见了楚大人的发带,孤零零地待在床下面,不想它被别人踩踏,他将它仔细收了起来。
但他已经有很多楚大人的贴身衣物了,因此在向陛下辞官时,他把发带还给了陛下。
陛下正在御花园里种萝卜,炫耀似的给他看新种出的丝瓜,又仿佛有些恍然若思的样子,不知在思念些什么。
其实陛下现在更像个英武强大的帝王,他很难为一点事情生气,也不会太高兴,总是喜怒不显于色,但什么东西都在他那都跟明镜似的,也绝没有任何人胆敢欺瞒于他。
其实在残疾之前,陛下也是个好帝王,只是张曳总觉得还不够,那些政策还不够,他的定力还不够,他的阅历还不够。
但现在很够了,张曳也很放心地离开了。
陛下还在想些什么,一副极恍惚的样子。
张曳懒得想他在想什么,他担心自己辞官的太晚会追不上楚大人,因此飞快地把发带还给了陛下。
陛下的眼睛果然一亮,几乎是颤抖着在问:“这是哪儿捡到的?”
张曳严谨地回答:“在发现陛下的宫殿床底下拾到的。”
陛下笑了起来,像是极高兴的样子,又好像发了狂,因为张曳又看他的眼睛在流泪。
他说的话也很奇怪,虽然对着他,但不像是对他说的,什么“我就知道”,什么“心里有我”之类的。
张曳有些奇怪地舔了舔唇角,陛下难道还觉得楚大人心里有他?
他摇了摇头离开,高高在上的神明只会怜悯献出自己全部爱意的普通人,不是么?
最多只是一点怜悯啊。
算了,就当给陛下一点念想吧。
他离开了皇宫,开始了云游江湖。
其实云游天下的日子不像想象中那么轻松愉悦,但是很有盼头。
虽然有很多很多仇家,多的如过江鲫鱼,有些凶神恶煞,有些惧怕他如狗,但好在他还有一把剑。
有些人会在见到他时大声数落,凶名远扬的大理寺张曳大人也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他便直接置之不理,如果话太多了些,他也会拔剑吓唬那人一下。
有一次他还遇见了个疯疯癫癫的疯子,说着什么“还我舅舅”之类的鬼话,一看到他就揪着他的衣领,问他舅舅在哪儿?
张曳哪里知道他舅舅在哪儿?他也在找呢!
但他不喜欢有人弄乱他的衣领,因为他要保持漂亮整洁的模样,毕竟楚大人是爱干净的。
他甩开那个疯子的手,扬长而去。
他的舌头上还是有漂亮的钉子,张曳很喜欢这些钉子,他觉得很漂亮,他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好在楚大人也很喜欢,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给他展示自己的新钉子了,钉面上雕刻了一朵兰花,像楚大人一样好看,他坚信楚大人一定会喜欢。
张曳走了很多很多地方,赏过了很多不一样的自然风光,触摸很多山河湖海的心跳,也看过了很多模样的美人,
但他心里只有一个宛若明月清风的身影。
眼前的山河很漂亮,像是倒映在某人眼眸里的灿烂星河一样漂亮。
张曳微笑了起来,感觉日子还是很有盼头。
第030章 ABO世界一
细细地将制服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 整理好领带,甚至袖带,确保自己一丝不苟, 谢淮认认真真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白皙消瘦, 眼角微红。
还是像个omega。
谢淮皱了皱眉,找了个弟弟捡来的颜色略深的粉底盘, 在脸上抹了抹。
这下稍微好些, 终于像个泯然众人的beta了。
谢淮松了口气,凑近镜子,将腺体贴牢牢地粘在自己的脖颈上。
但他还是不满意,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总觉得这腺体贴歪了些, 又撕下来重新粘了上去。
这样重复了几遍, 本就敏感脆弱的腺体被磋磨的红肿不堪,谢淮叹了口气, 决心这最后一次一定要粘好。
只是没料到弟弟恰巧在旁边玩耍, 一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将腺体贴撞掉在了地上。
薄薄的一片, 沾了泥土显然就不能用了,谢淮有些生气,但对着弟弟那张稚嫩而愧疚的脸却说不出任何重话来。
弟弟奶声奶气又小心翼翼地开口:“哥哥, 对不起……”
母亲听到弟弟的声音, 从里间掀开了帘子。
他们这屋子狭小的紧, 三人的房间就是用干净的帘子隔开的, 为了让谢淮好好念书, 他单独住一间,母亲则和弟弟住在一起。
母亲看到这场景, 躺在床上咳嗽了几声就要骂弟弟,“你这坏孩子!哥哥今天第一天去帝国军校念书,你还在这捣乱……”
她说起来生气,半趴在床上拄着棍伸过来就要打弟弟,弟弟也不躲开,一脸内疚地站在原地。
谢淮忙上去接住了棍子,笑着说:“不碍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一个腺体贴也不贵,我拿个新的就成。”
母亲看着谢淮长大成人的脸庞,很忽然地哭了出来:“淮淮啊,都是我们做大人的不好,你那么争气,我们却连一点生活费都给不起……”
谢淮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
她抽泣了两声,又细细叮嘱:“一定要小心啊淮淮,别跟那些alpha起争执……”
她的话很多,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一会儿说如果你爸爸知道了一定在九泉之下会很高兴,一会儿又说自己的腿马上就要好了,到时候跟谢淮一起出去挣点钱补贴家用。
谢淮很认真地听着,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直到快要到时间了,他才提醒道:“阿妈,我要出发了。”
他拿出新的腺体贴再次贴好,又由着母亲拉着他的手看着他老泪纵横,直到母亲不舍地说“去吧,孩子”,才走下了楼。
他没有催母亲,但时间确实也要来不及了,因此他将自行车骑得飞快。
好在骑车的beta并不少,他在一群豪车中间也不算异类,他边骑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所闻名遐迩的军校。
其实最先看到的是一群alpha,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得天独厚的上帝之子的确引人注目,就是恶劣的谈笑都透露出一丝帅气的味道。
或许是想入了神,在自行车转弯的一瞬间,他猝不及防看见一道人影,但这时急刹都已经来不及了,他一下子撞了上去。
“嗯!”
他闷哼一声,感觉脑子晕乎乎的,但他来不及检查自己的状况,而是小心地看向被他撞到的人。
谢淮的心猛地咯噔一声。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他并不敢仔细看眼前人的脸,只是看了眼他的身材,比他稍微高大一些,宽肩窄腰,帝国军校薄薄的夏日制服下薄薄下能看见漂亮的肌肉和暴起的青筋,
铭牌上用最高等级的金字刻着他的名字:楚寻声。
是一个高级alpha。
谢淮来不及埋怨上天的不公了,让他来到这的第一天就遇到最害怕发生的事——惹到了一个alpha。
alpha是最骄傲,也是最多事的群体,他们站在世界金字塔的顶端,看不起所有beta和omega。
在他们眼里,omega是娇滴滴的柔弱玩意儿,beta则是泯灭众人的平凡社畜。
谢淮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占据了太多太多上帝的喜爱,拥有健美的身躯、英俊的外表、聪明的头脑以及强大的力量。
帝国军校里大多数都是alpha,也有一些在beta群体里的顶尖人物,不过到了那里也是最下层的存在。
而他,身为一个omega,本来是不能来帝国军校的。
但他太想太想证明自己了,他太想太想证明omega的力量了。
因此他装扮成beta,废了很大功夫,以笔试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了帝国军校。
他想当一名军官,他想驾驶机甲。
alpha是极恶劣的,他深知这点,在没来之前,他已经做过了很多功课,也深深了解了帝国军校里beta的低下地位。
殴打、谩骂已经是家常便饭,甚至一些清秀些的beta还会被拉到厕所里用以发泄□□。
根本没人会管这种事,这是alpha刻在骨子里的傲慢与高人一等。
他深知,如果自己omega的身份被发现了,他的处境只会比这更糟糕。
因此他隐藏的很仔细,也下定决心与学院里的alpha保持距离。
然而,却没想到,这还是他来报道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很多,但他最终只是低着头,等待着眼前人的审判。
……
对面的人问道:“你的膝盖擦伤了,需要去看看吗?”
很礼貌的语气,但是谢淮简直不敢相信,甚至在心里暗暗猜测是不是一种特殊的惩罚方式。
等了半天也没有回答,楚寻声摸了摸脑袋离开了。
等到谢淮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的时候,身前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只有一些面部表情很奇怪的alpha和担忧地看着他的beta。
那些alpha像是在看他,也好像没在看,只是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躲过了这一劫,他轻飘飘地飞上了楼道,来到了自己的教室,万幸学校还算是仁慈,这个班里全是beta。
一节课听得魂不守舍,谢淮只感觉那些知识从左耳朵进了,又从右耳朵出,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一个长的有些清秀的beta坐在他旁边,一下课就凑了过来。
“哎,你今早是不是撞了个alpha?他没找你麻烦?”
他的位置正对门口,正说着,脸色突然苍白起来,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谢淮顺着他的目光慢慢转头,对上了一双浸着寒意的眼眸。
几个alpha站在门口,最前面的那个斜斜倚在门边,手指微曲,用指节敲了敲门。
他的气势太过强大,谢淮跟着他敲门的动作颤抖了两下。
“你,出来。”
他的铭牌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谢淮瞥了一眼,裴照。
他知道裴照是谁。
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会带着他到处乱逛,身为beta的父亲是beta里比较顶尖的存在,是一个公司里的科研家。
那时父亲就带着他站在公司对面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指着公司的牌子,告诉他:“你看,这就是爸爸工作的地方。它的老总可厉害了,可是星球上最有权有势的裴家的表亲呢!”
谢淮那时还小,认认真真地想了半天,奶声奶气地说:“表亲?可是表亲不是很远了吗?”
他从没见过自己的表亲。
父亲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他讪讪地一笑:“总归是有点亲戚关系的,那裴家的太子爷裴照公子,今日还到我们这来玩呢!”
还没等他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父亲就指着不远处的一群人有些激动地叫了起来,“你瞧,那就是裴公子!”
谢淮看过去,一个人被懒洋洋地拥在人群的中间,皱着眉头,一副烦闷的样子,而那个他所见过的最大的大人物,爸爸的顶头上司,像只狗一样摇首摆尾走在他旁边,恨不得跪下来托着这位太子爷似的。
谢淮那时只觉得有些好笑,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父亲极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卑微地干笑了几声。
然而那位裴公子听见了,他投来漫不经心的眼光,像是在看一只低贱到了尘埃里的狗。
那眼神至今还在谢淮的梦里环绕,激励着他去奋斗,去做出一份顶天立地的事业来。
不久之后,他的父亲就被辞退了,又过了不久,父亲与母亲被一个富家alpha的车撞了,父亲当场死亡,母亲失去了双腿。
富家alpha喝醉了酒,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恶行,大笑着开车离开了。
那时的谢淮心里无疑是极恨的,他恨不得将天捅出个窟窿来,恨不得将那个随意判决点头哈腰的大法官捅死,恨不得将自己卖了给饥肠辘辘的母亲小弟一点温饱。
但是日子总是要走的,慢慢地,他活了下来,慢慢地,他靠兼职支撑起了整个家,慢慢地,他用所以其余时间发奋读书,考上了这个最好的帝国学院。
他的前途还是光明的,但有个眼神还是会在午夜梦回困扰着他。
裴照,他深深地记着这个名字。
那个眼神与面前人的眼神重合在一起,他近乎踉跄了几下,所有班里的人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但没有一人敢站出来。
谢淮慢慢地走上前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新买的鞋子,为了不在这个高贵的学校露怯。
一双鞋踩上了他的鞋,漫不经心地拧了几下。
“低劣过时的手段。”
他听见眼前人轻笑了一声,“我以为只有那些异想天开的omega会看些灰姑娘撞上王子以身相许的桥段,你觉得呢?嗯?”
谢淮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很想说不是,但他的嘴此刻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身体僵硬着,近乎绝望。
“裴照?”
拐角处有人疑惑的声音,温和清润,沁人心脾。
是早上的那个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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