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来到地府有一段时间了, 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上课的路上，鬼和活人不同，死了后不用睡觉，但这意味着, 学校是二十四小时的！
男孩哭了, 血泪从眼角流下, 被阴差悄悄拍下发给池星, 嘲笑了好几句。
而地府的学校和阳间的学校也大为不同, 更注重鬼的精神状态和做鬼的道理, 在地府的学校中, 学习很烂没有老师会说你, 但是——如果精神状态不佳，全校师生都会高度紧张。
毕竟鬼不是活人, 万一心情不爽去报社杀活人就完犊子了。
男孩一边苦兮兮地吐槽每天要上课的内容好多，但每节课又属他听得最认真。
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都如此, 每个鬼都很喜欢上课, 他们还可以选自己感兴趣的课程，不感兴趣的也可以申请换课, 所以男孩就算再怎么吐槽学校, 心底也是喜欢学校的。
而且男孩发现鬼老师和他活着的班主任很像，班主任会教他做人的道理, 而鬼老师则会教他做鬼的道理。
他除了想念爸妈之后，还格外思念班主任。
“霄羽，想谁呢？”阴差从学校路过，正好看到抬头看着血色夜空的男孩, 男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霄羽, 但是男孩自从来到地府后，很少提及自己的姓，似乎是想强迫自己忘掉一些记忆。
阴差看这孩子太过敏感，就顺从他的心意，从那之后都直接喊他霄羽。
“阴差大人！”霄羽转过头看到阴差，眼睛亮了亮，“我在想马上就是中元节啦，我想去阳间看看家人。”
阴差翻开自己的手机，查看了一下申请人数，虽然说中元节鬼门打开，但也不是所有鬼都能前往阳间的，要是地府中在油锅中的恶鬼也跑到上面，到时候闹出事情麻烦的还是地府。所以每年中元节地府能去阳间的都是遵纪守法的鬼。
霄羽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申请很麻烦，我过几年再去吧。”
“没事，你们班还有名额。”阴差拍了下霄羽，“不过呢，你想要从班里的同学中脱颖而出获得这个名额就看你自己咯。”
霄羽的眼睛亮闪闪的，他对阴差嘿嘿笑了笑，转身就跑进学校找同学们。
班上的同学年纪都还很小，霄羽买了一堆零食贿赂同学们，也算是他巧，今年班上的同学都不太想去上面，据说去年去了不少鬼，但是他们回到家看到父母对着他们照片流泪的模样心里都很难受，回来后就不再嚷嚷着想见父母了。
也有一些情感淡薄不想回家的，或者回家后发现父母已经有了新孩子的，还有无父无母的孤儿……同学很多，但不想去的也很多，大家看在霄羽平时话多又开朗的模样，今年都大方地把名额让给了他。
霄羽做这些的时候，阴差就在窗外看着，他思索了一下，还是给池星发了条消息：这小子是可塑之才啊。
才来没多久，在班上就能有这样的好人缘，这可是一般鬼都做不到的。
池星没回复，阴差也不在意，只是日常汇报情况而已——在他看来，等池星以后死了，自己要做的工作估计也是这些，他只是在提前适应工作。
除了霄羽之外，像是孟馨爸妈、齐雨彤爸妈以及无恙方丈……只要是池星提过的鬼，他都很有眼力见的每周都会汇报他们的近况。
霄羽不知道这一切，还以为阴差格外喜欢他，所以也很喜欢阴差，殊不知阴差看他就像在看工作任务……
霄羽成功拿到名额后，又从阴差这边往上申请，在中元节前一天拿到前往阳间的门禁卡。
只是在前往阳间的时候，霄羽一脸懵逼又无语地看着浓郁深沉的黑红色地府大门，然后拿起手上方方正正的门禁卡对着门中间扫了一下，一道嘀的声音过后，又提示他要刷脸识别鬼脸。
霄羽：“……”
他想要吐槽的欲望到达了巅峰！
阴差笑呵呵的：“这技术不错吧，王家那位在来到地府后，专门为地府设计的。”
霄羽：“王家那位？”
“害，你个小孩子肯定不知道王老爷子的名头，但是他曾孙子你肯定知道，王嘉阳！池少的朋友！”
霄羽恍然大悟：“我知道，我在来到地府后就狂刷大哥哥的视频，他那几个朋友我都知道。”
他瞅着透着浓重血腥气息和冰冷鬼气的大门，在看到科技感十足的识别系统时，又不忍直视地挪开视线，他喃喃问道：“这种大门会不会不安全啊？会被别人破解吗？”
阴差很自信地说道：“不可能，这世界上不会有人能破开这扇门的密码，后面还有那么多排队的鬼，你别废话了，快去快回！”
霄羽被阴差一脚踹进门内，几秒后，霄羽揉着屁股扶着额头，脑袋中传来眩晕感。他还没回过神，又被身边传来的说话声和推搡声惊了下。
“起开呀，在这拦路做什么？”
霄羽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站在城隍庙门口，而门口处站着从地府里出来数不尽的鬼，一眼望过去全都是半透明脸色惨白的鬼。
“……”霄羽忙不迭地飘走了。
他没耽误，直接飘回家，家里有人，两个人，但是有个人面色发黄地躺在床上傻笑，是他舅舅，另一个则骂骂咧咧地站在床边，将手上的抹布丢到舅舅脸上，骂他是拖累鬼，怎么还不去死。
——这个人是他妈妈。
霄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表情狰狞的妈妈，明知道妈妈看不到自己，还是往窗口的角落处飘着，他感觉妈妈有点可怕。
他听了许久，得知他在地府的这段时间内爸妈离婚了，妈妈没钱让舅舅继续住院，把舅舅接到家里养着了。
舅舅成了植物人，霄羽也是第一次看到植物人，这才知道植物人是会笑的，还会斜眼看人，他舅舅甚至还会抠鼻孔！
但没人比他更清楚，舅舅的魂魄早就不在身体内了。
他看着妈妈几乎是虐待式地给舅舅穿衣服，在舅舅“不听话”的时候，又气到一巴掌甩在舅舅脸上。
但是舅舅依然傻笑着。
霄羽看着妈妈脸上凶狠的表情，又听着她嘴里各种辱骂的话语，他看了许久，也听了许久，神色有些呆滞，然后有些黯然地从窗口跳下去，离开了。
他又去找爸爸，去爸爸工作的工地上找人，他爸妈虽然是做苦力活的，穿着也不修边幅，就连住的房子都破破烂烂的，但其实并不是很穷，工地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工资高，只是俩人没打算在帝都定居，随便在帝都租了个便宜房子，赚来的钱都寄回老家盖大房子了。
他老家的别墅有好几层呢。
只是毕竟是从小就过惯苦日子的人，就算手上有钱，俩人也舍不得捯饬自己，所以看起来才格外寒酸。
霄羽从小听爸妈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让他好好学习，他们赚钱供他上学不容易，他长大后一定要报答他们，给他们养老，给他们在大城市买大房子，再给他们生几个孙子，不要孙女！
霄羽想到这些，突然叹了口气。
他飘到爸爸工地附近，没找到人，然后飘到爸爸工友身边听着他们说话，他听了几分钟总算听到这些人提到自己爸爸，不过都是用讥讽的语气。
“那个谁，儿子死了没多久就和媳妇离婚了，今天中元节也没见他给儿子烧香烧纸。”
“他人咧？”
“谁知道。”
“你们不知道吧？他平时就喜欢瞒着家里去嫖/娼，今天也去啦！”
“中元节不给儿子烧香去嫖/娼？真没良心啊。”
“哈哈哈，他前妻也说他没良心。”
“要我说，他前妻也不是啥好人，不过我见过他俩的那个儿子，我还以为生错种了！这两个人还能生出那么礼貌的孩子哈哈哈。”
霄羽在各种戏谑调侃的议论声飘了很远，他抬头看着阳间的夜空，比地府血红色阴沉沉的天空要美多了。
中元节，平时疼爱他的爸妈竟然没一个给他烧纸的。
霄羽自言自语地说道：“大人嘛，忙忘了也正常。”
他低着脑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飘到了池星家门口，可能因为池星能看到他，他对池星有一种特殊的好感和依赖，在心里委屈的时候，特别想见池星一面。
池星正好被杜美和宁悦拉着出门，他正满脸不耐烦地骂道：“你们这些鬼脑袋有问题吗？你们过中元节非要喊我去做什么？”
杜美贼笑，宁悦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想吃火锅，当然需要池少你去结账呀！”
池星：“……”
他没好气地推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眼睛红通通的霄羽，池星挑眉看着霄羽：“不是回家看家人？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霄羽还没来得及回话，杜美捏住他的脸颊：“哇，好可爱的小朋友！”
“小朋友咋哭了？”宁悦笑嘻嘻的，“都是鬼，今晚你跟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
霄羽内心深处的委屈都没机会和池星说就被两个鬼拉着前往火锅店，小孩子的情绪变化得快，没过一会儿就忘了心里的郁闷，和杜美等鬼傻乐起来。
等到火锅结束，已经是后半夜了，大部分的鬼都喝得醉醺醺的，不过霄羽是小孩子没喝酒，池星在外也一向不喝酒，他牵着霄羽把他送往城隍庙。
月光清冷皎洁，霄羽总算找到机会和池星单独说话。
“大哥哥，今天中元节，我没收到爸妈给我烧的纸，他们好像……把我忘了。没有人记着我，所有人都把我忘了。”
男孩还想到一句话，死亡不是结束，遗忘才是。
池星抬头看着月光，漫不经心地说：“谁说没人记着你？”
他话音刚落，空中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然后在男孩的视线中，一堆堆纸钱出现在他面前。
纸钱滚烫，霄羽没敢直接伸手去触碰，但他从火光中看到了很多人的面孔——有他和阴差提到过的班主任，有他暗恋的班长，还有上次和他打架打输了哭唧唧去和班主任告状的同桌，还有董明旭和陈丹……
霄羽一直强忍的泪水在此刻倏地落下，他嗷嗷大哭着，泪水比知道自己爸妈是大坏人时还要汹涌。
但他哭着哭着又笑了，鼻尖冒出一个鼻涕泡。
池星有点嫌弃，他看着霄羽走进城隍庙，才和裴钦说道：“果然不能养小孩儿，脏兮兮的。”
【……】
【你小时候也这样。】
“……”
“不可能！”
【说不定我小时候也这样。】
“那你也脏兮兮的。”
【……不可能。】
霄羽在走进城隍庙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现在月光中表情柔和的池星不由怔了怔，随后又将视线看向玉佩，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大哥哥也会有这么温柔的神色，不知道他喜欢的鬼是什么样的？
第212章 汤文
深夜中的学校看起来阴气森森的, 尤其今晚还是中元节，一眼看过去，黑暗中的学校仿佛是矗立在暗处的怪物，随时会将路过的人一口吞下。
在学校后方的操场跑道上有一个火盆正在燃烧着, 旁边围着一圈人, 其中领头的班主任戴着眼镜, 哭得满脸都是泪水, 另外围在火盆旁的都是个子不高的小学生, 也都哭得稀里哗啦。
“霄羽, 你走得好早啊！你要是想我们就回来看看我们吧！”
有班主任的这句话带头, 其他的不少学生纷纷开口鬼哭狼嚎着——
“霄羽啊！”
“你死得好惨啊！”
“哎哟喂, 姑奶奶您可不能这么说话。”在火盆不远处，还围着一群人, 人群中冲出来一个中年人连忙上前将大喊“死得好惨”的女儿拉到身前，有点笑不得地说道：“你可以说些他活着时候你们一起经历过的事儿, 但不要说死的好惨……”
平时哭丧说这话都感觉是在闹事, 更别说这还是中元节，敢在这时候喊这种话的都是猛人。
女孩儿眨巴了下自己的眼睛：“没经历过啥呀, 我跟霄羽是一个组的, 经常在一起打扫卫生，他每次都会帮我……”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很是纯真, 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她一哭，其他小孩儿也想跟着哭，班主任连忙让各位家长领着孩子回家。
他和这些家长告别的时候语气极为感激，他也没想到在群里说自己想要在学校给霄羽烧纸的时候, 会有这么多家长愿意让孩子前往学校和霄羽告别。
晚上看到这些家长带着孩子来到学校时，他都快要感动哭了。
他目送着家长和学生远去, 又重新走回火盆前，他将地上买的黄纸一点点慢慢地烧给霄羽，有好多都是这些家长买的，还有买了水果和牛奶的，不过班主任不想看着这些东西被浪费，又让他们提回家了。
班主任看着火盆的纸燃烧成灰烬，又看着火光熄灭，他叹了口气，把跑道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在夜色中急匆匆地回家。
他年纪不小了，平时对学生的事情很上心，最近霄羽的死让他大受打击，饭量都减少一半。不过他没胃口也不只是因为霄羽的事情，还有儿子快要结婚想在帝都首付套房子。
他做老师福利待遇不错，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钱，但是帝都的房价在这，他和老伴算了下，发现去掉婚礼的开支之外，首付的钱还差上不少。
所以这件事才更让他发愁。
他刚到家，发现儿子和老伴都没睡，正在家等着他。他家里的氛围虽然不算特别严肃，但他和老伴都是老师，平时一板一眼的模样居多，本以为会教出来一个小古板，没想到养出来的这个儿子没什么正经，从小到大都闹腾得很。
眼下，他儿子正歪在手机上看视频，看到他回来挥了挥手：“爸。”
班主任沉默地看了儿子一眼。
汤文也瞥向老爸，随后笑嘻嘻地继续开口说道：“听妈说，爸你最近的压力很大，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房子，你们不用太担心，我这些年上班也存了点钱，房子首付差不多了。”
班主任瞪了他一眼：“你的钱自己留着，结婚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去呢。”
汤文不在意地耸肩：“钱没了就再赚呗。”
不过汤文的母亲显然也不赞成他把自己的钱拿出来，也说了他几句。
汤文听烦了，挠了挠头发说道：“那就买个小点的吧，正好我最近才跳槽在房产中介上班，买房子是内部价，我这阵子也在看房子，看到合适的跟你们说。”
班主任和老伴这次都赞同地点头。
一家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班主任拿出手机戴上眼镜，看起每天的热门。
汤文好笑地说了一句比年轻人还潮。
班主任没搭理他，只是表情惆怅地一遍遍看着霄羽被人救上来的视频，他没看烦，汤文听着视频里重复的说话声都听烦了。
“看这个视频会难过，那就别看了呗，换一个吧。”汤文说。
班主任又看了几遍，这才打开最近的热门，今天的热门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殡仪馆的离奇事情还挂在首页上。
这件事下面的评论五花八门，有骂殡仪馆的，有种植过牙害怕的，还有人说老祖宗的规矩还是有道理的，还是土葬最安全的。
不过这个说法引来无数网友的反驳——
「安全个屁，我妹的坟被人给挖了卖到外省当冥婚新娘了！」
「火葬不会传染病菌，还是火葬吧，只是以后我要亲眼看着殡仪馆的操作。」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评论下面，还有一条和池星有关的评论被顶到最上面。
「说起来，殡仪馆事情爆出来的白天，我在我家附近的派出所看到了池少！我家距离这个殡仪馆不远！你们说这件事是不是和池少也有关系？」这个人还专门发了一张照片，不过距离有些远，只拍到了池星的背影。
有网友调侃：「现在大师做法事还要提前去派出所报备嘛？」
然而这条调侃的回复竟然有派出所官方账号下场回复：不需要。
一本正经的回复让网友们笑喷了，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也没细扒池星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在看霄羽视频的班主任把照片放大，在池星身边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照片放大后更模糊了，但是他无比确定站在池星身边的人他这阵子每天都会在视频中看到！是董明旭，将霄羽从水里救上来的好心人！
不过董明旭在那个热门视频中只出现过侧脸，班主任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正脸，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一看就是个好人啊！”董明旭的面相眉眼清明，气质端庄又大方，根本就不是网上传的那样。
他感慨了一句之后，又将视线挪到池星的背影上，一时间，他也没将霄羽和池星联系在一起，只是觉得世界真小，没想到董明旭还认识池星。
班主任坐在沙发上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汤文感兴趣地凑过来说道：“爸，你看啥呢？”
他正好看到那条评论和池星的照片，不由笑了起来：“哈哈哈，爸你肯定很喜欢池星吧？”
班主任又瞪了他一眼：“我喜欢他干啥？我跟他都不认识。”
汤文无所谓地说道：“你最近研究面相，还天天刷热门，知道池星会算命后不是经常夸他嘛？”
班主任这才想起来之前一段时间，他是经常对家里人说池星看起来不错。
汤文不信这些东西，又笑嘻嘻地继续说道：“爸，不是我说你，你可是老师呀！老师怎么能信这些东西呢？这不是带坏孩子嘛？这世界哪来什么鬼不鬼的，要是真有鬼，就出现在我面前让我看看啊！”
班主任听到这话皱眉，捞起沙发上的枕头砸在汤文身上，骂了一句：“等你遇到这些事的时候看你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汤文做了个鬼脸，抱着枕头走回自己卧室。
第二天一早，汤文兴高采烈地出门，因为同事给他发了一个新房源，不管是价格还是附近的基础设施都让他非常心动。
只是……这房子的位置这么好，价格怎么会比同小区的房子便宜一半？
汤文才进入房地产行业没多久，还不清楚这种价格的房子意味着什么，虽然疑惑，但一想到价格，内心还是止不住地高兴。
尤其是他赶到这房子中，同事带着他参观了一下房子——三室两厅的房子竟然还是新装修的，并且卧室都是坐北朝南的，光线格外通亮。
汤文站在阳台看着楼下的绿植，目光炯炯有神地对同事问道：“这房子真是你说的那个价格？”
同事有些尴尬地点头。
汤文左右打量着阳台上的洗衣机和烘干机，又看向客厅里中式的装修风格，再次确定道：“真的？”这个价钱，别说房子了，就是装修都回不了本啊！
同事继续尴尬地点头。
汤文迫不及待想要过户，他看着客厅价值不菲的沙发和摆饰，兴致勃勃地问道：“原住户什么时候把房子腾空？”
就算装修不能变现，但这些东西还是可以拉走的。
“房东说了，这些东西就送给下一任户主了……”同事声音很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悄悄地看了眼卧室的房间，“小汤，这房子我刚刚带你转了一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汤文心大地摇头：“感觉房东是个大傻鸟，这么好的房子竟然这个价就卖了。”
他有些美滋滋地说道：“我运气真好呀，这种漏都能被我捡到。”
同事嘴角抽了抽，还是咬牙说道：“你才是傻鸟，你不想想这房子要是没问题，还轮得着你？不说其他的，我自己凑凑钱就买下来了！”
汤文露出纳闷的表情：“那你为啥不买？”
同事拍了下他的肩膀，又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哥不是不想买，是害怕。”
他顿了顿，对汤文问了一句：“小汤，你真不信那些东西？”
不等汤文回答，他继续说道：“哥拿到这套房子的房源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你不是说急缺房子，只要价格便宜就算死过人也无所谓嘛？”
汤文愣了愣，他顺着同事的目光看向卧室。
同事努嘴：“诺，就死在卧室里。”
他以为汤文会拒绝，没想到汤文在愣了几秒后竟然毫不在意地摆手：“我是真不信那些！哈哈哈！房子死过人怕啥？真是便宜我了！”
“你等等我，我这就回家让我爸妈来过户！”
完全不信这些的汤文高兴得不行，殊不知有道黑影低垂着头从卧室走出来，悄悄地趴在汤文的肩膀上跟他一起出了门。
第213章 小婕
汤文一脸高兴地冲回家, 不过他停在家门口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外徘徊着。
他脑中在做强烈的斗争：要不要把新房子死过人的事情告诉老爸老妈？
他心里其实是不想说的，因为爸妈都很相信这些东西，要是知道房间出过这种事, 就算再便宜也不会让他买。
而汤文从来不相信任何封建迷信, 别说他坚信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鬼, 就算有鬼, 汤文自诩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自己没做过坏事, 鬼还能上门找他麻烦不成？
但汤文一时间也没能下定决心, 他又给同事发了条消息, 询问卧室里那人的死因。
同事直接给他打来一个电话：“你跑得也太快了吧？我一个人在这房子里有点害怕，你等等, 我去楼下坐着跟你说。”
电话那边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随后同事才继续说道：“在那房子里我也不敢跟你详细提到这事, 那人是自杀, 自杀原因不明，吊死在灯上。”
汤文有些震惊：“在灯上吊死？”
同事：“很可怕吧？”
“不是……”汤文问道, “啥牌子的灯啊, 这么结实？”
“……”同事一阵无语，然后吐槽了一句,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不信这些啊。”
汤文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肯定不信，我要是信还敢买吗？”
同事嘀嘀咕咕说了句钱不够的话，就算害怕也有不少人愿意咬牙买下。
汤文又犹豫地说道：“虽然我不怕, 但我爸妈是老师，你懂的, 他们挺信这些的，我打算先不跟他们说，等房子过户后再说，到时候买都买了，他们就算反悔也迟了。等会儿我带我爸妈去看房子的时候，你别说漏嘴啦。”
同事抽了抽嘴角：“那你爸妈知道后会不会来公司找我麻烦？”
“不会。”汤文对自己爸妈很了解，都是非常要面子的类型，也讲道理，知道这事跟别人无关压根做不出这种事。
同事这才放心，他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你真买呀？不再想想？”
汤文：“真的！包买的！”
汤文笑嘻嘻地把电话挂断，然后走进家门。
今天他爸没课，正戴着眼镜在家捯饬花花草草，他老妈也没课，处于半退休状态，坐着沙发上看偶像剧。
俩人看到汤文这个点回来都有些奇怪，汤妈问：“东西落家里了？”
汤爸则瞥了汤文一眼：“我看不像，东西落家里还能这么高兴？”
“嘿嘿。”汤文心情很好，一屁股坐在老妈旁边说道，“我新看中一套房子，价格很便宜。”
汤爸放下手上的浇水壶，走到客厅问道：“在哪个位置？多少钱？”
汤文把小区名字和价格说了下，还洋洋得意地补了一句：“房子还是新装修的，房东连家具都送人了，这得省下多少钱呀？”
汤爸和汤妈对视了一眼，汤妈电视也不看了，对汤文问：“这小区不是老破小吧？”
汤文：“不是，虽然不是这几年才开盘的，但也不是老破小。”
汤爸“哦”了一声：“那为啥卖这么便宜？”
“……”汤文卡住。
汤爸继续说道：“该不会是房子有问题，让你这个冤大头接手吧？”
汤妈也面色严肃地猜测道：“这个地段，这个价钱……这房子是不是才死过人特别晦气，房东想赶快出手？”
汤文：“……”
靠，忘了他爸妈都特别聪明，他只想着瞒着这件事，却没想到爸妈从这不对劲的价格中就猜到了一切。
汤文的沉默已经代表了所有。
接下来汤爸和汤妈都一个劲地劝他，说这种房子就算再便宜也不能买，才出过事万一闹鬼怎么办？
汤文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你们就是太迷信了，咱们国家这么多人，脚下的哪一块土地上没死过人？”
这下轮到汤爸和汤妈卡住，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
“按照你们这个逻辑，所有一楼的房子都不能买，每间房子都是死过人的……”汤文只是不太喜欢爸妈过于迷信，但对爸妈说话的语气还是很好的，他语气无奈，但很诚恳地想要说服爸妈，“我和小婕都不在意这些事，爸、妈……你们就信我一次，只要不成天想着鬼不鬼的，房子绝对不会有问题。”
他说着说着，感觉肩膀处有些发凉，不禁揉了揉肩膀，继续小声说道：“我也不想因为结婚买房掏空家底，你们也要为自己着想一下，多留点钱养老，这房子我打算和小婕都出点钱，然后你们再支援一点，等过段时间我跟小婕缓过来了再还给你们。”
汤文看起来不着调，没想到意外地会为家人考虑。
汤爸和汤妈内心大为触动，俩人这次没再阻止，但汤妈问道：“小婕知道房子有问题吗？”
汤文咧嘴笑了起来：“知道的，我没瞒着她，我刚刚回来的路上就跟她说了，她说她中午下班去看看房子！小婕跟我一样都不信这些东西。”
汤爸：“好好好，那我们也中午去看房子！”
跟在汤文身后的男鬼有点发怔地看着这一家几口，垂在汤文肩上的脑袋抬起，离汤文远了些。
汤文和同事约好时间，在中午时，一家人在房子门口碰面。
同事讪笑着打了声招呼，汤家的人也都对他客气招呼着，丝毫没因为他给汤文介绍出过事的房子就有其他的意见。
同事心里也松了口气，卖力地介绍着房子。汤文看着好笑，拍了拍同事的肩膀，让同事去一边歇着，他来就行。
小婕的午休时间很短，她匆匆打量着房子，在出事的卧室中看了好几秒，虽然她和汤文说着不相信玄学，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一走进这个房间就浑身不舒服，脸色也跟着有些发白。
汤文察觉到她不舒服，问道：“你怎么了？”
小婕摇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可能我大姨妈快要来了，人有点没精神。”
汤爸和汤妈更是不敢看这间卧室，好在这间房子也不是主卧，汤爸直接说道：“这间房子先空着别住人吧。”
汤妈则拉着小婕的手，表情充满愧疚，跟小婕道歉说委屈她了。
小婕抿唇笑了笑，很温柔地说没关系，有个住的地方就可以了，等以后他们再攒点钱就换房子。
汤文也跟着嘿嘿直笑：“对，我也只想着先住个几年，日子都会越过越好的，说不定我就卖出去一栋上亿的豪宅拿到百万的提成呢？”
听到汤文这宛如做梦的话，几人都笑了起来。
汤爸又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汤文念叨：“你大学还说着以后当老师，谁知道毕业跑去卖房子了！”
汤文悄悄地看了眼小婕，当然是因为当老师不太赚钱，现在帝都的学校又不能给学生补课，他又才毕业没多久，更是赚不了多少钱，稳定虽好，但他还是想多赚点钱。
小婕明白他的心思，又笑了下：“没关系，做你想做的，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就算卖几年房子之后又想当老师我也支持你。”
汤文对着小婕傻笑起来：“小婕，谢谢你。”
汤爸虽然嘴上嫌弃汤文不找个更铁饭碗的工作，但看到汤文这个样子，又不免露出一个笑：“算啦，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不管是啥职业，你跟小婕能过得好就行！”
汤妈则帮着小婕整理了下衣服，语气亲昵：“让小文送你去上班吧。”
一直跟在汤文身后的男鬼又有些发愣地看着笑容包容的小婕和汤文爸妈，这次他没继续低头，而是看了很久，看小婕、看汤文、看汤文爸妈。
他跟在小婕和汤文身后，看到汤文骑着车将小婕送到公司楼下，然后小婕唇角带着笑，对汤文挥了挥手走进公司。
这一家子太美好了，美好到让男鬼觉得刺眼的地步。
他不由自主地从跟在汤文身后到跟在小婕身后，为什么呢？为什么汤文和他同样都“不务正业”，没找到正经的工作，但是他的家人和未婚妻却如此无条件地包容他？
为什么？
那他的死算什么？
他这些年辛辛苦苦刷题考试为了上岸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他没能考上公务员，爸妈和女朋友就会辱骂他，对他进行人格批判说他是个废物？
他不明白。他女朋友说考不上公务员的他是垃圾，是蠢蛋，是呆瓜，说他这样的男人是没人要的；他爸妈说他是家里的耻辱，这么多堂兄堂妹表弟表哥都考上了，怎么就他考不上？
他不觉得自己比汤文差，不管是身高长相还是家世，他都觉得自己更胜一筹，但为什么他没有找到像小婕这样善解人意的女朋友？为什么他的爸妈只会抨击打压嫌弃他？
他有些茫然地跟在小婕身后，飘进她上班的公司。
小婕的公司还在午休时间，她是一个很柔和的性格，轻手轻脚没吵醒同事。她和同事之间的关系融洽，有同事在醒来后看到她脸色发白还给她泡了一杯红糖茶。
不过小婕公司的气氛很冷凝，上班点一到，大家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开始认认真真工作。
男鬼就站在小婕身边盯着她，目光一动不动，说不清楚是在羡慕汤文还是嫉恨。
池星和林鹿刚走进公司就看到男鬼跟一根柱子似的站在最中间，这一片办公区几乎没有员工的说话声，只能听到他怨毒的声音：“我好恨啊，凭什么我没那小子的好运？”
林鹿走进公司，又退出去看了下公司名，确定自己没走错才开口说话：“这是我林家的公司吧？我还以为是池少你的公司呢，怎么我家公司还有鬼啊。”
“你问我，我问谁呢。”池星没好气地说道。
林鹿左右环视了一眼这层，确定只有这一个鬼，他看着沉闷的办公环境，损了一句：“看这死气沉沉的公司氛围，连鬼都招来了，还好我跑路了。”
池星非常无语：“那你可真会跑啊，跑路到鬼更多的池家公司了。”
“……”林鹿服了，论到损人，还得是池星。
第214章 胡震
林泽下来接池星和林鹿时正好听到俩人的对话,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打量了下公司大厅。
不过他什么都没看到。
原来池星公司里的员工都不简单是真的。
林鹿的意思是池星的公司里有很多鬼吗？还是说池星会收鬼来当员工？
林泽沉默了一瞬，重新看向林鹿和池星，目光着重落在林鹿身上, 林鹿搬出去有不短时间了, 一开始林家人都很笃定林鹿一定会灰溜溜地回来, 但谁都没想到, 林鹿不仅没有变得落魄, 身份地位反而远超林家人。
林鹿如今在外也颇有名气, 外面都传他和池星在一起后也能看到鬼, 而且在看风水方面十分有天赋, 有不少人请不到池星就会专门联系林鹿。
而且林鹿性格温和，每个请他办事的人最后都对他大加赞扬, 在得知林家竟然放走了这么一个人物之后，不少人都有些幸灾乐祸, 在背地里悄悄骂林家人没眼光。
在林鹿名声崛起的这些日子中, 林家人也将林鹿的变化收入眼底，不管是他“胡闹”进入池星的公司, 还是他后面变成“大师”, 他的每一步改变都让林家全体心情复杂。
在看到林鹿变得有名气时，他们就生出要讨好林鹿的打算, 但当时还有些拉不下脸皮，等到他们终于想通林鹿跟在池星身边以后会前途不可限量之时，他们恍然惊觉此时再拉拢林鹿已经为时尚晚。
但想通总比想不通要来得好，林家人都要面子, 但面子再重要也没有林家的前途重要，更何况他们虽然觉得以前的林鹿懒懒散散的不上进, 但不管再怎么批评林鹿，林鹿在他们心里也是林家的一份子。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林鹿还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林家人。
林泽内心长叹了一口气，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忍不住再次看了眼安静如鸡的大厅，确定自己没看到鬼后，他竟然有些遗憾地收回目光。
趁着池星和林鹿都在，他就算看到鬼也会平安无事，要不然等到以后就没这种机会了。
而且……林泽谨慎地打量了眼池星，他今天其实没邀请池星来林家集团，他只喊了林鹿过来，也不是为了刁难林鹿，而是想和林鹿修复关系，从林鹿手上买些平安符。
只是没想到池星也跟着来了。
现在看来，虽然外面都在传池星和顾昭等人的关系一般，但从池星这护短的态度来看，几人的关系可能远比外面传得要融洽。
林泽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作为林家老大，他心思沉，不管内心再怎么遗憾，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的模样，甚至在走近林鹿时还自然而然地端起了兄长的架势。
林鹿瞅了林泽一眼。
池星也瞥了林泽一眼。
林泽有些尴尬地收起装出来的理直气壮，他头颅微低，对俩人招呼道：“小鹿、池少。”
林鹿可没有因为这一声招呼就对他亲近，他客气又生疏地喊道：“林先生。”
这句称呼让林泽表情发愣，许久都没回过神。
池星也看向林鹿，上次见面还喊大哥呢，这次态度这么冷漠哦？林鹿对陌生人的态度都不至于这么疏远。
林泽磨了磨牙，将手按在林鹿肩上，咬牙说道：“你要喊我大哥！”
林鹿对他露出一个笑，但却没有如他所愿将这个称呼喊出口。
林泽直直地盯着林鹿，一副林鹿不开口喊大哥他就不松开的模样。
池星挑眉看着这对兄弟，如果这是他，他肯定会对林泽这种强势的态度感到厌烦，但那是好脾气的林鹿了，林鹿十有八九会主动败下阵。
但出乎池星意料，林鹿推开林泽的手，语气淡淡地：“林先生，请你自重。”
林泽：“……”有种奇特的无言以对。
池星看着林鹿，他没管对方的家事，只是把林鹿对林家人的疏离记在心里。
这次妥协的是林泽，他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次叹气，他没敢对上池星似笑非笑的眼神，也不想接受林鹿冷冷淡淡的态度，他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林鹿，声音沉闷地问道：“我刚刚听到你们说公司里有鬼。鬼在哪里？小鹿……你能帮忙驱邪吗？”
林鹿看向林泽的背影，又看向从林泽走过来后就悄悄飘过来的男鬼，平静地说道：“鬼就在你身旁。”
听到这话的林泽没能继续维持住冷凝深沉的气质，他脚一滑差点在员工面前表演滑铲。
不过好在他冷面的形象一向维持得很好，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快速地看了眼一旁的办公区。
办公区很安静，离几人有点距离，虽然也有员工好奇地看着几人，并且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池星，但连小范围的骚动都没引起，可见林家公司的员工极为看重规矩，也都相当害怕管理层。
林泽确定办公区的员工听不到他们说话，又快速地丢下一句：“池少、小鹿，去我办公室聊。”
不过他还专门对着旁边的空气补了一句：“鬼离我远一点。”
这个行为举止完全不符合林泽的形象，林鹿扯了下嘴角，也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嘲讽。
男鬼并不如林泽想象的一直在他身边，他刚刚还在小婕身后骂骂咧咧，虽然也好奇地在林泽旁边听他在说些什么，但这两个人都不是他的目标——他在确定林鹿能看到他后，又把目光转到池星身上。
他有点惧怕池星，又高兴终于有活人能看到他了！
不过池星一副完全忽视他的样子，对他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但是男鬼十分肯定池星能看到他，开玩笑，跟在池星身后的林鹿都能看到鬼，池星怎么可能看不到？
男鬼张了张嘴，和池星和林鹿打了声招呼，自我介绍了一句：“池先生、林先生你们好，我叫胡震，两位喊我小胡吧。”
随后他又脸色惨白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刚刚骂人是我失态了，我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就是路过这里，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池星和林鹿都沉思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面的话。
胡震在俩人的目光中有些局促，但是他没再继续说什么，感觉以自己的身份也没资格和池星以及林鹿套近乎，于是对俩人鞠躬打算离开：“我就不去办公室打扰几位了，我这就走……”
他说着就要飘出去。
池星露出疑惑的表情，对着他的背影问道：“你没有冤情要说？”
胡震同样露出疑惑的表情。
池星换了种说法：“害死你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就不记恨？”如果真不记恨，池星也不会多管闲事。这世界上有信奉血债血还的鬼，但也有很多觉得死都死了，找活人报仇惹上因果还不如先行去地府考个公务员，然后等仇人死了后在地府慢慢报复也不迟。
胡震听到这话明显怔住，他缓缓转头看向池星，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的死有凶手？我是自杀啊……”
池星恍然大悟，难怪这个鬼明明被人害死，但身上却没有太多戾气，原来压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死因。
“你是自杀？”林鹿仔细地看着胡震的面相，“是自杀，不过不止自杀这么简单。”
胡震懵了，他呆呆地看着池星和林鹿，还算帅气的脸上无比茫然：“池先生、林先生……我听不明白你们的意思，不止自杀这么简单？但我真的是自杀啊，也没人给我灌输的念头。”
林泽听了这么一会儿，就算听不到胡震说话，也已经从池星和林鹿的口中猜得七七八八。他直接说道：“你被人害了还不自知！”
他不想公司有鬼的事传播出去，再次说道：“去我办公室说吧。”
这次几个人加上一个鬼都没再继续墨迹，跟在林泽身后前往办公室。
几分钟后，几人坐在沙发上，林泽准备亲自给池星倒茶水，不过林鹿的动作比他快，先他一步给池星倒了小半杯茶水。
之所以是小半杯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讲究，纯粹是林鹿知道池星在外不喝别人的茶水，倒多了浪费。
林泽又想让池星尝尝办公室准备的点心，依然被林鹿打断——
“池少喜欢甜食，你这是咸的，他不吃。”
池星瞪了林鹿一眼。
林鹿笑眯眯地把点心丢进自己嘴里，对站在一旁皱眉思索着什么的胡震问道：“你吃吗？”
胡震压根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摇头。
然后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吃惊：“我也能吃？”
他自从死后就没吃过阳间的美食了！
胡震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向林鹿询问能不能尝一尝点心。
林鹿将点心上供一部分给胡震，胡震吃到点心时表情很是奇怪，又是怀念又是伤感。
“我才二十六，唉，本来可以有吃不完的美食，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早知道死后还有意识，我还不如活着。”胡震放下点心，就算再好吃也没心情吃下去了，他表情凝重地对池星和林鹿问道：“池先生、林先生，我想知道我的死到底有什么猫腻？我很确定我是自杀的，我自杀的时候身边也没有任何人。”
林鹿摸着下巴说道：“我从你的面相中看到的也是自杀。”
林泽看着林鹿和空气自言自语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他没突然插话打扰几人，但是从沙发上站起身，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远离这片区域的鬼。
就算他表面上看起来对鬼完全不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得知有鬼站在他身边时，他大脑不受控制地宕机了几秒。
多亏了常年的面色冷肃，才不至于当众失态。
先不说鬼不鬼的。这次和林鹿的见面，林鹿远比他想象的要冷漠。
这个发现比鬼在身边还恐怖。
被他在心里嘀咕的林鹿打了个喷嚏，揉了下鼻子看向池星：“我看面相的功夫还不到家，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情况？”
“他身上有转命的味道。”池星对胡震问道，“你会选择自杀是什么原因？当时谁对你情绪的影响最大？”
“转命？”胡震微愣，从字面意思中已经能理解这个词的含义，他垂着头看着地板，声音阴森又沙哑：“很多人……我爸妈、亲戚、导师……还有我朋友、女朋友……”
这么一说，胡震突然苦笑了一下：“原来我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盼着我好，每个人都在批判我。”
“我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就自杀了。难道凶手会是我爸妈或者是我朋友……还是说，是我女朋友？”
第215章 万一
“家里人？你怀疑你爸妈和女朋友害的你？”林鹿有点好奇, “你们的关系差到这种程度吗？”
胡震苦笑：“怎么说呢，也不算很差，但是……和他们相处很难受，不管我爸妈还是女朋友, 对我好的时候真的好, 但是不好的时候就跟犯病了似的。”
林鹿看了眼林泽, 想起自己在家的遭遇, 感同身受地点头：“我懂。”
站在窗边的林泽听到林鹿的说话声没忍住开口说道：“你们怀疑家里人？这不都是你的家里人和女朋友吗？”他听不到胡震在说什么, 但是他能从林鹿的回答中推测——他怀疑的是自己的家人。
不过林泽的年纪也即将步入中年, 又是豪门世家中长大, 自然也知道有些家庭就算有血缘关系也会自相残杀,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又摇了下头，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也不是不可能。”
池星听到林泽的低语倒是饶有兴味地笑了下, 难怪林鹿会疏远林家人。
“我可能因为今天见到了一些人，对我爸妈和女朋友特别不满, 所以才会往他们身上猜测。”胡震叹了口气, 他个子很高，但是他喜欢垂着头, 尤其是在池星和林鹿面前, 看起来对自己十分不自信。池星看到他总有种看到齐雨桐的错觉。
不过胡震和齐雨桐又截然不同，齐雨桐是面对任何人都不太自信, 胡震则是面对自己比不上的人会自惭形秽，但是在面对不如自己的人时又会十分自信。比如汤文。
他觉得汤文不如自己，但汤文却过得比他好多了，他就会生出一种嫉妒的负面情绪。
只是这种嫉妒实属人之常情, 胡震也没坏到看到别人过得好就生出破坏的暗黑心思，反而因为看到汤文和父母的感情好让他心生羡慕, 更是主动从趴在汤文肩上到远离汤文身边。
他想着，这样和谐的家庭就应该好好地存在，他绝对不能犯错。
但他后面又看到了汤文的女朋友小婕，温柔包容，连婚房都能“将就”，这让胡震彻底破防了。
他心想：汤文这小子凭什么呀？父母好就算了，天赐的求不来，但是从哪找的女朋友也这么好？怎么他的女朋友只会骂人还会动手动脚？
所以他今天既嫉妒汤文，又从心底深处产生对父母以及女朋友的怨愤，所以才会想都没想的，第一反应就觉得是父母和女朋友想让他出事。
但是这种念头也只存在短短几秒，父母和女朋友虽然经常“犯病”打压他，但绝对不会出现想让他死的可怕念头。
毕竟，只有他活着才有机会考上公务员，要是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胡震语气慢吞吞地将今天遇到汤文一家的事情说了下，然后脑袋垂得更低了，他说：“我最近埋头苦读，除了家人和女朋友都没和其他人联系，但他们应该不会害我。”
只是除了他们，胡震也实在想不出自己接触过的其他人。
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池星和林鹿：“我好久都没出门了……”
他爸妈为了让他抓紧时间考上公务员，连朋友的生日聚会都不让他参加。
以前他觉得理所当然，但现在说出口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为了考中，不管是他还是他爸妈，实在是有些病态了。
而且……胡震更尴尬地问了下：“我自杀真有问题吗？我当时脑子里想的确实是不想活了，也没有其他人怂恿我呀……”
【他身上还有符的味道，符会放大他想要自杀的欲望，池星，你问问最近有没有人送他符？】
池星也察觉到了，但是符的味道非常淡，不像是贴身携带的样子，于是池星换了种问法：“最近有没有人去你家里找你？”
胡震一愣，仔细想了起来，许久后摇头：“为了让我安心考试，我是一个人在外面住的，平时只有我爸妈和女朋友来找我。”
池星：“房子是你爸妈的吗。”
胡震：“不是，是我一个亲戚的，他跟我爸妈关系很好，把这套空余的房子借给我住，让我安心考试。”
池星若有所思地问：“最近这个亲戚也没来找你？”
胡震怔住，他张开嘴巴想了一秒，随后有些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来找过，但是……不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也就是说。”林鹿说，“你亲戚去你家找过你，你亲戚的嫌疑很大。”
池星：“纠正一下，人家是去自己家。”
胡震有些迷茫，完全不愿接受事实，但他也说了一句：“再纠正一下，也不是找我，是卧室的窗帘坏了，她来换窗帘。”
池星：“该不会就是你自杀的那间卧室吧？”
胡震：“……”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可不是嘛？
这下子就算他想给亲戚找借口都说不出反驳的理由，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现在一回想，就算关系好也不会大方到把空余的一整套房子都给他住。这可是帝都，房子租出去的价格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且他又正好是在对方换过窗帘后出的事，他怎么就没想到这点？
“都怪我太善良了。”胡震苦笑着自夸，“把亲戚想得太好了。”
林鹿诚实地说道：“也不能怪你，正常人都不会把自杀的原因往亲戚身上联想。”
胡震有点心虚，他刚刚虽然没联想到亲戚，但是怀疑了爸妈和女朋友……
等到把事情问得差不多后，池星才问出最后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上次去换窗帘有没有在房间里放奇怪的东西，比如符。”
胡震摇头：“没有没有，符这种东西她要是送我，我肯定第一个想到她。”
“但是……”胡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虽然她没送符，但是她来换过窗帘的第二天说我个高，书房的书桌太矮了，给我买了一个新的书桌，书房的桌子好好的没丢，新桌子放在换窗帘的房间。”
他猜测道：“如果真有什么符的话，可能在书桌里？”
池星立刻问：“你死后桌子还在吗？”
胡震：“……”
他诡异地沉默了下才回答：“不在了，她说……我生前最喜欢看书，就把桌子烧给我了，让我去下面也要多看书。”
池星：“……”
另一边，约莫五六十岁的女人正在安慰在家泣不成声的胡震爸妈。
胡震爸妈面容憔悴，两个人一个脸色发白，另一个则哭得脸色发红。
俩人此时后悔万分，早知道儿子会被逼到自杀，他们就不会这么执着了！
“姑，你说我做错了吗。”胡震母亲顶着通红的眼睛对女人哑声问道，“我是不是把小震逼得太紧了？是不是都是我的错小震才会自杀。”
女人脸上闪过一抹心虚的神色，她轻咳一声安慰道：“怎么能怪你呢？家里的小辈哪个没考上公务员？你们这也是为了他好呀！”
胡震父亲长叹一口气：“是啊。家里的孩子谁不是公务员呢？都是这么苦过来的，怎么就小震没能撑住？”
女人的神色更心虚了，她端起茶杯喝了口，口不由心地说道：“可能小震从小就自尊心强吧，家里的同龄人都考上了就他还没考上，大概一时间想不开。”
胡震父母都露出心痛的表情，胡震母亲哭到差点晕过去，她喃喃自语道：“一时间考不上没事的啊，都怪我们平时对他太苛刻，说话太难听了。但我也是怕他叛逆不听话，你看，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听话是不？”
女人眼中划过一抹嘲讽，哟，这还知道平时说话难听啊？至于听话嘛……不听话就挨骂还会挨揍，又有哪个孩子敢不听话？
她心里幸灾乐祸，但是表面依然劝道：“小孩子嘛，哪个不被家里训？”
胡震父亲眼睛也很红，但是他在其他人面前没哭出来，只是眼神有些虚无地看着空气：“对啊，我们那一代谁不被家里打骂？我们都没怎么打过小震，只是嘴上骂了几句。”
胡震母亲嘴唇颤抖：“我看网上说，我们这样教孩子，说的那些话是对小孩子的精神摧残。”
胡震父亲：“但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女人也掉了几滴眼泪：“是啊！”
两个小时后，女人从胡震家里出来，在踏出小区门时，她脸上哀痛的表情一收，欢快地开车离开。
但是她也没回家，而是开车前往医院。
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来到医院后，女人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她走向最后方的单人病房，隔着门看到房间里的儿子还在沉睡。
她儿子今年三十岁，比胡震大几岁，比胡震早几年就考上公务员，前半生也算顺风顺水，但后半生一直让她担忧无比——因为在她儿子周岁时，有个算命的路过她家，说她儿子过不过三十岁，在三十岁那年一定会出意外。而想要儿子活下去，得和有血缘关系的人互相转命。
当时她嗤之以鼻，但随着儿子的年纪增长，当年大师的话在她脑子越发清晰。
是假的皆大欢喜，但……万一是真的呢？
所以她选中了胡震，她找人算过胡震的命格，虽然现在一事无成，但三十岁之后会大富大贵，事业扶摇直上，这是最适合她儿子的人选！
并且胡震傻，他爸妈也和傻子一样不算聪明，这件事绝对不会被别人发现。
绝对。
她非常有自信，自认为整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就连儿子也没说。
胡震死也就死了，任谁都不会想到胡震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玄学转命。
谁让胡震爸妈平时对胡震太过严厉呢？就算自杀，也只会认为是他爸妈压迫的！
第216章 不敢
崔霞没吵醒还在睡觉的儿子, 去医院食堂给儿子买了午饭，等她重新回来时，她儿子已经醒来了。
崔霞的儿子脸色发白，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勒痕, 那一圈勒痕发紫红肿, 看起来特别吓人。
郭现看到崔霞走进来, 对崔霞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妈, 你来了。”
崔霞将病床上吃饭的椅子支起, 这才说话：“刚刚就来了。”
郭现一边吃着饭一边问：“表姐和姐夫还好吗？”
崔霞顿了顿：“我在他们家待了一上午, 他们不太好。”
崔霞也算是实话实说：“小震活着的时候没见他们这么用心, 现在出事了才后悔有什么用？”
“妈。”郭现没什么力气地喊了一声, 他不赞同地说道：“小震都出事了，你就别说这种话了。”
崔霞撇了撇嘴。
崔霞和胡震父亲出生的年纪差得多, 然后崔霞结婚得又迟，这就导致胡震虽然是郭现的侄子, 但俩人的年纪并没有差几岁。
郭现提起这个侄子也不免唏嘘：“平时看小震也挺爱说话爱笑的, 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呢？”
胡震虽然家里的气氛压抑沉闷，但他本身却不是一个自闭的性格, 相反, 还算开朗活跃，郭现从来没想过“自杀”这个词会和胡震扯上关系。
他记得前两个月的时候, 胡震还在家族群里说等夏天过去他想要放松一下出去旅游几天，一个想着出去玩的人会自杀吗？
郭现已经工作好多年，身边的亲戚发生这种事，他想得也比较多, 所以对胡震的自杀有些奇怪，总觉得怪怪的, 但是他想了一圈，胡震没什么朋友，家人和女朋友虽然对他恨铁不成钢，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他的死还真就只是自杀。
但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坐在床边的崔霞眼中带着几分心虚，为了不让儿子看出来，她连忙站起来洗了个苹果去削苹果。
她急着岔开话题，随口问道：“你同事没来看你？”
郭现也没注意到她的反常，而是摸了下自己脖子上的伤痕，然后有点哭笑不得地说：“喝个酒还能被绳子绊着摔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让同事来看我！”
这么一说，郭现突然想起来自己受伤的那天晚上，正好接到胡震的自杀消息。
想到这一点，郭现叹了口气，心里浮现起一丝难言的情绪：“我又想到小震了，不管有什么难关都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是不是？”
“妈，你说是吧？”
平时能言善道的崔霞含糊地“嗯”了一声，完全不似往日的话痨，她背对着郭现在削苹果，眼中的心虚只有自己一清二楚。
病房里变得安静下来，没过一会儿，削好苹果的崔霞将苹果切好装盘递给郭现。
郭现皱了下眉头：“搞这么麻烦，直接洗洗给我就行了。”
崔霞瞪了他一眼：“生病了就好好休息。”
郭现有点无语，他一个大男人就是脖子上有伤，又不是手断了，这么精细做什么？不过他妈一直都是这样，从小到大他吐槽了无数次都没用，郭现说了一句也就懒得再说了。
崔霞不太敢看郭现脖子上的伤，这个伤会让她联想到胡震上吊的伤痕，因为胡震住的房子是她的，她当时是亲眼见到过胡震尸体的！
崔霞连忙挪开视线，说起另一个话题：“你年纪也不小了，啥时候把女朋友带回家看看？”
郭现更无语了：“我都没有女朋友，怎么带回家看？”
崔霞翻了个白眼：“没有那就找，你不去找，女朋友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郭现想到胡震那个脾气差掌控欲强又会动手动脚揍人的女朋友，嘴角不禁抽了下：“随缘吧。”
眼看着崔霞还打算不依不饶地催婚，郭现又连忙说道：“不是我不想找，只是我最近工作上升期，真的没时间想儿女情长。”
他哪来的时间陪女朋友？不陪女朋友，女朋友又会闹腾，陪女朋友又没时间工作，在女朋友和工作之间，他果断选择工作。
而且他眼光高，一般人也看不上，要是想将就早就结婚了，之所以拖到现在就是谁也看不上。在他看来，结婚就要选择自己最钟情的，他不会因为利益结合而结婚。实在找不到女朋友，大不了就不结婚了。
崔霞不敢继续说郭现，郭现脾气虽然不大，但是为人执拗，认定的事情十匹马都拉不回头，说多了惹他烦，他一烦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
想找女朋友更加没指望了。
只是儿子不结婚没女朋友是崔霞的一大心事，她嘴上不再说话，但一直唉声叹气的。
郭现也不想听叹气声，他摸着脖子上的伤对崔霞说道：“我这伤不需要人陪着，表姐和表姐夫才出了这种事，你去陪他们说说话吧，省得他们想不开。”
崔霞也怕在郭现这里露了馅，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在离开病房后，崔霞心想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儿子知道，要不然以儿子的性格，这事绝对会闹大。
她回头看了眼病房，她也不想害人，也不忍心看着胡震出事，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胡震要是不出事，出事的就成郭现了！
所以她就算再心虚害怕，都得狠下心让儿子的前途一片光明。
病房门有一个小窗口，窗口是透明的，郭现看到崔霞复杂的表情，不禁有些疑惑，他妈这是咋了？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郭现摇了摇头，想起老妈早些年其实不太喜欢表姐一家，虽然他家的条件不错，但他家是做生意的，没有一个是铁饭碗。表姐和表姐夫又是嘴毒的，总是说做生意不好，指不定哪天生意就黄了，到时候连养老的钱都得败光。
所以他妈对表姐一家虽然表面客气，但心里十分瞧不上，也会时不时地阴阳一句说就算以后破产了也比一辈子没辉煌过来得好。
那时候郭现年纪还小，感觉两家大人说话含枪带棒的，那时候他不懂，但现在他已经明白了。
他妈吧，虽然有点小钱，但家里一直没有一个铁饭碗，总觉得有点上不了台面。不过郭现一直觉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老一辈的思想，就是太喜欢攀比了。
而表姐和表姐夫虽然都是铁饭碗，但论到钱，又远不如做生意的他们家。
所以两家是互相嫉妒看不上对方，但说来说去，估计还是羡慕的情绪居多。
人嘛，都会看不上自己已经拥有的，更渴望别人手中的。
而等他考上所谓的铁饭碗后，他妈在表姐一家可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了，做生意的又怎么样，儿子“出息”了！
这时候两家的关系倒是异常和谐，表姐一家以往引以为傲并且用来嘲讽他家的优势没了，可不就和谐了。
所以胡震会被家里逼得这么紧，其实也有他们家的原因。
表姐一家会觉得，他家做生意的他都考上了，自家儿子也不能落下！
但胡震一直没能如愿，表姐和表姐夫对胡震也就越来越苛刻严厉乃至辱骂。
想起这些过往，他没有沾沾自喜觉得压胡震一头，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愧疚感。
要不是他，胡震也不会天天被骂。
唉。
“我姑姥姥虽然在我小时候经常说我，但其实对我还可以，我家的这些亲戚吧，既盼着我出息，又想耍长辈的威严拿捏我……其实不止我家亲戚，或者说大部分亲戚，都是这种心理。”
胡震蹲在沙发旁，他想着崔霞对自己的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说话的声音也很低。
“她有个儿子，我应该喊舅舅的，不过没比我大几岁，我们都当成平辈相处的。”
“郭现人还不错，挺聪明的，也不像我姑姥姥一样浮夸爱比较，平时很低调，他是我们家同龄中发展最好的，但是他没女朋友！我有！”
池星忍俊不禁：“你不是说你女朋友经常管着你还揍你吗？”
“女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又不是真家暴，就是被我气到打着玩儿。”胡震提起女朋友，眼睛更红了，“我虽然嘴上说我女朋友不好，说她打压我，但我心里也清楚，她要是真不好也不会等我这么多年。”
“她就是有点凶巴巴的没有汤文女朋友温柔……”
林鹿忍不住说道：“你这话要是被你女朋友听到，估计真会被家暴了。”
胡震没反驳这个说法，他垂着脑袋看着地面，半晌后突然冒出一句：“我想把这事告诉我女朋友，我爸妈，他们年纪不小了……我怕他们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池星洞察出他的迟疑，直接问道：“你在犹豫要不要把事情拆穿？”
胡震迟迟没说话，良久后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是。”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死虽然和我姑姥姥有关，但我真的觉得活着很痛苦，我不是很恨她，我当时真的想死，我就是接受不了她对我做这么狠心……郭现现在又是工作上升期，要是他家里有杀人犯，他后半辈子都完了！”
“还有我爸妈，他们这门亲戚以后也得断了。”
“但是我的死不会对我女朋友影响太大……她虽然凶，但是好看，以后会找到更好的。”
他语气凌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鹿听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所以你考虑了这么多人，唯独没考虑到自己？”
“考虑到了。”胡震老实巴交地说道：“我本来就想死呀。”
“想死和被人害死是两回事。”池星漫不经心地问，“你是不是一直在逃避，自从死后就没去看过你爸妈和女朋友？”
胡震一怔，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是，他不敢。
第217章 三十
“我不敢, 我怕死了都要挨骂。”胡震的声音很小，自从知道自己的死因不简单后，他的声音一直很小，语气也带着怅然的迷茫, “池先生, 您说, 转命……我是在和谁转命？”
不等池星说话, 下一秒, 他又陡地想起来——
“我出事那天, 我听到我姑姥姥说, 她儿子郭现应酬完摔着了, 脖子被绳子勒伤了……”
如果是以前，胡震一定会觉得好巧啊, 但是现在，胡震只觉得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而所谓的转命, 不就是相同的意外, 但是对方没事，而他死了吗？
胡震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下, 着重说了“相似的意外”, 池星点头：“你说得没错，大部分的转命等玄学, 大部分都是相似的意外，就算不是相似，也都在差不多时刻。”
胡震有些颓然地叹息了一声：“原来是给郭现……”
池星的目光落在胡震身上，胡震低着头, 池星也只能看到他的头发，他发丝被空调风吹得微微颤动, 但整个身子却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池星看到他慢慢攥紧了拳头。
池星轻笑了一下，看来胡震也不像嘴上说得完全不在意。也是，除非是脑子不太正常的，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人对仇人心态平和不在意？无非想得太多，连“恨”都不愿意生出而已。
“你打算怎么做？真要看着仇人潇洒？”林鹿好奇地问，“就不想着把你姑姥姥和郭现送进去？”
胡震下意识说了一句：“事情应该是我姑姥姥做的，和郭现没关系。郭现他这个人……正义感很重的，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我之所以说他人不错，是因为我小时候，我爸妈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说我，我没敢反驳，还是郭现出面给我解围。”
“他就比我大几岁……但是比我胆子大很多，也同样当着亲戚的面说我爸妈这样说我是不对的，从那之后，我爸妈还是会说我，但是当着亲戚的面收敛了很多。”
“郭现的工作家境长相都可以，但是连女朋友都不肯将就，这种人会要别人的命运吗？我不信这事跟他有关。”
胡震又小声地补了一句：“他也是家里唯一一个对我比较友善的同龄人了，其他人……可能是我爸妈平时在亲戚面前太喜欢秀了，家里长辈的关系一般，同龄人对我也不冷不热的。”
尤其在大家都考上，就他还没考上的情况下，每次见面都不免一顿冷嘲热讽，只有郭现始终如一，在其他人说话难听的时候，会和小时候一样看不惯出来说几句。
池星和林鹿对视了一眼，池星说：“希望他不要辜负你的信任。”
“这样吧，你先回家看看再做决定。”池星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下午，他思忖了一下，和胡震商量了下时间：“晚上十点差不多吧？你这个点来池家找我，告诉我你的决定。”
“如果你真不想报仇，那连对女朋友说的必要都没有。”池星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胡震已经听明白了。
就算不和他爸妈说，只要他女朋友知道，也一定会把事情闹腾到所有人都知道的地步。
胡震的神色有些悲伤，池星这么一说他才想明白这点，他刚刚只想着对女朋友说不和家人说，但只要他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任何一个活着的人，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死因根本不是自杀，但是——
胡震讷讷地问道：“证据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林鹿不合时宜地笑了下：“该说不说，你姑姥姥这事做得还算缜密，桌子都烧了，就算符箓放在书桌里，证据也没了吧？”
这句话让胡震心如死灰，本来就不想跟家人说的念头更加重了几分，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到时候只会闹得两家都不好看。
不过他还是决定回家看看。
等看完家人后，看在郭现曾经对他还不错的份上，他也许会选择前往地府。
胡震失魂落魄地道别，然后从门口跟幽魂似的飘了出去。
池星和林鹿看着胡震离开后，池星：“你逗他玩儿。”
池星没提到证据这件事就代表他没将证据放在心上，只要胡震的姑姥姥买了符，那肯定是会留下证据，虽然这证据从明面上不太方便，但只要他想，还是能拿到证据的。
林鹿耸肩：“也不是逗他玩儿，这证据就算有，也不能用来报警嘛。”
他说着，又看向站在窗口听了好一会儿的林泽，主动出声问道：“林先生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林泽听到这个称呼再次皱了下眉头，他沉声喊道：“小鹿。”
林鹿拧眉，表情略微有些不爽。
林鹿脾气好，软言软语的样子居多，很少会露出这种表情，林泽微怔，心口突然泛起一股巨大的凉意——小鹿这是真的对林家人生出嫌隙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从你这买点护身符送家人。”林泽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安慰着自己，没关系，林鹿性格软，只要林家主动挽回这段关系，时间久了，小鹿一定会放下对林家人的意见。
林鹿定定地看着林泽，像是看透他的想法，但是林鹿只说了一个字：“好。”
坐在沙发上的池星跷着二郎腿，若有所思地看着林鹿和林泽，林家人也是挺有意思的。
胡震跟孤魂似的走出林家公司，天气燥热，他出现在阳光下，半透明的身影都变得更淡了，他一下子回过神，连忙从阴凉处飘回家里。
还没走进家门，只是站在门口，胡震都听到客厅内传来家人的哭声，连一向沉稳经常怒斥他的父亲说话声都带着哽咽。
胡震心口一酸，感觉自己眼睛也跟着发酸，他死的那天爸妈就接到了消息赶到那套房子中，但当时爸妈脸上的表情有愤怒有不解有难过，他看到爸妈有点儿站不稳相互搀扶着看着他的尸体，但这对要面子的老两口就算内心悲痛，也硬是撑着没在外人面前崩溃大哭。
而那天之后，他就没再见过爸妈，他生怕死了后都要听到爸妈对他的训斥，所以一直飘在那套房子的附近，连家门都没回来过。
胡震从死后不用每天再看各种书，他只觉得轻快无比，从来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家里人竟然还在哭。在他的预想中，父母就算伤心难过，也不会这么消沉低落。
毕竟……胡震想，他们也是对他说过——要是再考不上，这么没出息不如去死。
胡震靠在门上，依然没敢进去，他听到爸妈的哭声，内心五味杂陈。
但很快，他还听到崔霞的说话声。
崔霞是在劝爸妈不要这么难过了，但她看似在劝人，实则句句话都往胡震爸妈的心口戳刀子，胡震听了一会儿，实在没能忍住，还是飘进客厅。
他看到爸妈憔悴苍老了不少，也看到崔霞表面难过，实际上嘴角上扬，那笑意遮都遮不住！
在这一刻，胡震的胸口处蓦地浮起一股巨大的怨气，把他害死也就算了，何苦在他死后还来他爸妈这里捅刀子？！
胡震死死地盯着崔霞，恨不得掐死她！
什么不恨崔霞，是自己有自杀的念头，那些在池星和林鹿面前说过的话，在看到崔霞的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他只想让崔霞偿命！
但是他又想到帮他解围的郭现，爸妈和崔霞一家的亲密往来，还有小时候崔霞带他出去玩给他买新衣服的画面……他的怨气像是被人拿针戳了一下，又泄气了。
胡震无力地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又开始骂骂咧咧地骂人，不过这次不是在骂别人，而是在骂自己软弱无能！
他深深地看了眼爸妈和崔霞，又飘了出去，他打算去看看女朋友。
不过前往女朋友家里他扑了个空，女朋友不在家。他又前往郭现住的医院，给自己洗脑——如果郭现知道崔霞做的那些事，那他不会再当孬种，不会看在过往的那些相处饶恕崔霞，他会去求池星和林鹿帮他搜集证据，把崔霞和郭现都送进去！
他想着所有人，又有谁念着他的好？
他找到郭现的病房钻了进去，郭现是单人间，住院环境相当不错，郭现半靠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本书，胡震以为是什么政治书，结果凑近一看，发现是一本校园恋爱小说。
胡震抽了下嘴角，怪不得郭现到现在都找不到女朋友，估计就是这种小说看多了……
他盯着郭现看了好一会儿，也实在分辨不出来郭现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算在这继续待着。
郭现一个人不说话，他发现不了端倪，但等崔霞过来后，俩人只要一说话，必然会暴露出一切。
胡震没等到郭现，但是等到家里一个亲戚，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亲戚和他不熟也不算是他的亲戚，是郭现父亲那边的，和他没什么关系，只不过逢年过节的时候有时候会在郭现家见到。
这亲戚看起来比郭现大好几岁，手上拎着牛奶水果，他和郭现好像很亲昵，一进门就说道：“你这咋回事？怎么住院了还瞒着我呢？”
郭现看到他过来，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冒出来三个字：“不光彩。”
亲戚乐了：“我都听说了，哈哈哈哈！喝酒还能摔着，你也是人才！要不是遇到你同事说你请假了我感觉稀奇给你打电话，你住院了都不说！”
他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放下，先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想要坐在最舒服的沙发上，但不知道咋回事，一走近沙发他心里一慌，又抬脚走向郭现病床旁，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亲戚坐下来后才看到郭现脖子上的伤，他愣了愣，突然说道：“你伤的是脖子啊。”
郭现点头。
亲戚来之前他只知道郭现因为喝酒绊倒受伤了，但具体伤的是哪里郭现怎么都不肯说，原来伤的是脖子，跟上吊似的有些瘆人。
想到上吊，亲戚神色有些微妙，他犹豫了一下才说：“你侄子，胡震，前阵子上吊了。”
说到这个话题，郭现又摸了下自己脖子上的伤，神色复杂：“我被绳子勒了一下都疼得不行，小震他得多疼啊。”
坐在沙发上的胡震抬起头，也摸向自己的脖子，真的很疼，非常疼。
亲戚叹了口气，没过多讨论胡震的事，岔开话题：“对了，我听你同事说你请假有好几天了，都这么久了，你这脖子上的伤怎么像昨天才被勒的？说起来你伤多久了？”
郭现算了下时间：“小震出事的那天正好我也摔着了，前后没超过一周。”
他也觉得自己的伤恢复得慢，不过他妈说是正常的，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好了。
亲戚听到这个时间，面色又变得怪异起来：“同一天出的事儿？”
郭现点头，他察觉到亲戚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亲戚迟疑了一瞬，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郭现哪能信，连忙追问。
这个亲戚凑近他，小声问道：“你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小时候在农村办周岁礼的时候，有个路过的大师说你活不过三十岁，要想活过三十岁，需要转命。”
“那大师和你爸妈当时是在门口说的，没几个人听到，我躲在墙角听到的。”
“你今年是不是正好三十？你侄子和你伤得又一样……”这个亲戚本来也只是调侃，但是他话没说完，发现郭现的脸色特别差，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怒，他心里也是一惊，暗怪自己说话不过脑，他以为郭现知道小时候的这个算命，现在看来郭现竟然完全不知？
亲戚又连忙补了一句：“不过应该是巧合。”反之他是不信这些东西的，能说出来只是觉得太巧了。
郭现到底是心态稳重，他收起脸上的怒容，对亲戚细细追问起当年的事，不过亲戚当年也就几岁，也只记得这两句话，其他的一概不知。
俩人又聊起其他话题，在送走亲戚后，郭现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第218章 女友
郭现在病床上发呆了几秒, 谁都不知道这几秒的时间他想了些什么。
胡震看到郭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但他下床后有些腿软，走了两步又跌回床上。
然后郭现又开始发呆。
胡震也在发呆。
如果郭现不是在演戏，看他的表现明显不知道自己的自杀有问题。
不过郭现会不会装出来的？胡震转念一想, 应该不可能, 郭现就算刚刚在亲戚面前装模作样, 但现在病房里空无一人, 他还需要做戏给谁看？他又不像池星和林鹿能看到鬼, 知道自己就飘在他身边。
胡震张嘴喊了声：“郭现啊！”他幽怨地喊了一声郭现的名字, 然后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对郭现的称呼正式不少：“舅, 还好你不知道。”
但也因为郭现不知道，胡震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不久前才下定决心要将崔霞送进去, 如果郭现知道，顺便也将他送进去, 但现在……郭现不知道。
那他还要报仇吗？
胡震此时纠结得不行, 他抓了下头发，仰天鬼叫了一声, 为什么对他动手的是关系这么亲近的亲戚, 要是换一个人，他一定不会这么犹豫, 二话不说就会报警！
病房中除了胡震的鬼嚎声，郭现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十分安静，安静到有些反常。
郭现发现自己腿软又慢吞吞坐回床上, 被他放在床边的小说重新被翻开，但郭现看了许久, 迟迟没翻动下一页。
不知道过了多久，郭现把小说合上抵在额前，他眼皮微阖，表情阴沉到让胡震心惊。
崔霞哼着歌走进病房时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她脚步一顿，看向病床上郭现，郭现和往常的神态一样，只不过今天看起来有些疲惫。
崔霞按捺下心里一闪而过的那丝异样，对郭现摇了下拎着的夜宵，笑着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
郭现缓慢地摇头，他看着崔霞问道：“晚上津哥来看我，他跟我说。”
郭现说到这顿住了。
崔霞随意问道：“说啥？”
“他说我周岁时有个算命的路过家门口。”
郭现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崔霞被吓到手上的夜宵都掉在了地上。
郭现脖子上的伤还没好，崔霞给他打包回来的夜宵很清淡，但袋子里还有她给自己打包的烧烤夜宵，现在这么一摔，调味料和红油赤酱撒了一地，地面上脏得不能看。
夜宵的香味蔓延在病房中，崔霞强笑道：“你听他瞎说，你周岁时他才多大？听岔了！什么算命不算命的，就是村口胡说八道的神棍。”
郭现目不转睛地看着崔霞，崔霞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手指发颤地收拾着地上的夜宵。
这件事郭现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以郭现的性格，恐怕会大义灭亲将她给送进去！
崔霞心里紧张得不行，生怕郭现会追问。
但郭现收回自己盯着她的目光，如她所愿地没有继续问下去，淡淡地说道：“我住院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明天就出院吧，脖子上的伤不方便去上班，我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崔霞此时心头慌乱得不行，连忙点头应下。
胡震对崔霞龇牙咧嘴地骂着脏话，连带着对不知情的郭现也骂了好几句，但发泄完后，胡震发现自己完全摸不清郭现在想什么。
他感觉郭现可能什么都知道了，但他偏偏连一句质问都没有，就这么轻描淡写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
是打算把这件事瞒下来吗？
胡震神色复杂，但又觉得郭现的这个做法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做出这种事的是他的血亲，并且这事还是为了他而做。就算现在知道了，他也没有脸面去骂崔霞。
胡震看了下时间，发现快到十点了，他回头看了眼郭现，看到对方脸上令鬼捉摸不透的表情，叹息着飘去池家。
他在池家更纠结犹豫了，颇有些抓狂：“池先生，我还没想好，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池星拊掌：“随你，等你想好再跟我说。”他宁愿胡震想清楚想明白，别今天一个想法，明天一个念头，做出选择后又再次后悔。
池星家里一堆非人存在，胡震有心想要和池星袒露心扉说一说自己的纠结都没机会，他恋恋不舍地和池星告别，觉得池家公司应该更安全，等白天他去池家公司找池星。
不过胡震殊不知，池家公司的非人存在更多。
胡震又飘回了医院，他瞪着眼睛看着郭现一觉睡到天亮，然后白天办理了出院手续。
郭现的父亲开车来接他回家，胡震又看到郭现三言两句套出不少消息——比如郭现父亲也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又比如崔霞经常去一家寺庙，前阵子还请回来几张平安符呢。
崔霞不像郭现父亲这样没心眼，连忙打断父子俩的对话说起其他话题。
胡震将崔霞常去的寺庙名字记下，打算拜托池星帮他查一查，然后继续跟在这一家三口身后。
郭现家里凉气足，郭现拿了条围巾围上遮住自己的伤，然后中午亲自下厨。
他这一顿做得很丰盛，忙到了下午两三点才吃饭。
吃饭中途，他还格外郑重地给父母敬酒。
崔霞和丈夫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心里很高兴，一时间都喝多了。
胡震看着郭现敬酒时的凝重表情，总感觉郭现是在憋什么大招。
难不成这顿饭就是姑姥姥和姑姥爷在外面的最后一顿饭？等吃完这顿郭现就要大义灭亲把俩人送进去吗？
胡震跟在郭现身后这么久最眼馋那顿饭，但是他在旁边只能看别人吃自己吃不上，越待越饿，最后流着口水离开郭家去找女朋友。
今天女朋友在家，不过在他来的时候女朋友正要开车出门。
胡震看到女朋友苍白的面容有些震惊，他喃喃自语道：“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
他女朋友从来不会不化妆就出门！但现在别说化妆了，连头发都胡乱用个发夹盘在脑后，脸色比他这个鬼还要白！而且眼睛也肿成了核桃！
胡震愣愣地看着女朋友，张嘴，又抿唇。他知道自己出事后爸妈会悲痛欲绝，也想过朋友会感慨万分，但唯独不觉得女朋友会伤心到脸色惨白，眼下发青。
因为他女朋友是个非常强势的性格，脾气强硬掌控欲强，曾不止一次说过要踹了他再找其他人，也曾经开过玩笑说他要是出事，她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流，会第二天就找新人。
胡震知道自己的性格怯懦又自负，和女朋友在一起虽然觉得对方太过强硬，但大部分情况下都觉得俩人的性格还挺互补。
他从来没想过女朋友会因为他的死失魂落魄到这种程度——原来以前那些话都是嘴硬吗。
胡震女朋友坐在车上，她垂着眼睫看着方向盘，一时间没开车离开。
她轻轻眨了下眼睛，有两滴泪珠砸在方向盘上。
胡震内心一痛，他飘到副驾驶上坐下，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你别哭，唉你别哭，我、你……”
“对不起。”
胡震有些颓然地低声说道：“让你失望了，我以后都考不上了。”
一串血泪挂在他的脸颊上，让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如果是以前，女朋友看到他哭一定会不耐烦又好笑地哄他，到现在，再都没人会哄他了。
胡震女朋友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接了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听到那边的说话声，她脸上的低落荡然无存，一边说着谢谢，一边说马上到。
胡震在车上一路坐到池家公司楼下，跟着女朋友前往楼上才突然回过神：“我草，怎么到池先生这里了？”
他过来很正常，但是他女朋友怎么过来了？
女朋友走进28楼和漂亮的前台打了声招呼，报出自己的名字，说自己加钱插队预约了池星。
兔妖笑眯眯地看着她……身后的胡震。
胡震和兔妖对视着，然后又噔噔噔地往后退了点，他看到了兔妖身后的尾巴！！！
“刘小姐，请跟我来。”兔妖收回目光，带着刘静语走向池星办公室。
胡震在后面瞪大眼睛尔康手大喊道：“小语，不要进去啊！这一公司都不是人啊！”
顿时公司里的所有“人”都向他看来。
真不是人的妖都对他威胁地笑了笑，鬼也好奇地看着他。
凝滞的气氛中，林鹿举起手：“我是人啊！”
小满和罗昊也举起爪子——
整个公司大部分都不是人的恐怖氛围登时消散。
但胡震还是很怕，他不太敢进去，但女朋友已经进去了，而且想到这是池星的公司……他咬牙，也鬼鬼祟祟地飘了进来。
“池先生。”刘静语走进办公室后客气地和池星握手，“我叫刘静语，朋友都喊我小刘，您随意。”
池星和兔妖一样，都看着刘静语身后的胡震。胡震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对池星摆了摆手：“嗨，池先生。”
池星：“……”
胡震补了一句：“这是我女朋友。”
池星瞥了他一眼，不用说也知道。
胡震又得意洋洋地补了一句：“怎么样，是不是和我昨天说的一样，好看吧？好看到和我分手后立刻就能再找到更好的，但是……”
“她怎么没找，还因为我的事来找您了呢？”
胡震又不是傻子，女朋友会来找池星，肯定是为了他的事而来。
胡震表情忧伤，看起来诗兴大发，要念一首抒情的情诗。
池星没搭理他，和刘静语坐在沙发上，询问刘静语来的目的。
刘静语是一个很干脆的性格，她看着池星，声音不算大，却很清晰：“我男朋友前段时间上吊死了，我发现他的死另有隐情，但不确定他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我想见他一面，征求他的意见。”
“不过最重要的不是他的意见，是我想见他。”
“我很想他。”
胡震有些失语地看着她。
第219章 自杀
刘静语也没多言, 她神情憔悴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要是不够，我以后可以分期……”
其实她家境还可以，这些年工作也攒了不少钱, 不过插队预约池星就花了大笔钱, 现在又想要看到死去的人, 她生怕自己剩下的钱不够。
胡震抽了下鼻子, 眼睛凉凉的, 他一摸自己的眼睛, 发现自己悄无声息地哭了出来。
小语啊！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朋友！
接着池星从刘静语这里听到和胡震自己所说版本不太相同的感情经历——
诚然, 刘静语如胡震所说是一个很强势的性格, 但胡震却是一个喜欢摆烂不太上进的性子，刘静语说, 如果她没有每天督促胡震，胡震就会见缝插针地开始玩游戏, 玩手机, 就算坐在那里发呆都不会看书。
于是刘静语拉着胡震前往图书馆，每天盯着他让他专心复习, 但就算如此, 只要有一会儿没注意到胡震，胡震就会趁机去厕所开一把游戏……她甚至做过在门口堵他的举动。
也因为胡震的贪玩, 刘静语说过不少狠话，也是真的对胡震失望，说的话一次比一次狠，也就是胡震口中的“打压”。
刘静语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决定考，那就要考上之后再放松再娱乐, 如果实在不想考，那就索性去找个工作上班赚钱，总不能一边说着学习，一边游戏时间比学习还久吧？
“我也不想说那些话，但是胡震……他脸皮挺厚的，好声好气和他说话，他装听不到，我被他惹急了，各种骂人的话都会飙出来。”
“有时候都不止骂人，被我逮到他通宵玩游戏也会揍他。”刘静语说到这，长吐一口气，“其实我也知道他压力大，想用娱乐来放松，但是他自制力更差，一旦开始游戏根本停不下来，身边没有我督促他，他能一整天都沉浸在游戏中难以自拔。”
池星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胡震。胡震刚刚还在哭呢，现在听到这些话羞愧地低下脑袋。
咳咳，他是在池星面前美化自己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女友拆穿了……
哎呀，他就是不想学习嘛，游戏多好玩，他看到那些枯燥乏味的内容就想睡觉。
“自从胡震出事后，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对他管得太严了他才会想不开。”刘静语没哭，但是她的眼睛很红，“我每晚都睡不着，我也想亲口问问他，他怪我吗？”
胡震连忙说道：“我不怪你，我从来没怪过你……好吧，虽然有时候觉得你们对我太严了，但我心里清楚你们是为了我好，尤其是你。”
他爸妈大部分是为了面子，但刘静语是真心实意想让他变得更好。
胡震抬起头，有些发愣地看着刘静语，半晌后突然叹了口气：“是我太松懈了。”
他自杀是一了百了啦，但是活着的人每个人都在怀念他，并且每个人都会自责，会想着是不是因为他们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才会导致他自杀。
胡震突然抽了自己一巴掌，他现在彻底冷静下来后，发现自杀的念头也没那么强烈了，也许当时他真的被崔霞请来的符影响到了，要不然以他摆烂的性格，怎么可能就这样自杀？
“对了。”刘静语又皱眉说道，“我刚刚说发现胡震的死另有隐情……”
她犹豫几秒，还是抿唇说道：“胡震之前都是在家里住的，后来被家里逼得太紧他就搬出去住了，我平时要上班也没空天天看着他，但我又觉得他会摸鱼，所以我在他客厅里装了个监控，没事也不会看他，但我知道有个监控在，他就算摸鱼也不会摸很长时间。”
“前段时间，他说要换个书桌，从书房到隔壁卧室看书，我提前把监控挪到了那间卧室。”
“我上班很忙，监控挪过去后我一直没空看，昨天我实在太想胡震，就打开监控看了下。”
池星略微坐直了身子，胡震也紧紧盯着刘静语，他都忘了房间里还有监控！他觉得房间有监控不自在，所以那监控没放在他桌上，被刘静语随意扔在飘窗上，刘静语不提这事，他早就忘了！
刘静语迟迟没说后面的话。
池星追问：“你看到了什么？”
她咬牙说道：“监控的app我开了一个月的会员，我从监控记录里看胡震之前都在家做什么，在胡震亲戚送新桌子来的那天，我看到她支走胡震，悄悄在书桌衣柜还有吊灯上放了符。”
“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太迷信，但是胡震没过几天就出事了！在胡震自杀之后，我又快速翻看之后的视频，发现她把那些符全都取走了！”
刘静语有些急促地说：“池先生，我是一个不太信这些东西的人，但是胡震亲戚的做法让我觉得不太对劲，要是她最后没取走那些符，我只会认为是我想多了，但……她这些举动凑在一起，我觉得胡震的自杀和她有关！”
她长出一口气，自己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我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想报警，但是这种事就算报警也只会被说封建迷信，所以我才会急匆匆预约您。并且我知道胡震的性格，如果是他，他肯定会瞻前顾后，不一定会报警。”
“我想见胡震，想询问他要怎么做，是打算报警，还是说白死。”
“白死”两个字让胡震全身早已冰冷的血液猛地逆流，他惨白的脸色憋到发红，对着刘静语的方向说：“我不想白死！”
“胡震那个人，从小被家里人寄予厚望，虽然看起来开朗活泼，自负又自满，但又因为家庭原因，其实他内心比谁都自卑。”
“欺软怕硬，洋洋得意，遇到事情只想着逃避……他就是一个胆小鬼！”刘静语没有丝毫死者为大的想法，她一字字骂着，但骂到最后，她强忍的眼泪泉涌而出，她哽咽地问，“他凭什么自杀，我等他这么多年，他就没想过我……”
胡震听到这话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心里一阵阵痛楚袭来，他颓然地垂下肩膀，有些无力地道歉：“对不起。”
刘静语太了解胡震了，如果胡震知道这一切，一定会摇摆不定。
胡震突然对自己产生一股憎恨的情绪，他恨自己的性格，也恨崔霞的无情和残忍，他不想忍了，什么狗屁亲戚关系，他爸妈知道这一切也不会再和崔霞一家当亲戚！
郭现虽然曾经帮过他，但这远远比不上自己的性命！
胡震抬起头，目光前所未有地坚定：“池先生，证据有了，我要报警！”
他语气带上几分刘静语说话时的镇定，面色坚毅，情绪饱满。
池星瞥了他一眼，喝了一口兔妖泡的茶，不紧不慢地说道：“终于想通了？”
短短五个字，胡震的坚毅都飞走了，他露出有些尴尬的神色，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点头。
刘静语一怔，她看着池星，又顺着池星的目光侧头看向自己身后，半晌后突然冒出一句：“难道胡震在我身边？”
池星有点好笑：“你不是不太信这些？”一个不太信的人在遇到和玄学有关的事情第一时间联系他，并且接受良好，靠几个字就能猜到自己身边有鬼……池星啧了一声，胡震真是没福气。
他要是好好活着，再加上刘静语对他的督促，夫妻俩未来的成都不会低。也难怪崔霞会选中胡震转命。
刘静语呆呆地看着池星，又呆呆地看着自己身旁，她深吸一口气，低下头，肩膀不断耸动着。
池星和胡震以为她在哭，谁知道刘静语抬起脑袋，害怕得浑身发颤，她面色惨白地说道：“等等，我有点害怕，听说吊死鬼最吓人了……我还是不见他了。”
胡震：“……”搞什么啦！虽然他是吊死鬼，但他也没有很吓人啦！
池星念叨了一句：“你们不愧是男友朋友。”都是一会儿一个主意，刚刚还说见，现在又害怕。
而且现在不见，之后绝对又会后悔，也许几小时后又眼巴巴地过来说想男朋友啦！
池星眉梢微扬：“确定不见？”
刘静语摇头：“见！”
池星将办公室的地毯掀开，然后将办公室的空间留给这对情侣。
和池星想象中的一人一鬼分外怀念见面后感人泪下的场景不同，办公室里的胡震发出凄厉的鬼叫，他又挨揍了……
池星回头瞥了一眼，发现刘静语一边怕鬼，一边追着胡震捶。
胡震虽然嘴上在嚎叫，但眼中是满满的笑意。
池星在走出办公室后也没闲着，胡震这种事和玄学扯上关系，普通的报警是没用的，要找专门负责这方面的特殊小组或者妖盟，池星和他们不太熟悉，但裴钦生前经常和这些人打交道，池星当甩手掌柜把事情丢给裴钦。
裴钦和池星待久了，整个鬼都变懒散了，他又转手将事情交给了黄一天。
黄一天：“……”好好好，针对他老黄是吧。
黄一天是单身狗，他嫉妒地看着办公室里“打情骂俏”实则在挨揍的胡震，向胡震询问事情来龙去脉后联系警方。
他刚报警没多久，警方那边回他一个电话，黄一天听着电话里的内容有点发愣，他捂住电话，对胡震说：“那个谁，你舅……”
黄一天顿了顿。
胡震了然：“难道郭现先行一步大义灭亲了？”
“不是。”
“你舅自杀了，他留下一封信，说不是他的命，他不要。”
胡震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
第220章 郭现
胡震愣了许久都没回过神, 听到黄一天说话的刘静语都愣住了，她最快反应过来：“你说谁死了？郭现？”
身为胡震的女朋友，她自然是见过郭现的，关系虽然算不上亲近, 但也没用那么生疏, 属于会聊几句的客套关系。
但是现在——郭现死了？而且还是自杀？
刘静语和胡震没了玩闹的心思, 胡震脸上的表情震惊无比：“郭现死了？他怎么会自杀？”
黄一天挂断电话, 重复道：“刚刚说了, 他说他不要别人的命。”
胡震还是那副张大嘴巴的震惊表情, 他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 茫然地说道：“不要谁的命？我的吗？”
身边一个大活人这样说死就死, 还是和自己关系相当不错的亲戚，并且他的死还是因为自己！
不对, 应该说自己的死是因为他！
胡震脑袋里一团浆糊，他迷茫地看着刘静语, 刘静语的表情也同样迷惑不解, 然后俩人同时看向池星。
池星刚从茶水间接水回来，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黄一天将郭现自杀的事说了下, 池星有点惊讶：“性格这么刚硬？”
胡震下意识地点头：“不刚硬也不会在所有亲戚都催婚的时候硬是拖到了现在……”
他内心很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像是有人紧紧地攥住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呼吸, 但是他随即反应过来，他已经死了，确实不能呼吸了……他说不上难过，内心的震惊不解远远大过伤心的情绪。
说到底, 他的死和郭现有关，虽然郭现不知道这件事, 都是由崔霞经手，但知道是一回事，内心的恨意又是一回事，他对郭现多少也有些迁怒。
池星走进办公室，还处于茫然中的刘静语和胡震下意识跟在他身后，刘静语缓慢地坐在沙发上，她张嘴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胡震，又默默合上嘴巴没说话。
她作为胡震的女友，得知害死他的“罪魁祸首”自杀，心里不像胡震想得那么复杂，只觉得郭现这也算报应，不过这报应是他自己给自己的——
只是这话说出来不太合适，尤其胡震和郭现的关系还不错。
胡震没坐在沙发上，他走到池星身边说道：“我想去找郭现。”
“找他做什么？”池星有点好奇，“询问他的死因吗？”
胡震抓了下头发：“这个不用问，他就是觉得欠了我一条命，要把这条命还给我，但是我都死了呀！”
池星很犀利：“死了也不耽误他还给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心里有点难过。”胡震叹了口气，“我这性格太怯弱了，我应该高兴才对呀！”
眼看着胡震要开始伤春悲秋，池星露出头疼的表情：“你不是要去找郭现？现在就去吧，他应该还在出事的地方。”
胡震要拉着刘静语一起去，但是他刚走出办公室就消失在刘静语面前。刘静语怔了怔。胡震没察觉到这一点，还对着刘静语招手：“走呀，在这傻站干嘛呀？”
话音刚落，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不禁变得黯然。
刘静语笑道：“你自己去吧，郭现现在成了鬼，我去也看不到他。”
胡震点头，让刘静语在这等着。
在他离开后，刘静语吐出一口气，她坐在沙发上，刘海遮住眼睛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池星看了她一眼，问道：“还想和他在一起？”
一阵沉默后，刘静语：“想。”
但她也知道，她和胡震的缘分已经没了，阴阳两隔，就算她和胡震都有心，也回不到过去了。
……
胡震在临走前，一口一个“黄哥”问郭现是在哪里出事的，得知郭现就上吊死在他之前的那间卧室时，他又是愣了许久。
“这……”胡震脑中的唯一念头是——这不得把崔霞给气死啊！
胡震在路上蹭车过去的，被他蹭车的司机感觉脖子凉飕飕的，总感觉有人在对着耳边吹气催促他开快一点。
司机摸了下脖子，疑惑地看了眼后座，哪来的凉气？
胡震向司机道谢，还礼貌地给司机留了几张打车费。
不过司机看到后座上的冥币时联想到有人往自己脖子吹冷气……他差点吓破胆，连客人都不接了，连忙去寺庙烧香辟邪。
胡震粗枝大叶，没想到自己给钱的善举差点吓哭一个壮汉，他一路着急地来到这套熟悉的房子，在门口遇到了汤文。
汤文的表情比他还要茫然，汤文和同事吐槽着：“不是吧，我都联系家里人打算过户了，怎、怎、怎么又死人了？”
他同事也一脸懵逼：“不知道啊，听说是房东的儿子死在里面，我草，这房子太邪乎了，你还是换一套买吧！”
说话间，房子里传来崔霞撕心裂肺的哭声，胡震脚步一顿，然后从汤文身边飘了进去。
他在客厅看到了郭现的身影，郭现刚死没多久，身影比半透明还要淡一点，他站在客厅的位置看着那间卧室，目光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胡震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他看到郭现当真死了，不由大吼一声：“郭现！”
郭现没被吓到，他转头看向胡震，反而露出一个笑，表情极其自然地和胡震打了个招呼：“我死后发现自己还有意识……我想自己应该是成鬼了，刚刚还想找你呢。”
胡震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做什么？你怎么自杀了？”
郭现不答反问：“那你又是做什么？为什么自杀了？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胡震哑然，下意识看向卧室内的崔霞，他的死还用说吗，自然是和崔霞有关。
“我已经找到证据了，你没必要死的呀！我会把凶手送进去的。”胡震说这话时还有点尴尬，因为他要送进去的是郭现的母亲。
不过他转念一想，他有啥好心虚的，他都被人害死了，杀人凶手是郭现的母亲，要心虚也是郭现心虚！
他挺直腰板，指责着郭现：“你糊涂呀！”
郭现又笑了：“凶手是我妈，她做了这种事……其他的事情我都能谅解，但这种人命攸关的事情我接受不了。”
他说到这停了下，语气沉了几分：“就算我妈是为了我做出的这种事，我也不敢苟同。”
“这条命我还你，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我郭现不畏惧生死，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只求一生光明磊落。”
胡震没吭声，他看着在卧室里悲痛大哭到难以呼吸捶着自己胸口的崔霞，崔霞宛如泣血般的哭声和上次他死在卧室时装出来的悲伤完全不同，他挪开目光，但还是有点难以理解郭现的做法，他又转过头看着郭现，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你还挺狠心……”
郭现垂下眼睛：“我妈做这种事对我才是狠心。”明知道他不会要别人的命，并且这还是胡震的命，他只要知道，除了死，还能有其他弥补的法子吗？
胡震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长吁短叹，忍不住苦笑调侃了一句：“这房子的价格又得跌了。”
郭现哈哈大笑：“还得是你，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些事。”
他看向站在门口愁眉苦脸的汤文，又展颜笑道：“这家人也都挺有意思，都是好人，他们要是不害怕敢买这房子，以后我不会来这房子的。”
“就是这家人估计不敢买了。”
门口的汤文突然一拍大腿：“买！有什么不敢买的，这又自杀了一个，房价肯定大跌！我才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鬼！”
“不过买之前我得问问我女朋友还有家里人哈……”
汤文觉得房子刚出事，现在说这话有点瘆人，他又压低声音问道：“我怎么觉得这房子连续有两个人自杀，可能事情不太简单呢？”
同事捂住他的嘴：“少说点话！”
没过多久，警察和法医也赶来了，崔霞嚷嚷着有人害她儿子，说她儿子一定不是自杀的，肯定是受到咒术的蛊惑。
这话神神叨叨的，警察感觉她疯了，但是她接下来的话让警方神色一变——“你们信我啊！凶手是我侄女一家！她们肯定知道我害了小震所以才会对郭现动手啊！我的儿子啊！”
对于警方来说，这完全属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警方也不敢当这话是在胡言乱语，互相对视了一眼把崔霞带走，然后又去请胡震爸妈去派出所。
胡震看着被警察带走疯疯癫癫的崔霞，再次张大了嘴巴，连证据都用不着了？崔霞自曝了？
不过刘静语的那些证据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作是证据，崔霞自曝一切倒是省事了。
崔霞做的这些事就是为了郭现，郭现的死对她来说是致命打击，她现在什么都不想隐瞒了，只想替郭现报仇把侄女一家都送进去。
但她其实是做贼心虚，凶手根本不是胡震父母，胡震父母都不知道这件事。
胡震看着被警察押走的崔霞，心里觉得痛快无比，他转头看到表情阴沉的郭现，又拍了拍郭现的肩膀：“郭现，我们现在两清了，你妈进去了，你这条命也还我了，以后这事就过去了！”
郭现转头看向胡震，胡震的豁达让他出乎意料，其实在他的预想中，和他见面的胡震一定会表情狰狞，喊打喊杀地冲上来要弄死他，没想到竟然还算心平气和？
胡震看到郭现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不由“害”了一声：“我之前跟在你身边，知道你不清楚你妈做的那些事……不过我也不是不恨你，只是我也记着你对我的好。”
他叹气：“但我不久前也挺想掐死你的，就是这下面吧，杀活人杀鬼都是损阴德的。”说白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勇敢的人，他不敢。
郭现神色微动，对他细细问着地府的规矩，听完胡震对地府的了解后，他眼睛亮了亮，一把勾住胡震的肩膀：“我要去地府继续考公务员。”
胡震欣慰：“你脑子聪明，一定能考上的，到时候记得罩着我。”
郭现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跟我一起考。你要是考不上，就慢慢考个一百年。”
胡震：？
他都死了还逃不过要考公务员的命运？那他自杀做什么？不是多此一举吗？
另一边在池星办公室的刘静语低着头想了许久，突然对池星说道：“我对郭现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我经常听胡震提起他，他算是一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不想要胡震的命是一回事，他自杀估计也是在赌。”
“赌？”池星饶有兴致地问，“赌什么？”
“赌这个世界上既然符箓会生效，那这个世界上就一定会有鬼。”刘静语一字一句地说，“他在赌死后的世界，为了成为鬼保护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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