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旁厅玻璃门，皱眉听梁年欣在电话里不停地报出名字，表情没比正在赛马场头痛的梁年欣好多少。
梁年欣讲，就连梁挽蜚那位一心只管投资赛马会的joey阿姨也乘上了前往内陆的航班。
理由或许都是——
没有人相信，梁挽蜚会只为了一桩普普通通的小城市开发案滞留在鹿山，加上，传闻梁挽蜚是因为要参加梵顶集团年末董事局会议才回国。
“鹿山！一定有秘密！”
梁挽蜚听完梁年欣一通转述的分析，揉揉眉心。
她叹气，温声询问之前拜托梁年欣调查的事情：到底最开始，是不是梁天恒动的手脚，把梁挽蜚一行人遣到了内地？
“唔可能嘅！”
梁年欣立刻大声回，“烂ken早就被赶出董事局，你阿婆是看在他祖辈曾帮过梁家的份上，才勉强让他留在联跃当普通员工的喔，他哪有办法干涉你的行程啦。”
梁挽蜚沉下目光，轻念思考：“不是他，还有谁能把我调来鹿山——”
“呢个，事到如今呢，反正讲乜都冇用啰。”罪魁祸首梁年欣心虚地打断梁挽蜚，“这两天你先带happy在鹿山玩一玩啦，玩开心尽快回深水湾，你阿婆还有五天就返hk了喔。”
五天。
梁挽蜚没接话，过了会儿，才平静地回：“知喇，thankyou妈咪。”
“啊，对了。”梁挽蜚刚准备挂电话，通话里的梁年欣猝不及防大转弯，“阿蜚啊，你在鹿山有没有遇见什么朋友啦？”
“什么朋友？”
“喔，就系。”梁年欣顿了顿，“你好小的时候不也去过鹿山，没有认识什么朋友吗？”
梁挽蜚拧眉：“你是说六年前？”
梁年欣忙笑：“系啊系啊！六年前！”
梁挽蜚的手机贴在耳边，听到这里，她抬起目光，视线透过玻璃扇、琉璃台，径直望向那被梁净秋拽着不放的汪宁笛。
梁挽蜚垂眸，静了会儿，选择隐瞒：
“冇啊。”
“噢，系咩。”也不知道梁年欣原本打算问什么，梁挽蜚说没有，梁年欣的声音就有点失望地讲还要忙着看比赛，先挂了。
挂断通话。
梁挽蜚一个人站在旁厅里，抱着胳膊，左手紧紧捏着手机。
“所以，其实你也不认识你姐姐的初恋？”
客厅里，汪宁笛的右边胳膊都要被梁净秋的香水熏入味了，梁净秋却还是眼巴巴抱着汪宁笛，一副谁都可以是happy亲姐姐的热情模样。
梁净秋一手勾着汪宁笛，另一手在空中指点江山：“嗯，你也知道我姐姐是一个多么严肃的人，她想保守的秘密，可能就连阿珍来了都不一定能有用喔。”
汪宁笛：“阿珍？”
“阿珍就系——”梁净秋抽出手，双手合力在空气中比划出一个人形，“我和姐姐的阿婆，梁颂珍，好凶的，比我姐姐还要凶。”
啊。
阿珍也是梁挽蜚的家人。
汪宁笛心领神会，难免会感叹，这么一听，梁挽蜚家真是有好多人哦。
这几天在汪宁笛面前的梁挽蜚都是一个人出现，最多，是有跟着梁挽蜚的阿心，汪宁笛一直没有实实在在感受到梁挽蜚在遥远的香港还有家的事实。
此刻，一些焦虑的想法又涌进汪宁笛的心头。
梁挽蜚妹妹来了，她和梁挽蜚是不是不可以再那么亲近，也没有那么多可以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早知道，前两天她就不该纠结，直接来找梁挽蜚就好了。
——还有。
——happy说梁挽蜚的初恋也在鹿山。
汪宁笛耳边听着梁净秋叽叽喳喳讲传说中凶悍的阿婆“阿珍”，注意力分散，全在心里闷头琢磨梁挽蜚初恋的事情。
是不是。
其实梁挽蜚这次来鹿山的目的，也是来找初恋的，只是恰好，又被她捡了个漏。
汪宁笛盯着桌面，脑海中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勾勒出梁挽蜚初恋的模样——
从另一辆豪车下来，长卷发，很成熟，穿一身可以同梁挽蜚比肩的定制西装，和梁挽蜚面对面的时候，气场谁也不输谁。
汪宁笛甚至能想象被梁挽蜚丢弃的自己就站在几步开外，抱着一棵树，默默流泪。
电视剧果然不骗人，艺术都是来源于生活。
汪宁笛祈祷不要有那么疯狂的一天，她一定会识趣，会提前离开不让梁挽蜚难做的。
梁挽蜚从旁厅出来。
她远远看见汪宁笛一直低头，失了魂的模样，眼风立刻杀向坐在汪宁笛旁边手舞足蹈、天花乱坠中的梁净秋。
当梁净秋讲到“反正阿珍最喜欢最看重的就是阿姐”这句话的时候，梁净秋感觉到自己的后脖衣领被人一提，她就像一只小鸡崽一样被提着站了起来。
梁净秋悻悻转头，对上梁挽蜚如千年寒冰一般的目光，懦懦的声音如蚊声：“阿姐，你打完电话啦？”
梁挽蜚松手：“进去等我，有话同你讲。”
梁挽蜚表情好吓人。
梁净秋跟沙发上抬头来看的汪宁笛抛去求助的目光，口型：救救我喽！
汪宁笛眨了眨眼，张嘴：“梁——”
“梁净秋。”梁挽蜚看着汪宁笛的眼睛，话很冷，“没听见我说话吗。”
“听明听明！”梁净秋转身往房间跑，转头问，“阿姐，我到哪个房间等你好喔？”
“随便。”梁挽蜚扭头看着梁净秋，“关门。”
直到那头传来一声关紧门的轻响。
汪宁笛才反应过来，她居然不知不觉也被梁挽蜚的气场镇住，她都没做什么也不敢出声。
这会儿回神，汪宁笛才想起来看向梁挽蜚的脸：“梁挽蜚，你妹妹来了，我今天就先回家吧。”
特别平静。
特别温和。
好乖。
梁挽蜚坐下，摸摸汪宁笛的脸：“happy在家习惯了，讲话很随便，你不要不高兴。”
啊？怪不得梁挽蜚刚才对妹妹那么凶！
汪宁笛赶紧露出笑容：“没有啊，你别误会，跟happy没有关系。”
梁挽蜚目光静静的，紧盯着汪宁笛的眼睛：“那你是因为什么不高兴？嗯？”
汪宁笛哑然。
汪宁笛跟汪明香斗智斗勇近一年，自以为已经能把情绪完美藏好，怎么她总能被梁挽蜚一眼看穿。
不过，汪宁笛也不可能告诉梁挽蜚她是因为想到梁挽蜚的初恋而不高兴，毕竟是汪宁笛她自己下决心跟梁挽蜚说什么关系都可以，不能自己说了又不认。
反正还有另一件事也不大高兴嘛。
说另一件事，同样不算对梁挽蜚撒谎。
汪宁笛抿唇，叹叹气，讲：“我是害怕你很快就要跟妹妹回香港，我们能见面的时间不多啦。”
汪宁笛说完，仔仔细细地观察梁挽蜚眼里的反应，梁挽蜚的瞳光晃动了一瞬，是犹豫，被汪宁笛准确捕捉到。
——那就是真的要走。
汪宁笛握住梁挽蜚的手，主动安慰：“不过没关系，我想了想现在交通很发达嘛，你要是没时间，我以后也可以有机会去香港旅游找你呀，梁挽蜚，你就是我在香港的超级人脉了，以后我去香港玩你可不能不认我哦。”
梁挽蜚笑了笑，转头看窗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汪宁笛的手指在她手背上刮刮：“你还要不要进去跟你妹妹讲话？她一直在等你。”
梁挽蜚看回汪宁笛，起身：“嗯，我现在进去，你等我。”
汪宁笛赶紧也起身，急急重复先前的话：“梁挽蜚我就先回家吧！”
梁挽蜚没看汪宁笛，沉默，目光扫着巨幕玻璃窗转了一圈，拿定主意：“借条用一张。”
“借条？”
汪宁笛愣了一下，想起，“哦哦哦借条！好啊！你说！”
梁挽蜚抬手，轻轻捏住汪宁笛的耳朵，晃了晃：
“今晚留下来。”
进房间时，梁挽蜚面无表情，反手关上门，吓得窝在沙发里看手机的梁净秋猛地站起来，牢牢抱紧怀里的黄白田字格抱枕。
如临大敌。
梁净秋太知道姐姐生气的时候会怎么训人了，她从小被训到大，在梁家她谁都不怕，唯独怕凶起来一模一样的阿姐和阿婆。
“梁净秋，你一个人来的鹿山？”梁挽蜚走近梁净秋，在梁净秋旁边的软皮沙发上坐下。
“对——啊——”梁净秋察言观色，一个字一个字拖着答。
“学校呢，你知道这样一个人乱跑不安全吗？”
“学校的课业都完成了。”梁净秋讲，“我就放半个月的假，很快就回去，妈咪也同意。”
梁净秋说到“妈咪也同意”五个字的时候，稍微有点借梁年欣抬气势的苗头，结果，她冷不丁对上梁挽蜚直白审视的冷光，又衰衰地勾下脑袋，不敢吭声。
“好。”
梁挽蜚拿起手机，拨号码，“你今晚出去住。”
“什么？”梁净秋猛猛抬头，“为什么？”
“这里没人打扫，你睡不惯。”
“不可能！你都能睡我怎么不能睡！”
梁挽蜚不听，对电话里讲帮梁净秋订一下南区附近的酒店。
梁净秋急了：“那你起码让我见一见你喜欢的人吧！”
梁挽蜚交代事情的声音停住，放下手机，摁了红色摁键，结束通话。
糟糕……
梁净秋眼珠子转得快要飞出眼眶。
梁挽蜚起身，逼近。
梁净秋害怕闭上眼。
半天没动静，听到梁挽蜚走远，梁净秋睁眼。
梁挽蜚的背影压下门把，冷淡声音丢给妹妹一句：“你睇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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