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乌云密布, 寒风卷起漫天细碎的雨水,与北城相隔千里?的溶城,气温从昨日起便极速下降, 冷雨淅沥, 寒雾蒙蒙。
纪冽危推开门,大步迈出会议室, 黑眸凝了霜雪般冷冽,“尽快去查清楚今天北城飞往各地的航班信息, 找到钟栖月的去处。”
陈仲华震惊不已?:“等会,纪总,您是说?钟小姐今天离开北城了?这是什?么情况啊?”
纪冽危沉声吩咐:“现?在就行动?,不要浪费时间。”
“……是。”
陈仲华赶忙去实行。
外面的风雨不断吹打隔窗,纪冽危伫立在临窗边, 灯光将他晦暗的身影拉长?。
玻璃窗倒映出那张清冷无暇的面容, 唇线紧抿, 望着窗外景色不发一言,那双黑眸却显得愈发凌厉。
十五分钟后,陈仲华脚步匆匆赶来:“纪总, 有人在今天北城飞往英国伦敦的航班里?发现?了钟小姐的名字。”
纪冽危转过身来,“几点的?”
陈仲华回?:“是早上九点五十分起飞的航班。”
早上九点五十的航班, 但钟蕊却故意拖到中午了才打电话告知他。
还胆敢跟他提条件。
好, 很好。
纪冽危冷冷笑着,“帮我订一张立刻飞回?北城的机票,还有派人在伦敦那边盯着航班抵达的消息。”
回?北城?这怎么合适?陈仲华连忙道:“这恐怕不太好啊纪总,下午您还有跟全总还有其他董事的会议, 您要在溶城留七天,这个项目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他漫不经?心松开领口, 眼神轻瞥:“没听见我说?的话?”
“听,听见了。”-
月华如烟雾般轻笼,夜风拂起纪宅的满院翠绿,树影婆娑。
晚上七点半,家里?正准备用晚饭,纪依雪最后一个下楼,看到饭桌前除了钟栖月和正在溶城出差的纪冽危之外几乎都?到齐了,她?拉开自己椅子坐下后,随口一问:“钟栖月不下来吃饭?”
纪灌云耸肩,“不知道。”
纪静宁说?:“姐,我都?一天没看见月姐姐了。”
是吗?作为纪冽危和钟栖月私情仅有的知情人,纪依雪听了这话,小声嘟囔道:“我估计她?是看冽危哥不在,也?就没心思吃饭了吧。”
她?声音很小,只有坐在一旁的纪灌云才能听清,“你这什?么意思?冽危哥不在,她?为啥吃不下饭?”
纪依雪捂嘴,连忙摇头,“没什?么意思。”
纪老爷子目光一扫饭桌:“开饭吧。”
佣人正要上餐具,就在这时,玄关那传来了动?静。
“怪了,这么晚谁回?来了?”纪静宁脑袋扭过去看。
众人也?都?循着玄关的方?向望过去,听着脚步声过来,只见身着一身黑色大衣的纪冽危正迈着大步进了屋子,却看也?没看自己家人一眼,阔步朝楼上的方?向行去。
老宅的楼梯发出沉稳的声响。
所有人都?看到了纪冽危冷漠的神色。
“冽危,你怎么忽然回?了?”
纪老爷子的话,纪冽危也?像没听见,很快他就消失在众人面前。
饭桌前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时响起嘀咕声,都?在纳闷本该在溶城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家里?,纪老爷子扫了管家一眼。
管家连忙道:“老爷,我这就去问陈助理?是怎么回?事。”
“嘭”地一声,纪冽危的房间门被用力推开。
温暖的室内还留有淡淡的馨香,纪冽危脚步沉沉朝里?走去。
卧室内的桌上,柜子,抽屉,以及所有本该放有属于钟栖月的物品,统统消失了。
干净到,她?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干净到,仿佛那接近两个月的同居,都?是他的梦境。
纪冽危按在衣柜上的手缓缓收紧,这时,陈仲华打来电话:“纪总,照片中的男人查到了,他叫段砚川,是陆侨的孙子。”
纪冽危沉默。
陈仲华继续道:“我还是没查到为什?么段砚川会带着钟小姐离开,但钟蕊提供的监控上很明显看得出来,段砚川并没有任何强迫钟小姐的手段,她?是心甘情愿跟着段砚川走的,这也?跟钟蕊说?的一致。”
“关于英国机场那边,我已?经?派人去蹲着了,要是有什?么消息,会再联系纪总。”
电话挂断,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纪冽危慢步走到床头柜前,拿起压着那封信笺的戒指,冰凉的戒指放置手心,他垂眸看了两眼,才翻开了钟栖月留给他的信。
【哥,我走了。
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
但我想,我们总归是不合适的。
还记得你昨晚说?过,如果我再敢推开你一次,你就不会再原谅我了吗?
那,你就不要原谅我好了。
我得到了一直想拥有的自由,且有了全新的人生,希望你也能回到自己的人生轨道里。
再见了。】
一封简短的信,充满了冷血无情四个字,她?这次是真的彻底跟他划清界限。
这一瞬间,纪冽危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寒冷灌入四肢百骸的感觉,那股寒凉浸入骨髓般,他浑身上下几乎每一处都?是痛的。
痛得彻彻底底。
安静的室内,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响起纸张被用力攥成一团的声响-
餐厅那,纪老爷子没说?开饭,也?没人敢开动?。
直到十分钟后,纪冽危换下大衣,穿着一身深色家居服下楼,纪静宁才笑说?:“冽危哥来了,这下能吃饭了吗?爷爷。”
纪老爷子问:“冽危,你不是在溶城出差,怎么突然回?来了?”
纪冽危在自己位置落坐,淡笑说?:“有一点私事要回?来处理?。”
纪依雪好奇问:“什?么事啊,让你这么冷的天也?要急着赶回?来。”
纪冽危脸上还挂着那抹淡笑:“能开饭吗?饭菜都?凉了。”
“行了,开饭吧。”
纪依雪见纪冽危都?回?来了,没忍住说?:“不把钟栖月喊下来吗?她?一天都?没出来了,晚上就让她?饿着吗?”
纪老爷子让佣人过来,“去把月丫头喊下来吃饭。”
“不必了。”
纪冽危忽地开口:“她?不在家里?。”
“不在家里?是几个意思?”纪灌云放下筷子,问:“冽危哥你怎么对钟栖月的事这么了解?”
纪冽危单手把玩着桌上的餐具,凉薄的眼神扫向全家人,平心静气地说?:“她?是跟我签了结婚协议的妻子,我怎么会不了解?”
妻子?!
整个纪家因为纪冽危这句话,彻底炸了锅。
最先有反应的是纪东原,他猛地站起来,声线都?在颤抖:“冽危,你在说?什?么?把话给我说?清楚!”
纪冽危没理?他。
纪老爷子沉声问:“你说?的结婚,就是跟月丫头?”
“爷爷。”纪冽危唇边扬起讽笑,“如果不是她?不愿意公开,你们大概在五年前就会知道我和她?早就有了一腿。”
五年前?就连知情人纪依雪都?觉得惊讶:“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
纪冽危语气轻盈带笑:“是的呀。”
这么简单三个字,他即使是笑的,也?让人品出他平静底色下的疯狂。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纪冽危的不对劲,他分明在笑,但那抹笑意里?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有几分不似正常的疯癫,好像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纪东原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件事,怒斥道:“纪冽危,你是疯了吗?你跟哪个女人结婚都?行,你哪怕找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也?好,为什?么偏偏是钟栖月?为什?么偏偏是她??纪冽危,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吗?”
纪冽危抬眸看他,眼睛像刀子似的:“对不起我妈的人,是你。”
饭桌前每个人神色紧绷,也?没人敢对这段感情发表什?么意见看法了。
纪冽危蓦地一笑。
那轻轻的笑声,让周遭的空气也?凝固成冰雪。
纪依雪后背发凉,“哥,你,你笑什?么……”
纪冽危没回?答,他目光轻描淡写扫过神色复杂的纪家人,“钟栖月今晚不在,她?彻底离开纪家了。我的妻子,都?是因为你们的压迫,才将她?赶跑了。”
他几乎把心中所有的愤怒与悲恸发泄在纪家人身上,看他们的目光冰冷且不含一丝人情味,就连一向最崇拜纪冽危的纪依雪,都?被他这幅样子吓得惊恐不已?。
“冽危哥,你说?钟栖月离开纪家了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和她?结婚了吗?她?怎么会走?”
他说?:“你们把她?逼走了,满意了吗?”
“说?实话,我从来都?不在意你们对她?的看法,之所以藏着没有公开,纯粹是她?胆子太小,顾虑太多,害怕你们会反对这段感情。”
他语气愈发冷厉,看着面前的纪家人,无论是谁,都?觉得极其可恨。
“但那小骗子,她?从没想过,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
纪老爷子沉声道:“冽危,如果只是签了结婚协议,不代表是真正的夫妻。”
“既然她?已?经?走了,就算了吧。”
算了?纪冽危啪地放下手中把玩的碟子,他和钟栖月,这辈子都?不可能算了。
他站起身,语气冷淡:“晚饭你们继续用。”
椅子在地板上拉出了刺耳的声响,望着纪冽危又返回?楼上的暗沉背影,几乎家里?所有人,都?忐忑不安。
小辈们从没见过纪冽危这幅模样,都?被吓到不会说?话了。
纪老爷子则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暗沉的卧室,纪冽危站在临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不知这样伫立了多久。
或许是到了深夜时,手机振动?缓缓响起。
他按下接听,那边响起陈仲华紧张的声音:“纪总,伦敦机场那边查不到任何钟小姐的消息,按理?说?,航班这个点应该早已?经?抵达英国了,但……”
纪冽危站在临窗边看了很久的夜空,那轮弯月在他的视线里?,缓缓隐匿于云层间,夜幕下,光线不知不觉更显黯淡。
听筒那陈仲华还在说?要不要派人再多盯一阵子。
纪冽危忽然说?:“让她?走吧。”
“什?么?”陈仲华难以置信道:“纪总,你不是打算把钟小姐找回?来吗?”
纪冽危说?:“先让她?走,你现?在尽快帮我查清楚段砚川的所有信息,有关他父母的,以及外祖那边,细无巨细通通都?要调查清楚。”
挂断电话,他眼神还死?死?望着窗外暗沉的夜景。
没人比他更清楚,以钟栖月的性子是不可能会随便跟其他人离开,更何况是出国这么大的事,能让她?做出这个举动?只有一个原因,段砚川或许跟她?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那个关系,对她?来说?已?然诱惑到,宁愿也?要抛下他。
纪冽危唇边勾起讽刺的笑意。
原来他想要给她?喘息空间,在克制自己的掌控欲时,她?却早就已?经?在谋划着逃离他的身边了。
纪家后院的景很美,美到到了夜间也?称得上赏心悦目,但此时此刻落在纪冽危眼里?,却犹如一片废墟,无比荒寂。
他就独身站在这儿,无论他怎么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去,好像始终都?被困在这片已?然坍塌的废墟当中。
那个小骗子,又把他丢下了。
她?,彻底不要他了。
她?把他丢在了他一片废墟的世界里?。
再也?不要他了。
第42章 第 42 章
航班抵达落地后, 钟栖月跟着段砚川从机场的另外通道走出?来,一路上极其神秘,弯弯绕绕, 若非前面?有人亲自?带领, 她险些以为段砚川带着她迷路了。
走了一段路,段砚川才放心?说?:“应该没?问题了, 这下避开了纪冽危的眼线。”
钟栖月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段砚川:“你还没?做好这些准备吗?或者?说?, 你也太看轻纪冽危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等他一周出?差回家后才会知道你离开了?”
钟栖月摇头说?,“我没?那样想。”
从她登机之前,她就把?自?己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都?处理干净了, 她能猜到, 约莫中午左右纪冽危会议开完要是联系不到她, 就会察觉到问题。
但段砚川说?的话,她不太明白。
段砚川拖着行李箱,大步朝外面?走, 边说?:“我提前拜托了我在伦敦的几?个朋友,让他们在机场先帮我蹲守, 刚下飞机那会我就收到了消息, 朋友说?看到几?个奇怪的外国人一直守在机场的各种?出?口。”
“这连问都?不必问,一定是纪冽危派来的人,纪家在英国也有产业,纪冽危不过就是想安排人手堵在机场这抓到你, 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听完分析,钟栖月都?觉得自?己是过于心?大了, 竟然真觉得只要登机了纪冽危就拿她没?办法。
从机场走出?去,段砚川带她上了车,车上坐着一位中年司机,是华人面?孔。
段砚川介绍道:“你跟着喊袁叔就行了。”
钟栖月乖巧地唤了声袁叔。
袁叔笑呵呵点头,目光在钟栖月脸上停留,待看到她那双眼睛后,怔了一瞬,问:“砚川啊,这位小姑娘该不会是你带回来的女朋友?”
“你妈总念叨让你赶紧找个对象,没?想到你这次倒是听话了。”
段砚川系好安全带,闻言挑眉道:“我什?么时候没?听我妈的话了?除了谈恋爱这事真不是听话就能解决的。还有,这个小姑娘不是我女朋友,至于是谁,回家你就知道了。”
见钟栖月拘谨地坐在那,段砚川给她递了一方帕子,“擦擦手。”
钟栖月看他,他笑说?:“你很紧张,不是吗?”
钟栖月叹气,“我的确没?想到了原来他还打算在英国把?我也带回去。”
段砚川坐姿松弛,看着她说?:“虽然你没?有跟我详细的说?过和纪冽危之间的事,但为了能把?你顺利带回来,我不可能不对他做功课,那段时间我调查他很久了,据我打听到的消息,纪冽危要是知道你不告而别,是不可能这样无动于衷。”
“或许,你还要做好,他随时会找来英国的准备。”
“说?实话,以纪冽危的能力,要在英国找到你应该很轻松。”
钟栖月手缓缓收紧,垂眸沉思。
是吗……
倘若他真的找来了,会怎么对她?
他说?了,如果她再?敢推开他,便不会再?原谅她了。
段砚川若有所思盯着钟栖月的侧脸,试探问:“你希望他来找你吗?”
钟栖月摇头,“不。”
她想拥有一个全新的生活,与过去彻底说?再?见。
纪冽危,从来就不是跟她一个世界的人。
她想要自?由,想脱离从前对她来说?如同噩梦的纪家,而纪冽危的身边没?有她,他的生活只会更好-
车子停在一幢别墅前,袁叔下车开门,说?:“知晴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一会看到你想必会很开心?的。”
“辛苦袁叔了。”
袁叔笑着摇头,又朝钟栖月说?,“小姑娘,一会晚点再?见。”
钟栖月懵懵地看他,袁叔已经钻入车内,手朝外探了出?来,跟她说?再?见。
段砚川见她呆在原地,轻轻拍了拍她头顶,又伸手拿过她的行李包,笑道:“跟我进来吧。”
钟栖月犹豫了几?秒,有点局促地跟上他脚步。
“那个……”不知道怎么能更好的称呼段砚川,钟栖月低头望着地上的路,喊了声:“砚川哥,我这样突然来,会不会给她带来不便啊……”
“为什?么会这么说??”
“就是,”钟栖月舔了舔唇瓣,敛眸,遮住眼底的不安:“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而已。”
段砚川停下来望着她,心?里忽然有许多?问题想问。
自?从认回了这个妹妹,实际上他们能真正交心?的机会也不多?,她也从没?有主动提起自?己被钟蕊领养后过的是什?么日子。
当今天跟她一起去见钟蕊,光是看钟蕊的虚伪态度他就多?少能猜测到,钟栖月这些年是真的不好过。
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他不敢细想。
同时,他也很担心?,一向心软的母亲要是知道自己十月怀胎的女儿,被调包后过上了那样的苦日子,恐怕会难受到彻夜难眠。
“你别紧张,我们的母亲她很温柔。如果知道你是谁,她只会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
钟栖月抬起眸子,明亮的眼里充满了期盼:“嗯。”
段砚川眼神指着他身旁的位置:“别跟在我后面?,跟我并肩走。”
“哦,好的。”她脚步往前一跨,站到段砚川身旁,笑得眉眼弯弯:“这样可以吗?”
这抹笑容让段砚川忽然想起那天明廷笙跟他说?的话。
他说?钟栖月跟他相亲这么久,吃了这么多?次饭,每回对他笑的时候,都?是那种?极其完美,完美到像是被培训好的的笑容。
明廷笙说?有时候他看了都?觉得心?酸,很想亲眼看到她能有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段砚川想,他应该看到了。
“可以,我们进去吧。”
“好。”
家里的大门是敞开的,还没?进去便听到极其欢快的音乐,钟栖月不知道曲子叫什?么,但因?为这欢快的背景曲,她紧张了一路的心?情,似乎有悄悄的缓解。
跟着段砚川进了屋子里,钟栖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厨房那的中年女人,她背对着门的方向,橘色调的围裙在纤细的腰后系了个不太规则的蝴蝶结。
她正在为难地做糕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身前的围裙是个很可爱的卡通形象,一头栗子色长卷发以蕾丝带轻松挽起,皮肤很白,白到过于晃眼,她似乎并没?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只是皱着脸盯着食谱,嘀咕着几?句旁人听不清的话。
段砚川把?行李包放在一旁沙发上,走过去问:“妈,您又在做甜品?”
闻声,段知晴抬头看到自?己儿子,皱巴巴的脸登时笑靥颜开,惊喜道:“砚川?你怎么回来了?”
抬起头后,钟栖月这下才能清晰看到段知晴的长相,面?容跟照片中很像,却又不像。
眼前的中年女人似乎更美丽,更生动,她就像从古典油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颦一笑都?极其有韵味。
她心?里禁不住颤动,当亲眼看到自?己母亲的那一刻,她才明白,那晚看到照片时的情绪,根本抵不过此刻的千分之一。
她僵在那,没?有跟上前。
段砚川正要说?话。
就见段知晴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钟栖月身上,歪着头疑惑问:“砚川,这个小姑娘是谁?”
四目相对,钟栖月率先红了眼眶,湿润的眸灼热地望着她,喉咙像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一句话。
段砚川拉着段知晴从料理台后走出?来,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出?这件事。
毕竟实在太突然了,有时候惊喜过大,可能也会引起一些不太好的反应。
“妈,她……”
段砚川刚一开口,段知晴就笑盈盈说?:“她长得好亲切,我好像在哪见过,砚川,你千万别说?她是你女朋友,不然妈妈这回一定要做恶婆婆。”
段砚川愣住,颇有点无语问:“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我女朋友,您就要棒打鸳鸯?”
段知晴脚步轻盈,到钟栖月面?前停下,“那是当然,兄妹当然是不能在一起啦!”
钟栖月怔住,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女人。
就连段砚川停了这番话都?傻眼了,“妈,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简直不可思议!
段知晴听不明白他说?什?么,不满地瞪了一眼儿子,主动拉起钟栖月,眼眸忽闪,像哄小孩似的说?:“小姑娘你好漂亮,做我干女儿好不好呀?你是砚川什?么人?不管是他什?么人,绝对不能是他女朋友!”
段砚笑得不行,弄半天他妈是想认钟栖月当干女儿。
钟栖月还没?开口说?话,段知晴便自?顾自?地说?:“也不对,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又没?血缘关系,就算我认你当干女儿,你还是可以跟我儿子处对象。”
越说?越离谱了,段砚川听得头皮发麻,过来站在两人面?前,严肃道:“妈,让您失望了,我可能不能跟你干女儿在一起。”
段知晴不明所以,“为什?么?你把?她带回来了,她不是你女朋友是什?么?你别忘了答应过妈妈什?么,下次回英国要来媳妇回来!”
说?着眼眸瞪了起来,颇有几?分刁蛮的模样。
钟栖月忍俊不禁,方才心?里那些激动的情绪,一瞬间被段知晴给成功调解。
段砚川撇撇嘴:“当然不能在一起了,因?为我和她有血缘关系,亲兄妹怎么能谈恋爱?”
段知晴皱了皱眉,目光在钟栖月脸上不断打转。
此时烤箱那忽然传来叮的一声响,她像是没?听见似的,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挪不开目光。
还是段砚川过去把?烤箱里的蛋糕取出?来,愁眉苦脸道:“妈,你又失败了。”
这块看起来就难吃的蛋糕,他一会绝对不会吃。
段知晴脸色苍白转过身,死死扣住段砚川的手将他拽过来,“你,你给我好好说?清楚,怎么回事!”
亲兄妹……
怎么会是亲兄妹?
她的女儿不是早就已经……
段砚川也一改方才的不着调,认真地把?自?己和钟栖月相认的事都?交代?了出?来,他从包里取过那份血缘鉴定要拿给段知晴看。
只见面?前的中年女人已是泪流满面?,一把?推开段砚川递过来的血缘鉴定,“不,不用看了……”
从见到钟栖月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定是在她生命中持有分量的人。
现在得知了这一切,她如何还能维持冷静。
“妈?”段砚川见她哭成这样,想扶一把?,段知晴推开他,伸手搂住已经同样泪流不止的钟栖月。
母女俩紧紧相拥-
钟栖月睡了一个很饱满充实的觉,睁开眼时,看到极其陌生的环境,她短暂的茫然了会儿,等扫了一圈,才从这个房间的环境反应过来现在已经离开了纪家。
她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开始了新的生活。
昨晚跟母亲相认后,她们一晚上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导致钟栖月现在脑子都?是懵懵的,她从床上起来,落地,仍然觉得腿有点发软,感觉尤其不真实。
换好衣服,打开门。
踩着台阶下了一楼。
还没?走到厨房,便嗅到了浓郁的鸡汤香味,钟栖月站在台阶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
她扭过头,段砚川刚睡醒的脸进入她的视线。
段砚川显然也是刚睡醒,还没?戴眼镜,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半点都?没?有初次见面?时那种?大艺术家的文艺气质。
“早啊。”段砚川见她懵懵地望着他,没?忍住笑出?声,拍她脑袋,说?:“你是傻了?没?事,一会儿吃了咱妈做的饭,马上药到病除。”
说?完这句话,段砚川便没?点正形地下楼,朝厨房走去。
厨房那传来母子的对话。
“砚川,你大清早跟你妹编排我什?么了?”
“妈,您应该是听错了。”
“是我听错了吗?”
“对。”
“我才不信你这张嘴,喊你妹过来,我亲自?问她。”
“妹妹……”
段砚川不情不愿喊了一嗓子。
紧接着“啪”地一声,段知晴用力拍了下段砚川的后背,“大点声,声音喜悦欢快点,大清早的听你这诡异的声音,还以为你妹出?啥事了。”
几?秒后,段砚川老老实实,很亲切地喊了声:“妹妹,你快过来~”
钟栖月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小步走到厨房那,她站在料理台前,望着面?前的母子,略微局促地喊了声:“妈,砚川哥……”
段知晴眉眼带笑:“宝贝,刚才你哥在背后说?你妈妈什?么坏话呢?”
钟栖月朝段砚川望过去,他正在对她使眼色,随后她点了点头,段砚川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钟栖月很乖巧地说?:“刚才砚川哥说?我傻了,还说?一会吃了您的饭,我就药到病除了。”
“段砚川!”段知晴凶巴巴地瞪儿子一眼,“你胆子是愈发大了!”
“今天你不把?我昨天做好的蛋糕吃完,我惩罚你要连吃三十?天我做的甜品!”
“妈……”
“妈什?么妈?这么大个男人了,天天把?妈挂在嘴边,难怪现在还没?个女朋友,这年头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要妈宝男?”
“妈……”
“还喊?快把?鸡汤端上桌,开饭了!”
段砚川耷拉着眼,“我眼镜忘戴了,视力不好。”
他走到钟栖月身边,拍她肩膀,“妹,麻烦你端鸡汤了。”
说?完一溜烟又奔上楼。
段知晴正在解围裙,见到这一幕气得又在背后数落了段砚川几?句。
钟栖月全程默默看戏,没?忍住还是笑出?声,她走过去,说?:“妈,我来端吧。”
段知晴扫了眼她那双白皙柔软的手,怜惜道:“不行,把?你烫着了不好。”
钟栖月无所谓地笑,“没?事,那不是有托盘吗。”
她转过身,把?刚盛好的鸡汤放在那托盘上,就走到厨房外面?的餐桌。
望着钟栖月的背影,段知晴瞬间红了眼眶,问:“宝贝,你在纪家吃了很多?苦吗?”
钟栖月顿了会,说?:“没?有。”
她边整理碗筷,边说?:“纪家有佣人,不需要我做事,只是我偶尔会自?己主动帮忙,而且都?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不累的。”
“是吗……”段知晴牵强地笑出?来,眼底的愧疚不断涌现,哑声说?:“晚上跟妈妈睡觉,多?跟妈妈讲一讲你小时候的事好吗?”
“妈,其实我的生活挺无聊的。”
段知晴摸她脸,“妈妈想听,再?无聊都?想听。”-
外头寒风凛冽,昨晚才下了雪,外面?冷意?刺骨,而纪家安静的也如同冰窖般。
“这都?快跨年了,咱家感觉不像要过节,冰冷的好像要办丧失似的。”纪静宁望着窗外,苦兮兮地吐槽。
纪丽乔气得敲她脑壳,“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也不嫌晦气!”
“我怎么啦?说?的不是实话吗?自?从发生那件丑事后,家里的氛围都?变了,现在月姐姐也走了,咱家里每天跟冰窖似的冷。我长这么大,纪家从没?有这么冷清过……”
纪静宁委委屈屈地念叨,听到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看到是纪依雪下楼,她喊过来,“姐,过来聊两句。”
“聊什?么?”纪依雪瞥她一眼,系好大衣的扣子,“没?啥好聊的,我外面?有个局,要跟我出?去聚会吗?”
“聚会啊!好啊!”听到聚会,纪静宁一扫方才的丧气,立刻活跃起来,“姐,你等等我,我回房打扮打扮。”
纪丽乔叮嘱:“早点回来,别疯过头了。”
纪依雪笑说?:“放心?吧姑姑,我会照看好宁宁的。”
好像自?从父母离婚后,纪依雪都?成熟懂事了不少,没?再?跟从前一样那么不着调。
“有你这话,姑姑就放心?了。”
“对了,姑姑,冽危哥今天回来吗?”
“我也不清楚,他一点消息也不给家里。”
纪依雪望着窗外白雪皑皑的景色,语气低落:“明天就是钟栖月二十?四岁生日,我在想冽危哥会不会……”
“你觉得他会因?为月月一蹶不振?”
纪依雪点头,目露担忧。
“你太小看冽危了,当年他经历过自?己母亲和哥哥的事不都?挺过来了吗?我不知道他对月月的感情有多?深刻,但一蹶不振真不至于,况且,他要是真的那么喜欢月月,会把?她的事藏那么久吗?”
纪依雪心?想,那是因?为钟栖月一直不敢公开啊。
但自?从那晚,纪冽危当着全家人的面?提了这件事后,第二天他就又飞回了溶城继续出?差了。
他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钟栖月的离开而有任何转变。
倘若是以前的她,或许也会觉得纪冽危根本没?有把?这段感情当回事。
但现在她不会那么天真了。
…………
溶城。
重要会议正进行到最紧张的时刻,有几?位老董事对这次的项目的部分要求抱有不满的意?见,但最终还是抵不过纪冽危的果决态度。
会议长达四个小时才散场。
回到办公室后,陈仲华把?会议总结呈上来,又道:“纪总,机票定好了,明天就能回北城。”
坐在真皮沙发椅后的男人淡淡颔首,“回北城后,我的行程都?暂且推掉,我抽个空去段老先生家拜访。”
陈仲华一脸为难:“纪总……纪氏可从没?有任何陶瓷的产业,况且我特地打听过了,段老先生的脾性相当不好,除了这个,我还通过小道消息打听到了一件事……”
“什?么?”
“纪老爷子跟段老先生从前年轻时,似乎有过一点仇怨。”
所以,恐怕纪总去拜访老先生,大概是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
纪冽危淡淡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你看,我这爸爸和爷爷,多?会给我添乱?”
陈仲华咋舌,一时间也觉得命运真的很捉弄人。
“其他先不提了,英国那边尽快查到她在哪。”
陈仲华问:“若是找到了钟小姐,纪总打算怎么做?”
纪冽危朝临窗边走去,目光慢慢扫过外面?的雪景。
明天就是十?二月三十?号了。
也是钟栖月二十?四岁的生日,当初他们约定好,领结婚证的那一天。
“纪总?”
久久等不到回应,陈仲华出?声提醒。
纪冽危翻出?打火机和烟,火光簇地一下点燃了香烟,他轻轻咬着,眼神跟着正在飘散的雪花移动,黑眸凝成了霜。
他缓慢吐出?烟雾:“当然是抓回来,让她履行承诺。”
第43章 第 43 章
昨晚段知晴和段砚川给她举办了一场生日聚会, 几乎把?他们?在这儿的所有人脉都请了过?来,也是为了将钟栖月正式介绍给亲朋好?友认识。
钟栖月认了一晚上的人,累得脑子都有些晕乎。
也不免为段知晴的交友能?力感到震撼, 在伦敦的华人, 或者是当地人,她都相处的极其好?, 左邻右舍也对段知晴开朗的性子赞不绝口。
晚上钟栖月切完蛋糕,还?有一个中年洋人拉着?她去角落谈话, 用那些蹩脚的中文跟她说:“baby,介不介意?我当你后爸?”
“啊?”
当时听?到这直接的话,钟栖月都懵了。
好?在段砚川及时解救了她,对那个洋人甩了一句刻意?蹩脚的中文,让他去排队。
那洋人跟段砚川很熟悉, 跟他称兄道弟搭肩:“别这样, 我跟那些男人不同?, 我可以忍受你妈妈的厨艺。”
段砚川沉吟了会儿,朝那洋人挑眉:“那你负责帮我吃我妈做的甜点,我可以考虑帮你说几句好?话。”
两人一拍即合, “成交!”
钟栖月眨了眨眼,眼神朝段砚川身后望去, 很好?心地提醒他看后面。
段知晴不知何时来的, 站在段砚川身后死死瞪着?他,“你给我等着?!mike,你过?来!”
mike笑得很不值钱,“baby, 今天你把?女儿介绍给我认识,那就?是要接受我了。”
段知晴微抬下颌, 像骄傲的孔雀:“那照你这样说,这一屋子的人,是不是都要成为我女儿的后爸啊?”
“啊……这……”mike无言以对。
钟栖月默默看了一场戏,端起切好?的小?蛋糕咬了一口。
嗯,不错。
她小?声嘀咕:“这蛋糕不是挺好?吃的吗?”
段砚川悄悄从?她身后冒出来,也小?声说:“因为你生日,特殊日子,订做的。”
钟栖月:“……”
生日聚会闹到了半夜,等热闹散去,钟栖月跟着?段知晴一起收拾家?里的狼藉。
段知晴哪能?让她收拾,“宝贝,你别忙了,你快去休息吧。”
“妈,让我帮您吧,我都挺不好?意?思?的,让你们?这样给我办生日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段知晴戳她脸颊,一脸严肃说:“你从?前失去的,妈妈都要给你补回来。”
戳完脸颊,改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乖,回去去休息,对了,刚才砚川说,让你睡觉前去房间找他,他好?像有生日礼物给你。”
“生日礼物?”钟栖月茫然道:“晚上那会不就?给了吗?”
段知晴正在收拾餐桌,“不知道,他大概还?另外有别的礼物吧。”
钟栖月不明所以敲响了段砚川的房门?。
“请进。”
屋内,房间里摆放了各种制作精良的瓷器,大多都是段砚川的作品。
钟栖月放轻脚步进来,问:“砚川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段砚川坐在书桌后正在处理电脑的文档,闻言转过?身来,指着?面前的位置,“你坐下,哥哥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嗯。”她乖巧落坐,一脸端正看向?他。
这幅认真的模样引得段砚川忍俊不禁,“干什么,我难道是什么训导主任吗?”
钟栖月眨了眨眼,还?是没放松。
段砚川无奈笑:“你平时在纪家?和纪冽危当兄妹时,也是这样板板正正跟他相处的吗?”
提起纪冽危,钟栖月神色微不可察变了。
自从?来了伦敦,她已经让自己非常努力忘了国内的一切,以及纪冽危。
她分明早就?已经让自己放下,但这样冷不防听?到他的名字,原来她还?是会有触动。
她垂眸,小?声说:“我在纪家?,跟他不是什么正经的兄妹。”
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跟纪冽危之间的事,段砚川多少也清楚。
段砚川摘下眼镜,用帕子擦拭镜片,眉目温和:“喊你过?来就?是有关于纪冽危的事告诉你。”
钟栖月神色一绷。
“你很紧张吗?”
她舔了舔唇瓣,“有点。”
段砚川让她放松,“我在国内的朋友一直在帮我盯着?纪冽危的动静,这边得到的消息是当天他知道你不告而别后,抛下了在溶城的工作连忙便飞回了北城,但第二天天没亮又回了溶城正常开始工作。连着?几天,都没什么反常,跟往常一样。”
“栖月,纪冽危似乎对你的离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了。”
钟栖月默默地听?着?,说不清自己得知纪冽危并没有继续找她的心情。
有点复杂,侥幸的同时似乎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是这样吗……”她提起唇角,语气很轻:“那不是挺好的吗?”
“我不告而别,他肯定会很生气,气过?头后想想为了我这种人又很不值得,大概就?放下了。”她勉强露出笑容:“这样挺好?的。”
看来她当时对着?彩虹时许下的心愿也实现了。
她的愿望是——
她和纪冽危一切都回到正确的轨道。
段砚川也很赞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确很好?。”
“你跟他的确不会有个好?的结果,现在和纪冽危的事也只是过?去了,你有了全新的开始,过?去的事,如果你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会帮你隐瞒起来。”
钟栖月点头,“谢谢。”
过?去的事,是该彻底放下了-
朝来暮去,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树丛洒落。
段砚川今天的陶艺展览办得极其顺利,刚送走了同?行的老师们?,助理小?白便从?门?口那笑嘻嘻跑过?来,“老板,恭喜你这次展览举办成功。”
段砚川慢条斯理解开袖扣,笑道:“你放心,不用暗示了,这个月奖金翻倍。”
“好?嘞!”小?白竖起大拇指夸赞:“果然还?是得跟对了老板才有肉吃。老板,我还?要跟你工作一万年。”
段砚川嗤他,“你当牛马还?当上瘾了?受虐狂啊。”
小?白脸继续拍马屁,“那到哪都是当牛马的命,当然还?是您的牛马待遇最好?啊。”
“不错啊。”段砚川被哄得心情很好?,“你最近觉悟是越来越棒了。对了,刚才我家?妹宝给我发消息说,要我带点这附近开的那家?中餐馆的几道菜回去,你帮我去把?饭菜订了,我妹喜欢吃辣的,你应该知道什么好?吃,看着?来就?行,还?有,再订两束鲜花。”
“花?是谁过?生日吗?”
“不是,我妈和我妹在家?呢,买点花让她们?开心开心开心。”
小?白连连摇头称奇,“老板,您这么会哄女孩高兴,怎么都三十二了还?在单身啊?这简直不可思?议啊!”
“去!”
那一个字让小?白听?出恼羞成怒的意?思?,吓得他拔腿便溜了。
中午钟栖月跟段知晴从?风华园的窑炉那回来,母女俩吃完了午饭,段知晴便去午休了。
钟栖月便坐在临窗边开始完成段知晴布置给她的课业。
段家?是陶艺世家?,祖上起便从?事这一行业,从?段知晴祖父那辈起便在北城发展,钟栖月在北城时也曾听?说过?段氏陶艺的大名。
段知晴的烧瓷手艺全部都是父亲段允奎传授给她,她说到了她这把?年纪就?贪玩了许多,早些年就?把?烧瓷的事荒废了。
“那时候妈妈就?在想,还?好?你哥他在陶艺这方面很有天赋,不然你外公得被我气死。”
“我听?你哥说了,你也喜欢陶艺?”
钟栖月点头,“对,一次偶尔的兴趣,尝试后发现自己很喜欢,不过?那时候没什么机会一直专研。”
那晚,段知晴把?家?里祖传的那些陶艺相关知识都找了出来,“那现在你有大把?的时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妈……”
段知晴摸了摸她的脑袋,“宝贝,妈妈可能?会有点严厉,你会害怕吗?”
钟栖月一脸正色摇头。
从?那以后,段知晴便一心一意?教她烧瓷的工作。
时间一晃过?去都三年了,钟栖月在伦敦住了三年。
这三年几乎一日都没有松懈过?,除了学习陶艺相关,段知晴还?带着?她弥补了从?前她缺失过?的所有。
有时候幸福到钟栖月都忍不住在想,老天对她似乎并没有那么残忍。
她现在已经拥有了所有从?前,她想都不想敢想的一切。
中午钟栖月坐在临窗边正在绘画瓷盘的纹路,这时感到阴影兜头笼罩,她抬头望去,笑着?喊:“砚川哥,你回来啦?”
“嗯。”段砚川在她旁边位置落坐,自己倒茶喝。
钟栖月问他:“展览是不是办得很成功?”
“当然。”段砚川半点都不懂得谦虚,“我想办的事,就?从?没有搞砸过?,毕竟天赋就?在这。”
“我还?把?你的作品也放上去展览了,得到不少的赞美。”
“月月,你有没有考虑过?回国发展自己的事业?”段砚川跟她分析说,“你现在势头正好?,又是最有灵气的时候,开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再举办自己的展览。”
“回国?”钟栖月垂眸,直接说:“暂时不想回去。”
“ok,”段砚川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妈还?在午休?”
“嗯。”
见她中午了还?这么勤奋在钻研陶艺,段砚川心里涌上怜惜,“你也休息休息,或者没事找隔壁邻居新来的华人小?孩一起去踏青,别整天待在家?里。”
“嗯,我知道的。”
段砚川望着?她笑,忽然间觉得她好?像长?大了,“前不久才过?完了生日,你也二十七了,说起来时间过?得可真快。”
当初在北城初次见到钟栖月时,她还?是个看着?很稚嫩的小?姑娘,白白净净的,青涩单纯,很容易让人心生保护欲。
三年时间过?去,她沉淀后,较比从?前的青涩乖巧的小?女孩,现在的她浑身散发着?清冷的女性魅力,美得不可方物。
“我在想,要是早点把?你带回来就?好?了。”
这样,他们?一家?三口也不会错失那么多年。
钟栖月莞尔浅笑,“我不贪心,现在就?很满足了。”
段砚川勾唇笑,心想,其实他更想看到她能?稍微娇纵点,骂他为什么不早点找到她,害她吃了这么多苦,他多么希望她能?不要这么懂事。
无论他和母亲如何宠爱钟栖月,似乎那些童年经历还?是带给她很大的影响,所以即使她得到了很多亲人的疼爱,还?是很难对身旁的人敞开心扉。
为此,他只能?告诉自己慢慢来。
兄妹俩又聊起了闲话,段砚川脱下西装外套,忽然摸到什么东西,便从?口袋里取出,一看是结婚请柬,便甩桌上说:“我忘了跟你说,明廷笙前不久跟程家?大小?姐结婚了。我因为忙于展览,都没时间回去参加婚礼,他已经跟我发了绝交信函。”
钟栖月一愣,捡过?那请柬一看,时间正好?是上周:“程家?大小?姐,程嫣涵?”
“你认识?”
钟栖月点头,“见过?,但不熟。”
印象里,程家?不是一直在跟纪家?有联姻的话题?
段砚川说:“那两人好?像不是联姻,是情投意?合在一起的。”
钟栖月笑道:“这不是很好?吗?我记得明先生的妈妈对他的亲事极其的头疼,不过?,砚川哥,你跟他差不多大,你怎么还?单身着?啊?”
段砚川背脊往后一靠,头枕在一个卡通抱枕上,哼哼道:“家?里有两个大美人了,我急什么?光是看你们?,我每天都不知道吸收了多少阴气。”
钟栖月瞪着?杏眸看他:“你这是嫌弃我和妈妈每天在你面前乱晃啦?”
“我可没这么说,”他笑着?摇头:“你别把?话题转移我身上,倒是我想问问你什么想法。”
“我怎么了?”钟栖月一脸疑惑。
段砚川瞥她,“你应该知道,当初相亲的时候,明廷笙对你很有好?感啊。”
“现在听?到他结婚的消息,你没点感觉?”
钟栖月觉得她哥真是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有感觉?很奇怪诶。”
段砚川有点意?外:“我以为你多少会有点失望?毕竟你们?也正经相亲过?,要不是你那养母发生的那些事,搞不好?真会把?你嫁到明家?去。”
“说不定明廷笙还?成了我妹夫呢!”
钟栖月手中的动作一顿,轻声说:“不可能?的。”
“为什么?”
氛围忽然凝固了起来,钟栖月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段砚川后知后觉,皱了皱眉,刚想说是因为有纪冽危在的原因吗?但看钟栖月的表情,纪冽危三个字,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兄妹二人闲聊了一会,段砚川又煮了黑咖啡,等段知晴午休起来来客厅时,便闻到了那让她极度不适应的苦味。
她蹙眉说:“怎么不苦死你们??”
段砚川朝她举杯,“妈,要来一杯吗?”
段知晴嫌弃得不行,朝钟栖月那走过?去,头摇地像拨浪鼓:“你们?自己喝就?好?。”
段知晴极其不喜欢苦的东西,甚至对这兄妹二人喜欢喝苦兮兮的咖啡表示非常不理解。
她坐过?来检查今天钟栖月的功课,将瓷盘放在阳光下仔仔细细看了眼,对她绘上的线条也极其满意?。
“不错啊,宝贝,比你哥还?有天赋多了,看来咱们?段家?以后就?可以让你继承了。”
钟栖月连忙道:“妈,哥哥才是大师,我就?是一个刚出炉的新人。”
“别这么谦虚,”段知晴笑容开朗:“你是妈妈的女儿,有多少能?力,妈妈再清楚不过?。”
段砚川委屈巴巴地在那倒咖啡,“那我去端给袁叔喝。”
“你别祸害他了。”段知晴皱眉说:“你袁叔一把?年纪了还?陪咱们?来伦敦这居住,吃不到家?乡美食已经够惨了,你还?把?这么毒的东西给他老人家?喝,你可真坏啊,这么坏的小?子究竟是谁生的?”
段砚川和钟栖月异口同?声:“您。”
段知晴无辜地眨了眨眼,摆手,又喊段砚川过?来聊天。
一家?三口吃着?下午茶在闲聊天,临近傍晚时分,段砚川正打算让小?白再订那家?的中餐过?来,这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
段知晴坐得最近,便过?去接听?:“喂,爸。”
听?到是段允奎打来,钟栖月放下手中的东西看过?去,段知晴很乖顺地一直听?那边在说话,时不时嗯嗯几句,没一会,又皱眉说:“您说让我下周回国?”
“为什么?”
段砚川拨电话的手停住,也看了过?来。
段知晴还?在跟听?筒那端追问,最后不知段允奎说了什么,她只好?应和,“好?,好?的,我知道了,下周就?回国。”
“行了,我会的,您放心吧。挂了。”
挂断电话,段知晴笑着?摇了摇头。
段砚川问:“妈,外公让你回国?”
她点头,无奈道:“对,非逼着?我下周就?必须回去。”
“是发生什么事了?”
段知晴说:“你们?外公说有一个老爷子马上要过?八十大寿,家?里的孙儿给订了一套茶具,但那茶具只有我能?烧的出来,让我回国给他做事。”
钟栖月疑惑问:“还?有什么瓷器是外公烧不出来的吗?”
段知晴:“那茶具的釉色,只有我能?上出让他满意?的效果,当初他也做失败过?,况且他听?说那个老爷子身份似乎很尊贵,家?里的孙儿对八十大寿这事看的很重?,说什么寿礼要万无一失。”
“回国吧,也好?。”段知晴露出遥想的神色,轻声笑:“我也有好?些年没回去了,确实挺想念的。”
钟栖月沉默,情绪微不可查地变了。
“宝贝,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国。”
钟栖月茫然看着?她,段知晴说:“你也有三年没回国了,国内难道没有你想念的存在吗?”
钟栖月抿了抿唇,没有接话,段砚川直接打岔:“回去挺好?的,我们?都一起回去吧。”
第44章 第 44 章
回国将近半个月了, 钟栖月这段时间几乎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被段知晴拉出去应酬,认识一些她在国内的朋友之外, 就是她工作室的事宜也已经?在展开?了。
刚落地北城的时候, 段知晴才告诉她,去年她就拜托段允奎在北城找个好地段给她开?一家工作室单独干。
“妈妈也没想到这个礼物也可以提前送给你了, 我本来打算明年带你回国,计划就这样突然提前了。”
段知晴拉着她手说?:“等过几天妈妈跟你一起去工作室那看看, 听?你外公说?那边的设备很齐全,那家店的主人一开?始也是打算开?工作室,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却迟迟没有动静,后来听?你外公想给你盘一个工作室,那人就把自己那最好的店铺拱手相让了。”
“你外公特地去看过, 相当棒, 好像在西环路那一带, 跟咱家的窑炉离得挺近。”
工作室的事已经?展开?了一段时间。
自从回国后,钟栖月才真?正体验到忙碌于工作的充实感,在国外那会, 日?子过得实在太过悠闲。
等彻底忙完,得以歇息后, 钟栖月才主动找了郑远方和徐紫芸见面。
约定见面那天, 她比徐紫芸和郑远方要早到。
等了十分?钟左右,才远远看到很熟悉的身?影。
“紫芸?”钟栖月站起身?,朝徐紫芸招手。
徐紫芸小步跑过来,围着钟栖月打量了几圈, 完全不可控制地惊叹:“月月,咱们都三年没见了, 你怎么还更美?了?伦敦那边就这么养人吗?刚才我看到你,都不敢认人了!”
从前钟栖月在钟蕊的精心栽培下就已经?美?得出尘,那种?美?是青涩,单纯的,但三年没见,她褪去了从前的青涩,现在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清冷气质,而?那双天然妩媚的眉眼像含着隐形钩子似的,让人看了心生涟漪。
钟栖月嗔笑,“大?概是因为没工作的原因?”
听?到她三年都没工作,徐紫芸简直羡慕得要流口?水了,“真?好啊,不像我现在一身?的班味。”
钟栖月被逗得不行,取过一旁的礼物袋递给她,“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
趁着徐紫芸拆礼物的空挡,她又问:“远方怎么还没来?他不是个会迟到的人啊。”
徐紫芸喜滋滋地拆开?礼物盒,发现是一块名牌手表,眼睛更亮了,笑道:“他啊,现在可是大?忙人哦,跟了个兄弟混日?子,他现在正是一家酒吧的负责人,估计忙得抽不开?身?了。”
“酒吧?他的烧烤摊没做了?”
“早就没做了,又没挣到几个钱,女朋友都讨不到,不过自从跟对了兄弟后日?子倒是过得好了,现在也算一个小老板。”
正好徐紫芸的电话响了,是郑远方打过来,挂断电话后,她笑说?:“远方说?他实在忙得走不开?,让我带你去他的酒吧。”
钟栖月还在犹豫。
徐紫芸看着她,试探问:“怎么了,你这个亲生母亲,也跟钟蕊一样管你管得很严,不准你去酒吧吗?”
三年前在钟栖月出国之前,就已经?找到最好的两个发小说?清楚了自己的事,两人自然是支持她的决定,也对她摆脱了纪家和钟蕊感到高兴,但其实在伦敦那三年,钟栖月完全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
还是上个月钟栖月回国了,他们才意外收到了她的短信。
所以徐紫芸和郑远方其实对她新的家庭完全不了解。
钟栖月摇头,“我妈很开?朗,她知道我今天是来找你们玩还说?要跟我一起来呢,要不是她又担心你们俩看到她一个长辈会觉得压力大?,估计也要黏过来了。”
徐紫芸惊讶,“听?你这么说?,阿姨性格这么活泼可爱吗?”
钟栖月笑着点头,“对,她真?的很可爱。有时间带你们见见面。你们会定会喜欢我妈妈的。”
“那既然这样,你也没什么好顾虑的,咱们去酒吧吧。”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酒吧门?前,喧闹的四周,炫彩的灯光一下晃得钟栖月睁不开?眼。
钟栖月被徐紫芸拉着要带进去,身?后忽然被人猛地一拍,她僵硬回身?,看到面前的年轻男人,神?色有片刻的疑惑。
“傻了?”郑远方摊开?手在她面前摇晃,“才三年没见,你就不记得我啦?”
钟栖月睁大?眼睛:“远方?”
徐紫芸被她这副懵中带着惊讶的样子笑得几乎仰倒,“你是不是以为远方去整容了?”
她一惊,说?:“怎么帅了这么多?”
面前男人穿着时尚,染了一头银发,下颌线条锋利,五官在混乱的灯光的照射下也极其立体。
郑远方挑眉,炫耀道:“减肥了,再捯饬了下,怎么说?我本来也是个小帅哥。”
三年前郑远方就不胖,只是现在瘦了很多,那种视觉冲击马上就不同了。
钟栖月笑说?:“很帅,帅得我差点没认出来。”
“没良心,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了,在人群中永远最闪耀的人就是你。”
徐紫芸推了下郑远方的后脑勺,吐槽他:“在我们面前还耍什么帅啊?还不快请我们进去坐。”
郑远方带他们去了专门?的卡座,“VVIP级别,你们今晚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钟栖月把礼物给他,又问:“你们这三年过得好吗?”
“我都三年没跟你们联系了,希望你们不要怪我。”
听?她语气里有几分?歉疚,徐紫芸扑过来抱住她,“傻月月,怪你干嘛?你当初来北城,咱们不也好多年没联系吗?还记得二十岁那年在街上我们碰面的惊喜吗?我呢,就觉得我们仨上辈子肯定也是发小,无论多久没有联系,还是好朋友!”
郑远方在旁开?酒,闻言也笑笑点头,“月月,你能喝酒吗?”
钟栖月摇头,“酒量不行。”
“那你别喝了,这酒烈得很,紫芸,你过来,酒都开?了总不能浪费,全你喝了。”
“郑远方你有病吧?没事开?这么多酒干嘛?我一个人喝得完?”
被她一阵骂,郑远方为了赔罪,又招呼了两个男人过来,“别说?我说?你们不好,徐紫芸,你不是最好这一口?了?让他俩陪你喝。”
徐紫芸一双眼登时亮晶晶的,大?帅哥,还是肩宽腰窄气质魁梧的肌肉男,她简直太爱了。
钟栖月没说?扫兴的话,只是往边上一挪,刻意拉开?距离。
其中一男人却还是主动往她身?旁坐,“美?女,来酒吧怎么能不喝酒呢?”
郑远方刚才已经?不知道溜哪去了,而?徐紫芸也只忙着跟旁边的帅哥调。情,根本顾不上钟栖月。
她摇头,“我就是来玩玩,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嗯?为什么呢?”男人挑眉,胸膛的肌肉微微动弹,尽显性感,但钟栖月很不适应,抬手挡在面前隔开?距离。
她皱眉说?:“我不太喜欢你这样的,离我远点。”
男人没有恼怒,唇角勾起笑意:“我这么诱人的都看不上,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郑远方溜到对面的卡座那。
这里在暗处,酒吧的灯光根本看不清这里坐了几个人,郑远方脸上堆出笑,亲自过去给坐在卡座的几个男人倒酒,“周哥,您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周余寒接过酒杯饮了一口?,嗤笑:“怎么,这家酒吧让你当老大?,我还不能来了?”
郑远方连忙笑说?:“哪里的话啊,我也是跟着周哥才有肉吃。”
“行了。”周余寒让他坐下,双腿岔开?,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小郑啊,我对你还挺不错吧?”
“周哥对我那当然是顶顶好了。”郑远方又天花乱坠说?了好多好听?的话。
周余寒冷笑着,伸手勾住他脖颈,低声说?:“既然我对你这么好,那你怎么敢害我?”
“害你?”郑远方一惊,“我哪里敢啊!周哥说?的话,我都听?不明白。”
“你刚找两个男人去陪你朋友,你是想害死我?”
郑远方越听?越糊涂,“我只是找两兄弟陪我朋友解闷而?已,这……”
这跟周余寒有什么关系啊?
周余寒还瞪着他,眼里都能冒火了。
这时候,郑远方才看清楚周余寒旁边坐着的男人是谁。
打从进入酒吧起,因为男人都坐在角落,沉默寡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都不敢主动打招呼。
现在离得近了,才能清晰看到那张在暗处显得更清冷的面容。
清清楚楚看到了长相,郑远方才明白在哪见过,这个男人,他曾经?有过几面之缘,都是在钟栖月身?旁见过的。
那时候月月说?,那是她在纪家的哥哥。
纪、冽、危。
郑远方后知后觉,咽了咽口?水,“周哥……”
周余寒把他推开?,气急败坏地骂:“你最好把你闯的祸收拾干净。”
郑远方哪里敢说?不,连忙说?自己去解决,就跑了。
周余寒轻咳一声,瞥了角落的男人一眼:“冽危,这都看了一晚上了,还没看够?”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像没听?到身?旁的任何嘈杂声,只坐在那,坐姿松弛,神?色冷漠,若有所思盯着对面卡座的位置。
目光追随着其中一道倩影,那双漆黑的眸子愈发深邃,眼底似有微光在轻微跳动。
四周漆黑一片,他已看不见任何人,听?不到任何声音,眼里只有坐在那的钟栖月。
–郑远方跑回了对面的卡座,见徐紫芸都要窝到男人的怀里了,而?钟栖月身?旁的男人却还在试图勾起她的兴趣。 郑远方额头青筋狂跳,连忙来轰人,“去去去!”
徐紫芸旁边的男人一下被轰走了,她醉得稀里糊涂,气骂道:“你干嘛要赶走他?我正快乐着呢。”
郑远方没搭理她,见钟栖月旁边的男人赶都赶不走,急得满头大?汗:“你还不走?”
那男人无赖说?:“郑哥说?要我哄你朋友高兴,你这位朋友从看到我后就没有露出笑容,任务没完成,怎么能走?”
郑远方真?是服了他,认输道:“是我的问题,现在我拜托你忙自己的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男人还是不走,翘着二郎腿直接靠沙发上,一副大?爷的款儿,“那可不行,我看上你这位朋友了,今晚不哄她笑出来,我可不走。”
钟栖月心里觉得很烦,直接说?:“我很讨厌太会纠缠的男人。”
那男人又做出委屈状,“别讨厌我啊,我很喜欢你呢。”
郑远方严肃道:“你不走是吧,我喊人过来了。”
“你喊吧。”他好像跟酒吧其他人不一样,什么都不怕。
郑远方气得不行,打电话喊人过来,过来的管理人员了解了情况后,又在他耳边说?:“这人好像不是咱酒吧的。”
“什么?”
“真?没见过,你上哪找来的?”
郑远方拧着眉:“……我看他穿那么风骚,以为是自己人啊,喊来陪我朋友解闷。”
不是酒吧的人,怎么还能一喊就喊来了?
郑远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想到刚才周余寒的警告,如?果他再不把这个男人支走,估计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月月。”郑远方过去拉钟栖月过来,“这男人不是我们酒吧的人,其中出了点差错,这样好了,你先去包厢休息一会,我这边处理好了,马上去找你。”
钟栖月问:“紫芸呢?她都醉了,我跟她一起去包厢好了。”
“行。”郑远方把徐紫芸扛起来,瞪了一眼那厚颜无耻的男人,拉着钟栖月走了。
好在有其他人阻拦,那男人也没办法追过来。
找了个安静的包厢,把徐紫芸放下后,郑远方欲言又止地看钟栖月。
钟栖月边给徐紫芸整理衣服,边问:“怎么了,你这么看我?”
郑远方犹豫了会儿,问:“月月,你在北城,有没有特别害怕见到的人?”
钟栖月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双凉薄的眼,但她和纪冽危的事算是秘密,都过去三年了,也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没有,怎么了?”
郑远方皱眉:“没什么,那你先在这休息,我去弄点醒酒的东西过来,一会你和徐紫芸就回去吧。”
郑远方走了后,徐紫芸就一直在喊热,钟栖月从包里翻到了湿纸巾给她擦脸上的汗液。
“热……喝水。”
这包厢里只有酒,钟栖月安抚她:“紫芸,再等一会远方就来了。”
徐紫芸躺在沙发上闹腾,“我口?渴,想喝水……”
“行,你等等,我出去给你找水源,你别摔下沙发了。”
钟栖月出了包厢,想去找郑远方,结果一出来,酒吧昏暗的光线让她一下分?不清该往哪走。
她取出手机给郑远方打电话,也打不通。
就在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看见来人,钟栖月皱了皱眉,“是你?”
男人倚在墙边,“这么急着走?”
男人眼里直白的欲。望,让钟栖月感到不适,她转身?就要回到包厢,没想到,却被他用力地攥住了手腕。
“刚刚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实在是很好奇,像你这样看着这么清冷的冷美?人,被男人在床上玩弄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钟栖月冷冷地瞪着他,抬起手要扇,又被男人按住。
“想打我?又冷又凶,外表小奶猫内心小野猫啊?这也太对我胃口?了。”男人得意地挑眉:“看来今天来酒吧,还真?是来对了。”
“你的确来对了。”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
男人蹙眉,盯着面前女人忽然变得煞白的表情,“谁在说?话?”
他正欲转过身?,忽然感觉自己后背被猛地踹了一脚,整个人直接朝墙角倒了去,还没完全站起来,那人又用力踩着他的后背,皮鞋的后跟漫不经?心捻着他的背脊。
男人忍着疼痛,眼神?朝上望去。
光线太暗,他只能看到那男人精致的下颌线条,看不清面孔。
想爬却爬也爬不起来,踩着他的男人,仅仅用一只脚就能把他压得半点没有翻身?的能力。
男人额间的汗液不断滴落,屈辱与疼痛不断折磨他。
“你究竟是谁?”
他咬着牙问出来,却没有得到回应,等再抬眼看去时,踩着他的男人,已经?侧脸正在看向钟栖月。
他看不到男人的神?情,只能看到钟栖月脸上的血色猛然褪去,与他之前在卡座上见到的清冷美?人不同,她的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惊恐。
“你想对她做什么?我警告你,这个女人是我先看上的!”他挣扎着要起来。
纪冽危的腿往下一踩,又轻松将他按了下去,踩住他的右手,往死里碾,“闭嘴,趁我现在心情没有很糟糕。”
随着一声声痛苦的惨叫声,纪冽危淡笑看着他身?侧的人:“怎么,是不认识我了?”
钟栖月往后退了一步,心脏紧绷:“纪,纪先生。”
“纪先生?”纪冽危眉眼带笑,柔声说?:“这么见外啊?你从前都爱唤我哥哥。”
钟栖月白着脸,沉默。
“还是说?,”他似乎心情很好,笑意未减:“你现在有了亲哥哥,就不要我这个假哥哥了?”
钟栖月耳边不断嗡嗡响,脑子混乱到根本无法静下心听?纪冽危在说?什么,连忙道:“纪先生,我有点事,得先离开?了。”
她转身?要走,手腕下一秒被纪冽危扣住。
躺在地上的男人想趁着二人争执间爬起来,纪冽危看也没看他,一脚便把他往边上踢,“滚开?。”
他拉着钟栖月回到了刚才的包厢。
门?“嘭”地一声关上,紧接,钟栖月后背一痛,被他按在门?板上抵住。
昏暗的包厢,逼仄的空间,让钟栖月半点安全感都没有,她的手只能用力抓住纪冽危的臂膀,隔着单薄的布料,似乎摸到了他身?体的温度,面前清冽的呼吸均匀洒落。
他困住她,她根本无法动弹。
这种?久违的肢体接触,让她的心跳在不断加快。
“纪先生,你这是做什么?”钟栖月尽量维持冷静问。
纪冽危视线漫不经?心将她上下扫视一番,“我看看。”
“看什么?”她呼吸放平,眼神?避无可避,望着眼前三年没见的男人。
“看看怎么会有人心狠成这样,整整三年没回。”
钟栖月深吸一口?气,说?:“纪先生,我有留信给你,况且,你没有可以强迫我留在哪里的权力。”
纪冽危冷冷地笑,只这样看着她笑,什么也不说?。
这笑容愈发让钟栖月觉得毛骨悚然。
三年没见,纪冽危的外表并?没什么变化,还是如?从前般清冷如?霜,只是那双凉薄的眼,较比三年前更显冷冽凌厉,就连现在看着她时,都没有半分?情意了。
钟栖月不可能不害怕。
她刚回国没多久,第一次离开?家里人出来,就遇到了纪冽危,这不可能只是巧合,很有可能纪冽危早就已经?在这等着她了。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他都掌控全局,好像早就已经?知道,她会什么时候主动走进他的视线里。
一想到,他在国内静静地等了她三年。
她就觉得可怕,那种?细想下来,后背发凉的可怕。
砚川哥曾经?说?过,她在英国的位置,以纪冽危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但那三年他没有找过来,他竟然是耐心等了三年,等她回国。
他究竟想做什么?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思?
她越来越害怕,看向他的目光从故作冷静到逐渐恐惧。
“你放开?我!”她挣扎起来,要推开?纪冽危的束缚。
本以为又是一场难以逃脱的争执,但纪冽危很轻易就放开?了她。
钟栖月靠在门?板上喘气,胸脯起伏,神?色一怔,没明白为什么他忽然又没刚才那么锐利的气势了。
他又恢复往常,望着她笑,很温柔说?:“好啊,我放开?你。”
钟栖月如?释重负,“纪先生,刚才,谢谢你的解围。”
“谢什么?”他往沙发那坐下,挺拔紧实的身?躯在暗处也显得诱人。
钟栖月别开?目光,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和我朋友要回去了。”
从始至终,都在抗拒再跟纪冽危有半点接触。
纪冽危自然看出来了她的逃避,没说?什么,只这样静静地望着她扶起自己的朋友,漆黑的眸里含着让人看不懂的思念与淡淡的悲伤。
这三年,看来她的确被家里人照顾的很好。
也更美?了,这种?美?并?非仅仅只是外在,而?是内心被爱意包围后呈现出的一种?自信松弛的美?,她现在是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让人为之着迷的气息。
这跟三年前的钟栖月比,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不一样,他不知道自己变没变,只是她不在身?边后,他好像已经?失去了真?正笑出来的能力。
“栖月。”
钟栖月身?躯一僵,僵硬地扭过头看他。
纪冽危淡声问:“回国了,还走吗?”
钟栖月迟疑了会:“不清楚,应该是不走的。”
她把徐紫芸扶起来,低声说?:“纪先生,我先回去了。”
纪冽危只这样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也没有挽留,他这样目送她的背影离开?了包厢,又听?到门?口?响起了郑远方的声音,紧接着三人从这儿离开?。
他坐在这昏暗的包厢处,像蛰伏在暗处的野兽,满身?伤口?,整个人从里到外被击败得溃不成军。
直到周余寒推开?包厢门?,他倚在门?框,一脸幸灾乐祸看向纪冽危:“我还以为你忍了三年,见到她的第一晚,会控制不住对她用强。”
纪冽危哂笑:“你把我当什么了?”
周余寒直白戳穿他:“你不是已经?被她逼疯了吗?好不容易见到她,怎么忍下来的?”
这三年,他无比清楚钟栖月的离开?对纪冽危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从前的纪冽危就已经?很没人性了,这三年里,他甚至觉得,纪冽危想钟栖月都快想得疯魔了。
周余寒无数次以为,纪冽危会忍不住去伦敦把那个害他牵肠挂肚,活得不人不鬼的小混蛋给抓回来,可一次次,他还是这样隐忍了下来。
好像只有面对钟栖月,他那些手段,他的狠戾,都无处可施。
所以为什么等了三年的见面,他仅仅只是说?了几句话,默默看了她一晚上就愿意这样放她离开?。
周余寒都很不理解,他本以为能看到纪冽危释放自己感情的一刻。
纪冽危淡笑,深邃的眸平静且动荡:“我不会放过她。”
“什么意思?”
他半边身?躯隐匿暗中,慢条斯理点燃香烟,一抹猩红灼眼:“只是有些事是急不来的,三年我都等了,对她,我不介意再多一点耐心。”
周余寒问:“你想做什么?”
他缓缓吐出一圈烟雾,那张清冷的面容隔着烟雾,看不真?切:“有些债,她迟早要还。”
第45章 第 45 章
郑远方把?徐紫芸扛上车, 见钟栖月还站在车外面,不放心问:“你一个人在这真没事吗?不然我也顺路送你回去吧。”
钟栖月摇头,“你照顾好紫芸就好, 她现在难受得很, 赶紧送她回家,我这边没关系的, 我哥哥刚才打电话来了,还有一分钟就到。”
郑远方还是不放心, 晚上酒吧本来就鱼龙混杂的地方,像钟栖月这样气质干净的美?人,很容易会被不怀好意的男人盯上,之前那个男人不就是吗?
“来了!”钟栖月眼神指向前面,笑道:“我哥来了, 这下?你能放心了吧?”
郑远方探出头看过去。
不远处正好停了一辆奔驰, 知道那是钟栖月的亲哥哥才放心, 目送她跑过去后,他?才将脑袋扭回来,正打算让司机开车, 这时候才注意到酒吧门口倚着一男人身?影。
恰恰就是他?之前见到的纪冽危。
纪冽危就站在那,嘴里咬烟, 烟雾使那张清冷的脸看着有些许邪气与朦胧。
肩宽腿长, 黑色衬衣下?的身?材挺拔紧实,四周不少女人目的性明确直勾勾盯着他?,显然,他?倚在酒吧门口, 已然成了不少女人的猎物。
而?男人却无动于衷,深邃的目光始终望着钟栖月的方向, 没有挪开。
“砚川哥。”钟栖月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甜甜地喊了声。
段砚川面色严肃:“你没说今天跟朋友出来是来酒吧,要?不是我打电话特地问了一遍,晚上你怎么回去?”
一来就数落她,钟栖月有点懵了,“我这么大人了,来酒吧又不会迷路,这有什么。”
“你刚回国。”段砚川尽量温和叮嘱:“月月,女孩子晚上来酒吧有风险,下?次来这种地方要?先跟我和妈说一声,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
“还算懂事。”
钟栖月浅笑说:“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把?我说的跟个听不懂话的小孩似的。”
“行?了,回家吧。”段砚川伸手?拍了拍钟栖月的头顶,路上又跟她提起工作?室的事。
提起工作?,兄妹俩总是有谈不完的话题,一路说的都没停下?来过。
等?到家时已经深夜了,段知晴坐在一楼的沙发那,身?披毛毯在小憩。
钟栖月换了拖鞋进去,放轻脚步在她面前停下?,见段知晴睡得很香又不忍心喊她起来,段砚川轻声说:“妈应该是在等?你回来。”
钟栖月心里一暖,坐下?来轻轻拥着段知晴。
好一会段知晴才迷迷糊糊醒来,“月月,你回来啦?”
“妈,回房睡吧,在沙发上睡会着凉的。”
段知晴摸着她手?说,“也没什么事,本来就说坐着看一下?电视等?你回来,没想到给看困了,现在应该还没十点?我给你煲了汤,你喝了汤再睡觉。”
段砚川在旁酸里酸气地问:“妈,就没我的份?”
段知晴打了个哈欠,笑说:“一锅鸡汤你妹妹又喝不完,怎么没你的份。”
“哦,弄半天是给我妹喝剩下?了才是我的?”
“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你妹妹争风吃醋?以前鸡汤少你的啦?”
段砚川说自己哪敢啊,然后听话去厨房盛鸡汤了,见钟栖月也要?起来,他?忙说:“你坐那,我给你端过来就行?。”
钟栖月笑盈盈说:“好。”
餐桌前,段知晴问起她今天跟朋友叙旧的心情,“要?不是怕你朋友觉得不自在,我也想跟你一起去了,妈妈真的很想感谢你的那两?个朋友,感谢他?们从前那么关照你。”
喝了半碗鸡汤,钟栖月脸色红润,气色极其好:“妈,我和紫芸还有远方即使三?年没联系了,关系还是跟往常一样,您别担心。”
“对了,月月,你说那二位是你在随南时很照顾你的朋友,那你在纪家住的那些年没有交到朋友吗?”段知晴正在琢磨着,要?不要?也给她在纪家交到的朋友准备一份礼物。
钟栖月慢条斯理?咽下?一口鸡汤,见段砚川若有所思地朝她看来。
她即使刻意忘记,还是禁不住想起了今晚见到的那个人。
抿了抿唇上的油,她小幅度摇头。
段知晴一脸失望,后来转念一想,她养母身?份尴尬,纪家的人不欺辱她就不错了,怎么会照顾她?-
喝完了鸡汤,漱了口,回房洗澡后,钟栖月卸掉了全身?的压力,躺在床上。
可等?她闭上眼,她漆黑的世界里,几乎全都是三?年后纪冽危的脸,隐约间,四周好像也不断浮现纪冽危身?上冷冽的香味。
三?年没见,他?除了长相之外,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变。
最让她觉得惊讶的是,纪冽危竟然什么都没对她做,就这样轻松放她离开了。
或许三?年时间真的能改变许多,等?她离开后,他?发现其实并不是非她不可。
躺着想事情,不知不觉也睡着了,等?第二天醒来下楼吃饭。
家里人几乎都到的很齐。
钟栖月跟着妈妈和哥哥回国后,一家三?口便住进了段家。
段允奎只生了段知晴这一个独生女,发妻也去的早,是以段家的人口还算简单。
起初刚回国初次见到段允奎时,钟栖月心里无比紧张。
段允奎面相不够和蔼,刚硬的面容,双眉浓郁,好似时刻都在皱着,眉间皱成了川字,属于不太好惹的长相。
但相处几天下?来后,钟栖月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虽然段允奎还是与想象中同?样严厉,但那份严厉里暗含让她能感受到的宠溺与柔情。
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她的妈妈现在还能开朗的像个小姑娘,从小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长大,被父母宠爱,她的妈妈就是在爱里成长的。
一家人吃完了早饭,钟栖月回卧室换好衣服,正要?出门去工作?室。
下?楼路过客厅时,段允奎喊她过去,“月月,你过来。”
“外公。”她乖巧过去,见到段允奎身?旁坐了个白净的男人。
段允奎让她坐下?,介绍道:“这是我的学生,孟行?白。”
钟栖月朝他?点头,喊了声:“孟师叔?”
孟行?白生得一双很明亮的眼睛,笑容如沐春风:“段小姐怎么喊我师叔?”
段允奎眉毛扬起,似乎也想知道答案。
钟栖月一本正经说:“因为我妈妈是我老师,我妈妈的老师是外公,您是我外公的学生,不就是大我一辈分么?”
说的有理?,就连段允奎都不知如何反驳。
孟行?白哭笑不得,“我就大你一岁,你喊我师叔,显得我好像已经四五十岁了。”
钟栖月讪讪说抱歉。
“没事,我跟你开玩笑呢。”孟行?白朝她拱了拱鼻子,做出调皮状。
段允奎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荡,沉吟了会,“月月,你工作?室才刚刚开始,目前还缺少一个比你更有经验的陶艺师。行?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学生,他?可以做你的左膀右臂。”
钟栖月问:“孟师叔要?来我的工作?室?”
孟行?白点头,又问:“段师侄是不想要?师叔么?”
他?做出一副老爷爷捋胡须的样子,叹气摇头:“那师叔怕是没地方去了。”
“别啊师叔。”钟栖月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眼眸忽闪:“我可太需要?像师叔这样的人才帮我了。”
孟行?白笑意更深,看着她。
“行?白,我这外孙女很有天赋有灵气,不过缺少点经验,她目前还需要?你来多多指点了。”段允奎叮嘱说。
“您放心吧,老师。”-
盛世公馆。
浓烈的酒精味在空气中悬浮,满桌子的酒瓶东倒西歪,见状周余寒只好又喊人进来送酒。
侍者将酒瓶放下?,抬腰起身?时朝沙发那看去,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神色倦懒,眼眸微醺,饮酒时喉结滚动,下?颌线条流畅,性感的样子让她看了脸不由一红,忽然就舍不得走?了。
周余寒瞪了她一眼,侍者后背紧绷,溜了。
“冽危,你这酒量恐怕现在没人能拼得过你了。”
纪冽危轻笑,“舍不得你的酒?”
周余寒扯唇,“讲真,还真有点不舍,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那妹妹有多会花钱,我现在不紧着点,以后怎么给她买买买?”
纪冽危没说话,又仰脖饮下?酒水。
“别说,今晚进来给咱们送酒的姑娘,又有几个总是在偷瞄你,我他?妈真想知道,是不是已婚妇男就失去了对女性的吸引力了还是怎么,为什么那些姑娘眼里只能看到你呢?”
纪冽危懒得搭理?他?。
周余寒也习惯了,觉得这样喝酒挺没意思的,“要?不喊几个兄弟来玩游戏?你以前不是很会组局吗?”
“没劲。”
“那什么有劲。”
纪冽危又没理?他?。
周余寒越来越觉得他?难伺候得很,凑近过去喊:“大舅哥,你说你什么情况,你心肝宝贝走?了你喝酒,她回来了,你还喝酒?”
“能别烦我?”他?语气很不耐烦。
“行?啊,我不烦你了。”周余寒冷冷一笑:“说起来我前几天去段家,虽然没见到你那心肝宝贝,但有从段老爷子口中听说,他?似乎给你心肝相中了心满意足的对象。”
纪冽危的眼神微不可察变了。
周余寒自然看出来,故意嗤他?:“有反应了?”
纪冽危问:“谁?”
周余寒回忆道:“好像是段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叫孟行?白,也是陶艺师,前不久加入了你心肝的工作?室。”
“你是知道的,段老爷子性格古怪严厉,能让他?收做学生的定不是普通人,他?还介绍给自己外孙女认识,两?人合作?后每天一起工作?,目的是什么,应该不需要?我直接戳出来了吧?”
纪冽危慢慢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液体映出他?波光潋滟的眸,“你说这多有趣?”
周余寒后背发凉,“你别这样……”
他?忽地站起身?,“走?了。”
“冽危,你去哪儿?”
回应他?的是包厢门关上的声响-
西环路的工作?室。
钟栖月穿着围裙坐在工作?台后,听到脚步声响起,她头也没回,问道:“师叔,我这手?法您觉得对吗?”
孟行?白仔仔细细地观察了片刻,眼底露出肯定的神色:“以你的能力,已经不需要?让我指点了,你是个合格的陶艺师。”
“我的经验肯定比不上师叔啊。”她扬脸笑起来。
孟行?白说:“经验是慢慢累积的,我只是比你从事这行?业要?更久一点,如果?你从小在段家长大,只会比我更优秀。”
关于钟栖月刚出生,被医院护士用自己身?体孱弱的女儿调包一事,段允奎曾经跟他?讲过。
从段允奎的口中,不难听出对自己外孙女的怜惜,还有遗憾。
遗憾自己这么有天赋的孙女,竟然因为这样的事,从小吃了诸多苦楚,就连自己感兴趣的陶艺工作?,都险些错过。
能得到肯定没人会不开心,钟栖月弯唇浅笑:“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师叔。”
“感谢我?”孟行?白问:“谢我什么?”
她说:“我这工作?室的第一笔单子,不就是师叔的人脉吗?”
“喔。”孟行?白笑着说:“只是恰好认识的一个长辈,想要?订做一套瓷器,我就把?你介绍给他?了,他?对你的作?品审美?和能力都很赞同?,我不就是个牵线的作?用。”
“不管,就是得谢谢你。”钟栖月边捏着手?中陶土,边问:“对了,晚点我请师叔去吃夜宵?”
孟行?白看着她,说:“好。”
等?钟栖月忙完手?里的活后,才发现室内已经没人了,想起刚才孟行?白说出去接个电话,她干脆先去洗手?,解下?围裙,盘算着去哪吃夜宵比较好。
出了工作?室,钟栖月从包里抽出钥匙。
正欲关上,手?腕忽地被一股力道攥住,还没反应过来,将她往边上的墙角拉。
“捂——”
她的呼救,被掌心按住。
夜里楼道太暗,角落里几乎都没有光线,她只能嗅到无比清晰的清冽香味,那是对她来说几乎是深入骨髓的味道。
那瞬间,她没看到人,就知道是谁了。
纪冽危感觉到她没挣扎后,便松开捂住她唇的束缚。
“纪先生。”钟栖月皱眉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或者说,她应该问,他?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把?她拽到角落。
空气中似乎有股浓烈的酒精味,“你喝酒了?”
在她印象里,纪冽危除了应酬,一般不会饮酒,就连应酬饮酒也只是浅饮几杯,现在这酒精味,很明显,他?喝了不少。
纪冽危:“喝了,还喝了不少。”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耍酒疯。”他?垂眸笑,“毕竟喝再多,也醉不了。”
他?微垂下?的眸子,漆黑泛水光,像浸泡在酒液里黑曜石,引诱人沉沦。
但钟栖月没闲心想那些,只觉得他?那抹笑容,忽地让自己很难受。
同?三?年前的笑很不一样,凉薄中似乎含着讽意与自嘲,“纪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纪冽危背脊倚在墙边,淡笑:“没事。”
走?廊的另一端渐渐传来孟行?白的脚步声,纪冽危漫不经心问:“那男的是谁?”
钟栖月接话:“我合作?伙伴,也是我外公的学生。”
话说完,才觉得不对劲。
她现在和纪冽危又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他?开口一问,她就什么话都说出去了。
好像是特意解释给他?听的一样。
纪冽危自然看到了她眼里的懊悔,也品出其中的意味,轻笑,对她这个回答很满意,心里那团窝火,也这样被她轻易浇灭。
他?又问:“只是合作?伙伴,不会是其他?的关系?”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钟栖月下?意识紧张起来,想也没想,直接说:“不会。”
纪冽危眼神深邃盯着她,“记住你今晚说的话。”
话音刚落,他?往暗处走?了。
直到孟行?白走?过来,见钟栖月僵硬地站在角落,疑惑问:“你怎么站在这面壁?”
她转过身?来,笑着转移话题:“师叔准备好了吗?我请你去吃夜宵。”
孟行?白正想说这事,抱歉道:“只能下?回了,刚才家里来了电话,说我奶奶病了让我赶紧回家。”
“这样啊,那师叔快回去吧。”-
钟栖月晚上回家时,很晚了,段允奎早就休息了,只有段知晴在一楼客厅等?她。
好像无论她几点回来,妈妈都会等?她。
钟栖月心里软做一团,轻轻把?段知晴喊起来,“妈,您回屋睡觉吧,沙发这容易着凉。”
段知晴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好,宝贝你去洗澡,妈妈今晚跟你一起睡。”
段知晴时不时会跑来跟她睡觉,钟栖月都习惯了。
等?她洗完澡回卧室。
段知晴正坐在床头柜上翻看段砚川给她买的爱情小说,看到男女主的亲密片段时,她没忍住笑出声。
钟栖月掀被子躺下?来。
段知晴把?书合上,好奇问:“宝贝,你有没有想要?谈恋爱?”
她怔了会,说:“没有。”
“怪了,你和你哥怎么都是性冷淡,对谈恋爱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哥都三?十二了还是单身?。”
段知晴语气惆怅:“我现在特别操心他?的感情,但别看他?性格这么好,实际上骨子里很犟,感情的事越催促,他?越觉得烦,越要?跟你对着来,偏还要?嘴里说自己是妈宝男,什么都听妈妈的话。”
钟栖月点头,“砚川哥他?自己应该有主意。”
“所以啊。”段知晴替钟栖月掖好了被角,说:“妈妈现在只能指望你了。”
“我?”
“你也二十七了,妈妈倒不是催你赶紧结婚,只是想要?你在最好的年纪里试着去谈一段恋爱,免得以后会后悔。”
恋爱吗?钟栖月没有说话。
“你觉得孟行?白怎样?”
钟栖月愕然地看着段知晴。
“你别这样看妈妈,是你外公要?妈妈来问你的意思,行?白是你外公最喜欢最看重的学生,他?只大你一岁,身?家清白,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最重要?的是他?的品性在你外公这十几年的教?导下?,可以放心去信任。”
“月月,你什么想法?”
钟栖月垂眸,直接拒绝:“我不想。”
“嗯?”段知晴轻声问:“能跟妈妈说说你的内心话吗?”
钟栖月迟疑了下?,说:“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妈,您还是别让外公操心了,感情的事急不来。”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对。”
段知晴若有所思地看她,心里默默叹了叹气:“好,妈妈尊重你的意见,会跟你外公说清楚的。”
…………
一夜无梦,第二天钟栖月去工作?室,孟行?白很早就来了。
望着他?坦然自若的笑容,钟栖月想起了昨晚的谈话。
但看出来孟行?白对她没什么想法,她又觉得自己主动去说不打算跟他?发展什么,也挺莫名其妙,毕竟这只是她外公的想法,大概还没有跟孟行?白提起。
“月月,今天中午你跟我一起去见客户。”
“诶,好。”
其实这样很好,跟孟行?白做合作?伙伴,像同?事一样相处很舒服。
下?午两?人一起见完客户回来,孟行?白便有别的事要?去忙了,钟栖月独自回到工作?室。
傍晚六点,段知晴带着礼服来了工作?室,说是带钟栖月去参加一场宴会。
到了宴会的举办地点,钟栖月才知道是周家的新掌权人给自己的妻子举办的生日?宴会。
“周余寒?”
段知晴正在停车,闻言问:“你认识?”
钟栖月没说认识,随口一问:“妈,他?跟谁结婚了?”
段知晴说不知道,“我跟他?妈妈交情不错,加上你才回国,你秦阿姨一直没空见你,今天非说要?我带你过来玩。”
下?了车,段知晴挽着钟栖月进入别墅,有管家过来迎接:“段女士,您总算是来了。”
段知晴笑容大方自信:“方管家,您还是风韵犹存啊。”
方管家无奈摇头:“您还是跟从前一样,这么活泼开朗。”
“阿韵在忙吗?”
“夫人正在接待贵宾,不过要?是知道您来了,定会马上来见您,我这就请您进去。”
有方管家的带领,进入会客大厅后,母女俩就引起了诸多的注目。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钟栖月身?上,不断打量,似乎有宾客认出她是谁,眼里掠过惊讶,没一会,小声交谈不断响起。
段知晴牵着钟栖月朝秦韵走?去。
秦韵见到段知晴,连忙停下?接见贵客,笑盈盈过来:“晴晴,你来啦?”
“这就是你闺女?”秦韵慈爱的目光在钟栖月身?上停留了片刻,越看越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段知晴给介绍说:“对,就是我的女儿,我跟你提过这事。”
钟栖月得体地喊了声秦阿姨。
秦韵笑着颔首:“我早就想亲眼见见你女儿了,你们啊,可总算是回国了,都想死我了。”
秦韵笑说:“对了,我儿媳妇也过来让你见一见。”
她问方管家,“依雪呢?”
方管家立刻去找人。
钟栖月神色微怔,等?方管家领着人过来,亲眼看到了纪依雪,她心中的猜测才得到了证实。
纪依雪似乎没有惊讶,乖巧喊了声:“妈。”
“依雪,这就是妈妈跟你提过的段阿姨,这位是段阿姨的女儿,栖月。”
纪依雪点头,弯唇笑:“我认识。”
“认识?”
“我们之前住在一个屋檐下?。”纪依雪说。
段知晴皱眉。
秦韵介绍道:“我这儿媳是纪家的孙女,我忘了跟你介绍。”
纪家……
段知情眼里的亲热瞬间淡下?去了,笑笑不说话。
秦韵没明白那些弯弯绕绕,拉着段知晴去一旁叙旧,“依雪,你带着月月随便去逛一逛。”
“好的。”
等?离开了长辈的视线,纪依雪朝钟栖月挑眉,“好久不见了。”
钟栖月说:“好久不见。”
纪依雪眼神朝后院那看,“去那逛逛?”
看出来纪依雪有很多话想说,她点头,“好。”
两?人走?到后院的花圃,夜风吹拂带起一阵花香。
“没想到你还是跟周先生结婚了。”
“没办法,父母逼迫,加上他?长得还过得去。”
“嗯。”
“你只有这一句话想说吗?”
钟栖月问:“我还应该说什么吗?”
久别重逢,看到纪依雪的现状,礼貌地问一句她结婚的事,除了这个,她还该问什么?
纪依雪皮笑肉不笑:“钟栖月,你还……不,应该叫你段栖月。”
“你还真是狠心啊。”
钟栖月停下?脚步,“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她不明白纪依雪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她离开纪家,纪依雪应该会感到开心才对。
纪依雪委实被她这淡漠的态度给气笑了,质问:“你离开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为什么离开三?年了才回?”
钟栖月皱眉:“太突然了,而?且,说不说也没什么区别,你不是早就想把?我赶出纪家吗?”
纪依雪眼眶气得通红,忍住要?撒泼的心思,“你是不是永远只会把?人往坏的地方想?”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钟栖月忽然觉得有点累,转身?要?走?。
纪依雪喊住她:“给我站住,不准走?。”
这种命令式的口吻,让钟栖月不舒服。
从前在纪家,她寄人篱下?,要?仰仗纪家人小心翼翼的生活,但现在她不需要?了。
这三?年,段知晴和段砚川对她毫无保留的宠爱,让她已经很不适应从前在纪家那种仰人鼻息的生活。
对于纪依雪的命令,她直接当耳旁风。
见她没停下?,纪依雪气得跺脚,跑过来挡在钟栖月跟前,“我说你真的不仅狠心,还冷血无情。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你离开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为什么三?年也不主动联系我?”
“……依雪,我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当初我养母跟你父亲的事,你不是讨厌我都来不及了?”
“那时候我是讨厌你!”纪依雪咬牙道:“但不代表从前那些感情也消失了,你就不能给我一段时间生气吗?我气过头了,也明白那事跟你没关系了啊。你难道还在记恨我当时因为你养母的事对你连坐说的气话?”
钟栖月总算听明白了。
沉默了会儿,她说:“我知道了。”
“你就只有这四个字?”
她没什么好说了,更说不来那些肉麻兮兮的话,但看到纪依雪通红的眼眶,心里也一阵不好受,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分了。
当初纪依雪对她还是不错的,姐妹情也是真的。
没忍住,钟栖月轻声说:“我没生你气,至于离开不跟你打招呼,也是担心出什么别的意外。”
“别的意外,你是指害怕冽危哥知道?”
钟栖月垂眸轻颤,没有接话。
她的沉默在纪依雪看来就是默认,叹了叹气,她主动挽起钟栖月的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惊讶你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妈妈这件事吗?”
钟栖月怔怔看她。
纪依雪认真道:“这事冽危哥在三?年前就查清楚了,他?知道,你离开他?是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庭,而?他?也比谁都清楚,你有多想跟自己的家人团聚。”
“为了你,为了满足你缺少的亲情,为了让你自由,他?忍下?了三?年没有你的痛苦,隐忍了三?年对你的思念,克制到几乎要?发疯了,即使如此,他?都没去伦敦把?你带回来,为了让你幸福,他?最终选择独自承受没有你的痛苦。”
第46章 第 46 章
从生?日宴离场, 回到?段家时已经深夜了?,担心吵醒段允奎,母女俩回来时, 都刻意轻手轻脚。
换好了?家居服, 钟栖月又下楼来煮咖啡。
段知晴下楼闻到?咖啡的香味,皱眉问:“这么晚了?, 怎么还喝咖啡,不怕睡不着?”
钟栖月垂眸望着咖啡机, 说:“妈,我睡不着就喜欢喝咖啡。”
段知情?惊诧,“你跟别人怎么不一样,别人是喝咖啡才睡不着。”
钟栖月只笑了?笑,没?说她这个毛病很多?年前?就有了?。
但自从去伦敦后, 跟家人相处后每天都很开心, 她也很少有晚上睡不着的时候, 所以段知晴并?不知道她这个怪毛病。
钟栖月虽是垂着眸,眼里?情?绪看不清明,但那?张白皙的小脸上的笑容, 瞧着倒并?不是真?的开心。
段知晴心里?顿感一痛。
绝对不是她多?想,她能感觉到?, 她的女儿就是今晚在见了?纪家人之后, 又变得不开心了?。
眼里?那?丝丝缕缕的忧愁,让她的心都跟着一块难受。
“月月。”
段知晴走到?钟栖月对面,那?苦涩的咖啡味让她鼻息不适,她柔声问:“你心里?有什么话, 可千万别藏着,不管有什么都可以告诉妈妈。”
钟栖月抬头, 看到?段知晴流露出担忧的眼神?,心里?忽然也觉得自己很不孝。
她心放平,露出了?从前?她最习以为常的笑容:“妈,您别担心,我只是忽然馋了?,想喝咖啡而已,没?别的事。”
段知晴没?再追问下去,心里?密密麻麻的疼,避开她刻意摆出来的笑容,轻声说:“喝完咖啡早点睡吧。”
“嗯呢,妈妈晚安。”
“晚安。”
坐在窗下喝完了?咖啡,洗干净杯子,钟栖月洗漱后回房休息。
她在家里?的卧室是她妈妈特地为她准备的,卧室内的摆设与色调几乎都是她的喜好,整间屋子充满了?温情?,让她时时刻刻能感受到?自己被亲情?的爱意包裹。
回到?房间对钟栖月来说的确很幸福,有那?么一瞬间,忽然也很想流泪。
她换上睡衣后坐在床上抱着双膝发呆,不知多?久,半点困意都没?有,思绪比白天还要清晰。
在无比寂静的独处空间里?,纪依雪的话在她耳畔不断响起。
——为了?你,为了?满足你缺少的亲情?,为了?让你自由,他?忍下了?三年没?有你的痛苦,隐忍了?三年对你的思念,克制到?几乎要发疯了?,即使如此,他?都没?去伦敦把?你带回来,为了?让你幸福,他?最终选择独自承受没?有你的痛苦。
她又想起了?酒吧重逢那?晚。
最后他?只问了?一个问题,他?问她回来后还走吗?
脑子一团乱时,钟栖月的视线忽然被书桌最底下的抽屉吸引。
她掀起被子落地,从抽屉里?取出匣子,用钥匙把?锁起来的匣子打开。
甫一打开,淡淡的熏香溢了?出来,同时里?面放着几张被保存很好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有一张精致的冷脸,高挺的鼻梁,深邃又勾人的桃花眼,其?中一张照片面若冰霜看着镜头,余下皆是唇角含着温柔的浅笑。
她记得那?张冷脸,起初是纪冽危不愿意拍,后来她撒娇下,才骗到?了?几张唇角含笑的照片。
这样看了?片刻,指腹轻轻贴在照片的脸上,摩挲了?两下,只有冰凉,没?有任何实?感。
那?瞬间,心里?忽然染上酸楚的涩意。
她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这种难受,只能眼不见为净,把?照片继续锁起来-
工作室前?两天又接了?一个大单,因工作忙不过来,钟栖月就拜托段砚川帮她找个助理。
新?找来的助理才二十二岁,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也十分热爱陶艺。
模样讨喜,性子也活泼,大名汤颖,小名汤汤。
因为有新?的伙伴加入帮忙,钟栖月的工作分担也稍微轻了?些?许。
中午,钟栖月在和汤颖交代工作计划时,忽然收到?了?徐紫芸的消息。
那?边发来的消息让她去咖啡厅碰面,她只好临时请了?两小时的假,“我得出去见一个朋友,汤汤,麻烦你先照看一下了?。”
汤颖调皮地做了?个保证做到?的手势,“段老师,您忙去吧,放心,这有我呢。”
钟栖月脱下了?围裙,洗过手,开车前?往在市中心的商场。
商场的咖啡厅即使在中午人流量也很大,钟栖月赶到?人已经没?有空位了?,直到?角落里?有个少年站起身朝她打招呼:“姐,这边。”
钟栖月小步跑过来,“初冬,真?的是你啊?”
徐紫芸跟她发消息说,纪初冬在这家咖啡厅等她,她还有点不相信。
纪初冬让她坐下,笑容清爽:“姐,我前不久才知道你回国了。”
钟栖月问他?:“你是怎么有紫芸的号码?”
“去年在咖啡厅碰见紫芸姐了?,我也是去年才回国的,回国后……”他?苦笑说:“我猜到?,如果你跟紫芸姐还有联系的话,你回国她就会知道,所以我就我想尽办法从紫芸姐那?套到?你回国的消息了?。”
见钟栖月没?说话,他?撒娇说:“姐,你别生?紫芸姐的气啊。”
“放心,我没?气她。”她问:“你那?几年在墨尔本还好吗?”
纪初冬面上并?没?什么怨恨的神?色,一脸认栽的样子:“还行,除了?被限制了?很多?,在国外没?受什么欺负。”
钟栖月和纪初冬也有大概五年没?有见面了?,当初出国去上大学的十八岁少年,现在也成熟了?许多?,个子高了?,肩膀宽了?,不过还是有股青涩的少年气。
纪初冬也主动跟钟栖月说了?许多?自己的事,又问她在国外过得怎样。
姐弟俩看似没?有隔阂,但实?际上,钟栖月能感觉出来他?们之间也很难回到?从前?了?。
“姐,这次我找你过来,除了?我很想你,想见你之外,还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
“嗯,你说。”
“你和我妈的事,妈妈都说了?。”纪初冬愧疚不已,声音也开始放低,“妈妈她说她其?实?对你很愧疚,从你离开后,她就不断想起我们小时候的事,越来越觉得对不起你,她也说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跟你道歉。”
钟栖月问:“初冬,外婆她还好吗?”
她主动转移了?话题,纪初冬欲言又止,才摇头说:“外婆去年就去世了?……”
“什么?”
“不过你放心,外婆走的很安详,没?有什么痛苦,医生?说还是当时的时候伤太严重了?怎么休养也回不到?从前?。”
“那?外婆临终前?见到?你了??”
“嗯,我刚回来没?多?久,她就……”
钟栖月沉默,眼里?露出几分伤感。
“姐,是因为外婆的事,妈妈才真?正醒悟了?,妈妈说她真?的很想见你。”
钟栖月语气微冷:“我不想见她。”
纪初冬眼眶通红,“姐!”
当初在家里?,初冬其?实?对她很好,况且初冬这孩子性格天生?柔善,也不争不抢,所以钟蕊为了?他?才不得不这样争取。
钟栖月放轻声音问:“初冬,你是在纪家住,还是跟着你妈妈?”
“我搬出来了?。”
“为什么?”钟栖月诧异,“你住在纪家,纪爷爷应该不会赶你走啊。”
纪初冬苦笑,“我哪里?有那?个脸,我妈总说要我去争取纪家的一切,我真?觉得很烦,一点都不想要,她根本听不进我的话,一意孤行。”
“我现在自己找了?份工作,公司待遇还不错,我就跟我妈从纪叔叔的公寓搬出来租房子了?,我不想住在纪叔叔的家里?,我妈舍不得走,但实?在捱不过我的请求。”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姐,这是我家的地址,如果哪天你想见我,可以来找我玩。”
钟栖月收下了?,又笑说:“那?我请你喝咖啡吧。”
“别了?,我有钱。”纪初冬说:“姐,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可怜,我爸还是很照顾我,他?对我还不错。”
纪东原吗?钟栖月还以为他?会因为钟蕊的原因,真?的不认这个儿子了?。
看来始终还是舍不得亲儿子-
下午在咖啡厅不知不觉跟纪初冬聊了?很多?,等天黑了?才分开,钟栖月回到?家里?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月月回来啦?”
钟栖月进门换鞋,洗手后来餐厅。
没?想到?就连这几天忙得每天半夜回来的段砚川也在,“砚川哥,你今天回的真?早。”
“难得放松一下,妈说家里?做了?大餐,就喊我回来。”段砚川眼神?瞥到?另外一张桌子上摆着的几盒小蛋糕,忽然觉得很苦逼,小声吐槽:“早知道大餐是这个,我就不回了?。”
段知晴做势要敲他?脑袋。
段允奎皱眉制止,“晴晴,砚川都多?大年纪了?,你还打他??”
段知晴不开心地嘟囔:“爸!那?我三十岁的时候,你也打我了?啊!”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段允奎刚硬的面容浮起疑惑,颇有几分诙谐。
段知晴生?气:“您不能不记得了?,就当没?发生?!”
“你这真?是冤枉死我了?,我真?没?打过你!”
“您有!您自己好好想一想!”
钟栖月走到?餐厅来,就听到?这对父女的争执,也在这一刻,被纪初冬提起钟蕊的那?种烦闷心情?,似乎一下就洗涤了?。
她走过来乖巧地喊了?人。
段知晴停止了?和她老父亲的争执,拉着女儿入坐,“宝贝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晚上妈妈让张阿姨特地给你下厨,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
张阿姨是家里?的帮佣,厨艺十分了?得,还做的一手好重口味的菜。
钟栖月这人性子虽寡淡得很,但口味极其?重,就爱吃辣的,喝苦的。
望着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她忽然想起,从前?因为她不喜欢吃清淡的饮食,提出想吃重口味的菜后,被钟蕊斥责。
钟蕊说那?种辣菜吃的嘴巴红肿,浑身冒汗,毫无形象可言,平时根本不准她碰。
她从记事起几乎所有的喜好,钟蕊都掌控得很严厉,她不准她在外人面前?有任何失了?仪态的一面,只因为她跟了?钟蕊的姓,被她抚养,成为了?她的女儿。
段允奎和段砚川也正望着她笑。
钟栖月说:“妈,谢谢您。”
家里?人都到?齐了?,一家人正式吃饭,段允奎浅尝了?一口酒,忽地提起:“月月,我今天听你妈说,你昨天见到?纪家的人了??”
段砚川侧眸看过来。
钟栖月点头:“嗯。”
段允奎放下酒盏,满脸不赞同,“从前?那?些?事,你妈妈也跟外公说了?,关于赵女士对你的救命之恩,还有钟女士对你的抚养之恩,以及你当初寄住在纪家的一切吃穿用度和读书花的钱,外公会帮把?你那?些?都一分不少还给他?们,但今后,你不要跟纪家有任何来往了?。”
他?声音冷沉,从回国后,第一次对钟栖月下达命令。
没?错,是命令,不是劝告。
段知晴不满道:“爸,你说什么啊,干嘛把?话说的那?么生?硬,再说了?,月月不是特地去见纪家人,是我带她去宴会,没?想到?阿韵的儿媳妇就是纪家的姑娘。”
段允奎也不知道是喝酒了?上头,还是真?的对这件事很看重,怒拍桌子说:“只有纪家不行,我不喜欢那?家子。”
段砚川放下筷子,问:“外公,能说说为什么吗?”
“纪家其?他?人外公不了?解,但纪老头是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段余奎语气里?很明显瞧不起,“纪家的确家大业大,是北城顶端上的豪门大族,但不代表谁都想攀上他?家。”
听起来似乎段允奎和纪老爷子有点仇怨?
段知晴看样子也不知情?,老人家不太想说,也逼问不出来,面对段允奎的命令,钟栖月只能答应。
况且,她的确不太想跟纪家人有任何来往了?。
自从三年前?她选择抛下过去,就已经做好了?划清界限的准备。
吃完饭,钟栖月回房洗漱,刚洗完澡回来,段知晴就敲门而入。
“宝贝。”
“妈,您不休息吗?”
段知晴往沙发一坐,说:“时间还早,跟你聊聊。”
“晚上你外公说的,你都听明白了??”
“嗯。”
“不过他?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你外公的脾气就是有些?犟,对谁的成见一旦定?下也很难改观,他?觉得好的就是最好的,他?觉得不好的那?就是怎么说都不好,妈妈也不知道他?和纪老爷子有什么仇怨,不过……”
话都说这份上了?,钟栖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知道段知晴是好意提醒,不想让她再跟纪家有牵扯,回想过去的经历。
“妈,您放心吧。”
她垂眸,强压下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说:“我心里?有数的。”
段知晴又跟她闲聊了?十几分钟,才回房休息。
等房门关闭后,钟栖月从沙发那?起身,往书桌过去,打开最底下的抽屉,取出里?面的匣子。
握着钥匙的纤细手指放在开锁处,迟疑了?许久。
在打开看最后一眼,和彻底尘封之间做挣扎。
不知想了?多?久,她心里?猛然一沉。
把?那?把?已经插。进去的钥匙拔了?出来,迷你的小钥匙,直接从窗口抛了?出去。
钥匙在夜间,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后院的草坪上,没?有声响-
早上留汤颖在工作室看守,钟栖月和孟行白把?那?套做好的瓷器打包好离开。
孟行白开车,两人一起前?往订做瓷器的向爷爷家。
向爷爷为人和蔼,很爱跟年轻的小辈交谈,因他?过于健谈,钟栖月和孟行白也被久留在向家,陪向爷爷解闷。
那?套瓷器向爷爷很满意,笑着夸赞:“小孟特地给我介绍的陶艺师,这手艺的确不是一般陶艺师能做出来的作品啊。我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话说这套瓷器,是你们俩一起完成的吗?”
孟行白温文尔雅道:“向爷爷,这套作品都是段小姐独自完成的,我呢主要就一个辅助的作用,没?有段小姐的能力,恐怕也达不到?您想要的效果。”
“你这孩子啊,”向爷爷啧啧笑:“这么欣赏小段?”
“我都跟你认识这么久了?,才知道你嘴这么甜。”
钟栖月神?色微变。
向爷爷则一脸暧昧看着他?俩,不断感叹:“真?般配啊。”
再这样待下去,钟栖月都要尴尬了?,她很理解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看到?年轻小辈就想凑对,但她委实?有点不自在。
“向爷爷,那?个……”
“向爷爷,我们还有别的工作要忙。”孟行白率先站起身提出告辞。
钟栖月也连忙站起来,就听身旁的男人主动说:“向爷爷,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向爷爷吩咐管家送二人出来。
离开了?其?他?人的视线了?,孟行白才道歉说:“刚才真?不好意思,向爷爷他?就那?样,很爱给年轻人凑对。用现在的话语来说,就是很爱嗑cp。”
钟栖月说没?关系,见已经快到?中午了?,便主动提起要请孟行白吃饭。
孟行白自然没?有拒绝,两人把?车子开到?了?附近一家环境很清静的餐厅,正在停车的时候,孟行白忽然问:“你怎么忽然想请我吃饭?”
这段日子接触下来,他?能感觉钟栖月有刻意避开与他?私下接触。
“请你吃饭还需要有个正当的理由吗?”钟栖月解开安全带说:“那?就当我想报答你帮我工作室引荐第一单生?意吧。”
孟行白耸肩,“实?际上没?我介绍你也不缺生?意。”
钟栖月在国外三年已经打响了?点名声,圈内人多?少都知道这位陶艺新?秀是出自段家,况且有段老先生?的地位在,她根本不愁这些?。
中午正是吃饭的时间,餐厅人不少,好在幸运,两人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
点好菜,钟栖月又给汤颖发了?条消息说中午不回去了?,微信发完,她放下手机,抬眸后才发现孟行白正直勾勾望着她。
钟栖月一愣,“怎么了?吗?”
孟行白摇头,主动给她倒茶水,“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你。”
“我?”她蹙眉说:“我才回家没?多?久。”
“我的意思是,我是从老师的口中经常听说,他?的女儿有个女儿刚出生?没?多?久,便重病去世了?,老师很惋惜,每次提起这件事眼里?是藏不出的心疼。”
心疼自己的女儿走不出悲痛,心疼那?他?都未来得及见一面的外孙女。
“现在你回来了?,段家好像真?的幸福了?很多?,老师也比以前?笑得更多?了?。”
能听到?这些?话,钟栖月心里?很动容的,她问:“你很小就拜师在我外公那??”
“嗯。所以我在想,如果你从小在段家长大,或许,我们很小就能认识,换句话说……”
茶倒好,他?把?茶壶放下,弯唇笑:“我们还会是青梅竹马。”
“孟师叔……”钟栖月手扶着茶盏,淡声说:“我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孟行白眼里?浮现不解,“我以为你也会觉得从小在段家长大比较好,还是说,你从前?住的那?个家,有什么让你觉得,即使错过了?段家,也没?什么遗憾的存在吗?”
钟栖月默了?一息,“我只是不太喜欢假设那?些?没?发生?的事而已,我也很想珍惜现在。”
孟行白眸子眯了?眯,看出来她有意避开从前?的话题。
“你觉得我怎样?”
钟栖月说:“挺好的,陶艺技术比我娴熟。”
孟行白很直接地说:“我在问,你对我这个人的看法,不是对我的艺术发表看法。”
“你应该知道,老师很看好我们。”
孟行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直接,钟栖月本来以为,他?们的合作要进行一段时间,等关系再熟稔一点,他?才会戳穿这个窗户纸。
钟栖月指腹摩挲杯沿,说:“孟师叔,关于这个,我还没?有什么想法。”
孟行白眼里?掠过失望,随后又露出笑容:“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来,我等你。”
“我只想问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好感,就算只有一点点也行。”
钟栖月垂目,望着面前?微微荡漾的茶水。
她又想起昨晚段允奎说过的话。
目前?她的新?家庭,她的外公,她的妈妈,都不希望她再回到?从前?,不希望她再跟纪家有一点牵扯。
说实?话,她也不是很想。
尽管纪家人对她并?没?有很坏,但从前?那?些?噩梦,大多?都是在纪家里?的记忆,她很难想要回到?过去。
论对孟行白有没?有好感,钟栖月可以明确说,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好感,只有对同行的欣赏。
但不可否认,她同样不讨厌孟行白。
他?直接坦率,能力强,性格好,关键他?们是同行,总会有交流不完的话题。
就像妈妈说的,孟行白从小在段允奎的跟前?长大,他?的为人处世,他?的家庭背景,段允奎都了?如指掌,若真?的要发展感情?,恐怕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孟行白不知等了?多?久。
最终,钟栖月缓缓开口:“我暂时没?这方面的打算,更想好好的工作。”
“不过,”她又说:“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就这一句话,让孟行白眼里?的光又燃了?起来。
一缕阳光洒落在窗户上,透过玻璃,点点光晕落至钟栖月弯弯带笑的眉眼处,眸色盈盈如水,她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像瓷娃娃般,美得让人心惊。
餐厅外,一辆库里?南,正停在路边。
车窗半开,迎着微风,驾驶座的男人,目光沉沉望向玻璃窗那?倒映出的笑容。
男人点燃烟,眼里?冷厉的光慢慢凝聚成一团。
骗子。
她又骗他?。
第47章 第 47 章
晚上钟栖月回到家里时?, 段砚川意外地比她还要早到家,正坐在客厅陪段知晴看电视。
电视上播放着最近很红的真人秀,段知晴看得津津有味, 时?不时?点评几句, 等听到脚步声扭过?头看,惊喜笑道:“月月, 你回来?啦?”
“嗯。”钟栖月随口问了句是什么节目。
段知晴答话,注意力又被电视吸引了去, 反而是段砚川问她:“你中?午不在工作室?”
“砚川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那会在附近办事,想着给?你送饭吃,没见?到你人,汤颖说你跟行白出去后就没回来?了, 好像跟他在外面吃饭。”
“对。”钟栖月把包放下, 去洗了手?坐过?来?。
段砚川趁着段知晴没注意, 压低声音问:“你这是松口了?”
“砚川哥为什么这么问?”
“我还不清楚你?”段砚川轻轻一笑,瞥见?钟栖月没有任何掩饰的样子,他眉宇一皱, 严肃起?来?说:“跟我上楼,我有话说。”
兄妹俩都没有打扰段知晴的兴致, 悄悄摸到了楼上去。
进入了段砚川的房间?, “坐。”
他房间?大多原木色调,摆设也很符合段砚川那种艺术家的气质,钟栖月找了个位置落坐,态度认真。
段砚川问她:“你和孟行白合作的怎样?”
“挺好的, 他很照顾我。”
“他是个很不错的合作伙伴吧?”
“对,他在外公面前?长大的, 砚川哥跟他熟悉吗?”
“熟悉,他是跟我关系很好的弟弟。”
“喔。”钟栖月点头。
段砚川翘着二郎腿,一副审问的架势盯着面前?乖巧的妹妹:“妹,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行白跟廷笙不同,如果你真的打算跟他相看下去,但凡生出了男女之情交往了,最后只有跟他结婚的结果。”
“他从小在外公面前?养大,几乎被外公当做半个孙子了,孟家跟咱们?家也关系极其?密切,意义非凡。”
钟栖月说:“我知道。”
“而且行白很懂得争取,你今天的态度或许已经是给?他希望的信号了,他可能接下来?会采取措施,他才不像廷笙那个闷罐子,没事只会请你吃饭,说什么从朋友做起?。恐怕从今天起?,他已经把自己摆放在即将跟你交往的男人的位置上。”
“跟你说这些,哥哥只想让你赶快明?白,你现在不是小孩,感情的事一定要认真。”
他知道钟栖月并非感情空白,她曾经历过?,应该懂一点男人。
“我知道了。”
段砚川紧紧盯着她,想看出点她的情绪,但什么都看不出来?。
钟栖月向?来?很会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不过?以她现在的性子,恐怕也没人可以强迫她,大概是深思?熟虑后觉得孟行白很合适。 -
果然如段砚川说的那般,自从那天午饭把话说开之后,孟行白的确把自己放在了即将会跟钟栖月交往的位置上。
除开工作时?,私底下,他也毫不掩饰自己追求者的身份。
在工作上,他可以是钟栖月最好的搭档,离开了工作,他也能很敏锐地给?钟栖月提供情绪价值。
总得来?说,是个合格的追求者。
早上十点,钟栖月坐在旋转台后捏陶土,汤颖从外面回来?,怀里抱着一束粉玫瑰,笑得暧昧说:“段老师,孟老师又给?您送花来?了。”
钟栖月手?中?的工作不能停,便让汤颖拿到面前?来?,花里面还塞有小卡片,是孟行白邀请她晚上吃饭。
汤颖头探过?来?瞅了一眼,捂唇笑说:“这孟老师花招还真多啊,想要请你吃饭直接说不行?非要搞这么浪漫,真是看不出来?孟老师这么会追人。”
钟栖月弯唇,“你帮我插到花瓶上吧。”
“诶好的。”汤颖抱着玫瑰花去临窗边,边插花边开心说:“孟老师还真的挺用?心。”
“嗯?为什么这么说。”钟栖月低头捏塑型,随口一问。
“他送的花每次都会换样式,因为知道你会插在咱们?工作室的花瓶里,就特地每次送不一样的花,这不就是想把咱们?的工作室打造成他送给?段老师的花园吗?”
钟栖月抬眸,扫了一圈。
这才察觉到,好像这一周他每天都会送花,的确每次都送的不同。
那些美丽的鲜花,插在花瓶里也给?工作室增添了美好的景色。
“我看孟老师是想,只要段老师在工作室看到花,就会想起?他。”汤颖都一副要嗑到的神情:“真浪漫啊。”
钟栖月看向?那些花的目光逐渐迷离,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当初跟纪冽危交往时?,其?中?一年的情人节。
那时?候,他们?的感情还不能公开,情人节也是悄悄在外面过。
她不想弄得太?招摇,便特意说了不要他买花。
后来?到了很晚很晚。
那晚夜间?寒凉,到了晚上二十三点半左右,情人节将要过?去了,有个小女孩在街边卖玫瑰花,大抵是想再挣最后一笔钱,小脸蛋也被吹到冻得通红。
她的摊车上起码还有三篮子玫瑰花没有卖出去。
当时?纪冽危注意到了小女孩的状况,他牵着她主?动过?去,将小女孩摊车上的红玫瑰全部买了下来?。
数不清有多少朵,但若是全部抱在怀里足吸引目光。
钟栖月很为难,更害怕路上会遇到熟人认出他们?。
但下一秒,纪冽危便让小女孩把玫瑰花都送给?街边的情侣。
他从三个篮子里,从中?抽出一朵红玫瑰,在情人节的最后一分钟前?。
他将那朵玫瑰,送到了她面前?。
后来?那朵玫瑰花她偷偷拿回了家,又害怕钟蕊会发现,便特意藏在衣柜里。
玫瑰花没几天就蔫了,她又舍不得扔,便把那蔫儿了的花瓣烘干,夹在书本里珍藏。
现在她都也记得,那花瓣是不是还在书里夹着。
那时?候,她才二十岁。
即使后来?收到了纪冽危送的再多礼物,她也始终记得在情人节最后一分钟前?,他送给?她的那朵玫瑰花。
“段老师?”汤颖插好花凑过?来?,见?钟栖月神色恍惚,似乎魂都飘远了,伸手?在她面前?晃,“你在想什么?”
“没。”她继续揉手?中?的陶土,说:“别提花了,先过?来?帮我。”-
傍晚时?分,钟栖月还在工作室忙着工作,汤颖看了下时?间?都不免为她着急,“段老师,你晚上跟孟老师还要吃晚饭,你该不会是忘了?”
“没忘。”她正在画图,神情认真:“时?间?还早啊,急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你的感情生活吗?”
钟栖月转移话题,“汤汤,时?间?不早了你也下班吧,我一会自己收工。”
“没事,我再陪陪你。”
“不用?啦,你回去休息吧,你不是说我一会要去约会吗,我也得打扮打扮,你在这我怎么好意思?。”
汤颖恍然大悟,“原来?段老师是害羞了啊。”
钟栖月随她胡说,笑了笑,把人赶走了。
汤颖离开了,工作室彻底变得冷情,钟栖月抬眸往外看去。傍晚的天空,天幕彩霞弥漫,落日?余晖洒落在台阶前?,空旷的走廊,寂静温柔。
等把手?中?的事都忙完了后,霞光已散,夜幕降临。
跟孟行白约好吃饭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现在出发,开车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洗了手?,钟栖月在休息室换好衣服,锁上工作室的门出来?。
还没走多远,忽然想起?来?手?机遗忘在工作台上,便又返了回去。
等确定东西都带齐全,再一看手?机,才发现孟行白在两分钟前?给?她打了电话。
钟栖月站在门口,一只手?握着手?机放在耳边,一只手?正在锁门。
这时?电话接通,她放下锁门的动作,站在廊下接电话。
“孟师叔。”
听筒那段男人声音温柔:“月月,你刚从工作室出来?吗?”
“对,”她把钥匙插。进去,动作在安静的夜色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孟师叔已经到餐厅了吗?”
“还没。”他似乎心情不错,传来?浅浅的笑声:“我在想,要不要去接你。”
钟栖月正准备说,不用?了她开车过?去就行,“不……”
话未完全落地,忽然感觉到一种不可抗的阻力,从她身后,将她的手?机打落。
钟栖月愣住,转过?身,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机轻易地落入男人的掌心。
电话那端似乎还在传出孟行白的声音。
钟栖月完全听不见?说什么,眼里只有面前?的男人。
他就站在她面前?,逆着皎洁的月色,容色还是斯文清冷的。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不断狂跳。
“月月?”孟行白的声音格外清晰。
纪冽危握着她的手?机,眼眸轻抬,隔着手?机在挑衅那端的男人。
钟栖月回过?神,伸手?要抢手?机。
纪冽危将手?机高?高?举起?,她个子才到他锁骨那,今天还穿的平底鞋,哪里能够得着。
手?一伸,身躯都朝他倒了去。
同时?,听筒那又响起?孟行白担忧的声音:“月月,你怎么了?怎么忽然不说话?”
他举着手?机,眼神冷冽。
钟栖月一下恼了,蹦起?来?,直接勾住纪冽危的脖颈,几乎是挂到了他身上才抢到手?机。
夺过?手?机,她直接掐断电话,连忙退开。
纪冽危顺势搂住她的腰,将她压在还没完全上锁的门上。
工作室的门一时?承受不了两人的力道,“嘭”地一声,往回,重重砸到了墙面,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纪冽危!”钟栖月瞪着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干什么?”
纪冽危唇角微勾:“眼睛都要冒火了,这么生气?”
“你忽然发什么神经?”
他冷冷地看她:“我发神经不是你逼得?”
两只手?的手?腕都被他用?力箍住按在门板上,身前?几乎已经被他挡住,失去了能行动的能力,钟栖月避开他深邃的眸子,将脸一撇:“我们?现在没有关系了,你大晚上来?我的工作室想做什么?”
“谁跟你说没关系了?”纪冽危身体往前?逼近一寸:“这段时?间?没有来?找你,你是真觉得我们?就这样一刀两断了?”
“钟栖月,你甩了我两次,欺骗我的次数更是数也数不清,是不是真觉得我会一直这样纵容你下去。”
他手?指轻轻掐她下颌,将她白皙的小脸抬起?,目光灼灼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冰冷凌厉的没有一丝感情。
那股视线仿佛透过?肌肤直通钟栖月的内心深处,她心尖颤动。
她也被逼迫得,眼神不得不直面对他,喉咙哽了哽,冷静说:“你当初说了,如果我再敢推开你一次,你就不会再原谅我。所以今晚,就是纪先生要报复我的第一步吗?”
她很不理解,语气更冷了:“我不明?白,我们?这样纠缠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说实话,你来?我工作室这样对我,并不能威慑到我什么。”
纪冽危按在她下巴的指腹,缓缓挪至她唇瓣。
不轻不重地揉弄了几下,弄得她眉拧了起?来?,才轻笑说:“栖月,三年不见?你果真成长了不少,这张小嘴较比以往也更伶牙俐齿了,现在你的背后有段家,再不然也有你祖父陆家,如今的你并不需要仰仗纪家,也不需要我纪冽危的保护,所以你当然可以轻松就把从前?那些都像垃圾一样丢弃。”
钟栖月心里当然是害怕的。自从那年她提出分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彻底变得扭曲,也难以回到过?去。
她从前?深爱过?的人,现在变得比以前?还要凉薄,看她的眼神也没有半点怜惜之情,她又怎么会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为了镇住他,她只能把自己背后的靠山搬出来?。
所以纪冽危现在即使想对她做什么,也要看在段家和陆家的面子上。
面对他这番话,她说不出一句话来?,纪冽危逐渐冷静下来?,问她:“还记得上次我过?来?,你跟我说过?什么。”
钟栖月目露困惑,不明?所以。
纪冽危提醒她,“上次你亲口说了,你跟你的合作伙伴不会有其?他的关系。钟栖月,你又骗我。”
他眼里的冷意转为自嘲,有那么一瞬间?,他多想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究竟还是不是热的。
究竟为什么对他这么狠心。
钟栖月挣扎了两下,手?腕被他箍得更紧了,她难受到蹙了下眉,纪冽危面不改色,手?中?的力道却有在克制放松,却有留着一个她逃脱不了的力道。
她说:“那时?候的确没其?他想法……”
“但这跟纪先生也没什么关系吧?人的感情本就是难以捉摸的,上一秒觉得只能做朋友,做兄妹,下一秒也许就能成为情人。”
她当初和纪冽危不也是吗?本以为永远都是不熟悉的假兄妹。
恰逢这时?,走廊那端渐渐响起?了脚步声。
这么晚了会来?工作室的,钟栖月几乎一下就想到了孟行白。
他在电话里说要过?来?接她。
现在工作室的门就大开着,而她和纪冽危正抵在门板上,姿势暧昧。
孟行白看到这一切,不可能不会告诉段允奎,她妈妈和外公也不希望她和纪家再有来?往,她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纪先生……”钟栖月压低声音,几乎是恳求说:“放开我,行吗?”
“他来?了你就对我变了一种态度。”纪冽危笑不出来?了,听着愈来?愈靠近的脚步声,搂着钟栖月的腰往门后去。
门后的空间?容纳两个人很难,纪冽危便紧紧抱着她,两人贴得密不可分。
她不敢挣扎,听到孟行白过?来?,呼吸都提了起?来?。
“诶?工作室的灯是关的,门怎么开的?”孟行白朝里面走,喊了钟栖月的名字,得不到回应,他就站在门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手?机正在钟栖月的另一只手?上,她调的震动,此时?孟行白跟她就隔了一扇门的距离,这么暗的环境下,屏幕亮了他肯定能察觉。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纪冽危伸手?一夺,将手?机捅回自己的西裤口袋里。
钟栖月心急,伸手?去掏,想挂断电话。
手?探入他的西裤口袋,隔着单薄的布料,摸到了他紧实的大腿肌。
吓得她脸色紧绷,隐隐感受到上方传来?纪冽危的无声的笑,她只能硬着头皮往里掏,总算摸到手?机要拿出来?。
纪冽危恶劣至极,在外面按住她的手?,强迫她的手?跟手?机在他大腿上震动。
退又退不开,又不敢往里进。
钟栖月从没觉得,打电话的那几十秒如此难熬。
她仰脸,他低头,四目相对,他目光灼灼,她眸色闪躲,受不住他那眼神,她将脸撇开,他呼出的气息便均匀地落在她脖颈处,激起?一阵酥麻。
昏暗中?空气,呼吸都在交缠。
震动未停,她的手?和他的大腿,烫得灼人。
钟栖月心跳又在极速加快,手?心都被震出了汗液。
就这时?,孟行白自言自语,“怎么不接电话?”
工作室的门没关,人也不在,电话不接,孟行白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顺手?关上门去外面寻找。
等他脚步匆匆离开,钟栖月立刻弹开,黑幕下脸红得不自然。
纪冽危衔着淡笑看她,把手?机掏出来?。
钟栖月抢过?手?机,“纪先生,今晚这场闹剧是时?候停下来?了吧。”
“停?”他说:“那怎么行,从你十八岁那年主?动把我拉进你房间?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不可能停。”
他上前?一步,又把钟栖月困在墙角,清冷的眉眼盯着她看:“那人一走,你倒是又端出一副要跟我划清界限的样子。”
“也好,今晚我们?就把那些账都算清楚。”
钟栖月的唇微动,脚后跟抵在墙角,退无可退。
纪冽危轻描淡写看她,“你不必做出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你早该明?白从你回国起?,迟早会有这一天。”
钟栖月默不吭声,没有半点刚才的硬气。
也打算今晚彻底把和他混乱的关系都清理干净。
“你打算跟其?他男人展开一段感情,但在此之前?,段小姐,你是不是应该把你男人的事先解决了。”
“什么男人?”钟栖月蹙眉。
纪冽危轻笑出声,笑声格外好听:“你想要脚踏两条船?之前?跟我签了结婚协议,现在又打算跟另一个男人交往。”
“段小姐,你当我是死人吗?”
结婚协议……这四个字让钟栖月脸色变了变。
纪冽危黑眸一沉:“明?天就跟我去婚姻登记所领证,只有这件事,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第48章 第 48 章
钟栖月呼吸沉了一瞬。
想说什么, 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概是心里太清楚了,无?论她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纪冽危都有办法将她堵回?去。
她其实一直拿他没?办法, 否则,当初也不会只能趁着他不在北城才悄悄离开了。
这样?昏暗的室内, 逼仄的门后,冰冷的墙壁。
此情此景, 似乎又回?到了她十八岁那年,毕业聚会她喝了点酒,醉到抛弃了平时的理?智,壮大胆子把他拉进房里表白的场景。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明白,才刚刚成年, 也不知从何时起?, 就对他心生了爱恋之情。
等明白那份感情是喜欢后, 她才惊觉自己如此大胆,竟是对自己名义上的哥哥产生了这样?邪恶的想法。
她把那份暗恋藏在心里,暗恋真的太苦太苦了, 苦到她经常会躲在被子里流泪,无?数次在想, 她再大一点是不是冽危哥就会和?别的女孩子谈恋爱, 是不是她迟早也要喊别的女孩子嫂子。
那份暗恋压在心里太久,后来她趁着酒意表了白,主动吻了他。
那时候她分明也清醒了,就忽然?想疯一次。
她其实明白纪冽危不是她应该爱的人, 可到底年幼,喜欢根本藏不住, 也没?心思想那么多以后。
现在她长大了,不再是那年十八岁,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小女孩。
她和?纪冽危之间,从前?在纪家就有无?法跨过去的身份地位差。
现如今,她有了新的家庭,她的外公和?妈妈都不愿意看到她再和?纪家牵扯到一起?。
就像纪依雪说的,一段感情,不是光靠两个人喜欢就能走下去。
“纪先生,如果我不想跟你结婚呢?”
她语气很?轻,一字一句地说,声音是温柔的,眼神却无?比疏离。
纪冽危很?清楚地明白,钟栖月长大了。
再也不是那个从前?要被他保护着,或者被他逼迫签下结婚协议,也没?办法反抗的小女孩。
现在的她拥有了从前?没?有的很?多,可需要顾虑的,却比从前?还要多。
可她不知道。
他从来没?变过,从以前?到现在,目的明确。
纪冽危:“我刚说了,只有这件事,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如果你一再坚持,我不介意把我们从前?的事摊开在你的家人面前?。”
他笑:“也是,毕竟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光是我家里人知道是不够的。”
“什么意思?”
纪冽危唇角微提:“显然?,我和?你之间的事,在纪家已经人尽皆知了。”
“可是……”钟栖月启唇。
纪冽危冷冷盯着她,脸忽地俯下来,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的唇是冰凉的,贴上的那一瞬,钟栖月被冷的身子微抖。
腰也被他紧紧搂住圈在怀里,两俱身体抱得密不可分,嘴唇从起?初的相贴,到交缠的那瞬间,变得无?比滚烫。
他的舌往里探,熟稔地弄每一处。
感受到她不再挣扎,纪冽危松开她的腰,改成双手捧住她脸的姿势,从滚烫凶狠侵略性的吻,渐渐变得无?比怜惜缱绻,动作慢了,也更温柔。
这个吻暗含着三年间痛苦的思念。
亲密接触是最能表达出人的感情,舌根被搅弄的发麻,钟栖月心里紧绷的弦在危险的边缘不断拉扯。
他的吻,似乎能让她清晰感受到那三年里,纪冽危想她想得多苦。
他的指腹缓慢摩挲着脸颊,钟栖月的心,酸涩苦意装得满满当当,满得几乎要炸掉,泪水不知觉涌上眼眶,衔在眼尾,欲落不落。
“哥……”
这个久违的称呼,令纪冽危在她面前?伪装出来的坚强几近雨零星散,只恨不得为她死了。
他喉结滚动,吻愈发灼热滚烫。
她的舌尖被他吮得发疼,不仅舌头疼,心也是密密麻麻的疼。
他们的呼吸都融为一团。
吻到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吻到忘记了时间和?自己。
直到那道脚步声又朝工作室这边走来,钟栖月才浅浅被拉回?了几分理?智,低喘的声音:“哥,我好酸……”
纪冽危含着她的唇,微微松开,却还贴着:“哪酸。”
钟栖月气息不稳:“舌……”
她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臂膀,眸如水雾:“有人来了,你先松开我好不好,求你了。”
最后三个字像撒娇似的,砸他心尖,纪冽危眼底染上情,欲,却还能维持冷静:“明天民政局门口见?,你不来,我不会走。”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去,没再看她一眼。
纪冽危走了没?多久,孟行白又推开了工作室的门。
昏暗的室内,钟栖月坐在凳子上,背对着门口。
孟行白疑惑上前?,“月月,你在工作室里?”
室内没?有点灯,他看不清她的模样,想伸手去打开灯,钟栖月忽然?喊住他,“师叔,别开灯,我刚睡醒,有点适应不了强烈的光线。”
她声音似乎有点沙哑,知道是刚睡醒,孟行白也没?多想了。
孟行白端了把凳子过来坐她旁边。
钟栖月是侧身对着他,看不见?脸,他问?:“你刚才在里面?我过来找人,看到门没?有关,进来也没?看见?你。”
钟栖月轻声说:“我在休息室里打瞌睡,刚刚才看到你给我打电话。”
语气一顿,她说:“孟师叔,对不起?。”
孟行白扬唇笑,“这有什么对不起?的,现在时间不算晚,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钟栖月握紧自己手中的手机,低声说:“对不起?,吃饭也算了吧。”
孟行白怔住,看着她,“为什么?”-
晚上到家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见?钟栖月这么早回?来,家里人都挺意外的。
段知晴放下筷子问?:“宝贝,你今晚不是跟行白出去吃晚饭了?” 钟栖月放下包坐下,说:“我有点事,饭就没?吃成。”
段知晴也没?多想,见?她脸色不太好,还当是饿了,“那你去洗手再过来吃饭吧,咱们也刚开饭。”
家里的饭菜味很?香,大多都是钟栖月喜欢的菜,但她摇头:“不了,妈,你和?外公还有砚川哥吃吧,我不饿,也没?什么胃口。”
说完,她提着包又转身上楼回?房了。
钟栖月走了后,餐厅话题围绕在她和?孟行白身上。
段允奎很?看好这段感情,笑说:“我前?两天问?了行白,他说有点进展了,行白这孩子还真是行动派。”
段知晴夹了一块肉丢进嘴里,兴致缺缺说:“爸,您干嘛这么着急啊,月月才回?国?没?多久,就非要给她介绍对象,虽然?行白那孩子挺好的,但我总觉得我闺女似乎对他半点兴趣都没?有。”
“感情不都是培养的?刚回?国?怎么了,她都二十七了,难道你想要月月拖到砚川那把年纪?等那时候后悔都迟了。”
段砚川默默扒饭,把自己当透明人。
想到刚才钟栖月好像情绪不太好,段知晴顿时吃饭的胃口都没?了,也不好反驳自己的老父亲,只能小声说:“那先看看吧,要实在不合适,您可不能强迫我女儿?。”
“什么叫强迫!”段允奎嗓音都提高?了,“我这是提前?给你预定了一个优秀的女婿,行白哪里都不差!他跟月月无?论家世还是年龄都极其登对。”
“是是是,您说什么是什么。”
“不过,行白是真的喜欢月月吗?”段知晴问?:“他们相处才一个多月吧?您怎么知道,不是因为您的要求,他才主动追求月月的?”
“啪”地一下,段允奎砸下筷子。
“爸……”
段允奎沉声说:“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段砚川刚好吃完饭,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他回?了楼上,正要打开房门时,眼神瞥到对面钟栖月紧紧关闭的房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停下了想要问?话的心思。
…………
翌日,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挤入了温暖的室内,钟栖月睁开眼,见?时间尚早,便翻了个身继续去睡。
等七点四十的闹钟一响,她才满脸倦意的坐起?身。
房门被敲响,门外段知晴问?:“宝贝,你睡醒了吗?”
“嗯,醒了……”声音绵软无?力。
段知晴一听就知道刚起?床,便推开门进来,“你今天不用上班,怎么起?这么早?”
钟栖月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忘记把闹钟也关了。”
段知晴往床沿一坐,笑眯眯说:“正好你也难得放假,今天就陪妈妈到处去玩玩,如何?”
钟栖月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僵滞住。
“怎么了?你是有约在身吗?”
她迟疑了几秒,说:“没?有。”
“那今天说什么都得陪妈妈,快起?床洗漱下楼吃早饭,吃完饭咱们出门。”
吃过了早饭,陪段知晴在后花园浇了会儿?花,趁着阳光正好的时候,母女俩乘车出门。
开车的司机是袁叔,钟栖月先上车,段知晴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包没?拿,又返了回?去。
袁叔笑容舒展:“月月,今天终于有空陪你妈妈逛街啦?”
钟栖月点头,愧疚说:“都怪我,回?国?后整天只顾着忙工作。”
“你多陪陪知晴也好,你不在的那些年,她真的是想你想得走不出来,你可能不知道,你妈妈有个心愿就是能跟自己的女儿?一起?逛街买衣服。”
袁叔感叹说:“这么一个简单的心愿,但对从前?的知晴来说,却是根本无?法实现的奢望。”
钟栖月鼻尖一酸,骂自己这段时间只顾着自己,都把妈妈望到一旁,忽略了她。
“我来啦,”段知晴笑盈盈从屋内走出来,钻进车内,见?钟栖月表情不对,问?:“你们俩在说什么?”
袁叔:“没?什么,问?你们去哪儿?玩,晚点我再去接你们。”
车子驱动后,段知晴便说:“早上商场才开门,也没?什么意思,我和?月月先去爬山,中午呢就在外面吃,下午去逛商场,晚上再逛美食街。”
今天跟自己女儿?出来玩,段知晴已经想了许久,早就已经列了个去哪儿?游玩的清单。
“月月,你觉得怎么样??”
“妈,我都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
袁叔把母女二人送往了越青山,今日万里晴空,阳光明媚,大早上爬山的人不算少了。
钟栖月和?段知晴边聊边慢慢爬,感受着山间的自然?的空气。
爬到半山腰时,钟栖月有点不行了,后背发汗,腿也有点酸痛,见?段知晴还这么精神,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娇气了点。
“妈,您体力怎么这么好?”
段知晴背着双肩包,眼神望向上山的方向:“你爸以前?很?爱带我爬山,给我锻炼出来的。”
钟栖月很?少在段知晴口里听到有关自己父亲的事,她也从没?有主动问?,这样?冷不丁提起?来,她还愣了会,笑:“是吗,那其实您也没?有荒废过呀,体力真的太强了,看来我也得加强锻炼自己才行。”
段知晴越到身后,推她起?来,“嘴里说有什么用?给我爬!”
一路推推搡搡,又闲聊说笑,总算爬到了山顶。
在山顶欣赏了许久的景色后,钟栖月拍了不少图,到了中午,母女俩下山,在附近找了家餐厅随便糊弄糊弄。
吃过午饭,看了下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下午母女俩又去逛了商场,到了两点半左右,钟栖月就有点心不在焉的。
段知晴买了很?多衣服,挑得眼花缭乱:“月月,这衣服你妈穿的好看吗?”
钟栖月认认真真看了眼,“很?合适您。”
“那就这套也加上。”
店员的脸都乐开花儿?,“段女士,这边还有年轻姑娘现下最流行的款式,您要不给段小姐也看看。”
“那必须的,你都拿出来瞧瞧。”
“好嘞。”
段知晴挑了几套过来:“宝贝,你喜欢这些衣服吗?”
段知晴给她挑的都是裙子,款式时尚,风格独特,都是她很?喜欢的风格,连忙点头:“喜欢。”
“那就按照我女儿?的尺码,都来一套好了。”
店员笑得见?牙不见?眼。
店铺内,几个店员忙里忙外在打包,段知晴看着这些衣服都愁得很?,最后还是打了段砚川的电话喊他过来当苦力。
正好段砚川在这附近办事,二十分钟就过来了。
见?到这等盛况,他只无?奈笑笑,“也不晓得给我买几套。”
“你的西?服不都是定制的吗?”
“一码归一码,您带妹妹来买衣服,不买我的,还要我做苦力,我活该当这冤大头啊?”
“闭嘴!”段知晴瞪他,“再敢顶嘴,赏你板栗吃。”
段砚川撇撇嘴,又去收银台那自己主动付账。
段知晴挑衣服也挑累了,坐过去问?:“月月,你是爬山爬累了吗?怎么没?精神?”
钟栖月恍惚回?神,“没?……”
段知晴蹙眉,愈发觉得她哪里不对劲,“你一下午看了好多次手表,是有约在身吗?”
她想了想,说:“算有吧。”
但她没?有答应,也不算她的约。
段砚川在付款,看了下时间,嘟囔了句:“都三点了,我晚点还有点事,妈,一会你可不能让我送你们回?家。”
“你这孩子,使唤你一下就不断找借口。”
“我是真有事,有些事一旦过了那个时间段,错过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行了行了,晚点你袁叔会送我们回?家,不麻烦你。”
——有些事,一旦过了那个时间段,错过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钟栖月垂眸看着自己的腕表。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纪冽危昨晚离开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却还在她脑子里盘旋,不断回?荡。
——你不来,我不会走。
以他的性子,恐怕真的会在民政局门口等到死。
钟栖月苦恼得不行,就连什么时候从店里出来都没?知觉,只是跟个机器人似的跟着前?面的母子俩走,他们在说话,她却什么都听不到。
满脑子只有,纪冽危想她想得快要疯了。
满脑子只有,如果不跟他结婚,他会跟她耗死下去。
满脑子只有,他恐怕从民政局开门的那一刻起?,就在那等她。
“妈,砚川哥。”
前?面的母子俩停住,转身过来看她。
钟栖月说:“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得先离开了。”
段知晴问?:“是很?急的事吗?要不然?要你哥送你过去?”
钟栖月连忙摇头,“不麻烦砚川哥了,我可以自己过去的,很?近。”
跟两人说清楚后,她就离开了商场,出门就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现在三点半,商场这边还不算塞车,司机师傅问?她去哪儿?。
钟栖月:“民政局。”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她,笑着祝福:“是去登记结婚?恭喜你啊小姐。”
“不过你怎么就一个人呢?你丈夫没?跟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司机见?钟栖月那脸色瞧着也不像喜事临门,加上她独身一人,搞不好是去领离婚证的,当下恨不得抽自己几大嘴巴。
钟栖月没?当回?事,笑说:“您还是快开车吧。”
“很?急吗?”
“有点。”
“诶,好嘞,你放心,我一定赶在婚姻登记处下班之前?把你送过去,绝对不会让你错过跟你前?夫了断的机会。”
“……”-
赶到民政局时已经四点了,今天并非什么特殊日子,来民政局办事的人也不多。
钟栖月还没?下车,就看到了那辆显眼拉风的劳斯莱斯。
她从出租车下来那一刻,那辆劳斯劳斯的驾驶座便同时打开。
纪冽危深深望着她:“你来了。”
钟栖月问?他:“你什么时候到的?”
他淡声说:“你应该猜得到。”
钟栖月无?言。
“钟栖月,从你选择来这里那一刻起?,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钟栖月心里还在挣扎,选择最后再争取一次,“我没?有带户口本。”
纪冽危轻声笑:“你用这个借口搪塞我?”
“我说真的。”她今天出门是跟段知晴出去玩,怎么可能会把户口本带身上?
纪冽危一步步逼近,拉住她,将她按在车门前?,膝盖抵住,不准她逃,“也好,时间还来得急,我不介意让我的助理?去段家,让段老先生拿出你的户口本。”
钟栖月急了,“这怎么行?”
纪冽危声音压低:“嗯?你说呢,今天要是不领证,我死给你看,信不信?”
钟栖月很?无?奈:“那现在户口本没?带,你要我怎么办,反正你不能让陈助理?去我家。”
还有一个半小时民政局就关门了,现在回?家去拿肯定也来不及。
钟栖月抬眸,小声跟他打商量:“要不然?,还是算了……”
“不可能算了。”纪冽危眸色微眯:“一个小时也必须要拿到。”
他有一种根本不管任何人死活的疯感,钟栖月只好说,“行,那我回?家拿,如果来不及,你别怪我。”
纪冽危拉着她过去,开车门,把她塞进副驾驶。
随后自己也返回?驾驶座,车子风风火火朝段家开往。
一路疾驰,吓得钟栖月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她紧张说:“纪冽危,你能不能注意开车安全,我们这是两条人命!”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他深邃的目光盯着前?方的路,眉眼清冷,轻声说:“我只是想跟你结婚,栖月,别再说这种话了。”
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在纪冽危看来,都是在对跟他领结婚证的迟疑。
光是想想,他的心几乎都要揉碎了。
钟栖月心忽地漏了一拍,紧咬着唇看向前?方的路。
纪冽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段家。
钟栖月在他冰冷的注视下,只好下车回?去拿户口本。
临进门前?,他出声提醒:“如果你进去后不出来,你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举动。”
现在段允奎就在家里。
钟栖月暗暗咬牙,跑进去,回?家后直奔二楼翻到了自己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随后又小心避开了段允奎的视线悄悄出门。
见?她动作还算利索,没?有拖延时间,纪冽危心里稍微舒坦了点,也不在意她来得那么迟了。
她端正着坐在副驾驶,小脸一绷,纪冽危目光在她脸上悠悠停留,勾唇轻笑:“坐好,启程了,我们去领结婚证。”
第49章 第 49 章
最后三十分钟前赶到了婚姻登记处, 好在今天结婚的夫妻并不多,根本无?须排队就轮到了纪冽危和钟栖月。
工作人员按照流程给他们发了申请结婚登记的声明书。
签字,登记等?一系列的流程很快, 快到, 当那本结婚证发到钟栖月的手中时,她还觉得没点真实感。
整个人也晕乎乎的, 分不清现在是在二十三岁的自己,还是二十七岁的自己。
原来兜兜转转, 过去了三年,无?论她的处境如?何转变,她最终还是要跟纪冽危纠缠在一起。
这次她和他是真的成为正式的夫妻了。
是名字同时出现在结婚证上,是有同一张合影出现在结婚证上的夫妻。
红底的双人照片,纪冽危穿着身白衬衣, 气质矜贵清冷, 唇角衔着淡笑望着镜头。
他身旁的她, 乌发雪肤,唇角同样衔着微笑。
她望着结婚证上的纪冽危,久久挪不开目光。
这好像是她回国后, 第一次看到纪冽危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半点的凉薄冷意, 眼里只?有散不去的温意融融。
从婚姻登记处出来, 天幕微暗,霞光铺至台阶处,泛着细碎的光晕。
钟栖月握着小红本,正在犹豫应该把结婚证藏在哪儿。
纪冽危瞥她, 她看过去。
他仍在笑,笑得满足, 笑得荡漾,脸上写满了他爽翻了四个字。
“看,看什么啊?”她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直白又灼热的眼神?。
她现在心里有几分说不清的憋屈,但细细想?去,又好像也没那么憋屈。
百般复杂,弄得她现在已经混乱到都摸不透自己的心了,说白了领证这事?也算还债,毕竟当初答应了跟他结婚。
可一想?到,现在她虽然离开了纪家,但不代?表会比以?前的身份更适合跟纪冽危在一起。
这个难题又困住了她。
一时冲昏头脑匆忙结了婚,后果是什么,她那时候完全没有顾及,现在冷静下来,说实话,她似乎有点后悔了。
她家里目前的情况,都不希望她再跟纪家人有牵扯,若是妈妈和外公知道?她跟纪冽危的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想?到这,她也没心思再待下去了,情绪忽然低落,轻声说:“我?该回去了。”
纪冽危伸手拉她手腕,把她塞进车子里。
逼仄的空间,他眉眼衔着笑看她:“新婚快乐,老婆。”
原来,他一直不说话,是想?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时,对?她说这句话。
钟栖月心微微触动,轻颤眼睫看他。
凝了半晌,她避开目光,轻轻一笑:“那我?能回去了吗?”
“当然可以?,”他手腕搭在方向盘那,漫不经心问:“你想?回哪儿去?”
这是一道?选择题。
刚领了结婚证,就丢给她的选择题。
钟栖月完全有选择的权利,但选择哪一方,她必须要好好考虑才行。
单肩包搁在腿上,她的手缓缓收紧,捏着包带,说:“我?想?回我?家。”
纪冽危看她的目光微微变了,从刚从婚姻登记所出来的意气风发,到此刻的黯淡无?光。
沉默了片刻,他勾唇笑,“好,我?送你回去。”-
回到段家时,正好是家里人要吃晚饭的时间。
从玄关换好鞋子进来,钟栖月还没放下包,就听到段知晴正在欢快地跟自己老父亲讲述自己今天跟女儿逛街游玩的心情。
“爸,我?好幸福!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我?一直想?跟月月一起逛街买母女装,你都不知道?,今天多少?人夸我?们像姐妹呢。”
段允奎还是那副严肃板正的模样,但浑浊的双眼里是藏不住对?女儿的宠溺。
即使段知晴已经中年了,但在自己父亲面前,还是像个小女孩似的。
“你啊,这种话可别出去说,免得让人笑话,在家里说说就行了。”
“爸,您放心吧!我?朋友都知道?我?是什么德行。”
“你这孩子……”段允奎不赞同地摇头,又指着那袋子问:“那也是衣服?”
段知晴嗐了一声,坐直,“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是月月特?地给您买的马甲衫,这可是用她在国内开工作室挣得第一笔钱给您买的。”
她把那马甲衫拿出来对?着段允奎比划,“别说,我?女儿的审美就是好啊,爸换上这身衣服保准年轻二十岁,让贺叔他们都羡慕死!”
段允奎嘴里说在给他买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缺,但行动上还是拿着马甲衫也自己比划起来,笑容堆满。
等?听到玄关那的动静,父女俩才看过来。
“月月,你回来啦?”
“嗯,妈,外公。”
段允奎笑着朝她招手,“月月过来坐。”
钟栖月把手里的包放下,主动朝段允奎坐近,“外公,这衣服您喜欢吗?”
段允奎摸她脑袋,慈爱道:“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外公是真的什么都不缺,下次挣钱了自己留着存下来,女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私人财产比较好,知道?吗?”
“嗯,我?知道?的。”她弯唇笑。
段知晴在旁故意酸溜溜说:“宝贝,你外公对?你真温柔,你是不知道?妈妈小时候他是怎么严厉对?待我?的。”
段允奎胡须又翘起来,沉声道?:“那是因为你幼时调皮总是惹我?生气!月月这么乖巧听话,哪里跟你一样。”
“那这么乖巧听话也是我?的女儿,一定是遗传了我?的优秀基因。”
“你的基因也是遗传我?的。”
父女俩斗嘴特?别有趣,钟栖月笑得不行,仰倒在沙发那。
玄关又传来动静,没一会段砚川换了拖鞋回来,笑道?:“怎么了这么热闹,你们又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了?”
段知晴跑过去拉儿子过来帮自己,“你说说,你妹妹这么乖巧听话,是不是遗传了妈妈的优秀基因?”
段砚川眼神?扫了一圈,呵笑,说:“妈,您不觉得,我?和妹妹的性格都不像你吗?”
段知晴瞪圆了眼睛,要打他,“又想?气我?,你就算了,你妹妹肯定像我?!”
段允奎朗声笑得不停。
张阿姨正在厨房做饭,从门框那探出脑袋来:“老爷,饭菜做好,可以?开饭了。”
段砚川主动扶着段允奎往餐厅去。
段知晴凑过来挽着女儿,不满地嘀咕:“宝贝,别听你外公瞎说,妈妈小时候其实挺乖的。”
“妈。”钟栖月憋笑,“我?信您。”
段知晴这才满意,忽然感觉屁股坐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钟栖月的包。
她包包的扣子没扣好,有东西似乎要掉了出来,段知晴就打算随手一扣。
没想?到钟栖月脸色骤变,急忙把包包抢了去,“妈,我?自己来吧。”
“这么紧张做什么?里面藏有什么不能给妈妈看的秘密?”
钟栖月心里咯噔一跳,故作冷静地笑:“怎么会呢?这不是要吃晚饭了嘛,妈,我?得先上楼换个衣服。”
说完,她提着包就奔上了二楼,也顾不上段知晴喊她先吃饭的事?-
饭后,钟栖月洗了个热水澡回卧室,正要躺下,手机“叮”地一响。
取过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她翻身上床,戳开微信,是她和徐紫芸还有郑远方的三人小群,两人在群里闲聊。
她便也跟着回复了几句。
没一会,段知晴敲响她房门进来。
见钟栖月都躺床上了,她面露遗憾:“这么早就睡?”
“妈,您还不睡吗?这都快十点了。”
段知晴半点倦意都没有,过来往她床上一坐,“妈妈还想?跟你说说话,白天跟你到处去玩,好像没什么机会谈心。”
现下正是春天,床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蚕丝被。段知晴忽然瞥到钟栖月的略微红肿的脚,问:“白天累吗?”
“看你的体力?好像爬山很辛苦,妈妈在想?是不是为难你了。”
钟栖月连忙把自己的腿缩回去,摇头说:“不累呀,我?觉得这样爬山还挺有意思,主要我?平时懒散惯了,妈,今后你要是再想?爬山可以?喊我?一起。”
段知晴笑笑,从睡衣口袋里拿出药油,“你那脚今天陪我?爬了半天山估计吃不消了,不上药,明天会酸疼。”
钟栖月正接过,这时手机来了一通电话。
她调的是静音,刻意避开了屏幕,段知晴没看见。
“妈,谢谢。”
“行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工作。”
送完药,段知晴就回自己房间了,钟栖月穿好脱鞋把房门打开,确定她走?远了才敢接那通即将挂掉的电话。
“喂。”
听筒那端男人声音清冽:“出来。”
钟栖月一怔,疑惑问:“现在?”
“我?在你家外面。”
钟栖月连忙奔到临窗边,拉开窗帘,但她卧室后院也根本看不清别墅外的景象,她眼眸一转,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我?家外面,骗我??”
她才没那么容易上当,之前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分明是看着纪冽危的车子开走?的。
那端沉默了两秒,好听的声音像钩子似的,“栖月,我?想?你了。”
“我?想?,我?还是没办法?忍受我?们领结婚证的第一晚,就看不到你。”
钟栖月呼吸一沉,唇动了动。
纪冽危很有耐心,说:“我?会在外面等?到你出来为止。”
他主动挂断了电话,钟栖月拉紧了窗帘,徘徊在原地犹豫不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已经纠结了大概快十分钟。
最终还是披上了外套,直接穿着睡衣出门。
她悄悄避开了家里保姆的视线,就连鞋子都不敢穿,生怕发出声响,弓着腰一路从玄关,提着拖鞋跑了出去。
刚出来,那辆醒目的劳斯莱斯正沐浴在月色下。
夜风轻拂,男人倚在车门边,神?色懒倦,侧眸望着前方的夜色,月光勾勒他轮廓,清冷迷人,气质卓绝。
钟栖月有片刻失神?,望着男人的身影,就连手里提着的拖鞋都忘了穿。
他几个大步走?来,拦腰将她抱起,转身放入副驾驶。
拖鞋也掉在了门口,等?钟栖月反应过来时,牢牢抓住他手臂,“我?拖鞋,一会有人出来看到鞋子在那就知道?我?不在家了。”
纪冽危垂眸看她一眼,返回去把拖鞋捡回来。
钟栖月低着头,坐在副驾驶揉脚,赤足踩了一段路,脚丫子都冰凉的。
拖鞋还没来得及套进去,纪冽危忽地伸手捉住她的脚踝放至自己腰腹间。
她推搡了两下,发现根本拼不过他的力?气。
她冰凉的脚就塞在他怀里,他漫不经心揉了几下,又用干净的帕子擦拭脚底的灰尘。
“偷偷摸摸的,出来跟你老公幽会,怎么也跟做贼似的。”
“钟栖月,看来全天下这样式的夫妻,也就我?们这一对?了。”
钟栖月心里有点恼火,气他不守信用,说好今晚要她在家里住的呢,“你这么晚过来干嘛?”
“能干嘛?接我?的妹妹,不,我?的老婆回家睡觉。”
钟栖月垂眸:“说好了我?要在家里睡的,这么晚出去,彻夜不归要是被我?家里人知道?我?就完了。”
纪冽危低声笑了笑。
那笑好看得让她看了心跟着一颤,伸手把他的脸推开,“别这样看着我?。”
纪冽危这人总是知道?怎么引诱女性,她不清楚他在其他女人面前是怎样的,但在她面前,那张脸虽是清清冷冷,偏偏一颦一笑又很勾人。
不是直白的引诱,他反而很多时候无?需多做什么,只?要那双深邃的眼神?盯着你,什么也不说,轻易就勾得她险些?缴械投降。
怪就怪他长得不仅是女孩子最喜欢的长相,就连身材气质都让人无?法?拒绝。
纪冽危盯着她笑,“跟我?回家?”
钟栖月尽量维持理智,拒绝:“不行……我?明天还要在家吃早饭。”
纪冽危又靠近一寸,盯着她的唇,说:“跟我?回家。”
钟栖月心漏了一拍,严肃道?:“真的不行,我?妈要是知道?我?一晚上不在家会生气的。”
“跟我?回家。”
“不行。”
纪冽危有些?挫败,三年过去,她好像定力?比以?前足了。
“那你回家。”
“不行。”
话音刚落,钟栖月立刻露出懊悔的神?色,“纪冽危!”
纪冽危放开她的腿,坐回驾驶座,直接驱动车子,在漫漫夜色中,扬长而去-
车子一路疾驰,眼看着方向跟纪家相反,钟栖月才品出不对?劲,“这不是回纪家的方向啊。”
“没说回纪家。”
钟栖月扭过头看他。
他没说话,只?沉默着开车。
三十分钟后抵达月园。
开门,下车。
钟栖月正要下来,便被纪冽危拦腰抱起,直接朝里走?去。
冯管家在门口笑盈盈上前迎接:“纪总,段小姐,你们回来啦。”
中年老管家,笑得一脸慈祥。
他眼里半点惊讶都没有,好像知道?今晚纪冽危会把钟栖月带回来似的。
纪冽危说:“喊太太。”
冯管家愣了几秒,连忙纠正:“是的,太太!”
钟栖月无?言以?对?,跑出去三年,回来还没多久,又回到原来的身份了,不,准确说是直接结了婚。
冯管家跟在两人身后,送他们上楼进屋后,便老实退开了。
回到房间,纪冽危把她放下,钟栖月赤着脚踩在毛毯上,没话找话:“我?拖鞋好像落你车上了。”
“嗯,放心,没人会要。”
钟栖月心想?,她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尴尬。
回到熟悉的环境,她半点都没有感动,反而有种促立不安的不自在。
看了下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二十三点了,纪冽危问:“洗过了?”
她还穿着在家里睡觉要穿的睡衣。
钟栖月僵在原地,点头。
纪冽危淡淡颔首,回卧室拿了自己的睡衣,又取过一套睡裙递给她:“换上吧。”
钟栖月没接,说:“我?明天早上要是不在家,会被我?妈骂的。”
“那是明天的事?。”
说完他自己回浴室洗澡了,独留钟栖月停留在原地,只?好捡起沙发上的那套睡裙。
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她默默叹了叹气,都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办,选择跟他领证这个行为,根本就是把自己架火坑上烤。
不知她发呆了多久,浴室的门忽然打开。
纪冽危换上了深色的睡衣,浑身带着湿气出来,见钟栖月还坐在沙发上发呆,“怎么没睡?”
钟栖月说:“还不困。”
她不说,纪冽危都猜到她是觉得现在躺到他床上很尴尬。
她是个很难踏出去第一步的人,所以?这种事?只?能让他开个头。
纪冽危自然懂,过来抱她上床,将她放入柔软的被窝里,“睡吧,时间不早了。”
钟栖月不安地看他。
他说:“明早送你回去。”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乖乖阖眼。
纪冽危伸手关了灯,轻轻掀被躺下,黑暗的室内,钟栖月困意全无?。
她背对?着纪冽危,只?有在夜里,安静的地方她思绪才能稍微理清。
两人都在沉默,没人说话。
钟栖月也不知道?他睡着没,不敢翻身。
纪冽危始终睁着眼,一直盯着她乌黑的长发。
在钟栖月好不容易染上困意,将要入睡时,他忽然开口问:“这三年,你有想?过我?吗?”
纤柔的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颤。
她没回答。
纪冽危又问:“哪怕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只?要她曾想?过他,就好。
钟栖月睁眼,水润的眸子微微泛起涟漪,她抿了抿唇角,思绪有点飘散。
在伦敦三年,她的世界发生了很多事?,有了家人,有了朋友,还能做自己爱好的陶艺,她绝对?是快乐的。
但每逢幸福快乐后,自己在深夜里独处时,即使她刻意去忘记,纪冽危的身影还是会从各个缝隙里不断地出现在她脑海中。
“有……”
这一个字,她说的很轻,很小声。
纪冽危呼吸微促,紧紧盯着她后背。
说完那个字,钟栖月也没打算听到什么回复,又闭上眼。
睡意朦胧间,感觉脸颊一阵痒,她睁眼开,便看到一张放大在面前的清冷面容。
她惊地呆住,“纪,纪冽危……”
纪冽危翻身过来,俯在她上方,昏暗的光线,他脸部轮廓深邃。
“很久没听到你唤我?哥了,昨天那声哥哥,叫的我?险些?控制不住。”
钟栖月咽了咽口水,双手僵硬地抓住被子。
他放轻声音哄她:“再唤我?一声哥哥,栖月。”
钟栖月眨了眨眼:“可现在我?不是钟蕊的女儿,也没有住在纪家了,我?们并不是兄妹。”
纪冽危撑在她身侧的小臂线条爆起青筋,低声问:“是因为段砚川?”
“什么?”
她都不明白怎么扯到段砚川的身上去了。
“你有叫过段砚川哥哥吗?”
钟栖月被这近在咫尺的压迫感,吓得胸脯起伏,小声说:“他是我?亲生哥哥……”
“所以?,你有这样叫过他哥哥吗?”
钟栖月垂着眸,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
纪冽危眸色一黯,单手捏她下颌,吻贴了下来。
她被迫仰头,被迫接受这汹涌又灼热的吻,唇瓣几乎被他含得发麻,舌根搅弄着她,由起初的凶狠的深入到温柔的舔。舐。
她要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要推开,他掌心按住她的后颈,把她往他面前送。
睡裙不知不觉被褪下大半,欲落不落,悬挂。
转眼间,她就已经被剥得将要一干二净,就连想?找个地方钻进去都不行,床上的被子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浑身肌肤变得通红,艰难地启唇,说出的话都在打颤。
“你……”
纪冽危手还托着她后脑,嗓音嘶哑:“我?们结婚了。”
“现在是正常的夫妻性生活。”
“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
“但栖月,我?可以?给你快乐。”
他的手,他的唇,不断在她肌肤游走?。
钟栖月想?抗拒,又生不出抗拒的能力?。
他太懂得怎么让她快乐了,也比她还要了解,她哪个地方更敏。感。
纪冽危喉结一滚,往里挤,神?色自若地又回到前不久的那个话题:“你有叫过段砚川哥哥吗?”
钟栖月轻吟一声,又羞又气:“他是我?亲哥!”
他到底在较真什么啊?简直是无?理取闹。
纪冽危又往里进了点:“所以?,你有叫他哥哥吗?”
实在不行了,她没办法?了,钟栖月彻底投降,涨着通红的脸庞,声音很小:“哥哥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很羞耻。”
看到他眼里的光亮了,唇角的笑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得有些?邪气。
钟栖月闭了闭眼,一咬牙,说:“我?哪里敢对?自己的亲哥这样喊啊……”
所以?自从相认后,她一直都是喊的都是砚川哥。
这个回答,实实在在取悦到了纪冽危。
他胸中那团堆积了近乎三年的郁结,也一点点散开,如?同拨云见日。
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吻住她红肿湿润的唇。
“唔……”
纪冽危轻轻咬着她的舌,咬了几口又舔她,反复跟她这样亲吻,就是不松。
钟栖月彻底明白他的目的了,气急,把脸挪开不给他亲。
但无?论她怎么躲,他都能追过来。
他偏生最懂得怎么让她有反应,咬着含着她的舌头还不够,又将她翻身,吻她的蝴蝶骨,循循诱惑:“喊我?什么?”
钟栖月趴在床上,手紧紧揪着床单,憋着通红的脸,就是故意不喊出来。
纪冽危耐心足够。
“宝宝,你确定要跟我?一直这样作对?下去?”
她不肯说话,只?有诡异的声音不断从唇齿间溢出来。
“你知道?,我?这人在床上的优点之一,就是耐久性强。”
他又贴上来,薄唇落在她耳廓:“我?可以?弄到明天晚上。”
“你,确定不喊?”
钟栖月在这方面根本斗不过他,红唇微抖,支离破碎地喊:“哥……”
这声哥,喊得纪冽危浑身通畅。
他没说话。
但钟栖月此刻跟他相连,能清楚感受到他整个人因为这声哥产生了变化?,眸色逐渐变得惊恐。
纪冽危声音沙哑:“三年了,宝宝,我?以?为你变了很多,没想?到身体还跟以?往一样,又软又紧。”
他那张嘴,还是跟三年前一样,总是能说出一些?让她抬不起头的话。
钟栖月羞愤欲死,伸手捂住他嘴巴:“哥哥,我?求你别说了。”
他把她手挪开,“刚才喊的太小声,我?没听清。”
钟栖月闭了闭眼,指尖都在发抖:“哥……”
纪冽危唇角含笑,“宝宝,喊得真动听,希望明天起床后,你别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第50章 第 50 章
睡得迷迷糊糊间, 感觉身体又在不断地被摆弄,那种余韵微微缓和?了些许,钟栖月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倦累地睁开眼。
目光所及之处, 身旁男人赤着胸膛, 后背有几?道明显的抓痕,腹肌线条紧实流畅, 顺着方向望去,那双泛着青筋的手臂正在她身上不断折腾着。
看清他在做什么, 钟栖月瞬间惊得困意散去,“纪冽危!”
“你……”
纪冽危侧眸看她,“醒了?”
他扣好了她的胸衣的最后一个暗扣,又取过昨天她穿过来的睡衣,把她手臂抬起, 伸进睡衣。
后知后觉他在做什么, 钟栖月面露讪色。
他漫不经心为她穿着衣服, 淡声问:“你是觉得我在干嘛?”
“没……”她红着脸避开他目光。
纪冽危懒得同她计较,帮她把衣服穿好,说:“时?间还早, 现在就送你回家?,你家?里人这个点应该没有起床。”
看了下床头的时?钟, 现在才早上六点。
“还有……”纪冽危有意停顿, 幽深的黑眸落她微红的脸颊上,语气平淡:“你刚才叫我什么?”
“嗯?昨晚我说什么来着?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纪冽危,你倒是喊得很顺口啊。”
钟栖月把被子往身上一拢,“我要赶紧回家?了。”
她避开话题。
纪冽危哂笑, 上前捏着她下巴,将她往床头逼近。
三两下就把她压倒在床头上, 他上身什么都没穿,身前可以清晰看到精壮的胸膛,以及那处车祸留下的伤疤。
钟栖月的目光在伤疤那停留,心里一酸,闭了闭眼说:“哥,别闹了,我真的得回去了。”
纪冽危满意地轻笑,低头吻住她的唇,轻微搅弄一番,弄得她气喘吁吁又没了力气才行?。
“一会就送你回家?,但今晚开始,你必须搬过来跟我同居。”
“不……不行?吧。”她喘着气,瘫软在他怀里连爬起来都费劲,尚且还有几?分理智存在,“我们结婚的事,我家?里人还不知道,哥,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先跟家?里人说清楚。”
他搂她抱在膝上坐着,很耐心地哄:“哥哥什么时?候不惯着你了,哪一次你不是说负了我就负了我,哥哥可以什么都不计较,现在只有这一个要求,只想?每天都跟你住在一起,也这么难吗?”
“跟你家?里人说的时?间我可以给你,但住在一起这个事。”他温柔说:“只有这个你要是想?拒绝,还真的不行?。”
“我没办法忍受跟你结婚后还要面临分居。”
钟栖月沉吟了会,暂时?没办法直接给他想?要的答案,便转移话题说:“哥,我脚疼。”
“脚怎么了?”他目光看过去。
除了脚指头和?脚踝那粉粉的,钟栖月白皙的脚掌心那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在他怀里窝成一团,把腿抱着,又指着很疼的地方,“酸得不行?,刚想?站起来都费劲。”
纪冽危神色微怔,回想?昨晚的情形,问:“是我弄的?”
“啊,什么?”
楞了几?秒钟,钟栖月的脸爆红,语无伦次道:“不是!!是我昨天跟我妈去爬山,爬的脚疼得受不了,我妈给我准备了药油,本来想?上药,结果被你喊出去了。”
她有点委屈的小?声嘀咕,“不过说来也是你害的。”
“行?,我害的。”纪冽危认栽。
他松开她,去医药箱里翻找,找了止治疗酸痛的膏药,把她腿捉过来,温柔细致地给她上药按揉。
钟栖月望着他这幅认真的样子,也不由看入了神-
钟栖月赶在家?里人起床之前,悄悄溜了回去,到家?时?脚步放轻,一路上都跟做贼似的。
爬上二?楼,正要回到自己的卧室时?,对面的房间门,“咔哒”一声打?开。
段砚川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站在门口,冷不丁撞见钟栖月弓着腰偷偷摸摸的样子,疑惑问:“你这是干嘛?刚从外面回来?”
钟栖月心虚说:“不是,我肚子饿了,刚下楼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那翻到了吗?”
“没,没……砚川哥,现在时?间还早,你继续睡吧,我也要回屋了。”
房门打?开,钟栖月正要钻进去,段砚川及时?喊住她。
“月月,你先别动。”
“啊?”钟栖月听?话楞在原地。
段砚川也醒了大?半,伸手把房间门口放着的眼镜架到自己的鼻梁上,慢步走来,上下将她扫视一番,随后眸色一眯,盯着她红肿的唇看了许久。
那目光着实把钟栖月看发毛了。
弄得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暴露出问题了,有点无措,刻意把脸一撇,把唇紧抿。
“砚川哥……有什么事吗?”
段砚川严肃问:“你的嘴怎么这么红这么肿?”
“啊?”钟栖月抬手捂住自己的唇,找补道:“我刚说我饿了下楼找吃的,刚吃饱能不红肿吗?”
段砚川冷笑,抱着臂膀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刚不是说下楼什么吃的也没翻到?”
“是吗?那是我说错了。”钟栖月选择硬气起来,“砚川哥,你大?清早就这么严肃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弄得我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我只是下楼翻吃的而?已,你至于吗?”
她故意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声音也不知觉拔高。
正好段知晴刚起床出门,听?到这番动静,事情起因也没问,她就听?到自己女儿委屈的声音,连忙主?持公道:“段砚川,你干嘛呢?大?清早就欺负你妹妹?”
“妈?”段砚川懵住,反抗道:“我哪里欺负她了?是月月大?清早从外面回来,我这个做兄长?的关心妹妹而?已,多问几?个问题怎么了?”
“什么从外面回来?”段知晴无条件站自己女儿:“你妹妹昨晚就在家?睡的,我昨晚睡前还特地去找她聊过天了,她只是刚睡醒,饿了下楼找吃的而?已。”
“她没有找到吃的,回来嘴巴还是肿的,妈,你自己看看!”
段砚川心里委屈得不行?,指着钟栖月的唇控诉。
段知晴认真看了几?遍,没觉得有问题,“你一点都不清楚女人,咱们女人早上起来嘴巴就是这样红润有光泽。砚川,你是单身太久了吧?赶紧找个女朋友带回来给妈妈看!”
“妈……怎么又提这个?我都说了,感情的事急不来。”
“什么急不来?是你压根就没打?算谈恋爱,你秦阿姨给你介绍的小?侄女,你去见了没有?还有你外公给你找的相亲对象呢?”
“妈……”
趁着母子俩把话题转移了,钟栖月连忙回了屋,进浴室里匆忙洗了一把脸。
等收拾好下楼吃早饭时?,段砚川看她的眼神还含着几?分探究,弄得钟栖月后背都发麻。
吃完早饭出门上班,段砚川跟过来,说:“我今天坐你的车。”
钟栖月正在玄关换鞋,闻言不解道:“砚川哥,我跟你工作的地方不顺路。”
“没关系,载我一段,把我半路丢下来就行?。”
见钟栖月还没同意,他一副看穿的模样,咄咄逼人问:“怎么?就这么不想?让哥哥坐你的车?还是说,你要避开哥哥去见什么人?”
钟栖月说没有,然后穿好鞋子溜走了。
段砚川几?步追上来,自觉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开车吧,到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来就行?。”
“不了,我送你过去。”车子缓慢驱动,钟栖月弯弯笑,轻声说。
段砚川冷哼一声,在车上坐着闭目养神。
显然他是有话说,但偏偏不说出来,害得钟栖月坐立难安。
把段砚川送到他正在经营的陶器店铺前放下,“砚川哥,到了。”
段砚川嗯了声,把眼镜摘下来,神色懒散地问:“你今早从哪里回来的?”
钟栖月面色自然,“砚川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你觉得我有那个胆子彻夜不归吗?再说了,我晚上出去能找谁啊?都说了我是下楼去翻吃的。”
他还紧紧盯着她。
钟栖月:“妈妈说的话,你也要听?进去,你可能是根本没有谈恋爱的原因,每天见到最多的女人就是我和?妈妈,我俩每天在你面前你也不会认真观察的,砚川哥,你半点都不了解女人,我们女人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是这样面色红润,嘴唇红肿的。”
她几?乎把段知晴那段话照搬过来,说得心虚不已。
“呵,我的确不了解女人,但我了解男人!”
丢下这句话,他利落下车。
“呼……”总算把这关过了,钟栖月松了一口气。
赶到工作室时?,孟行?白正在跟汤颖交代工作,见到钟栖月一来,怔了须臾,便从容自若地跟她打?招呼。
自从前天晚上纪冽危找过来后,她当晚也选择跟孟行?白说清楚了。
她跟他道歉,说自己实在没办法对他产生?男女之间的好感,也不打?算顺从外公的话跟他继续了解下去。
对于她忽然改变的态度,孟行?白并未追着纠缠不放,反而?坦然接受了,他说会把自己摆回从前的位置,只做合作伙伴。
近期工作室也算走上正轨,接二?连三接了几?个订单,到了晌午左右,钟栖月正打?算订饭,汤颖从外面回来,说:“段老师,有人来看你了。”
钟栖月放下手中的陶土,朝门口望过去。
“依雪?”
纪依雪摘下墨镜,挑眉问:“怎么,看到我就这么意外?”
她主?动走进工作室,问:“你要订外卖吗?别订了,我请你吃饭。”
钟栖月摇头:“我还有同事,算了吧。”
“同事也跟我们一起不行?吗?”纪依雪看向汤颖,“小?妹妹,我跟你老板还有点事要谈,你要不也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汤颖很识趣,连连摆手,“不了,您和?段老师去吃就好,我自己点外卖。”
“这多不好意思。”纪依雪打?了个电话让助理送吃的过来,“那我带你老板出去,你就在工作室帮忙看着。”
有大?餐吃,又不用点外卖,汤颖当然乐意:“你们去玩吧!”
钟栖月无奈之下,只好洗手,脱了围裙,又交代了几?句才跟纪依雪出去。
外面停着一辆酷炫的保时?捷,纪依雪是自己开车来的,她主?动打?开车门邀请钟栖月坐进去,“别迟疑了,上次生?日宴一别,我们还没什么机会好好聊聊。”
上车,系好安全带,钟栖月问:“去哪儿吃饭?我下午还有工作,不能跑远了。”
车子驱动,纪依雪认真说:“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钟栖月哭笑不得,随口一问:“你现在还在开那家?甜品店?”
“倒闭了。”她无所谓的样子,但笑意张扬:“我又开了一家?咖啡店,还成,要是再倒闭了,我就继续开别的店,我就不信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
纪依雪从来都是这样,做不成功的事非要钻进死胡同里,不断摔倒又爬起来,就不信不会成功。
好在她出身好,也有那个挥霍的资本。
钟栖月又问:“宁宁呢?她还好吗?”
“三年过去了,宁宁也长?大?懂事了不少,不过性子还是那样,干什么都缺根筋,总是开开心心,天天向上的。”
钟栖月忍着笑意,“她性格就那样,天真善良又喜欢交朋友,不过就是太爱交朋友了,有点来者不拒,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要保护她,提醒她交友也要擦亮眼。”
“安心,我会的,她是我的妹妹。”
“那灌云呢?”
纪依雪盯着前方的路,“他啊,之前到处出国旅游,前两年才收心进了家?里的公司,正在做冽危哥的左膀右臂。”
“喔,挺好的。”
车子转了个弯,纪依雪问:“你怎么不问问冽危哥?”
钟栖月没说话。
红灯停,纪依雪侧过脸看她:“你怎么不问问冽危哥那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月月,你……”纪依雪有意停顿,想?把那几?年纪冽危怎么撑过来的事告诉她,想?要她多少也心软,多少也心疼一下纪冽危。
还没等纪依雪开口,钟栖月主?动说:“我昨天和?他领了结婚证。”
绿灯亮了,前面的车子开动,纪依雪却愣住,直到后面响起喇叭声的催促,她才想?起开车。
开过了一段路,车子靠边停,她神色激动问:“你和?我哥结婚了?”
“嗯。”
“是去婚姻登记处领结婚证的那种结婚?”
“嗯。”
纪依雪一下开心,一下又惊讶,反复问了好几?遍,反复确认是真的,才松了一口气,“真好。”
钟栖月想?起三年前,当时?纪依雪知道她和?纪冽危私情后,说的那番话。
“你那时?候,不是不赞同我和?冽危哥在一起吗?为什么现在又觉得真好?”
纪依雪扯唇,一副别揭她黑历史的样子:“人也是会成长?的嘛,再说了你现在都脱离了钟蕊,你跟钟蕊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做的那些事,也跟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为钟蕊的错事买单,既然你们的感情是真的,能结婚在一起当然是好事。”
当然还有她清楚明白,纪冽危有多么多么喜欢钟栖月。
她最仰慕的哥哥,好不容易从那悲痛的三年里撑了过来,如今能得偿所愿跟最爱的人在一起,她当然会开心。
更何?况,跟她哥哥结婚的还是她的好姐妹。
“是吗……”钟栖月喃喃。
心想?,就算脱离了钟蕊,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和?纪冽危之间还是那般,好像始终都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挡在其中,无论她怎么改变,他们之间永远都有这条鸿沟,挡住她的路。
她妈妈和?外公不让她跟纪家?再有牵扯了。
结了婚,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提起这事。
纪依雪现在开心得不行?,“别乱想?了,既然才结婚,那今天也是新?婚,我请你吃饭。”
车子开到了商圈,纪依雪特地让助理提前给她订好了餐厅的位置。
正在看菜单时?,纪依雪打?了一通电话,而?后神神秘秘地笑:“你猜一会儿谁要过来?”
钟栖月随口说:“你老公啊。”
纪依雪噎住,不爽地瞪她一眼:“是你老公!”
“冽危哥正好在这附近办事,应该马上就到了。”
钟栖月看了眼腕表,盘算着还能在这待多久,大?概就等了十分钟左右,便见穿着一身黑衬衣的男人,矜贵卓然地大?步从外走进来。
随同而?来的还有周余寒。
周余寒主?动朝纪依雪招手,得到了一个白眼,他厚脸皮坐过去,声音黏糊糊地撒娇:“老婆,真巧啊,我跟大?舅哥正好在附近呢。”
纪依雪没好气问:“你来干嘛啊?我只让冽危哥过来了。”
“你在这儿,我又怎么不过来呢?”
纪依雪推开他,“离我远点。”
周余寒老老实实坐远了点。
对面,纪冽危面不改色坐到钟栖月身旁,慢条斯理地给她倒茶,他扫了眼刚端上来的饭菜,问纪依雪:“没点你嫂子爱吃的?”
纪依雪还一时?没适应嫂子这个称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不知道嫂子爱吃什么啊。”
纪冽危拿过菜单,喊服务生?过来加了几?道菜。
他身体侧坐,手拖着腮,含着淡笑一错不错盯着钟栖月:“早上说的那事,你应该没忘吧?”
对面那夫妻俩跟看公园猴子似的看她,钟栖月的脸一下臊得慌,老实说:“没忘。”
纪依雪好奇问:“啥事啊?”
纪冽危眉目清冷,望着她,淡笑。
饭桌下,西裤下紧实的小?腿却紧紧贴着她的腿,膝盖一下又一下轻轻撞她。
面上云淡风轻,桌下搅动春色。
钟栖月被他撞得感觉身子有点热乎,避开他的目光,说:“没什么啦,你别问了。”
不问就不问,纪依雪撇了撇嘴,指使周余寒也给她倒茶。
纪冽危压低声音:“紧张什么,是想?到今晚开始我们就要同居了,很兴奋?”
谁兴奋了……
她没说话,不想?理他。
纪冽危手放下去,捉住她放在腿上的手指把玩,又揉又弄的,弄得她脸色不自然。
“纪……”
纪冽危眼神一变,“喊我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无奈:“哥,别玩我手啦。”
“想?玩。”
“别玩,痒。”
她脸颊白里通红,泛着水光的眸子不断闪躲。
纪冽危心里顿感酸酸涨涨,那种情绪忽然间爆裂开来,只恨现在在外面。
“想?你了。”
他声音无比缠绵,“栖月,我是真的想?你。”
很想?很想?,想?到恨不得每一秒都能看见她,看不见她,他真觉得自己跟死了没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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