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晓第二天带着闺蜜在她这玩了一整天, 闺蜜还要赶回去上班，在当天晚上就走人了。
唐晓晓将闺蜜送到车站，然后一路上心情很好地回家，她们这个城市不算大, 她一个人散着步回家。
小区依然昏暗, 唐晓晓悠哉的步伐在回到小区后倏地加快, 她现在都对小区门口有心理阴影了。
家里的猫看到她回来, 亲密地贴着她的腿蹭着, 浑然把昨天察觉到的危险给忘了。
这天晚上的唐晓晓也没在大晚上去喂流浪猫, 而是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带着猫粮和猫罐头喂猫猫。
她目光在流浪猫中转了一圈, 然后把它们都逮起来放到笼子里, 她将母猫送去绝育，随后在网上发了个帖子, 问有没有人要收养猫的。
她还顺便将帖子的链接发给池星。
唐晓晓知道池星收到的私信多，都没指望池星会看到她的消息, 但是池星回复了她, 还将这个帖子转发了。
池星还对她问了一句：没事吧？
唐晓晓发了个卖萌的表情，表示那天晚上的惊险已经过去了。
池星想了下唐晓晓的面相, 虽然避开了一件事, 但她最近一段时间都不算太平，还是注意点为好, 他又提醒了唐晓晓几句。
唐晓晓将这些话全部记在心里，然后悄悄地去池家基金会捐了一点钱。
“就当这是算卦钱吧！”唐晓晓转过钱后，正好收到池星从帝都发来的礼物，她看着这些异常精美的礼物, 感觉自己转的钱还不够买其中一个的。
唐晓晓在上班后将自己差点经历凶险事情说了下，之前厚脸皮问她要礼物的同事说道：“晓晓, 你还是搬家吧，那人万一出来后去找你麻烦怎么办？”
“他不知道是我报的警。”唐晓晓拍了下胸口，“警方没说，我也没露面。”
“我看小张说得对，你住的那个小区连保安都没有，你又是一个女孩子单独住，搬家去好点的小区比较安全。”
送过唐晓晓回家的主播喝着茶吐槽：“你那个小区又偏又破，这次是你运气好避开了危险，谁知道下次还会不会有小偷或者抢劫犯？”
唐晓晓被同事们说得害怕，她是一个听劝的人，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就开始看起房子。
她现在工作稳定，打算在公司附近找个房子，上下班都方便。
主管推着眼镜给年轻女孩建议：“你一个人住不安全，最好租个合租房，其他的合租人优选女孩子。”
唐晓晓眨巴着眼睛：“我觉得一个人住舒服。”
“舒服和安全，你更看重哪一个？”
如果是以前，唐晓晓肯定会选择舒服，她总觉得危险离自己很远，但现在嘛……唐晓晓诚实地说道：“还是安全为主吧。”
同事也凑过来说道：“合租还比单人公寓便宜点呢，你正好能多攒点钱早点买房子。”
同事说话间打了个哈欠，大夏天的人有些犯困，她直接趴在桌子上午睡。
唐晓晓中午没休息，一直在看房子，等到同事睡醒后，她对同事说道：“我看中一套房子，跟你住的是一个小区。”
同事来了精神，笑呵呵地说道：“等下班我带你去看房子！”
唐晓晓点头，她和同事说了会儿悄悄话，然后说道：“我想周末去帝都找池少当面感谢他，但我们放假，他公司应该也放假吧？我又不想耽误他休息时间，你说我要不要请假过去？”
同事更精神了：“你去找池少？那一定要跟我说，我跟你一起请假去看大帅哥！”
唐晓晓：“是去感谢池少！不是看帅哥！”
同事眼神飘忽：“光是想到池星的那张脸，我上班都会走神，也不知道他对象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把他拿下。”
唐晓晓也很好奇，但她神秘地说：“我听说，池少的对象不是人——”
在公司的池星打了个喷嚏，他有点迷茫，对玉佩问道：“你是不是在骂我？”
裴钦：【……】
【我是那种骂人的鬼吗？】
池星：“也是，你只会杀人。”
【……】
池星揉了下鼻子：“那是谁在念叨我。”
“可能是我跟小满在念叨你吧。”罗昊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身上和脸上都是伤，让池星颇为吃惊。
没等池星询问，后面走进来的小满也浑身都是伤，脸上好几处伤口。
“……”池星疑惑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逮鬼。”小满吐出两个字，她手上抱着扶蔓妖丹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到沙发上才开口继续说道，“这年头的鬼越来越狡猾了。”
罗昊也指着自己脸上的伤说道：“看，被鬼给挠的。”
“……”
池星沉思许久，总觉得这俩人遇到的鬼和他遇到的不太一样，他遇到的不管是什么样的鬼，都挺老实好说话的呀。
小满看出池星在想什么，她嘴角微抽，看到宁悦从门口经过，将宁悦揪了进来问道：“池少似乎有点疑惑我们遇到的鬼为什么那么凶，他遇到的就那么乖巧可爱……同为鬼，你说说，池少遇到的鬼为什么都那么听话？”
宁悦理所当然地说道：“反正也反抗不了啊，何必多挨顿揍呢？”
小满和罗昊心有戚戚地看着池星。
池星：“……”
池星也理所当然地说道：“那还是你们太弱，等到什么时候你们能直接把鬼干趴下，在北方和南方恶名远扬，其他的鬼也不敢揍你们。”
罗昊抹泪：“池少，灵力这种东西是天生的，我们就是普通人，拿着符箓都打不过鬼啊！”
小满推开他，无情说道：“你是普通人，我是出马仙。”
宁悦嘲笑：“有什么差别，还不都是被鬼揍？”
池星看着几人在说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快递放在桌子上。
宁悦闻了下这个快递的味道，往后飘了点：“妖。”
快递不算大，约莫篮球那么大，方方正正的，但快递中不断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妖力波动。
小满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扶蔓的妖丹盒子，有些迟疑地问道：“这快递是妖丹？”
池星将快递盒推到小满的方向：“你们回来得正好，这快递是徐应寄来给你的，今天才刚到。”
小满愣了愣：“他寄东西给我？”
“不是他，是施芊委托他寄的。”
池星的话让小满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她更疑惑了：“施芊寄妖丹给我做什么？”
“不清楚。”池星用指尖点了点快递，“快递我没拆，但是这盒子里不止一个妖丹。”
罗昊走到桌子前将快递三下五除二拆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的檀木盒，盒子呈现深紫色，在桌上散发着幽幽的香味。
宁悦：“盒子喷香水啦！！”
池星想到施芊提起裙摆对他行礼的那幕，若有所思地点头：“喷香水是她的风格。”
罗昊没打开檀木盒，而是看向小满。
小满亲自打开盒子，盒子中竟然摆放着数十个颜色各异的妖丹，一时间办公室的几人都有些呆怔。
罗昊喃喃地问：“施芊从哪里搞来的妖丹？还是这么多。”
小满拿起一颗妖丹对着阳光打量着，这是一颗金黄色的妖丹，在阳光下美不胜收，她神情复杂地说：“施芊还是没对我们完全说实话，她对妖的了解远超乎我们的想象。”
“如果把这些妖丹放在姑姑的妖丹旁，只需要再做一个阵法，姑姑的妖丹是能吸取这些妖丹的妖力的，只要妖丹的数量足够，到时候姑姑会重新凝魂，并且会拥有过去的记忆。”
“我和胡家都知道这个法子，但是要杀太多的妖，我跟胡家都默契跳过这个法子。”
小满深吸一口气：“但是施芊不仅知道，她还去杀了妖。”
池星回想着自己和施芊之前几次的见面，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施芊似乎有些痛恨妖。”
小满点头，随后又摇头：“我看不懂她，感觉她不像我们知道的这么简单，如果说她讨厌妖，又为什么要帮姑姑？”
宁悦摸着下巴说道：“是不是狐族的妖特别漂亮，她喜欢你姑姑？”
“应该不是。”罗昊敏锐地说道：“她还是对黄子真有好感的。”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猜不出施芊这么做的具体含义。
最后还是池星挥手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施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这些妖丹对扶蔓有好处，你们把这些妖丹拿去给黄一天看看，没问题就先用上。”
没过一会儿，池星听到外面传来黄一天的惨叫声：“我靠！这怎么还有我们黄鼠狼的妖丹啊，这是谁啊这么凶残？连可爱的黄鼠狼都不放过！！！”
池星在办公室抽了抽嘴角。
没一会儿，黄一天的叫声又传到办公室中：“我查了下，这只黄鼠狼，妖品有点问题，前阵子走夜路的时候不知道被谁噶掉了。”
羊毛卷的惨叫声也传到池星耳中：“怎么还有我们咩咩啊！谁啊这是？”
黄一天：“你们这只咩咩，跑去吃人，也被干掉了。”
“人吃咩咩，咩咩吃人，很合理啊！”
“那他技不如人被干掉也很合理啊！”
外面一阵乱七八糟的争执声，池星听得头疼，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真吵啊。裴钦，你把它们都杀了吧。”
【……】
外面的妖都耳聪目明，皆听到了池星这话，顿时恢复一片安静，生怕裴钦真的把它们干掉。
不仅公司里的妖吵得池星头疼，就连手机上都有人在不停地给池星发消息，其中唐晓晓发得最勤快。
她跟打卡似的，说自己带着猫去绝育，其中有只特别喜欢打架的公猫也绝育了，她把猫割蛋蛋的照片发了好几张特写给池星。
池星没细看，连图片都没点开！
唐晓晓还说自己准备搬家，准备去看搬家的房子。
一整天下来，唐晓晓给池星发了几十条消息。
池星揉了下眉心：“她表达欲可真旺盛，比某个鬼热情多了。”
莫名其妙被diss的裴钦无言以对。
另一边刚下班的唐晓晓拉着同事去看房子，这房子距离俩人上班的公司很近，步行也就十分钟。
唐晓晓看的那套房子正好就是同事隔壁的单元楼，同事挺高兴，说以后还可以一起做饭吃。
房东早就在楼下等着了，是个笑眯眯看起来很和气的中年男人，裤腰上挂着一大串钥匙，钥匙还有一个貔貅的装饰，手上也戴着几串佛珠。
房东带着俩人前往楼上，他对唐晓晓说道：“那间房子还没完全空出来，上个租客的东西还在，等会儿有点乱，你别介意。”
唐晓晓连忙点头。
来到楼上，房东先是带着唐晓晓看了下客厅和厨房，然后对唐晓晓说道：“这房子一共三间卧室，都是女孩子在住，厨房能做饭，有一个公厕，空出来的那间房是主卧，带卫生间。”
“主卧那间房的租户还没回来，都是小姑娘在住，我也不方便直接打开门，我们等会儿，她马上就下班回来了。”
唐晓晓非常满意主卧带卫生间，也很满意这个房东，最起码不会在租客不在的情况下擅自开门。
唐晓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同事坐在她旁边说道：“这客厅有点小，没阳光。”
房东说道：“主卧是朝南的，阳光很好。”
唐晓晓在等人的期间看到了另外两个租客，都是女孩子，俩人都刚下班，表情有些疲惫，看到房东和看房的唐晓晓时，点了点头就当作是在打招呼了。
没过一会儿，主卧那间房的租客也回来了，她看起来也很疲惫，脸色很差，她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唐晓晓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今天下班有点迟。”
唐晓晓不在意地挥手。
这个租客打开房门后就让开位置让唐晓晓进去，房东没进这卧室，让唐晓晓自己进去看。
唐晓晓大致看了下房间布局，房间里除了卫生间之外，还有个大阳台，就像房东说的，阳光很好。
不过房间有点乱，这个租客没怎么收拾。
唐晓晓和同事都挺满意这间房，对房东询问什么时候能搬进来。
房东看向租客：“月底吧，她合同还没到期呢。”
租客摇头，她对唐晓晓说道：“我东西不多，你要是急着住进来我今晚就能收拾出来。”
唐晓晓一愣：“你找好其他的房子了？”
租房沉默了一下：“不用找了，我被公司辞退了，不打算在这了，准备收拾一下东西，今晚回老家待一段时间。”
她说着，语气有点烦躁：“最近不太顺，工作降薪，天天被领导批，现在还被炒鱿鱼，我要回家上上香。”
房东打断租客的话，他笑着对唐晓晓说道：“那你明天搬来？”
唐晓晓也没多想，点头应好，交了房子的押金和租金，这房东还大方给她延迟到下个月月初才算房租。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上个租客在昨晚收拾好房间卫生，晚上就走人了。唐晓晓也一早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搬了过来，同事打着哈欠赶过来帮忙。
唐晓晓将猫放在猫包里，跟同事忙了一早上才将东西都收拾好。
同事在卧室里走了一圈，发现其中一块木地板在踩到的时候会发出咯吱的声音，她又踩了好几下，对唐晓晓说道：“你买张地毯铺在上面吧。”
唐晓晓点头。
俩人收拾好东西后将猫放了出来，猫在房间里仰着下巴巡视着新领地，整个房间都被它踩着猫步转了一圈，最后它停在那块老化的木地板旁，嗅了嗅这块木地板，转身对唐晓晓喵喵直叫。
唐晓晓不懂猫语，以为它饿了，给它倒了新猫粮。
猫也是真饿了，跑去吃起猫粮，不过吃完之后又来到这块地板旁边开始叫。
它叫了好一会儿，发现唐晓晓忙着和同事说话不搭理它，又蔫了吧唧地垂下尾巴，不叫了。
同事帮唐晓晓搬家，唐晓晓投桃报李，请同事吃饭，然后还送给同事一个她心心念念好几天的礼物。
同事抱着池星寄来的玩偶狠狠地亲了一口。
唐晓晓搬进来后一切如常，周一前往公司上班，但平时在工作上很少出错的她上班频频出错，被主管说了好几次。
她更加认真地工作，但还是会出错。
唐晓晓挠着下巴说道：“我今天是咋回事？”
同事：“是不是这两天忙着搬家累的？”
唐晓晓：“可能是吧。”
接下来的唐晓晓每天在工作中都不太顺利，就连帮流浪猫找收养的人都差点将猫送给虐猫的人，好在她及时发现才没让猫出事。
一连被主管骂了一周后，唐晓晓垂头丧气地回家，开门的时候嘴里念叨着：“怎么会这么倒霉啊，工作出错竟然被上面的大领导发现了，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还连带主管一起挨骂，要不然主管也不会骂她。
她打开门刚走进去，看到厨房有一道在做饭的身影，是合租的另外一个女孩，这女孩一边做饭一边打着电话，语气跟她一样有气无力的：“我就奇怪了，我在工作上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上面boss说了，我要是再犯这种错误，我就得打铺盖回家了！”
这女孩正在和朋友吐槽工作上的事，唐晓晓听了一会儿，发现这女孩也挺倒霉。
唐晓晓是个开朗热情的性格，完全不社恐，在女孩挂断电话后，主动和女孩打了声招呼想要处好室友关系。
这个室友也很热情，还邀请她一起吃饭。
正好这时候，另一间房间的室友也回来了，唐晓晓喊她一起来吃饭。
这个室友比较腼腆，姓李，另一个热情的叫小涵。
三个人在桌上吃着饭，聊起各自的年纪和工作，一说到工作，比较安静没怎么说话的小李脸色发灰地说道：“我最近可能要换工作了。”
小涵：“你工作不顺利？”
小李：“最近不太顺利，可能人有点倒霉吧，做啥都不顺。”
小涵恶狠狠地扒拉了一口饭菜，嘟囔道：“我也是，感觉最近做啥都不顺，尤其是工作，都被扣了两个月的奖金了，老板都想给我降薪了！”
听到被扣奖金，唐晓晓忽然愣了下。
她慢吞吞地吃着饭，想起来她那间房的上任租客似乎也是工作不顺。
其实大部分人上班都会疯狂吐槽工作，但唐晓晓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劲。
都工作不顺也就算了，但总不会大家在其他事情上也一起倒霉吧？
她一边吃饭一边给同事发着消息：我租的这个房子好像有点问题。
同事：什么问题？？
唐晓晓：你没觉得我最近有点倒霉吗？我要去问问池少！
她又给池星发了一堆消息，打算池星要是没看到消息，她就明天请假去帝都。
她在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猫还是围着那块地板打转，一直对她喵喵叫着。
唐晓晓一肚子的心事，没在意小猫的异常，神思恍惚地想着搬家后发生的事情。
她甚至在猜这房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然怎么会住在这房子里的人都会倒霉？
小猫一下子蹦跶到地板上，地板顿时发出一道咯吱声，这声音挺大，让唐晓晓突然回过神看向小猫的方向。
她走向猫，打算把猫抱到一边，但是猫不愿意她抱，用爪子踩着地板。
唐晓晓终于发现猫对这块地板的执着，从搬进来的那天开始，她家猫就一直围着这块地板打转。
这下面是有小鱼干和罐头吗？怎么这么吸引猫？
唐晓晓看着猫，又看着地板，像是福至心灵一般，在整个房间都踩了踩地板，其他的地板都好好的，只有那一块在咯吱作响。
思索了几秒后，唐晓晓找了个工具打算把这块地板撬开。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手都红了才将地板掀开，在看到地板下的东西时，她表情惊惧，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板下果然有东西，不过不是小鱼干和罐头，而是一个黑色的罐子，看起来特别像骨灰盒。
唐晓晓盯着这个罐子看了许久都没敢伸手去碰，她颤颤巍巍地拍照，还拍了一段视频，然后发给池星和同事。
同事秒回：卧槽，这是啥？骨灰盒吗？！
唐晓晓快要被吓哭了，她抱起猫就冲出房门去找同事，这房子她是不敢继续住了！说不定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旁边还躺着一个鬼，比小偷踩点还要可怕！
她要连夜买票去帝都投奔池星！
在帝都的池星又打了个喷嚏，他拎着小蛇的尾巴，茫然地在后院望着夜空。
这一天天的，都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妖在念叨他。
第142章 房东
唐晓晓跑到同事家后, 俩人互相对视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都被吓得不轻。
同事还握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正是唐晓晓刚刚发来的照片和视频。
任谁看到房间里的地板下有骨灰盒都会后背发寒，同事一想到自己还在那间卧室待过都害怕, 更别说唐晓晓了。
唐晓晓一路跑过来, 心脏怦怦直跳, 这大晚上的, 她都没敢看自己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 欲哭无泪地问道：“这要怎么办啊？”
同事咽了下口水：“去找房东问清楚？”
“我不敢, 要不然我搬家？”唐晓晓是外地人, 只是在这个城市上班, 又是女孩子，遇到这种诡异的房东和骨灰盒的第一反应就是搬家, 根本不敢去捅穿，生怕这个房东给自己来个什么咒术。
同事也是这个意思, 她将唐晓晓拉到自己房间：“看看其他房子吧。”
唐晓晓抿唇想了会儿, 最后又摇了下头：“但是我就这样搬走，其他搬进来的人不就倒霉了吗？”
同事：“你还有心情关心其他人啊！”
唐晓晓露出一个要哭的表情：“没心情, 但也不想看着别人倒霉, 今天晚上我还和房子里的另外两个妹子一起吃饭呢，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她们丢掉工作吧？我不能自己搬走, 还得帮她们！”
同事嘴上说着唐晓晓还会关心其他人，但听到唐晓晓没有漠视其他人还想着帮忙，感觉唐晓晓的人品真没话说。
她想了想，对唐晓晓问道：“你不是认识池星吗, 你给他发消息问问。”
唐晓晓：“他私信那么多，都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看到我的。”
唐晓晓咬着唇想了会儿：“我去帝都找池少吧！我现在坐火车过去, 到那里正好是早上。”
同事点头：“那我帮你请假。”
唐晓晓：“你不一起去吗？”
同事连连摇头，她就是嘴强王者，之前还说着要一起去看帅哥，但真遇到这种看起来很玄乎的事情她心里还是害怕的。
她拍了拍唐晓晓的肩膀：“我帮你解决工作，你去吧！”
唐晓晓连夜订了车票要来帝都找池星，等她站在池家公司的楼下时，心里倏地松了口气。
她没预约，去不了楼上，但是她说自己认识池星，前台又联系池星确定后才放她进去。
唐晓晓第一次来这种大公司，有些局促地站在电梯里去楼上。
电梯里除了她还有其他几个人，女生漂亮，男生很帅，唐晓晓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其中一个女生转头看向她，对她笑了下。
唐晓晓眨了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女生的眼睛有些红。
一个头发卷卷的男生打着哈欠说道：“我怎么感觉有股鬼……”
女生轻咳了一声：“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呢。”
男生闭嘴，但将视线在唐晓晓身上转了圈，突然问道：“你是来找老板的吗？”
这男生羊毛卷，眉目清秀，唇边还有两个梨涡，突如其来地和唐晓晓搭话，唐晓晓有点拘谨，但她性格开朗，好奇地问道：“你老板是？”
“池星。”羊毛卷指了指她，“你身上有点晦气。”
唐晓晓眼睛一亮：“对！我也觉得我最近很倒霉，我就是来找池少的！他是你们老板吗？”
她打量着羊毛卷，又看向眼睛有些红的女生，这一会儿，那女生的眼睛又恢复正常，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网上都说池少的公司员工比明星还好看，我还以为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你们真的这么好看。”唐晓晓喃喃自语了一句，“而且连员工都能看出来我最近倒霉。”
她睁大眼睛，目光崇敬：“难道你们都是大师吗？”
唐晓晓的眼神让兔妖笑了起来：“我们不是，池少还没来呢，你要等会儿咯。”
唐晓晓拼命点头：“没关系，我等池少。”
几人来到楼上，兔妖带唐晓晓去休息室，唐晓晓一路上都眼花缭乱的，整个楼上都是高颜值的人，她的眼睛完全看不过来。
她还对兔妖由衷感慨：“难怪我看你眼睛有点红，这么多帅哥美女，眼睛都看痛了吧？”
兔妖嘴角微抽。
唐晓晓性格实在外向，她在休息室待不住，外面又都是好看的人，她端着咖啡到处搭讪，还和每个说话的人都拍了张合照。
公司的妖也很少见到像唐晓晓这样来找池星还这么欢快的类型，除了妖跑来和唐晓晓合照之外，也有喜欢凑热闹的鬼悄悄地出镜。
林鹿看着唐晓晓身后围着的几个鬼，不由笑了笑，他拍了张唐晓晓的照片发给池星：你再不来，公司里的其他妖和鬼都要帮唐晓晓解决她身上的事了。
池星：在门口。
林鹿放下手机，池星正好从门口走进来，围在唐晓晓身边的员工都对池星打了声招呼。
唐晓晓也顺着其他人的视线转身看向身后，就算看了好一会儿各种类型的高颜值人群，在看到池星的时候，唐晓晓依然被震了下，她目光有些发直地看着池星走进来，视线凝在池星的脸上一直没舍得挪开。
池星走到唐晓晓面前，眼眸微垂打量着她。
唐晓晓对上池星的视线，池星的目光很清透，不是深沉的类型，但唐晓晓莫名不敢和池星对视，她一点点将视线移到池星额前的碎发上，然后没忍住，又快速地转了下眼睛，看了眼池星的唇。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唐晓晓的脸慢慢烧了起来，在池星面前，她身上的开朗都飞走了，轻声细语地问道：“池少，你是才和谁kiss过吗？”
池星：“……”别瞎说，这次真没有。
“我看你精神这么好，还是最近不够倒霉。”池星收回自己打量唐晓晓的目光，对唐晓晓说道，“跟我去办公室。”
唐晓晓脸上露出凄楚的可怜，想要对池星诉说自己这段时间的倒霉，但她眼角余光看到兔妖笑吟吟的脸，脸上的痛苦愣是没能维持几秒，又对着兔妖傻笑起来。
池星：“……”
颜控的人真是没救了。
唐晓晓跟其他人挥了挥手才跟在池星身后前往办公室，她说话语速很快，将自己在地板里看到的东西说了下：“是一个骨灰盒！”
她说着，将手机里拍的照片和视频递给池星。
池星看了眼：“骨灰盒要比这大很多。”
唐晓晓一愣：“不是骨灰盒？那会是什么？”
隔着屏幕，池星也不清楚里面具体是什么，他将唐晓晓拍的视频看了好几遍，对唐晓晓说道：“你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唐晓晓忙不迭地点头，然后她又有点为难：“池少，您去看这些事收的价格贵吗？”
池星瞥了她一眼：“看在是熟人的份上，给你打折。”
说话间，林鹿拿着几份文件走了进来，他将文件放在池星桌上，池星随口问了一句：“你跟我一起去吗？”
林鹿：“又想让我当司机？我才不去。”
池星哑然。
唐晓晓好奇地看着林鹿，林鹿弯眸对她笑了下才走出去。
林鹿离开后，唐晓晓才对池星问道：“我记得他，他以前直播过，是林家的人。你们直播和现实见到都有点不一样。”
池星饶有兴致地问道：“哪里不一样？”
唐晓晓认真说道：“你比直播里要帅，也挺好说话，他吧，虽然看起来蛮温柔，但我有点怕他。”
她说完后站起身：“池少，要开车去吗？我会开车，我来当司机吧。”
池星：“不开车，坐直升机去。”
唐晓晓张大了嘴巴，在池家公司顶楼看到直升机的时候，她落下羡慕嫉妒恨的泪水：“可恶的有钱人！”
唐晓晓带着池星来到家门口，她跟做贼似的在门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后才打开门。
池星走进房间，客厅里没阳光，有几缕黑色的晦气若隐若现地飘在空中，看着就让人觉得压抑。
而除了客厅之外，另外几间房中更是有大量的晦气在飘荡，池星对唐晓晓问道：“你住在哪间？”
唐晓晓连忙打开自己的卧室。
她昨晚走得匆忙，也没想起来收拾，地板下的黑色罐子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罐子看起来比视频中的更小，池星之前还觉得这里面不会是骨灰盒，但当看到罐子的时候，突然确定里面的存在就是骨灰。
只是这骨灰并不完整。
这间房有个大阳台，白天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房间中，但太阳的光线恰到好处只能照到罐子上方的地板前方。
池星将罐子拿起来，底部雕刻着一串符文，不是诅咒，而是祈福。
“用别人的财运祈福？”池星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对唐晓晓问道，“这套房子另外两间卧室是不是也有阳光？”
唐晓晓先是一愣，随后想了下房子的布局，点了点头：“除了客厅没阳光之外，剩下的几间卧室都不缺阳光。”
“房东还算有良心，你们住在这房子中虽然会倒霉，但每天都有阳光，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池星将罐子放在阴凉处的桌子上：“另外两间卧室的地板下面应该也有罐子。”
除了这间卧室，另外两间房中也有晦气在缠绕。
唐晓晓看着桌上的罐子，害怕地问：“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池星：“恭喜你之前猜对了，是骨灰。”
唐晓晓做了个要晕倒的表情：“还真是？其他房间也有？房东这是在做什么？”
“不如把房东喊来问一问？”池星随手拿起桌上的罐子，走出唐晓晓的卧室，对她说道，“你打电话喊房东过来。”
最近天气热，池星不喜欢阳光太大的房间，他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指尖上还缠着一丝从唐晓晓房间里揪出来的霉运。
唐晓晓听到真是骨灰盒都快要吓死了，但她看着池星懒洋洋把玩着手上的骨灰盒又觉得骨灰盒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害怕。
唐晓晓打电话给房东，说家里热水器坏了，让他上门看看。
打完电话后，唐晓晓又给池星倒了杯水，池星放在一旁，没喝，而是转着手上的骨灰盒。
唐晓晓小心翼翼地问：“池少，您不怕吗？”
池星转动骨灰盒的指尖微顿，笑着反问：“怕什么？”
唐晓晓指着骨灰盒。
池星语气懒散：“只是骨灰有什么好怕的？”
唐晓晓打了个寒颤，骨灰也很可怕好吗！她看了眼房子，又小声地问道：“池少，我这里没脏东西吧？”
池星：“没有，不过你身上有沾染到一丝鬼气，应该是房东身边有脏东西。”
唐晓晓听到这话，突然想起来在池家公司电梯时，那个羊毛卷男生也说她身上有什么鬼……她心里有点震惊，感觉池星公司里的员工好像都不简单。
房东住得不远，他哼着歌过来，到门口的时候还礼貌地敲了敲门，没直接开门进去。
唐晓晓打开一道门缝，房东看到她立刻笑了：“热水器坏啦？”
唐晓晓看了他几秒，点头：“快进来吧。”
在进去之前，房东感觉唐晓晓看他的目光怪怪的，不过唐晓晓只是一个女生，房东也没多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但在踏进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池星时，房东脸上的笑一僵，在他自己的家中，他竟然下意识后退一步将手放在门把上想要开门跑路。
池星闲适地靠在沙发上，他左手拿着骨灰盒，右手对房东摆了摆，打了个招呼：“来啦？”
想要跑路的房东定定地看着池星手上的骨灰盒，最终还是没敢走。
他看了眼唐晓晓，又看向池星，然后又看向唐晓晓，忽然苦笑了一声，抱怨了一句：“你认识这位怎么不早说啊？”
他要是知道唐晓晓能把池星请来，肯定不会让唐晓晓住进来。
唐晓晓同样语气抱怨，她双手叉腰对房东吼道：“我还没找你的事！你竟然把骨灰盒藏在地板下租给别人！”
房东无赖地说了一句：“又没摆在外面。”
“是吗。”池星略微坐直身子，“虽然你没把骨灰盒摆在外面，但是这个骨灰盒在吸她们的财运。”
池星还轻轻看了眼房东身后。
房东没察觉到池星的视线，对池星双手合十说道：“池老板，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这就把东西全都带走。”
他虽然吃惊唐晓晓能请来池星，但并不怎么害怕池星，说到底，他是在自己家放这些东西，也没法律规定不能在地板里放骨灰盒吧？
所以就算是池星找上门，也不过是让他将东西收起来，他表面照做，大不了等池星离开他再重新放进去，池星总不可能一直盯着他吧？
他看起来还有点嬉皮笑脸的，对池星点头哈腰地说道：“我错啦我错啦，房租和押金我都不收唐小美女的了，要不然我再赔点钱给唐小美女，这事就这么算了呗？”
唐晓晓气得要死：“赔钱也不行！上个租客因为住在你这都丢了工作。”
房东还是笑嘻嘻的：“那我也赔点钱给她？”
唐晓晓气极反笑：“包租公有钱了不起啊！”
池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房东完全有恃无恐。
房东摇着自己手上的钥匙串，摸了摸上面的貔貅挂饰，对唐晓晓乐呵呵的：“也没有很有钱啦。”
池星看向那个貔貅挂饰，忽然问道：“这是人骨做的吧。”
房东一愣，不过他还是笑着说道：“不愧是池老板，真是好眼力。”
他还给池星竖了个大拇指。
唐晓晓听到房东身上还有人骨，她不敢和房东继续吵架，几步跑到池星身旁，警惕地看着房东。
穿着拖鞋的房东摸着手上的貔貅，手脚晃动，慢吞吞地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很瘦，穿着一件地摊T恤和大裤衩，人看起来也没什么正形，身上有股独特的和气和滑头。
“唐美女，你说要多少钱嘛。”房东坐在沙发上也没什么正形，他跷着二郎腿，腿轻轻摆动着，脚上的拖鞋看起来随时会掉下来，端得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
他还对池星也笑着说道：“瞧这事整的，还麻烦池老板从帝都专门跑来，这样吧——”
他大手一挥，豪气地说：“唐美女，你请池老板过来的费用我给你包了，你们看怎么样？”
池星对他竖起五根手指。
房东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有点疑惑地看着池星。
池星：“五百万。”
房东：“……”
他立刻改口：“我刚刚说着玩的，哈哈哈我等会就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给撤走。”
唐晓晓看他这副无耻的样子，磨了磨牙，想要骂房东几句，但视线看到房东手上的貔貅，又默默闭上嘴巴。
然后她给池星发了条消息：夭寿啦，真的五百万？
池星：吓唬他的。
唐晓晓松了口气。
客厅里一时间没人说话，这房东一点都没做错事的样子，反而主动和池星搭话：“池老板，您看我这面相，以后会心想事成吗？”
池星：“你想成什么事？”
房东微微俯身，他和池星说话还算客气，将二郎腿放下，双手撑在膝盖上，语气非常诚恳：“想我想的那件事。”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池星看了他好几秒，忽然问道：“这房子里的骨灰是谁的？”
房东张口就来：“我妈的，她去世后我找了个高人算命，说我妈下辈子缺钱，他给我支了个招，让我把我妈的骨灰分开埋在地板里，聚别人财化自己所用。”
他拍了下自己大腿：“我也没做啥，就是让我妈的骨灰借了点别人的财运嘛，再说了，我也不是白借，我都有还回去的。”
唐晓晓冷眼看着他：“你还回去啥了？”
房东：“你没发现我这儿的房租比其他地方都便宜吗？”
唐晓晓怒了：“便宜五十也算便宜？！”
房东还是笑嘻嘻的：“当然算了。”
眼看着唐晓晓要和房东继续吵起来，池星打断房东的打诨插科，接着问道：“你雕成貔貅的人骨是谁的？”
房东想都没想地回道：“我妈的呀，给我妈招财，也给我自己招财。”
“池老板，我除了当包租公，平时也做点小生意，我们这边做生意的人都有点迷信哈哈哈，像是人骨手链之类的，很多做生意的都喜欢买。”
池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一句实话是吧？”
房东举起几根手指竖在太阳穴旁：“池老板，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池星的手机发出嘀的一条短信消息，是出发前让池家查的房东的个人资料。
池星快速扫了眼，对房东问道：“你母亲是土葬，哪来的骨灰？”
房东愣了下：“哦，那是我记岔了，是我老豆的骨灰。池老板知道老豆是什么意思吧？就是老爸。”
池星：“你父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参与救援……骨灰被国家统一安葬，这也不是他的。”
房东挠了下头发：“那就是我奶奶的。”
池星要被这个房东给逗笑了，乱七八糟地扯了一堆，就是不肯说实话。
他看着房东身后，问道：“你叫什么？”
房东这次倒是没忽悠人，他得意地说道：“我姓薛，叫薛嘉泽，名字是我爷爷起的，不错吧？”
池星笑了下：“我不是在问你。”
房东微怔：“不是在问我？那你是在和谁说话？”
在房东身后的年轻女孩低垂着头缓缓报出自己的名字。
“黎水瑶？名字挺好听。”池星对黎水瑶问道，“你多大了？”
黎水瑶：“死的时候还没成年，不记得死多久了，大概有二十多年了吧。”
房东脸上的笑微僵，他摸着貔貅的手也有点发僵，但仍然笑着对池星说道：“池老板，连这个都查到了？不愧是您呀！”
他又对池星竖了个大拇指。
黎水瑶看着房东，又看向池星，声音很低：“池先生，麻烦您转告他，让他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把我的骨灰给葬了吧。”
池星将这话转述。
房东有点发愣地听完，然后突然哈哈大笑：“池先生，我知道池家神通广大能将我以前的事查出来，但是装神弄鬼就不用啦，她都死这么多年啦，哎呀，不就是担心我以后继续吸取别人的财运嘛？我保证以后不会喽！”
池星说了两个字：“纽扣。”
房东脸上的笑蓦地消失，他从沙发站起身紧紧地看着池星，表情中隐含愤怒：“你们池家连这都能调查出来？这事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池先生，这样揭人伤疤，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池星将黎水瑶的话一一复述：“她说她不喜欢红色的线，喜欢白色的。”
房东愤怒的神色陡地一凝，他呆怔许久后，猛地转身看向自己身后，声音微颤：“黎水瑶？你真的在？”
在他身后的黎水瑶抬起头，是一张清秀的苍白面孔，她对房东笑了下：“我一直都在。”
第143章 纽扣
房东看着自己的身后, 但是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墙壁上爬过的一只小蜘蛛。
他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房子得杀虫了。”
然后他又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只是脸上的笑意始终没能再次出现，就连坐姿也变得端正了不少, 脑袋微垂看着地板。
池星也没搭理他, 而是在听黎水瑶说话。
“我跟他是初高中同学, 我高中时因为生病去世了。”
“我是孤儿, 没人替我火葬, 是他出钱的。”
“我不记得在阳间飘荡多少年了, 一直都不敢离去。”
和吊儿郎当的房东不同, 黎水瑶说话的语速很缓慢, 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她去世的时候心中没有怨恨, 在死后也只是看起来脸色苍白了些，身上的戾气也很少。
房东似乎在出神, 他怔怔地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儿, 再次对池星确认：“她真的在？”
池星看了他一眼。
虽然池星没回复，但房东已经从池星的表情中知道答案了, 他更恍惚了, 对池星问道：“她现在是什么样？”
池星还没说话，唐晓晓突然大吼了一声：“我靠！客厅里有鬼？！”
池星是肯定不害怕鬼的, 房东对黎水瑶也是思念居多，没觉得害怕，但只有唐晓晓……黎水瑶对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她在反应过来客厅里有鬼后, 整个人都要炸毛了。
她本来就坐在池星旁边，又情不自禁地往池星旁边挪了点, 但身子刚动了下，她感觉靠近池星的那半边身体陡地一寒。
唐晓晓一愣，心想难道鬼就坐在她和池星中间？
她不信邪地又挪了点，感觉更冷了，然后她离池星远了点，身上的寒气顿时消散。
唐晓晓：“……”
虽然她搞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是她悟了，要离池星远点，可能鬼就在池星旁边。
池星嘴角微抽地看着唐晓晓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摸了下玉佩。
醋精又开始了。
唐晓晓坐在沙发上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她抱紧沙发上的靠枕，只露出眼睛观察着池星和房东。
房东被唐晓晓那一嗓子震了下，然后突然说道：“对，她已经死了，现在是鬼，鬼还能是什么样子，肯定脸色惨白。”
“对吧，池先生？”
池星看着黎水瑶说道：“她看起来是高中生的样子。”
房东一愣，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脸：“她看起来还是高中生，我已经老了。”
房东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犹豫了许久终于问道：“池先生，你能帮我问问她，她为什么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他在这一刻收起身上所有的市侩和俗气，眼神中带着些忐忑和期待等着池星的回答。
“唉。”黎水瑶长叹一声，她看起来很年轻，但说话的语气却格外沧桑，“还能因为啥呢，他搞这些破东西想要我投个好胎……但这是损因果的事，他敢搞，我还不敢要呢，他在前面拼命坑人，我在后面忙着将这些财运送回去，这么多年都不敢从他身边离开。”
池星听到这个回答笑了下，然后将这些话完完整整地复述。
房东瞠目结舌，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他愣愣地看着池星，要不是池星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他都要以为池星是在故意阴阳他。
许久后，房东才说话：“我还以为她舍不得我……”
黎水瑶也算是诚实：“一开始是有点舍不得，但是后来，我纯粹是担心这家伙做的事会牵连到我，也担心他造下太多因果。”
黎水瑶的语气变得更慢了：“他不该做这些事。”
房东不是那种会对人袒露心扉的类型，就算已经从池星那里确定黎水瑶就在自己身后，他也没和池星说自己和黎水瑶的过往，只是一直发怔，像是魂魄都被黎水瑶三个字给勾走了一般。
黎水瑶坐在沙发扶手侧边，她看着池星说道：“他做这种事……会受到什么惩罚？”
池星手上还在玩着黑罐子，他对黎水瑶反问：“你希望他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黎水瑶神色平静：“他做的这些事也有我的原因，不管他受到啥惩罚，我都会和他一起。”
顿了下，她又补了一句：“但是那些财运，我都还回去了……”
“有时候丢失的不止是财运，还有未来的人生。”池星的语速也很慢，“你有没有想过，本来待在这座城市的人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被迫离开，从而影响到未来？”
黎水瑶一愣，她有些局促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想过这些。”
房东听不到黎水瑶说话，但是他能听到池星的话，他沉默着没吭声。
“薛老板，你做的这些事，只是自以为在对她好，其实是在害她，不仅让自己承担上因果，也会让她一起承担这份因果。”池星将手上的黑罐子放在茶几上，罐子是陶瓷的，发出一道有些沉闷的响声。
房东听到黎水瑶也要承担因果不由急了：“我之前问过那个大师，大师说这事不会影响到她，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那你找的大师水平不行。”池星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也许大师知道，只是想赚钱才对你说这种话。”
房东不在意自己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在意黎水瑶，他神情恍惚地将黑罐子拿起来抱在怀里，对池星问道：“那我该怎么办？我还能弥补吗？”
唐晓晓幽幽地说了一句：“你用什么弥补？”
“我有钱！”房东抚摸着黑罐子，一字一句说道，“只要能弥补，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当年黎水瑶生病，就是因为没钱才会去世。”房东提到钱，下意识地摸了下貔貅，“那时候她是孤儿，没钱，我家里还没拆迁，也没钱。”
他说着，还对池星问道：“她有跟你说吗？”
池星摇头：“她没说自己的事。”
房东低着脑袋，指尖摩挲着貔貅，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尘封已久的往事缓缓道出。
“我跟她从初中就一个学校，是同班同学。”
薛嘉泽从上学时候就是个吊儿郎当的性格，在学校里也是个不怕老师的，不止老师看到他就头疼，班里的其他同学也都不太喜欢他。
他坐在后面，每天上课虽然也有在听，但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
黎水瑶也坐在后面，就坐在他前面，但黎水瑶和薛嘉泽不认真学习不太一样，她成绩还不错，只是因为个子高才坐在后面。
薛嘉泽一开始也没注意到黎水瑶，但他逐渐发现，虽然他和黎水瑶都坐在后座，但在班里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比如没什么同学会找他说话，但只要一下课，黎水瑶桌子前永远都围着不少同学。
黎水瑶的性格也和他大为不同，不跳脱，也不算内向，感觉比较成熟，说话的语调让人感觉很舒服。
而且在班里同学都不太喜欢他的情况下，只有黎水瑶对待他的态度平和又安静。
没有轻视，也没有讨厌。
薛嘉泽开始慢慢地观察着黎水瑶，然后他发现黎水瑶虽然对他的态度很正常，但也缺了些对其他同学的亲近。
发现这点的薛嘉泽感觉自己有点不太舒服，但是他才初中，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舒服。
他和所有初中的男生一样，开始捉弄黎水瑶。
但是黎水瑶的反应和那些会害羞或者愤怒的女生都不太一样，她非常平静地将薛嘉泽约在教室后方谈了许久。
黎水瑶的表情太过冷静，让薛嘉泽当时很紧张，莫名有种面对教导主任的不适感。
他那天没能注意到黎水瑶说了什么，只迷迷糊糊盯着黎水瑶看了很久，最后得知一个结论——黎水瑶不喜欢他这样做。
薛嘉泽心想，既然黎水瑶不喜欢，那他就不做呗。
然后他又开始观察黎水瑶喜欢什么，最后发现黎水瑶喜欢看书喜欢做题。
薛嘉泽家里条件一般，他把零花钱省下来，在黎水瑶生日的那天送了她几册试卷。
黎水瑶的人气好，但她不喜欢过生日，班里也没什么人知道她生日，她在收到礼物的时候有些惊讶，再看到是试卷的时候就更惊讶了。
薛嘉泽对她吹了下口哨：“这礼物不错吧？你肯定喜欢。”
黎水瑶对他笑了笑。
薛嘉泽看到黎水瑶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在心里想，黎水瑶对他终于亲近了！
不过黎水瑶的下句话让他笑不出来了。
“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送你试卷。”
薛嘉泽：“……不用了。”
俩人的生日挨得很近，在薛嘉泽生日那天，他以为自己会收到黎水瑶送的试卷，但他收到的是黎水瑶准备了很久的课堂笔记。
黎水瑶对他说：“生日快乐，以后好好学习。”
薛嘉泽收下这份礼物，也是从这天开始，他在学习上开始用功。
他对学习其实不感兴趣，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认真学习，就是看着黎水瑶的背影，觉得自己得学，要不然黎水瑶以后都不会再对他笑了。
整个初中都平安无事，等到薛嘉泽到快毕业的时候，叛逆期过了大半，对待老师和同学的态度都不再那么中二和看不上，他也逐渐有了一群好友。
但在他心里，黎水瑶依然是他最好的那个朋友。
虽然黎水瑶很少和他说话，每次说话必定和考试和学习有关，他也听得津津有味。
薛嘉泽的学校初中和高中是在一起的，高中时，他和黎水瑶很巧地又在一个班，不过高中的黎水瑶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高了，加上成绩还不错，被老师安排在前排的座位。
薛嘉泽成绩不上不下在中间，老师有心想要拉他一把，也把他安排在前面。
更巧的是，薛嘉泽和黎水瑶依然是前后桌的关系。
薛嘉泽举手问道：“老师，我和黎水瑶是初中同学，能当同桌吗？”
班里顿时一阵起哄声，黎水瑶主动拒绝：“算了，他话太多，吵得很。”
老师和其他同学都被逗笑了，薛嘉泽自己也在笑，他坐在黎水瑶身后，拿笔帽戳了下黎水瑶的后背，小声问道：“你马上又过生日了，我今年打算送你一个不一样的生日礼物。”
“算了。”黎水瑶再次拒绝，“还是继续送试卷吧。”
要不然以薛嘉泽的性格，鬼知道他会送什么夸张的礼物。
但是薛嘉泽这次没送试卷，而是在黎水瑶生日那天送了她一条裙子。
黎水瑶看着礼物没说话。
薛嘉泽一开始也没说话，但他没黎水瑶能沉得住气，还是率先说道：“我看你一直穿校服很少穿裙子嘛，都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喜欢裙子，就送你一件咯。”
黎水瑶接过衣服：“谢谢。”
等到薛嘉泽生日的那天，黎水瑶也送给他一件衣服，是件外套。
黎水瑶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你外套都是破洞，送你一件没洞的，衣服是红色的，和你的性格很像。”
薛嘉泽目瞪口呆地说道：“你好土，我那是潮流，流行知道吗？！”
黎水瑶对他露齿一笑。
薛嘉泽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黎水瑶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哥俩好地锤了黎水瑶的肩膀一下：“谢啦！”
他动作很轻，黎水瑶也没躲，将外套递给他后，认真说道：“生日快乐。”
自从黎水瑶送给薛嘉泽这件外套后，不管春夏秋冬，薛嘉泽都穿着这件外套，还对黎水瑶调侃道：“要不然明年你再送我一件不同颜色的，我换着穿？”
黎水瑶对他笑了下：“好。”
薛嘉泽开始期待下次过生日，但是他没能等到黎水瑶的下次生日，黎水瑶请假了。
刚开始薛嘉泽还没多想，但当黎水瑶连续两天都没来学校后他才发现不对劲，他想联系黎水瑶，但是没黎水瑶家里的电话。
也是这个时候，薛嘉泽经过询问才知道黎水瑶其实是孤儿，爸妈在她小学时就因病过世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居住，家里没有大人的社交，也没安装电话。
他又去找老师询问黎水瑶的情况，老师的表情为难，不想透露黎水瑶的情况，但薛嘉泽又实在太能纠缠，最后老师只能带他去见黎水瑶。
黎水瑶住院了。
在医院中的黎水瑶看起来依然很平静，她看着窗外，薛嘉泽在病房门口看着她。
直到老师开口，黎水瑶才转过头，她看到薛嘉泽时有些震惊，脱口而出：“你怎么来啦？”
薛嘉泽眨了眨眼睛，走到黎水瑶的病床前。他抓了下头发，也脱口而出一句：“我不知道你在医院，早知道就买点水果和牛奶了。”
老师被薛嘉泽缠得也忘了，他一拍脑门，说自己去买点牛奶。
病房里只剩下薛嘉泽和黎水瑶，薛嘉泽没问黎水瑶是什么病，而是看着她问道：“啥时候回学校上课？”
黎水瑶：“不知道。”
薛嘉泽哦了一声：“那我以后每天来找你。”
黎水瑶：“晚自习结束后很迟了……”
“没事。”薛嘉泽说道，“我会每天都做笔记的，到时候你看我的笔记，就算生病也不能落下成绩。”
黎水瑶想到初中时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薛嘉泽，又看着此时表情肃穆提醒她不能落下成绩的薛嘉泽，莫名笑了起来。
俩人谁都没提病情，黎水瑶没说，薛嘉泽也没问。
但薛嘉泽每天都会过来，他发现黎水瑶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有几次他都被护士拦着不能进病房。
某天周末，他再次前往医院的时候，发现黎水瑶出院了，他正惊喜着以为黎水瑶病好了，但护士递了一张纸条给他，是黎水瑶留给他的，纸条上写着她家的地址，让他以后来家里找她。
薛嘉泽以为黎水瑶痊愈了，买了些水果赶到黎水瑶家里，但黎水瑶一开门，他看到黎水瑶的脸色不由愣一愣。
这次薛嘉泽没能忍住，开口问道：“你病还没好就出院了？”
“没钱了。”黎水瑶还是那副很诚实的语气，“我爸妈留的钱都花完了。”
“那你还有钱吃饭吗？”薛嘉泽张大了嘴巴，他将自己身上的钱全都掏了出来递给黎水瑶：“我这有点钱，你先拿着。”
黎水瑶又对他笑了：“只是没钱继续住院，吃饭的钱我还有。”
她说着，想要接过薛嘉泽手上的水果，但薛嘉泽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没让她拎东西，自己拎着水果走进客厅。
黎水瑶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显得有些空荡。
薛嘉泽看到黎水瑶家里的柜子都是空的，客厅旁边摆着两个很大的行李箱，行李箱中放满了衣服和其他东西。
“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这不是我爸妈的房子，是亲戚的，他们给我借住的，我……不能在这房子里出事。”
薛嘉泽倏地转头看向她，他死死地看着黎水瑶。
黎水瑶自顾自地说道：“你一直没问，我就没跟你说，其实我这病随时都会恶化。”
“你去住院。”薛嘉泽深吸一口气，“我去跟老师说，学校会捐款的。”
“浪费钱。”黎水瑶说到自己的病情都很冷静：“我这病是家里遗传的，只要发现就没救了，干嘛要浪费钱。”
“能多活一天……”
黎水瑶打断他的话：“后面的每一天活着都是折磨，我小学时候就亲眼看过我爸的痛苦，我不想在医院里苟延残喘。”
薛嘉泽的心跳很快，他表情慌乱：“我们去大城市，我们这边的医院治不好，但是帝都的医院一定能治好。”
“太贵啦。”黎水瑶对他笑道，“就算有学校捐款我也治不起的，每天都要吃特效药和打针，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薛嘉泽怔在原地。
俩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薛嘉泽还拎着水果，他将水果轻轻放在桌子上，轻轻地问：“你吃饭了吗？家里有没有吃的？我会做饭，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吧。”
不等黎水瑶说话，薛嘉泽脱掉外套走进厨房，他声音听起来一切如常，但肩线紧绷着，脱衣服的动作又急又慌，衣服上的纽扣没完全解开就被他扯下。
衣服上的纽扣滚落在地上。
黎水瑶捡起地上的纽扣，又拿起薛嘉泽丢在椅子上的外套，然后找出家里的针线。
薛嘉泽在厨房偷偷地往外看着黎水瑶，黎水瑶坐在窗边，动作轻柔地缝着纽扣。
窗外的光落在黎水瑶脸上，薛嘉泽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黎水瑶，我外套是红色的，你干嘛用白色的线，好丑。”
黎水瑶：“我不喜欢红色的线，家里只有白色的。”
*
“后面她去世了，然后第二年我家就拆迁了，要是她的病迟一年……我肯定会带她去帝都治病。”
“我现在有钱，很多很多钱，如果能用钱弥补我做的那些事，只要不影响到黎水瑶的投胎，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房东深吸一口气：“池先生，您看行吗？”
他是真的害怕，都用上了敬称。
黎水瑶歪头看着房东，她和活着的时候一样，看起来依然很平静，只是眼神中弥漫着一层别人看不懂的水雾。
“钱不能解决所有事。”池星看了眼房子的其他几间卧室，对房东问道，“这么多年以来，你这房子租过多少人了？你又吸取了多少人的财运？就算你有钱，每个人都会原谅你吗？”
房东迟疑了一会儿才回道：“只要我给得够多，他们应该会原谅我吧。”
他说着，还看向唐晓晓问道：“你要多少钱？”
唐晓晓学着房东刚刚吊儿郎当的样子跷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还做了个假装在抽烟的潇洒手势：“房东啊，遇到事情就谈钱，太俗了！”
“假如我有个对象在这里，但是我在你这里租房子后工作特别倒霉，感觉在这座城市混不下去要回老家了，但是我这个对象是这座城市的，如果我回老家就得和对象分手。”
“因为这段时间的倒霉，我跟对象的感情也出现危机，思考许久后，我选择分手回到老家。”
“回老家后呢，我开始相亲，虽然结婚生子了，但是十年后我婚姻不顺，这个时候又来个人跟我说——当年我放弃工作放弃对象回老家是被人夺了财运。”
说到最后，唐晓晓的语气严肃起来：“薛老板，就算你事出有因，但你造成了别人一辈子的遗憾，你觉得又有谁会原谅你？”
房东：“不会这么倒霉吧……”
但他再都说不出口那句“我有钱”。
第144章 小李
钱能解决大部分事情, 但这种影响到未来人生走向的事情，显然不是钱能解决的。
房东不担心自己，但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黎水瑶身上，他低声下气地对池星问道：“池先生, 您有解决的办法吗？”
他这副样子, 和之前的吊儿郎当判若两人。
池星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话：“事情都已经做了, 现在才问不觉得太迟吗？”
黎水瑶从沙发上站起身, 她飘到池星身前, 语气平静：“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 池先生, 您跟他说, 让他先联系其他人道歉。”
事到如今，薛嘉泽能做的也就只剩下道歉和用钱弥补。
池星看着房东的面相, 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做的这些事，虽然罪不至死, 但是你影响到别人的运气, 以后是会遭到反噬的。”
房东：“财运不佳？”
他笑了下：“我要这么多钱也没用，我需要有钱的时候老天没有给我钱, 我不需要了, 又突然让我变得有钱。钱对于我来说，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了。”
如果能用他的钱换黎水瑶回来, 他宁愿一分钱都不要。
“她让你先去和那些人赔罪。”池星从沙发上站起身，“既然你觉得钱没用，那就用去赔罪吧。”
房东沉默了一会儿，他声音干涩地问：“池先生……我能见她一面吗？”
“我给钱！我听说您能让人看到鬼, 我愿意拿钱去道歉，但我想见她一面, 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池星看向黎水瑶。
黎水瑶看了房东好几秒，然后摇了摇头：“不见了，见面也没什么意义，这些年我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做了什么，他想对我说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池星将黎水瑶的话转述。
房东有些颓丧，但他知道黎水瑶的性格，也没有强求。
池星预感，房东未来的日子估计都会在求神拜佛中度过，也会想尽各种办法见黎水瑶一面。
但从房东的面相上来看，他未来一段时间会相当倒霉，只是他的气运差到一定程度，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因为运气太惨淡，说不定会有见到鬼的可能。
唐晓晓在旁边听了许久，她对房东伸出手：“先补偿我吧，我自从住进来后天天被领导骂。”
不过顿了下，唐晓晓又扭捏地说了句：“我也不需要你给我钱，你把我请池少来的出场费结一下就行了。”
房东看向池星：“五百万是吧？”
“我知道你的规矩，我直接转池家公司的基金会吧。”
池星都还没说话，房东已经动作迅速地转了进去。
池星有点发怔：“你挺了解我。”
房东苦笑：“我之前有想过找你，我想见黎水瑶，但是我又有点害怕见到她。”
他声音很低：“我跟她从初中就认识，我知道以她的性格，她要是知道我做出这些事，一定会不高兴的。”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黎水瑶不仅知道，并且这些年还一直在他身边。
黎水瑶飘在房东身后，目光像是在看他，又像是穿透他在看二十年前。
唐晓晓没忍住问道：“你当年也没和她在一起，怎么会为了她做出这种事……并且现在连散尽所有钱都不在意。你这么喜欢她吗？”
“谁知道呢。”房东看了眼空荡荡的身旁，自言自语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也许只是我年少时候的执念吧，当时没能救下来有好感的人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唐晓晓不太明白这种感情，她追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房东突然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啊，高中时候肯定是喜欢的，但都过去这么多年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也许喜欢，也许早就不喜欢了。”
唐晓晓有点迷惑。
池星站在墙边看着爬来爬去的蜘蛛，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他到现在都还没结婚。”
唐晓晓愣了下，然后拍了下脑袋：“我都忘了问这回事，房东你要是结婚生子还对高中同学念念不忘，那还挺渣的，但是你到现在都没结婚……”
唐晓晓十分肯定地说道：“你觉得你喜欢她！”
房东没吭声。
许久后，他冒出一句：“我虽然没结婚，但是我谈过恋爱的，只是后来我发现，我谈的每一个女朋友，身上都有她的身影，但又都不是她，每个在一起没一个月我就分了。”
“不说这些了。”想到黎水瑶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房东说起这些明显有点心虚，他摸了下鼻子，拎着钥匙串说了一句，“我要回去联系曾经的住户了。”
池星也没在这套房子中多待，房东离开之后，他和裴钦在这座城市逛了起来。
池星最近非常热衷于去游乐园，主要是喜欢和裴钦一起去游乐园，他在游乐园当中，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摩天轮，每次去游乐园都会在摩天轮上看烟花。
裴钦大部分时候都会和他一起，一副誓要破除摩天轮魔咒的模样。
池星自己会玄学，但对于摩天轮的魔咒，他是一点都不信。
但裴钦总有种对这种事十分执着的感觉。
唐晓晓本来还打算陪池星一起在这座城市逛一逛，不过池星婉拒了，她又忙着搬家，只来得及给池星推荐几个本地的景点。
池星在游乐园的时候，她还给池星发了不少攻略。
唐晓晓得知池星一个人在游乐园的时候先是有些惊讶，随后想到自己贴近池星时身上那股莫名的寒意，又想到网友们的猜测，她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自己发现了池星的秘密。
可能网友的猜测是真的，池星的对象真的不是人！而且一直在他身边。
唐晓晓抹了下头上的冷汗，还好她没颜控到对着池星花痴……
唐晓晓心里八卦了一会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房东在离开没多久后又回来了，不过这次手上拿着一把铁锹，看样子是打算撬地板。
他看到唐晓晓在收拾东西，说他手上还有不少其他房子，他让唐晓晓先搬到另一个小区，说那房子里很正常，没有骨灰盒。
但是唐晓晓哪里还敢继续住他的房子，打算先搬去同事那边暂住。
房东还是那副很礼貌的样子，他没直接进另外两间卧室，而是给另外两个住户打电话说明所有情况。
唐晓晓听到电话里那两个女孩子震惊到尖叫的说话声，半小时后，这两个女孩纷纷请假赶回来。
俩人得知自己的房间里还有骨灰盒时吓得浑身发颤，尤其知道自己最近的倒霉都是被房东坑的更是又怕又愤怒。
两个女孩子对着房东破口大骂，房东默默地听着，在俩人发完火后给了一大笔钱。
这两个女孩子没造成太大的损失，看到有钱，房东又给她们另外安排了房子，心里的火气总算消了一些。
她们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有个女孩子还落寞地说了一句：“早知道池星会来，我今天就请假了。”
唐晓晓抱着娃娃，想到池星公司里那些颜值惊人的“大师”，不由擦了下嘴角的口水。
她突然有点想去帝都发展，不为别的，能时不时路过池星的公司看看那些比明星还要好看的人就心满意足了。
房东在几人都搬走后才将另外两间卧室的骨灰盒拿了出来。
三个骨灰盒都不大，但底部都雕刻着花纹，他抚摸着这些花纹，在地板上失神坐了许久。
他将三个骨灰盒收好，然后还是那副走路一晃一晃的样子离开。
在他还有钱的时候，要先买一块最好的墓地，到时候把黎水瑶的骨灰葬在那，等以后，他自己的骨灰就放在黎水瑶身旁。
生前没能当上同桌，死后还是有机会的。
房东先是去买了一个新的骨灰盒，将黎水瑶的骨灰重新装好后又去买墓地埋骨灰盒，等他忙完后天色已经黑了。
他站在墓园门口看着月色，想着明天开始他还要联系其他人争取让别人宽恕。
他在墓园门口站了有半个小时才离开，他骑着自行车过来，走的时候也同样骑着自行车。
自行车是老款，看起来有二十多年了，破破烂烂的。
他骑到一半，自行车掉链子了，只能下来推着车走。
墓园不算太偏僻，推着车也就半小时的路程，房东在路上自言自语，试图和黎水瑶说话。
黎水瑶只安静听着，没有给出回应，反正就算她说话，房东也听不到。
房东推着车走了一小截路，在半路的岔路口遇到另外两个人，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俩人也推着车，正在互相抱怨着。
女生问：“电动车怎么会突然坏了啊？”
“可能昨天我朋友借走出了点状况吧。”男生也不太懂，挠着头发说道，“没事，我们推着回去就当散步了！”
俩人说完话，正好看到同样推着车的房东。
虽然车不一样，但都坏了。
俩人心中顿生亲切之感，男生主动对房东问道：“你车也坏了？”
房东惆怅地叹了口气：“是啊，你们也是？”
几人顺势聊了起来，房东得知俩人是应届生，正在实习要找房子。
房东一边推着车，一边说道：“你们要租房？租哪个区？我就是房子多。”
情侣眼睛一亮，女生看着房东穿着拖鞋的朴素打扮，由衷说道：“您看起来真低调呀。”
房东自嘲了一句：“是看起来邋遢吧？”
实际上他一个人住，又没有家室，每天的生活怎么舒服怎么来，可能外人感觉邋遢，但他总感觉生活没什么意思，将就活着就行。
他没跟池星说的是，一开始从池星口中得知黎水瑶还在，他的第一反应除了不可置信之外，还有满满的惊喜。
他好像找到了活下来的意义。
“我看有钱人都是你这样低调的。”男生奉承了一句。
房东笑了笑，心想有钱人可不都是他这样的，比如今天来找他的池星，完全不像他这样邋遢，但浑身的气质闲散又悠然自得，透着真正的松弛。
房东又和这对情侣聊了会儿，知道这对情侣女孩子姓曾，男生姓李，俩人刚交往没多久，租房子都打算先租两间。
这对情侣都挺热情开朗，俩人知道房东有房子要出租后，打算现在就去看房。
几人一路上聊得还算融洽，很快就来到小区楼下。几人将车停在楼下，然后去楼上看房。
小曾和小李都对房子很满意，俩人看房东又好说话，当场就交了房子的押金。只是刚交了押金，房东就发现房子的门锁坏了，得找人来修才能搬过来住。
小曾笑眯眯地说道：“不急。”
小李在阳台走了几步，头顶上的晾衣杆摇摇晃晃的，眼看着就要摔下来，他指着晾衣杆说道：“这也换了吧。”
房东说没问题。
几人将房子全部看了一遍后锁门离开，但在来到楼下的时候，房东看到自己的自行车不知道被谁撞翻在地上，小曾和小李的电动车也被撞着侧翻在地。
小李天生乐观，他扶起自己的车，拍了拍车座上的灰尘：“小事，正好我们要去修车，问题不大！”
房东默默扶起车，脑中响起池星说过的话——池星说他会被反噬开始倒霉，难道这就开始了？
他也要去修车，和小曾跟小李一起去修车的铺子，但是几人走到小区门口，一辆小轿车迎面撞了过来。
小曾反应最快，她下意识拉了一下小李，没拉到，小李完美被车撞上。
房东躲闪不及，也被车撞了一下，他有点茫然地躺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车祸了。
直到身旁小李的痛呼声传来他才觉得自己的腿也在疼。
车主连忙下车查看，小曾蹲在小李和房东身边打着120。
一个小时后，骨折的房东和小李躺在病床上哼唧着。
俩人都在病床上吊着腿，疼得脸色惨白。
小李要哭了：“今天咋这么倒霉啊，车坏了，还车祸了，腿也折了。”
房东没敢吭声，他总觉得该不会说自己的倒霉传染给小李了吧？
小曾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小李，她给小李打饭的时候还给房东也打了一份。
房东味同嚼蜡，食不知味地吃着饭。
小李虽然车祸摔断了腿，但他食欲还挺旺盛，大口吃着饭，还夸了一句医院食堂的饭菜真不错。
小曾心疼小李车祸，恨不得喂他吃饭，小李拒绝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挡住小曾的热情，俩人甜蜜蜜地吃着饭。
房东嘴角抽抽，感觉自己的饭更难吃了。
就在小李傻笑着吃饭的时候，房东突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咔嚓声，他转头看向小李。
小曾还维持着喂饭的动作，也有点疑惑地看着小李。
“……”小李张开嘴，吐出来半颗牙齿在手上，“饭里面怎么有石头？”
病房里就他们三人，三人都盯着小李手上的牙齿。
房东回过神，将饭菜放下，生怕自己的牙齿也被崩了。
小曾和小李正好就在医院，崩掉牙齿也方便去找医生查看。
小曾扶不动小李，又喊护士过来帮忙把小曾抬到轮椅上，说要去看牙。
房东注视着俩人的背影，总有种难言的心虚感，他左右看了眼空气，小声地说道：“黎水瑶，你在吗？他俩这么倒霉跟我有关系吗？”
不过黎水瑶说了什么，他自然是听不到的。
房东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等了好久也没等到看牙的小曾和小李回来。
他找护士问了下，护士的表情一言难尽：“那俩人啊？听说刚推着轮椅去门诊，路上推轮椅的女孩为了躲狗屎将轮椅掀翻了，轮椅正好砸在那男生骨折的腿上，现在在医生那检查呢。”
房东：“……”
他不由自主地问道：“这么倒霉啊？”
“可不是吗，大家都在说他们咋这么倒霉，是不是冲撞了什么，还有护士和医生说让他们去烧香拜一拜呢。”
房东听到冲撞了什么……顿时更心虚了，他低咳一声，连忙联系池星，说自己的倒霉好像影响到其他人了。
池星还在这个城市的游乐园没离开，他刚看完烟花，正准备回帝都就接到了房东的电话。
房东还算有良心，说他出钱让池星过来看看，不能因为他让这对情侣这么惨。
池星听着有意思，打车来到医院，护士带着他来到病房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就差给池星握手行个礼了。
池星走进病房看到吊着腿的房东没忍住笑了下：“这就开始倒霉啦？”
房东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想说的。”
他看了池星好几秒：“池先生，我这倒霉会死吗？”
池星眼眸微弯地笑了笑：“不会死。”
房东沉默了下。
池星：“你想死？死了就能见到黎水瑶了？”
房东摇头：“我还不至于这么偏激。”
池星哑然，连骨灰盒都能放到地板下了，还说不偏激呢？
池星没和房东过多讨论这个问题，又对着黎水瑶的方向点了点头。
房东一直盯着池星，看到池星的视线落在病床旁边，他倏地看向那个方向。
但是他什么都看不到，这一刻他眼眶有些酸胀，就算得知自己以后会倒霉他都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但现在他心里忽然难受得不行。
池星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摸了下玉佩，声音很轻：“有妖的味道。”
【鼠妖。】
池星若有所思，那这对情侣这么倒霉就和房东无关了。
他坐在椅子上，对房东询问着这对情侣。
房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和这对情侣的相识，最后还对池星问道：“他们这么倒霉跟我有关吗？”
池星直接说道：“他们没遇到你之前就开始倒霉了，刚刚摔到腿你也不在旁边，跟你没关系。”
房东这才恍然大悟：“那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就是单纯倒霉？”
说话间，小李和小曾一脸菜色地从外面进来，俩人身后还跟着护士，护士帮忙将小李抬到病床上。
只不过小李和小曾看到病房里的池星，眼睛都瞪大了，就连抬病人的护士，视线都一直放在池星身上。
房东调侃了一句：“池先生真受欢迎啊。”
“别这么说。”为防止裴钦等会儿又要阴阳他，池星十分正经地说道，“我脾气很差，都别被我的外貌欺骗了。”
房东：“……”
护士喃喃自语地说道：“您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差一点也是应该的。”
她又多看了池星好几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病房，在她之后，还有好几个护士从病房门口来来回回地徘徊，还探着脑袋问病房里有没有需要的地方。
【呵。】
池星：“……”
小李看到池星太过吃惊，感觉自己的腿都没那么疼了，他看着池星和房东，好奇地问道：“你们认识呀？”
池星点头：“认识。”
“不过，我找你们有点事。”
小李和小曾都是一愣，俩人对视了一眼，小曾有点疑惑地问道：“什么事？”
俩人和池星都是第一次见面，实在想不到像池星这样身份的人会有什么事找他们。
池星将视线落在小李的腿上，小李心里一动，突然说道：“我刚刚重新拍片检查的时候，护士还笑我咋这么倒霉，说不定被脏东西缠上了，让我去上香呢……池……”他池了半天，冒出一个比较亲近的称呼，“池哥，难道我真遇到什么脏东西了？”
池星摇头：“不是脏东西。”
他沉吟了一下，问道：“你们最近有没有遇到其他的东西，或者买了奇怪的东西？”
小李想了想：“遇到奇怪的东西？”
他竟然下意识地看了眼房东：“最近也就遇到薛老板比较奇怪了。”
在马路上推着破烂的自行车就够奇怪了。
房东：“……”
小曾倒是仔细回想着，她眉梢抖动了下：“我想起来了！我们前两天去旅游不是买了一个摆件回来吗！”
池星问道：“什么摆件？”
“我有拍照，池少你等下，我找找照片。”小曾被池星看着，有点手足无措地翻着手机里的照片，好一会儿她才翻出一张照片。
在看到照片里的摆件时，池星愣了几秒。
这是一个老鼠的摆件，并且还是诡异的暗红色老鼠。
难怪裴钦说是鼠妖，这摆件肯定有问题。
池星蹙眉看着小曾，然后又看向小李，他视线划过小曾的断腿落在他脸上：“你属鼠？”
小李讷讷地点头。
房东身残志坚，充满八卦之心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小李手机上的照片，然后他嚯了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什么品味？怎么买只老鼠！”
他说着，还摸着自己钥匙扣上的人骨貔貅。
小李据理力争：“尖嘴猴腮的老鼠多可爱呀！我属鼠，就喜欢老鼠。”
“……”池星瞥了俩人一眼，难怪能当病友，都有点神经。
第145章 鼠妖
小李叫李鸣, 他向池星确定了好几遍自己从外地买回来的摆件有问题，然后害怕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这摆件我放在学校宿舍里，只会让我倒霉吗？会不会让我那几个儿子也倒霉啊？”
池星有点想笑，那几个儿子就是李鸣的室友吧？
“你室友都属什么？”池星问道。
“我上学早, 我几个室友基本上都比大一岁, 不属鼠。”李鸣又看向自己的女友, “小菁比我小一岁, 也不属鼠。”
说着, 他还有点庆幸：“还好只有我倒霉。”
曾菁没觉得庆幸, 她满脸担忧地看着李鸣, 对池星问道：“池少, 那摆件有问题的话，我去学校取出来给你？”
李鸣点头：“我们学校宿舍有电梯！我也去, 你推着我，你一个人去玩不放心。”
“……”曾菁沉默了下, 然后吐槽了一句, “我推着你去我才不放心，你说不定会摔第三次。”
李鸣却不在意自己摔着, 他傻笑着说道：“就算我摔着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拿。”
房东看着这对黏糊糊的情侣, 嘴角的抽搐就没停下过，但是他又挺羡慕这对情侣的感情, 并且还特别羡慕李鸣的乐观开朗。
他将视线挪到自己腿上，沉沉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倒霉的事情在等着他。
池星没耽误，他将李鸣从床上搬到轮椅上, 对俩人说道：“我来推着车，保证他不会摔第三次。”
李鸣连连点头, 他还羡慕地捏了下池星的胳膊：“池哥，你平时是有锻炼身体吗？力气好大啊，感觉把我抬起来毫不费劲。”
池星瞥了他一眼，没对他说自己力气大是跟鬼互殴磨炼出来的。
临走前，房东还欲言又止地喊了声池星，池星回头看去。
房东的嘴唇动了动，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几人一路平安。
学校离医院不是很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只是李鸣坐着轮椅上不太方便上下车，几人索性步行去学校。
李鸣和曾菁都是年轻人，又都是开朗的性格，一路上话就没停过，尤其是李鸣，他虽然看起来人傻乎乎的，但在某些方面却异常敏锐，他对池星问道：“池哥，你和薛老板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池星：“你都说是秘密了还问？”
李鸣嘿嘿笑了起来：“就是知道是秘密才好奇嘛。”
曾菁幽幽地说道：“人吧，就得少点好奇心，你要不是好奇那摊子上的老鼠摆件非要买回来，也不会摔断腿。”
说起来这个老鼠摆件，曾菁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对池星抱怨着李鸣当时的八卦之心。
这挂件是俩人在一家古董摊子看到的，当时曾菁就不太喜欢，因为这挂件不管是颜色还是老鼠的造型，都让曾菁觉得怪怪的。但是摆摊的老板是个会说故事的，说这老鼠摆件有灵气，它遇到喜欢的主人，会帮助主人获取好运，还说了一堆这老鼠前主人发家致富的故事。
李鸣本来只是好奇地听着，但听着听着，他又八卦地问这老鼠说公的还是母的，他要是买的话，会喜欢他嘛？
老板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说这老鼠是公的。
李鸣听到是公老鼠松了口气，傻笑着说要是母的，他还不敢买呢，怕曾菁会打死他。
然后李鸣在好奇之下从老板手上将老鼠摆件买回来，东西不贵，他将东西放到学校宿舍后也就这事给忘了，要不是今天太倒霉，压根就不会想起来这个摆件。
池星听完后，有些无言以对地问道：“你只听到老板说它遇到喜欢的主人会帮主人拥有好运，但老板有说它要是不喜欢主人会怎么样吗？”
李鸣：“……”
“卧槽，我没想起来啊！”
池星又说了句：“真这么好能帮主人转运，那它还会流落到地摊上吗？”
李鸣：“……”
“卧槽，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池星推着轮椅，看不到李鸣的表情，但他不用看都知道现在的李鸣一定是大学生清澈而愚蠢的目光。
曾菁摇了摇头，想要感慨李鸣的愚蠢，但是她没敢说出来，因为她也没想到这点……她骂李鸣等于是在骂自己。
李鸣没安静一会儿，又开始说话：“有生之年，池哥你能帮我推轮椅，我这腿断得也算是值了！”
池星：“……”那倒是也不必。
曾菁则心里念叨着另一件事，她悄咪咪地问道：“池少，你之前不是在网上官宣了吗？你真有对象啦？我有关注你微博诶，还在等你什么时候发和对象的自拍呢。”
池星怔了怔，如果裴钦是活人的话，发自拍很简单，但他已经去世，并且在去世前还大有名气，想要在网上彻底官宣俩人的照片怕是有些难。
但是池星颇为认真地想了想：“有机会的话，我发一张吧。”
曾菁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那我一定会转发评论点赞！”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大学后门，池星推着李鸣一路来到男生宿舍，这是大晚上，学校的人不多，几人也没吸引太多人的目光，但只要是看到池星几人都会停下脚步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不管是池星，还是坐在轮椅上的李鸣，这组合都够让人好奇的。
这个学校的男生宿舍是刷卡进电梯的，李鸣住在四楼，他带着池星和曾菁来到自己宿舍，然后指纹解锁开门。
房间虽然有四张床铺，却出乎意料的干净和整洁，只不过现在的房间中空无一人，只能看到其中有个室友的电脑都没关就出门了。
池星随口夸了一句：“卫生挺干净的。”
他去过的其他男生宿舍，虽然也有干净的，但像是这么干净的很少见。
李鸣摸了下头发：“……我们学校宿舍有阿姨专门打扫卫生。”
“这个点我室友他们都不在，应该跑去酒吧喝酒了。”他看了眼自己床铺的位置，指着自己床铺下的柜子对池星说道：“池哥，老鼠摆件我就放在柜子里。”
一开始他是放在桌面上的，只不过另外三个室友和曾菁一样都不喜欢这个摆件，他就把摆件给收起来了。
池星推着轮椅刚走进宿舍，还没来得及走到柜子旁，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同时一股熟悉的妖力味道也飘了过来。
池星转头看去，和一张清隽但隐含焦急的面孔对上，对方看到他也是一愣，随后竟是猛地松了口气，大声喊道：“池老板！”
“小白？”池星有些惊讶，他对小白印象深刻，对方就是鼠妖，又和黄一天的关系不错，上次他和小白在工厂面前见过一次，在那之后虽然没再见面，但池星有时候想要查一些池家不方便调查的资料也会联系小白。
小白大步走了过来，他看了眼李鸣和曾菁，尤其多看了眼李鸣的腿，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沓钱塞到李鸣怀里。
李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小白对李鸣笑了笑，笑容中满是歉意：“我灰家的小孩子顽劣不懂事伤到了你，这钱就当是住院费，精神补偿费我会另外再转你。”
李鸣还是一脸茫然。
小白却精准走到柜子旁将柜子打开，他小心翼翼地将柜子里的老鼠摆件拿了出来，然后一巴掌扇在摆件的脑袋上。
摆件小巧玲珑，老鼠的雕刻栩栩如生，但不知道是不是几人的错觉，总感觉好像听到了一道老鼠的委屈吱吱声。
小白再次对李鸣道歉：“孩子不懂事，还请见谅。”
老鼠摆件的眼睛很红，此时此刻像是活过来一般，竟然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李鸣和曾菁都被吓得目瞪口呆，这摆件还能是活物不成？
小白又对池星道歉：“池老板，这事也麻烦您了，我……等这孩子长大些，我带着它亲自去您那里登门道歉。”
池星饶有兴致地看着摆件，这小老鼠似乎有些害怕池星，又吱吱吱地叫了一声。
小白见此将老鼠摆件装进自己口袋中。
“它是？”池星感兴趣地问道。
“是我家里的一个弟弟。”小白将摆件贴身放好后，上次见面时的礼貌和不骄不躁重新出现在他身上，他恭敬地对池星解释道，“它年纪小，性子顽劣，这段时间我比较忙就没注意到它离家出走跑来欺负别人。以后我一定会管好它的。”
池星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又看向还在发愣的李鸣和曾菁。
俩人对上池星的视线，然后又僵硬转头看向小白，就算俩人再笨也从小白的话中听出了问题，老鼠摆件为什么会是他弟弟？
李鸣咽了下口水，坐在轮椅上的腿隐隐作痛，他低头看着手上的钱，又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随后又缓缓抬头看向小白。
小白长相非常俊秀，皮肤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白，他穿着一身黑，映衬的皮肤更苍白了，眼睛是上挑形状的，看起来含蓄有礼，但他眼眸微扬的时候，又有股说不出的狡黠和聪慧一闪而过。
并且……李鸣总觉得在灯光下的小白眼睛泛着丝丝缕缕的红，就和那个老鼠摆件的红色眼睛一样。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小白，心中划过一个大胆又匪夷所思的猜测。
曾菁已经问出口了：“池少，刚刚那老鼠摆件的眼睛是不是动了？它是不是还叫了？”
池星还没说话，小白不紧不慢地说道：“两位，其实你们买回来的摆件是电动的，只要打开开关就会学老鼠叫。”
李鸣：“……”
曾菁：“……”
这糊弄的说法，当他们是傻逼呢？
但李鸣和曾菁看着小白隐约泛着红光的眼睛也没敢直接问：您老是人吗？
池星则在好奇另一件事，刚刚看小白赶来的模样很是焦急，像是在担忧着什么，就算家里的小朋友跑出来闯祸，只要没惹出人命，小白完全可以出钱解决，但看他刚刚的样子，明显是在害怕着什么。
池星看了眼李鸣和曾菁，小白应该不是害怕他俩对灰家的小朋友做出什么，这小朋友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活人面前也完全有自保的能力。
不过池星没直接问，他看着李鸣说道：“小白家的小朋友让你摔了两次，只是赔钱给你，你能接受吗？”
小白立刻上道地对李鸣说道：“等我家这个小崽子长大，我押着他来找你给你道歉，到时候你把他腿也打断。”
李鸣愣了，他看着池星，又看向小白，发现俩人的表情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好像真的会让他把小老鼠的腿打断……
他又咽了下口水，心想妖还挺狠的。
他摸着手上厚厚的一摞钱，老实巴交地说道：“够了够了，我也不想打断别人的腿，就是……”他看着小白，欲言又止地说道，“就算它还是小孩子，也要好好教育，不能让他再去祸害其他人了。”
“我知道，我一定会教他的。”小白摸了下在自己口袋里抖个不停的小老鼠，没忍住呵斥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他在训斥小老鼠，但李鸣和曾菁都安静如鸡，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要屏住了。
池星瞧着有意思，笑了一下。
小白又看向池星，他想了想，还是对池星说道：“池少，能麻烦您送我一程吗？”
池星微怔：“送你回家吗？”
小白点头。
池星看向李鸣和曾菁：“我先送他们回去吧。”
李鸣连连摆手，结巴着说道：“没事没事，摆件都被你们拿走了，我应该不会再倒霉了，小菁推着我去医院就行了。”
曾菁也一脸害怕的表情：“是啊，池少和这位……你、你们就先去忙吧。”
池星慢吞吞地说了一句：“那好吧。”
李鸣和曾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告别，身后就像是有无数只老鼠在追着似的。
在李鸣和曾菁离开后，小白随手拽出来电脑桌旁的凳子让池星坐，然后自己也拖了个凳子坐下才开始说话：“我想池老板你刚刚应该发现我赶来的时候特别匆忙。”
池星点头。
小白犹豫了下才说道：“池老板您应该知道吧，最近妖族一直有妖被人杀掉。”
池星怔了一瞬，脑中下意识闪过施芊的身影，她上次送来的那一盒妖丹在公司里引起了一阵轰动，毕竟公司里有好多妖，像是黄家还有羊毛卷都看到了同族的妖丹。
小白信息网强大，他深吸一口气，报出一个名字：“黄子真。”
顿了顿，小白又说了一个名字：“施芊。”
“她用的是黄子真的妖丹，一开始还有不少妖以为是黄家做的事，专门跑去黄家要讨公道，登门后才知道黄家前阵子也出了一件大事，黄子真的妖丹竟然在一个活人身上。”
“这个活人杀妖的手段干脆利落，虽然她杀的都是错了坏事的妖，但各家都是护短的，已经在私底下派妖去追杀她了。”
“但没人能找到她在哪，就算有找到的，也杀不了她。”
小白说到这苦笑了一下：“黄子真的妖力虽然还算不错，但在妖族中不是很起眼，毕竟他才活了多少年？让我们这些妖奇怪的是，就算是黄子真自己用妖力都不一定能这么出神入化地杀妖，但这妖力在她身上，仿佛天生就为她所用一般。”
“黄家对她恨得不行，其他被她杀了家中子弟的妖族也对她痛恨不已，只有胡家，隐隐还在背后保护她。”
“胡家消息瞒得严实，我最近才完全查出来胡家护着她的原因，她杀妖是为了妖丹，而这些妖丹是为了胡家的扶蔓。”
“我不在意这些事，只是有些奇怪，她为什么对妖力的使用如此娴熟？”
“而这次我急着赶来就是担心她知道我家小崽子做的这些事，再把我家小崽子也给干掉。”
小白叹了口气：“不过也有好处，自从施芊开始杀妖后，现在有好多妖都不敢再做坏事，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小白说完后，看向池星。
池星若有所思地回想着和施芊的那几次见面，施芊给他的感觉一直都很神秘，她眼神中仿佛藏了许多秘密。
池星总觉得，施芊应该早就认识扶蔓，或者说，可能早就认识黄子真。
他忽然问道：“黄子真现在还活着吗？”
“活着。”小白说道，“他在胡家每天都被扶苓折磨，但是黄家那边还没放弃他，还在和胡家交涉中，现在两家达成一致，胡家可以留黄子真一条命，但黄家也不能对施芊出手。”
池星又问了一句：“你觉得今晚，施芊会来吗？”
小白愣了下，他抿唇说道：“按照我调查来的那些资料来看，我觉得她会来。”
他说着，又犹豫了一下：“而且我觉得施芊不止会使用妖力，她还精通玄学。”
“你觉得呢？”池星问。
小白有点疑惑，他刚想说他又觉得什么，看到空中突然出现一行字。
【不会来。】
【就算会来，也不会和你们碰面。】
“也对。”池星懒洋洋地说道，“如果小白调查的没错，她现在不仅妖力很强，还擅长玄学，估计刚到宿舍楼下就能察觉到我们的气息了，压根不会上来。”
“不过嘛……”
“感觉施芊做事挺捉摸不透的，也许知道我们在，故意上来打个招呼呢？”
【你想见她？】
池星立刻否定：“没有，就是好奇她身上的一些事而已。”
【喜欢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池星服了，“真不是那个意思，不见，我不见还不行吗？我这就订回帝都的机票。”
小白轻咳一声，他看着裴钦和池星的沟通，微微坐直了身子，而且还悄悄地将凳子挪远了点，和池星保持绝对安全的距离。
池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眉梢不受控制地抽了下，看样子裴钦喜欢吃醋的名声都被小白调查到了，不过也不用调查了，就他和裴钦说的这几句话，只要不是笨蛋都能看出来裴钦是个超级大醋精。
另一边的李鸣和曾菁慢慢地走在回医院的路上，俩人都处在茫然的状态中，直到出了学校一路上有不少人看过来，李鸣才陡然发现自己竟然将那一摞钱放在膝盖上都忘了收。
他将钱递给曾菁：“你收着。”
曾菁接过放在包里，几秒后，开口问道：“那个小白……那个老鼠摆件……”
她只说了这几个字，李鸣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然后俩人异口同声地互相问道：“他是人吗？”
答案就在俩人心中，俩人问完之后苦着脸，曾菁喃喃自语：“世界上还有妖啊，不过，我以为鼠妖应该尖嘴猴腮的，没想到那么好看啊。”
在小白颜值的加持下，曾菁发现自己竟然轻而易举接受了对方是妖的身份设定。
李鸣一想到自己和老鼠摆件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四舍五入等于他和妖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他抖了抖身子：“再好看也够吓人的。”
曾菁却想着另外一个问题：“我看池少比那个鼠妖长得还好看诶，你说他会不会也不是人？”
李鸣愣了下：“应该不会吧，不过我感觉池哥应该挺牛逼的，我看鼠妖都对他很客气。”
俩人正说着话，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长裙年纪不大的女生，女生长发，脸上笑盈盈的，她轻轻拦在俩人身前，先是掀起裙摆对俩人行了一礼，随后语气天真又活泼地问道：“晚好，你们还好吗？”
这问话十分奇怪，李鸣和曾菁都愣住了，还是曾菁先回过神，她迟疑地回道：“挺、挺好？”
女生对她扬唇笑了下，目光又轻飘飘地落在李鸣身上：“那你呢？还好吗？”
李鸣表情疑惑：“我也挺好。”
女生眼中的笑意加深，她抚掌说道：“啊！你们都好，那就好。”
说完这话，她拎着裙摆哼着歌，心情很好地转身离开。
李鸣和曾菁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曾菁突然福至心灵地问道：“她也挺好看……就是好奇怪，怎么感觉……该不会她也不是人吧？”
李鸣被吓得瘫在轮椅上：“妖这么多的吗？”
曾菁和李鸣加快速度回到医院，他们现在觉得长得好看的人都不太安全，极有可能都不是人，还是跟他们同个病房邋邋遢遢的房东比较靠谱！
俩人刚回到病房，正准备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出房东神神叨叨的声音：“小黎啊，到底怎么样才能看到你啊？你现在在我左边还是右边？话说你当鬼这么多年缺钱花吗？等我出院了给你烧一卡车的钱！”
曾菁：“……”
李鸣：“……”
这病房里的房东身边还跟着鬼啊？这世界到底还能不能正常点了！
第146章 冯晋
池星和小白在宿舍里等了一会儿, 没能等到施芊。小白站起身，开口说道：“她估计不会来了，我们走吧。”
“你住在这个城市？”池星随口问道。
“我们灰家在这个城市。”小白和池星维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不敢距离池星太近, 他对池星笑了下, “我一般都在帝都, 这次回来是为了这个小崽子。”
他提到的小崽子在他口袋中安静如鸡, 连一丝声响都没敢发出, 要不是他提到这小崽子, 池星都要把老鼠摆件给忘了。
池星的视线在小白的口袋上停了一秒, 小白注意到池星的视线, 立刻说道：“池老板放心，我以后会看好小崽子的, 我这次回帝都也带着他一起回去，不会再给他在外面作乱的机会。”
池星听到一道微弱的老鼠吱吱声。
“妖比活人难管教多了。”池星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根据池星接触的这些小妖来看, 它们有妖力, 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如果没有长辈的管束, 很少会有妖能正确地明辨是非。
池星将小白送回去后连夜离开这座城市, 还在机场还买了一些纪念品带回家。
可能因为这座城市是灰家的地盘，就连机场里的店铺都摆着老鼠的挂饰和摆件, 也难怪李鸣会对老鼠有好感。
池星也买了几个老鼠挂饰，打算送给黄一天。
“黄一天和小白经常吵架，他一定很喜欢老鼠挂件。”
【……】
第二天一早，池星带着自己新买的老鼠挂件前往公司, 他也没厚此薄彼，给公司里的所有员工都发了一个老鼠挂件或者饰品。
黄一天摸着下巴看着掌心里的老鼠钥匙扣, 沉思着说道：“我怎么觉得有点饿呢？”
池星：“你都人形了，还想着吃老鼠不成？”
黄一天对池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胸脯，对池星保证道：“咱们公司里的我坚决不吃。”
林鹿收到的是一只白色的小老鼠钥匙扣，他直接挂在钥匙上，对池星夸了一句：“挺可爱的。”
宁悦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黑色大老鼠玩偶，拧着眉头tui了一下：“好丑！”
池星没忍住笑了出来，公司里的其他人都跟着一起笑。
“对了，我周末过生日。”林鹿将钥匙扣装起来，然后走到池星身边问道，“顾昭他们都会来，还有一些其他的朋友，你要来吗？”
池星想了想，说：“我能礼到人不到吗？”
林鹿对他温柔笑了下：“你说呢？“
林鹿脾气温和，但也很少这么温柔，突然温柔起来，池星竟然感觉有点凉飕飕的，他问了下具体的时间，确定自己有时间后答应会去参加。
“这次的生日除了顾昭他们之外，还有林家的人，对了，好像还有我私底下认识的老板们，可能还有一些明星……”
说到最后，林鹿明显有点心虚。不过他这话刚说完，就看到池星不在意地摆手：“我都答应了，不管还有谁我都会去的，林鹿，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林鹿笑了起来：“谢谢，这是我今年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祝福。”
周末那天，池星开车前往林鹿过生日的度假山庄，这地方不在帝都市中心，而是在郊区。
池星很少来郊区，他跟着导航慢悠悠地开着车，路上时不时地和裴钦聊着天，倒也算惬意。
只不过这车开着开着，逐渐往山上的方向开去。
池星打了个电话给林鹿，确定没走错后才继续往山上开。
“帝都这边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山。”池星开车的速度一直很慢，此时在环山路上就更慢了。
【是不是池家的？】
池星被逗笑了：“我没听说池家有买下这么大的山。”
【这座山的风水不错，适合埋尸。】
池星笑不出来了，环山路上没什么车，只有他一个人，乍听到这种话总让他觉得下一秒路边就会出现一个招手让他停车的鬼。
不过池星没看到鬼，反倒有几辆跑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除了跑车的轰鸣声之外，还有疯狂的大笑声回响在池星耳边。
跟这几辆车的车速对比起来，池星开车的速度慢到和乌龟似的。
但池星往前开了一会儿，发现那几辆车没走远，而是就停在路边，仿佛在等着他。
池星看了眼停在最前面的那辆车，是辆骚包的荧光绿跑车，驾驶位上坐着一个年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到池星眼睛一亮，然后对池星招手想要打招呼。
不过池星直接无视了他，开着自己龟速的车慢悠悠地从他身边路过。
这年轻人一愣，然后有点恼火，开着自己的跑车追上池星。
他对池星喊道：“池少！”
池星瞥了他一眼：“你是？”
年轻人：“……”
他被气得不轻，也不和池星搭话了，在朋友的嘲笑声中，将油门踩到底，轰地一下消失在池星面前。
他后面跟着的几辆车虽然笑话他，但都客客气气地和池星打了个招呼，然后也没指望池星回复，也怕池星也问出“你是”这两个字，都忙不迭地开车离开。
池星眨了下眼睛：“我要是跟他说我真不记得他，他会信吗？”
【不用记着无关紧要的人。】
池星开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度假山庄，池星来得迟，好多人已经早早就到了，除了商界的人，池星还看到林家主身边站着几位帝都的领导。
不过林鹿倒是没招待那些人，他站在门口，正抬头看着天空。
帝都今天的天气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到不可思议。
正在停车的池星看着这个角度的林鹿，有种熟悉感一闪而过。
不过下一秒这感觉就消失了，因为顾昭一巴掌拍在林鹿后背上，他力道大，疼得林鹿表情扭曲了一下。
王嘉阳和陆朗都哈哈大笑。
池星看到这幕也笑了，他将车停好后走向几人，刚走没几步，林鹿几人就看到了他，林鹿趁机挣脱开顾昭的勾肩搭背，用一副求救的表情迎上池星。
“这么迟才到，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林鹿抱怨了一句，“你没来我都被顾昭他们缠死了。”
池星的到来让不少人悄悄地看向这边，池星和林家的人打了声招呼后才回林鹿的话：“你过生日的这个地方太偏了，我开车过来花了不少时间。”
顾昭又过来扒拉池星的肩膀，不过他刚走到池星身旁就感觉到一股寒气，想要揽住池星肩膀的手臂愣是僵在半空中。
他思索了几秒，然后手臂方向一换，搂住王嘉阳的肩膀。
王嘉阳嫌弃地看着他：“滚啊，不敢搂池少来搂我？我可不当别人的备胎。”
顾昭：“滚蛋。”
陆朗没和他俩贫，而是走到池星身边在他耳边悄悄问：“池月今天来不来？”
“不来，她今天有课。”池星好奇地问道，“她没跟你说？”
陆朗低声说道：“吵架了。”
池星顿感稀奇，在他印象中，池月的脾气是家里所有人中最可爱的，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池月生气，陆朗这才和池月交往多久，就能把池月给惹生气了？
陆朗瞅着池星大为震惊和好奇的目光，不由嘴角微抽：“谈恋爱不都会吵架吗？”
他说着，还八卦了一句：“你跟你哥不吵架？”
池星想了几秒：“很少，也就一开始他刚来的时候吵过几次。”不过就连那几次都不算吵架，只是心里对裴钦藏着事的略微不满而已。
陆朗听到这话也很吃惊：“还有不吵架的情侣？”
池星挑眉：“这不是挺好嘛。”
王嘉阳听到俩人的对话，一本正经地扯淡：“只有经常吵架的情侣才能长长久久，像你们这样不吵架的情侣，如果哪一天开始吵架会直接老死不相往来。”
池星双手环胸看着王嘉阳在这鬼扯，对这种话是一句都不信。
但是裴钦信了。
【要不然咱们也吵吵架？】
池星：“……”
【我看到门口有个人一直在看你，我心情不好要找你吵架了。】
“……”
【你怎么不理我？是不是在对我冷暴力？】
“……”
池星闭了下眼睛，有时候和裴钦说话就真的很无助，尤其是裴钦开始神经质变得不正常的时候。
【那个人还在看你，他是不是暗恋你？】
池星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发现一直在偷看的人就是刚刚在路上和他搭话的年轻人。
“你们知道那是谁吗？他刚刚和我打招呼来着。”
顾昭回头瞥了一眼，然后有些奇怪：“他还敢和你打招呼啊？”
池星：“怎么？”
但是顾昭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敢说话，最后还是林鹿说道：“咱们一开始的那个群你还记得吧？群里不是有不少人在骂你嘛？他就是那个ID池星xx个xx的。”
也只有林鹿敢说起这个话题，当时群里的人除了林鹿之外，剩下的人都在diss池星。
顾昭等人望天望地望蚂蚁，就是不敢对上池星似笑非笑的眼神。
不过池星也没什么印象了，骂他的人多了去了，他才没空去记着这些人。
林鹿又说：“自从你会玄学之后，这些骂过你的人都有点害怕，担心你会报复他们，平时就算看到你都不敢打招呼，他竟然还敢和你搭话，也算是有勇气。”
王嘉阳说了句公道话：“有时候diss一个人也不是真的讨厌，兴许这人对池少就像是顾少呢……”
顾昭：“喂，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你小丑。”陆朗在一旁阴阳了一句。
林鹿笑眯眯地看着几人在互相diss，他给池星端了一杯香槟，偶尔火上浇油说上几句，让顾昭等人吵得更欢快了。
今天林鹿是寿星，他身边又是池星以及顾昭等人，有不少人都上前祝他生日快乐。
刚刚几人提到的那个年轻人端着红酒杯走过来，不过他在祝福完林鹿后，又看向池星，扭捏着问道：“你真不记得我啦？”
池星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眉眼，记不记得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池星对他说了一句：“你今天小心水，离水远一点。”
年轻人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红酒杯：“那红酒算水吗？”
这问题有些无厘头，池星笑了起来：“你觉得呢？”
年轻人看到池星的笑有点发怔，随后他抿唇问道：“所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是吗？我们以前一个大学的。”
池星坦然地看着他：“不同班的我不记得了。”池星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在关注他，不管是从幼儿园开始还是大学，整个学校的人都认识他，但是让他全部认识整个学校的学生不太现实。
并且池星打算终止话题，因为空中已经飘着好几行大字，而且这些字还不是平时的样子，而是血红色的。
【他果然暗恋你！】
【别跟他说话了！】
【池星！！！】
池星看着在流血的感叹号，嘴角微抽，他往后退了一步离这年轻人远了点，再跟这年轻人说话，裴钦都快要气得活过来了。
年轻人看到池星的动作，表情有点受伤，不记得他也就算了，现在还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他有这么吓人嘛？
他定定地看了池星好几秒，然后又几乎本能般地看了眼池星身上的玉佩，最后对池星重重地哼了一声，端着酒杯气冲冲地走了。
不记得拉倒！
林鹿拍了拍池星的肩膀，唏嘘道：“你这桃花缘，男女通吃啊。”
池星连忙说道：“别瞎说！什么桃花缘，只是以前的同学而已。”快别说了，等会儿空中的大字又要流血了！
另一边的冯晋黑着脸回到自己的好友圈中，几个好友都在关注着他和池星说话，此时见他回来，纷纷问道：“怎么样？池少还记得你吗？”
有聪明的哈哈大笑，戏谑说道：“要是还记得，他会是这种脸色吗？”
冯晋一口气将杯中的红酒给喝了：“算了，反正都是那么多年的事了，他不记得也正常。”
冯晋的某个好友摇了摇手指：“哪有很多年，也就两三年前。”
“对于池星这种贵人多忘事的性格来说，别说两三年了，两个月他就能把人给忘了。”冯晋气得冷哼了一声，然后他又摸了下自己的脸，“我长得这么没有辨识度吗？怎么会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友笑嘻嘻地说道：“池少的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感兴趣的人，就算长得再好看，他也无动于衷啊。你被他划分为不感兴趣的人，大学时候又不是同个专业，肯定记不住你啊。”
这话很扎心，冯晋捂住胸口，默默看向池星的方向。池星正侧头和林鹿说着话，顾昭在一旁打着电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表情有点冷，陆朗和王嘉阳勾肩搭背地在讨论恋爱经验。
池星好像说了句什么，林鹿突然笑了起来，连在一旁说话的陆朗和王嘉阳都停下话语看着池星那边发出笑声，顾昭更是直接挂断电话，走到池星身边笑着捶了下池星的肩膀，不过池星往旁边避了下，顾昭差点一个踉跄摔着，几人中又是一阵笑声传来。
冯晋有点失神，他记得在两三年前，池星和这几人的关系还没有这么亲密。
那时候的顾昭几人虽然也喜欢往池星身边凑，但远远不像现在这么自然的相处。
早知道他就学着顾昭的厚脸皮了，如果他也天天凑在池星身边，是不是池星现在身边的人就是他啦？
他记着大学时期的池星人气就很高，每天都有人跟池星告白，不仅有校花，他甚至还看到过校草，但是池星好像对这些人完全不感兴趣，不管对方长得再好看，都从来没有答应过任何人的告白。
其中也不乏想要跟偶像剧学习打算死缠烂打的人，但没一个人能成功。
当时大家都在猜测最后能拿下池星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只不过一直到池星毕业这个人都没出现。
毕业后，大家在提起池星都会说他以后可能不会谈恋爱，而是会家族联姻，但所有人都猜错了，池星竟然谈恋爱了，并且还在网上官宣了！
池星在网上官宣的那天，冯晋震惊到一晚上没睡，学校的群消息也响了一晚上，每句话的话题都和池星有关，都在猜着池星的对象到底是何方神圣。
主要是男还是女这个问题就足够大家好奇的了……
冯晋今天突然在马路遇到池星，他是高兴的，但是完全没想到池星早就把他忘了。
好歹他们也曾经有过一晚上的情谊啊——
咳，当然了，只是大学时候，某天晚上好几个人在一起玩过游戏，就是那场游戏，最后几人还出了意外。
“话说，你们觉得网上猜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好友捅了下冯晋的胳膊，打断他乱七八糟的回想。
“什么猜测？”冯晋心不在焉地问。
好友对着池星的方向努嘴：“就是大家都说池少的伴侣是男的，还不是活人！据说就附身在他的玉佩上……”
好友说着，还打了个寒颤：“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他身上的玉佩？”
冯晋挠了下头发：“看到了，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你们就是会瞎传，不传谣不信谣好吗？迷信就算了，怎么还扯到了鬼身上？这么多正常人他不选，要和鬼在一起啊？”
“而且……”冯晋的手从脑袋上放下来，他换了杯红酒，又是一口气干掉，“他应该不喜欢男的吧？”
在好多年前，他亲眼看过池星拒绝一个男生，给出的理由简单粗暴——“抱歉，我对男生不感兴趣。”
如果池星喜欢男的……冯晋表情有点复杂，冒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语：“都是男的，为什么我不行？”
在好友的目瞪口呆中，冯晋极为认真地说道：“实在不行，我当小三也可以啊。”
【池星，如果我要做一件事，你会支持我吗？】
池星瞅着空中血淋淋的大字，谨慎地问：“什么事？杀人放火吗？”
【……】
【我要杀男小三。】
在池星旁边看到这行字的林鹿差点将嘴里的酒喷出来，他憋着笑离池星远了点，裴钦要么不说话，只要一说话，总是这么劲爆。
池星表情绝望：“咱们能不能做个遵纪守法的好鬼？”
【不行，我忍不住了。】
“……”
裴钦能听到冯晋那边在说什么，但是池星听不到，他一脸莫名地问：“哪来的男小三招惹到你了？”
【就刚刚那个跟你搭讪两次的狗男人。】
池星：“……”
他咳嗽一声：“人家怎么就是男小三了？我没从他面相中看出来他有插足别人的感情，你别诋毁人家。”
【他刚刚自己亲口说的，要当你的男小三。】
池星：“……”
不远处看热闹的林鹿这次没能将口中的酒憋住，直接喷到顾昭身上。
顾昭将外套脱掉，指着林鹿骂了起来，林鹿连忙道歉，不过依然在偷看池星和裴钦的八卦。
池星义正词严地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找小三？我不会和这种品行不端的人接触。”
【那以后我们结婚了，你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灵魂伴侣，你会怎么做？】
池星：“……”哥，咱能少看点这种折磨对象的无聊问题吗？
虽然心里在疯狂吐槽，但池星表面还是认真回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我身边怎么可能会出现其他人？”
裴钦又幽幽地问道：【那如果你先和别人在一起，我是小三呢？】
池星：“……”
“裴钦钦，你是不是太闲犯病了？”
池星还拿出手机给王阴差发了条消息：你们地府最近的电视台是在放什么小三不小三的偶像剧吗？
王阴差：惊！您怎么知道？！
池星：我要投诉，对鬼的身心健康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和王阴差吐槽完，池星看到空中的这行字依然没有淡去，显然裴钦还在等他的回答。
“……”他无语地看着这行字，随后喝了口香槟，眼中又浮起笑意：“没有如果，只有你，不是吗。”
这个回答不算是回答，裴钦有些不满意。
池星又反问：“如果是你呢，假如现在和你在一起的不是我呢？”
空中秒速出现一行字：【我不会有其他人，如果不是你，那我只会一个人。】
“我也是啊。”池星笑了起来，“我也只会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说完这话，池星突然有种似曾相熟的感觉，不过没等他细想，林鹿看到他杯中的香槟空了，走到他身边顺手拿走空杯子，给池星递了一杯橙汁。
池星看向林鹿，再次对林鹿说道：“生日快乐。”
林鹿：“谢谢。”然后他问：“我的生日礼物呢？”
池星大方地说道：“这个月给你涨三百块的奖金。”
林鹿：“……”
第147章 温度
林鹿还没来得及收奖金就被林家人喊走, 他临走前还交代了顾昭几人一句：“你们少喝点，今晚就住在度假山庄吧。”
陆朗对他摆手：“不用你操心。”然后他一把勾住池星的肩膀，对池星说道：“你跟你哥最近的进展怎么样？”
池星不答反问：“你和小月的进展怎么样？”
陆朗没能回答上来，但有点脸红, 王嘉阳和顾昭都发出唏嘘的声音。
只有池星很愤怒, 他放下酒杯将陆朗拎到了角落处。
在不远处的冯晋一直盯着池星这边, 看到池星拖着陆朗离开后, 他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然后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朋友夺过他手上的酒杯, 对他问道：“后山有湖, 我们去玩玩？”
“湖有什么好玩的。”冯晋摇头, “不感兴趣。”
“我带了鱼竿，我们去钓鱼。”
听到朋友说去钓鱼, 冯晋这才生出几分兴趣，几人和林家人打了声招呼, 然后拿着鱼竿前往湖边。
冯晋喝多了, 脑子有点迷糊，看到湖水的时候, 脑中好像闪过一句话, 似乎是有人提醒他要远离水。
他甩了甩脑袋，人虽然喝大了, 但记着说这话的是池星，没敢离湖水太近。
几个朋友坐在湖边钓鱼，他就站在后面观看。他看了好一会儿平静的湖水，实在不知道自己跟傻子站在后面做什么, 这湖水看起来很安全啊！
冯晋没忍住，问朋友也要了一根鱼竿, 然后晕乎乎地坐在湖边开始钓鱼。
坐在冯晋身边的朋友没一会儿就开张了，钓上来一条又肥又大的鱼，接下来其他几人也陆续钓上来不少鱼。
只有冯晋身前空空如也，连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不过半小时，几人带来的桶都装满了鱼，几人商量了下，打算把鱼送到后厨，然后再回来继续钓。
冯晋羡慕地看着几人拎着桶的背影，他就不信自己一条都钓不上来！
说来也奇怪，他几个好友离开后，本来一条鱼都没钓到的冯晋跟转了运似的，一连钓上来好几条鱼，并且有好几条鱼的颜色特别漂亮，在阳光下闪着绚丽的金色光芒。
钓到后面，冯晋还钓上来一条粉色的鱼，这鱼长得太好看，冯晋扬竿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他站起身想要将鱼拽上来，但这条鱼在水中的力道很大，硬是和冯晋拉扯得不相上下。
冯晋和鱼互相抗衡拉了一会儿，水里的鱼竿突然一轻，冯晋差点栽进湖里。
他心里一紧，脱口而出一句：“这几个龟孙子买的什么破鱼竿？还能让鱼跑了？”
不过那条鱼挣脱鱼竿后似乎也力竭了，软绵绵地飘在湖上。
金色的阳光照在粉色的鱼上，湖面的水波也轻轻荡漾着，这一幕漂亮到冯晋跟鬼迷心窍了一般走进湖水中。
他满脑子都是这条粉色的鱼，想要把这条鱼给抓住养起来。
有迷离暧昧的歌声在湖边若隐若现地回响，声音雌雄莫辨，却异常好听。
冯晋听到这歌声，瞳孔放大，眼神茫然，虽然看起来在一点点靠近粉色的鱼，但殊不知，每当他前进一点，粉色的鱼就往湖水深处游去，在冯晋停下时，它又游近冯晋的方向，并且歌声的语调更为缓慢，像是在刻意引诱冯晋一般。
等到冯晋的几个朋友拎着空桶回来的时候，看到湖水边一片安静，只有一根鱼竿被扔在一旁。
有个人问：“冯晋呢？”
“撒尿去了？”
几人也没在意，还以为冯晋去解决生理需求了，但有个人眼尖，突然看到湖中央飘着什么东西。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还专门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放大来看，这一看之下，他“卧槽”了一声：“冯晋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好像是粉色的吧？他掉到湖里去了！”
这话让几人都是一惊，都凑到他手机旁看向湖水，然后脸色难看得不行，会游泳的二话不说就脱掉上衣下去捞人，不会游泳的去找林家的人，还有报警和打120的，场面一片混乱。
冯晋的魂魄迷迷糊糊地飘在湖水上，他看到那条粉色的鱼在对他说什么，说的什么鸟语他听不懂，但是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说看他穿得粉色好看，自己喜欢他，想和他结婚。
冯晋破口大骂：“谁会跟一条鱼结婚啊！”
这小鱼听了后很委屈，但性子却是个强硬的，说冯晋现在不答应也得答应，他魂魄都被它吸出来了，就算身体被拉回岸边，他魂魄也离不开这片湖水，只能留在这。
意识混沌的冯晋听到这话顿时清醒了不少，他瞠目结舌地问道：“植物人？”
小鱼说了一堆，但冯晋只听到植物人这几个字，还知道他魂魄离不开了！
冯晋想哭，他妈的，他就骚了一下穿了件粉色的衣服，怎么就遇到这种破事啊！谁他妈要和鱼结婚啊？
他捂着脑袋飘在湖水中，看着岸边焦急的好友，脑中又冒出池星对他说过的话，让他离水远一点！
冯晋狠狠地扇了下自己的脑袋，听人劝吃饱饭，不听劝就会像他这样！
想到池星，冯晋又眼睛一亮，池星如果来的话，说不定能发现异常，外面不都说池星能看到鬼吗？鬼都能看到，肯定也能看到他的魂魄！
在度假山庄前方的林鹿急匆匆地招呼池星：“有人落水了。”
池星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问道：“该不会是跟我打招呼的人吧？”
林鹿：“冯晋？”
池星几人走到湖边的时候，湖边围了不少人，冯晋已经被捞上来了，度假山庄有医生和紧急应用的医用设备，正在对冯晋进行抢救。
围着的人太多，池星都没能看到冯晋的身体，但是听到一声从远处传来的虚弱呼唤声。
“池星……池星……池星……”
这声音跟游魂似的，有气无力的，要不是池星耳尖，都听不到这声音。
池星顺着声音看向湖边，湖中心的位置隐约有两只手臂在湖水中摆动，但像是有东西在下面拽着他，池星刚看到的时候还是两只胳膊呢，短短几秒的时间就变成只有两只手露在湖水外。
池星看了眼在岸上的冯晋，又看向在湖水中的冯晋魂魄，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不是都跟他说了今天要离水远点吗？”
有的人听劝，但也总有那么一些人，从来不听话。
池星走向湖水边，闻到一股妖力，他站在湖边，视线仿佛透过湖水能看到湖水下的粉色小鱼。
小鱼浑身一僵，拉着冯晋的动作也跟着停住，湖水上只能看到冯晋在拼命摆动的双手。
冯晋当然看到了池星，也发现了小鱼对池星的惧怕，他嘴里咕噜噜地冒着泡泡，狐假虎威地恐吓着小鱼：“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对我逼婚！我跟池星认识好多年了，你赶快把我放回去，我还能大人不记小人过，要不然你今天得完蛋！”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的身份，我就是池星最看重的那个小弟！”
顾昭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疑惑地看了眼四周。
在岸上的池星压根不知道冯晋在吹牛皮，但裴钦听得一清二楚。
【他嫁给鱼也不错。】
粉色小鱼显然舍不得冯晋，但又被冯晋唬住了，尤其它还听到岸边的池星对它问了一句——
“你是自己把他送上来还是我动手？”
池星是个活人，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它清楚地看到池星身后铺天盖地的浓郁鬼气。
这鬼气没把小鱼放在心上，煞气和阴冷感并不是非常浓重，但很冷，冰寒刺骨的感觉让小鱼抖了下身子，它不敢耽搁，护送着冯晋的魂魄来到岸边，然后在湖水中冒出头，对着池星和裴钦恭敬地点着鱼脑袋。
看起来有点滑稽，但是谁都没笑，尤其是冯晋，他都快要吓哭了，现在看到池星一句话就让小鱼把他魂魄送了回来，更是眼泪汪汪地看着池星。
池星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实本分的小鱼。
虽然池星没对它说话，但小鱼在池星的视线中脑袋垂得更低了。
和林家人在安抚其他客人的林鹿抽空看了眼池星的方向，顾昭几人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站在岸边的池星，这一看之下，几人都有点吃惊。
顾昭：“我好像看到鱼对着池星点头哈腰了？”
他说着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陆朗抽了下嘴角，他看向躺在地上还在抢救的冯晋，脑中灵光一闪：“看样子这事不是单纯的意外啊。”
王嘉阳没说话，他凑近池星身边确定有条小鱼后啧了一声，然后不动声色地挡在池星身前。
这湖边的人太多了，看向池星的人也不少，顾昭和陆朗也勾肩搭背地走到池星身前挡住其他人看着池星的目光。
就是……顾昭搓了搓胳膊：“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冷啊？”
陆朗摸着下巴说：“可能池少的哥哥在威胁鱼吧。”
王嘉阳有点羡慕：“这么热的天有个随身空调真好啊！”
【……】
池星：“……”
湖边这时候的人太多，池星没和小鱼废话，对它说道：“以后不准再害人。”
小鱼猛地点头：“我不敢了。”
池星多看了眼这条小鱼，打算让黄一天那边派妖盯着它。
小鱼畏畏缩缩地问：“那我就先回家了？”
池星颔首，在小鱼一个猛子扑进湖水中消失不见后，又看向冯晋。
冯晋直接表演一个大哭特哭，他之前还对池星气哼哼的，现在就差扑到池星怀里痛哭了。
池星嘴角微抽：“我送你回身体。”
冯晋连连点头，然后按照池星说的一点点躺在自己身体上，身体和魂魄先从腿部融合，随后逐渐往上，在魂魄完全回去身体前，冯晋转头看着池星，对池星道谢：“池星，谢谢你。”
池星双手环胸看着他，突然说道：“我想起你了。”
冯晋愣住。
等冯晋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了，他病床前围了一堆人，有几位损友，也有赶来的家人，还有林家人，两家大人发现他没事后，说话的语气都还算客气，林鹿走到他病床前询问他怎么样，还对他道歉，说这次说林家的疏忽。
冯晋的脑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回过神，除了脑子有点昏沉之外，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他从病床上半坐起身，对林鹿摇头说道：“不关你们林家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栽了下去。”
他也没提小鱼的事，这是林鹿的生日，传出去这种玄乎的事情不太好。
不过林鹿有看到当时的情况，他拍了拍冯晋的肩膀：“你好好休息。”
冯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池星呢？”
“回家啦。”林鹿笑眯眯地说道，“你要找他？”
“想找他道谢。”冯晋说着，又躺回了床上，喃喃自语，“他说他想起我了。”
林鹿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可听，但是等了半天，只等到一句话——“这说明我还是挺帅的！”
“……”
一直到林鹿过完生日，第二天池星前往公司上班，裴钦都还念叨着：【你想起他什么了？】
【我来找你，你都不记着我。】
【怎么想起来他这么快？】
池星撑着下巴坐在办公桌后面，思忖了片刻才回道：“也不是想起他吧，还有想起另外一个人。”
【？】
【谁？】
池星问道：“你记得冯晋吗？你应该认识他吧。”
一句话让裴钦陷入沉默。
说话间，林鹿敲了下办公室的门，池星抬头看去，发现林鹿身后还跟着冯晋。
冯晋今天的脸色还不错，并且人胆子也大，昨天就是因为粉色上衣被小鱼盯上，今天竟然还穿着粉色的衣服。
冯晋走进办公室后先是对池星道谢，接着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林鹿注视了冯晋几秒，又和池星对视了一眼，然后悄悄退出办公室。
过了好一会儿，冯晋才开口说道：“昨天那条鱼，是妖怪吗？”
“算是吧。”池星想了想那条小鱼的妖力，“应该还没成年，它们妖族的小崽子向来擅长闯祸。”
冯晋不算笨，听到这话想到了很多，他犹豫地问道：“你经常遇到这种事情吗？”
池星：“最近经常遇到。”池星又想到前两天小白家的弟弟，小白担心弟弟把施芊给招惹来，不知道这次小鱼想要害人的事情会不会也被施芊得知？
池星沉思几秒后给黄一天发了条消息，让他留意着小鱼那边。
冯晋看着池星忙完才继续说道：“你真记起我啦？”
“想起来了，大二时候，你跟我一个室友关系很好，有天晚上他失恋，你来我们宿舍安慰他。”池星说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笑意，“后来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说气氛太伤感，不如说些鬼故事让气氛活跃起来。”
冯晋弱弱举手：“就是我说的，在大家都说完鬼故事后，我还说……你说的鬼故事最不吓人，让你去学校后面的小树林走一圈，边走边再说个鬼故事。”
池星眉梢微扬，拖长了尾音：“你当时是在针对我吗？”
“当然不是！”冯晋连忙说道，“你平时又不住宿，那天还是因为那货失恋你才留在宿舍，我也没想到去安慰他还会遇到你，我跟你不是一个专业的，平时很少遇到……”
他解释了一堆，急得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那时候想和你多说几句话都没机会，怎么会针对你啊？”
“我最后提出那个主意是想着，你要是一个人害怕，我正好可以陪你一起去。”
冯晋胆子大，他不怕这些，但是他想着池星的鬼故事说得这么烂，一定怕鬼，也一定不敢一个人去小树林说鬼故事，正好他有表现的机会了。
但是冯晋没想到的是，池星听到这个要求一点都不害怕，说走就走，动作快到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现在冯晋才知道，当年的池星哪里是鬼故事说得烂怕鬼，分明是见多了鬼，他根本就不怕鬼，所以他说的鬼故事也平平无奇。
池星恍然大悟，不过他就当没听出来冯晋这话的另一层含义。
冯晋看着池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感觉头顶一阵发凉，凉飕飕的，像是空调风在对着他脑袋吹。
但是他抬头瞅了一眼，脑袋上也没空调的出风口。
他悄咪咪地看了眼池星身前的玉佩，然后又悄咪咪地挪开视线，没在这时候讨人嫌说什么告白的话，而是轻咳一声，没话找话地问道：“我记得那天晚上，你还在小树林里遇到了一个人？”
当时池星前往小树林后，宿舍几人为了防止池星“作弊”，还专门和池星打着电话。
一开始是打视频的，但视频的信号太差，后面就换成了电话。
冯晋就守在手机旁听着那边的动静，很安静，只有池星懒洋洋说着鬼故事的声音，他也没注意听池星在说什么故事，脑子里只有池星好听的声音在回响。
不过在池星说完鬼故事的时候，电话那边冒出一道压低嗓音的男声，他对池星问：“你是在说自传吗？”
池星低头看了眼玉佩，那天晚上的事情缓缓出现在他脑中，他来到小树林后其实心里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因为这树林里聚集着不少鬼，还都丑得五花八门的，死状千奇百怪。
普通人看不到这些，但这些在池星眼里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暗沉的小树林中连月光都若隐若现，再配上各种狰狞可怖的鬼以及一地的猩红血液，池星迟疑了几秒才走进小树林。
他倒不是害怕，纯属觉得这些鬼长得太丑，看着对眼睛不友好。
尤其是池星还要在小树林里说鬼故事，本来这些鬼就喜欢围着活人，再听到池星还在讲鬼故事，更是一个个都贴着他。
刺鼻的血腥味在池星鼻尖弥漫着，池星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他一路慢吞吞地说着鬼故事，在故事说完后，电话那边的冯晋等人依然觉得鬼故事太过平淡，但池星身边的鬼都流下血泪，觉得太他妈真实凄惨了，还缠着池星让池星多说点鬼故事。
池星一向装着看不到这些鬼的模样，自然不会顺从着这些鬼。有鬼说道：“人长得好看故事也说得好听，不如我们今晚跟他回家吧！”
“我也去，他住学校吗？”
“不是吧，你们不认识他吗？他是池家的人，池家那么有钱，肯定有驱邪的东西啊，我们都进不去池家！”
“那就把他今晚留在我们这吧！让他给我们说一晚上的鬼故事！”
最后说话的是阴冷的女鬼，她咯咯咯地笑着，看样子非常喜欢池星。
其他的鬼也纷纷附和，还一起诡异地笑了起来，不过他们笑到一半，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池星感觉这群鬼挺有意思的，也有点想笑，他刚笑出声，突然感觉有一道温热的触感握住他的手腕，有人牵着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还对他问道：“你是在说自传吗？”
这道男声很好听，但被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沙沙哑哑的悠然。
池星没动，下意识地想睁开眼睛，这触感是活人！
“别睁开眼睛。”
男声笑了一下，然后离池星很近，在他耳边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这些鬼太丑啦。”
池星微怔，这人还和他一样能看到鬼？
这人虽然在说鬼丑，但被他说的这群鬼都安静如鸡，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池星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别人让他不睁开眼睛就不睁开，他才不听这人的话，但在他要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眼睛上方。
眼睫触碰到这人的掌心，池星的眼睛有些痒，那人的掌心也略微僵硬了一下，并且牵着池星手腕的那只手也变得滚烫起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池星又闭上了眼睛。
几秒后，他牵着池星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都很寂静，连鬼的声音都不复存在，如果不是池星感觉到有鬼跟在后面，他还以为这些鬼都跑了。
跟身后冰凉的鬼气不同，池星的手腕处温度很高，不是池星的体温高，是牵着他的那个人温度太高。池星都好奇一个人掌心的温度怎么会升得这么高——简直像是在高烧。
然后不知道哪个鬼先开头想要讨好那人，竟然开始说起鬼故事，鬼说起鬼故事，周围都刮起阴森的鬼风。
夜风轻拂在池星脸上，身前那人牵着他安静不语，但手腕处是节节攀升的温度，鬼还在一旁窃窃私语，这一切的组合都让池星颇感新奇。
“池星。”
那人喊他。
池星微微抬起头：“你认识我？”
“学校里有不认识你的吗？”他反问了一句。
池星哑然。
“今晚我很开心。”他说。
池星迟疑着说道：“我也是？”
一道悠扬的笑声传来，随后池星的手腕处一空，这人松开了手。
“希望下次见面你能认出我。”
第148章 潇潇
那天晚上, 等到池星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他身后倒是还飘着不少鬼，不过现在这群鬼都离池星很远, 和刚刚喜欢贴着池星判若两鬼。
池星的视线从这些鬼身上划过, 发现他们脸上都带着几分惧意, 不是在怕他, 而是在怕刚刚那个人。
此时天气有些凉, 月光仿佛都带着微微的凉意。
池星垂首摸了下自己的手腕, 这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留下的炙热温度。
池星想, 这人身上的温度这么高, 下次见面时只要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他都会认出他——
“池星？”
冯晋大声喊着池星的名字。
池星回过神, 他眼神还含着笑意，对冯晋问道：“怎么啦？”
冯晋对上池星的视线, 突然愣住, 他缓了一下才回道：“没……就是看你在发呆。”
“在想某些很重要的事。”池星手上转动着笔尖，眉目疏朗, 看起来心情很好, 身上的那股肆意张扬都飘了出来。
冯晋有些发怔地看着池星，过了许久, 他抓了下头发：“唉，我当年真没针对你的意思。”
顿了下，他又展颜笑了：“听说你谈恋爱了，我从认识你, 看着你拒绝了无数人，没想到你也会谈恋爱, 祝你和你对象百年好合哈，到时候结婚了可别忘了邀请我。”
冯晋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话语中的祝福也很真挚，说完这话，他站起身，对池星继续说道：“这件事算我冯家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池星，再见。”
说再见的这句话，冯晋的声音有些沉闷，他对池星摆了摆手，粉色的上衣在办公室门口消失不见。
一直到冯晋离开很久，池星都没开口说话，裴钦也反常地安静。
如果说以往，他肯定要酸溜溜的阴阳池星和冯晋了，但现在却一声没吭。
黄一天从门口露出个脑袋，他感觉办公室内的氛围不太对劲，就站在门口说道：“那粉色小鱼昨天回老家了，它是海鱼，回到海里了。”
他汇报完后，池星对他点头，他蹑手蹑脚地离开。
办公室里依然很安静。
没过一会儿，杜美飘到办公室门口：“池少池少，老板老板，我要请假，我下午早走一小时，听说下面开了一家新的地府男模店，我想去看看。”
池星颔首，杜美喜滋滋地飘走，但没飘几步，她又回头看了眼池星。
池星坐在办公椅上，坐姿和往常一样懒散，手上也还不紧不慢地转着一支笔，他穿着休闲，不像是在帝都市中心西装革履的那些大老板，更像是大学教室漫不经心听着课的学生。
杜美的视线凝在池星唇角的笑，一把拦住想要进去和池星扯淡的宁悦，她神秘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老板今天的心情很好？”
宁悦：“是吗？”
她也抬头看向池星，然后脸色大变：“这哪里是心情好，分明是快气到爆炸了！”
杜美也是一惊：“他不是在笑吗？”
“谁跟你说池少在笑就是心情好？”宁悦倒吸一口冷气，“咱们谁得罪池少了？”
“不知道啊，我就请了个假！”
“我都还没进去呢！更不可能是我！”
黄一天路过也说了一句：“我也啥都没干啊！”
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异口同声地说道：“刚刚那个谁？”
“不对。”认识池星时间最久的宁悦下意识地反驳，“池少才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这么生气。”
黄一天单手握拳敲在掌心：“我懂了，那就只剩下那位了。”
杜美和宁悦互相对视了一眼，杜美恍然大悟：“我也懂了，小情侣吵架了。”
池星办公室的大门无风自动，砰的一声关上。
几人吓了一跳，也不敢再继续讨论，各自轻手轻脚地回自己的办公位。
池星将玉佩摘下放到桌上，他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玉佩。
玉佩微凉，好半晌后，从玉佩中传来一道叹息声，下一秒，裴钦出现在池星身旁。
池星将椅子转了个圈，正对着裴钦，然后细细打量着裴钦。
他坐着，裴钦站着，本该是个居高临下的姿势，但裴钦低着头，在对池星示弱。
池星微微坐直身子，他还是没说话，但是伸手牵住了裴钦的手腕。
裴钦抬眸看着池星。
池星感受着掌心冰凉的触感，开口说道：“你以前温度很高的。”
裴钦身子僵硬了下。
池星又摸了下裴钦的脉搏，然后笑了：“要是还活着，脉搏肯定很快吧？”
裴钦轻轻眨了下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池星。
池星缓缓收回手，他叹了口气：“再见面时，我没能认出你。”
“生死两隔，你那天晚上又没看到我，再见面怎么可能认出我。”裴钦的语气和那天晚上一样，永远都是轻缓的。
池星没看裴钦，而是看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一会儿，他又将掌心摊开放在膝盖上，视线久久地停在自己掌心的生命线上。
裴钦半蹲下身子，他伸手覆在池星的掌心上，冰冷的触感让池星指尖微动。
“为什么不和我见面。”池星深吸一口气，他带着些恼怒地将裴钦的手拍开，目光直直地看着裴钦质问道，“这些年你一直有出现在我身边的，但是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找过。”裴钦有点无奈，在解释的同时还不忘安抚池星的情绪，“你先别生气。”
池星靠在椅子上懒懒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嘲讽：“你是说五六岁的年纪找过我吗？在那之后呢？”
裴钦安静了几秒才回道：“后面每年我都有来看你。”
池星：“干嘛躲着看？”
裴钦站起身，他走到落地窗前，目光看着下方的车水马龙，声音很轻：“池星，我不是躲着，是不敢。”
“为什么？”
“我是天才。”
“……”池星刚想说这时候还不忘自夸一句，但裴钦接下来的话让他呆怔了许久。
“从五岁那年，我就看到了你的命格。”
“你的，还有我的。”
“五岁时尚且不在意，想着让你看到我，想着和你见面和你一起玩。随着年纪渐大，反倒越发瞻前顾后。”
“我怕和你相见熟悉后，我会舍不得你，舍不得离开。”
池星看着裴钦的侧脸久久没能说出话。
办公室的大门传来敲门声，池星没搭理，外面那人敲了一会儿也识趣地没继续打扰池星。
池星听着外面的脚步声离去才说话：“你说的离开是指现在这样吗？死？”
裴钦侧头看向池星，眼中漾着笑意，他是很清冷的长相和气质，但对着池星轻笑的总是格外柔和，此时的语气也很温柔：“是，死。”
池星倏地站起身，他被裴钦这轻描淡写的表情气得不行，抬脚就要踹裴钦。
裴钦站着不动，任由他发火。但池星的动作气势汹汹，真要落在裴钦身上又一下子顿住。
“你看，你也舍不得打我。”裴钦忽然笑了起来，“我也舍不得你。”
池星怒视着他，骂道：“你是不是傻？”
裴钦：“我很聪明的好吗。”
池星气极反笑，因为心里太过愤怒，连眼尾处都晕染出一抹红，配上眼尾下的那颗小小的泪痣，有种旖丽的精致漂亮。
裴钦眼眸微垂，目光落在池星的眼睫上，感觉自己掌心都痒起来。他没忍住，垂首亲在池星的眼睛上。
池星所有的怒火都被这个亲吻冲散。
“池星。”裴钦抬起头，喊道。
池星睫毛微颤，看着裴钦的眼睛。
裴钦的眼眸颜色很淡，本该是清澈见底的眼睛，但从第一次见面，池星就发现裴钦的眼中藏着数不清的秘密，就如此时此刻，裴钦的眼睛中有太多压抑又克制的情绪。
这次是池星抬手遮住裴钦的眼睛，然后扯着裴钦的衣领用力地往下一拉，几乎是报复性地狠狠咬上裴钦的唇。
裴钦搂住池星的腰，加深这个吻。
池星的喘息微热，裴钦的气息冰凉，对彼此都有一种极端的渴望和依恋。
一吻完毕，俩人的唇上沾染上彼此的鲜血。
裴钦舔了下唇，有轻微的刺痛感，他笑了笑，抬手将池星唇上的血一点点擦干净。
池星推开他，和疯狂又凶狠的吻不同，他语气平静地说：“你要是再瞒着我做蠢事，我就把你弄死。”
裴钦点头，不过他又疑惑地问了句：“但是我已经死了。”
“用其他的方法。”池星似笑非笑地看着裴钦，目光落在裴钦的唇上，“疼吗？”
“不疼。”裴钦笑了：“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那我还挺期待的。”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裴钦回到玉佩中，池星打开门，看到池海站在门口。
池海表情焦急：“你终于忙完了！我刚刚就在敲门，你没理我，黄一天说你在发火我也没敢继续敲，你现在发完火了吗？没发完我等会再来。”
“……”池星有点无语，他对池海说道，“进来吧。”
池海轻车熟路地坐在沙发上，他看到池星没关门又站起身关门，然后继续坐回沙发上。
池星有点奇怪池海今天找他是什么事，以前池海来办公室从来都不关门，今天是要说什么？
但是池海一直没说话，就是表情非常急躁。
池星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刚亲裴钦的时候，他嘴唇也被磕破了，有点疼。
池海转头看向池星：“给我也倒一杯。”
池海现在和池星的关系明显不错，都能指使池星倒水了。
池星嘴上说了一句麻烦，但还是在喝完水后给池海倒了一杯。
池海说话的时候正好看到池星喝完水，刚刚池星开门的时候，他生怕池星在生气没敢多看，现在定睛一看，发现池星的嘴唇破了。
尤其是喝过水，看起来就更显眼了。
池海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眼角抽搐地移开视线，黄一天还说池星在发火，原来是在情趣发火啊！
池星端着一杯水放到池海面前：“喝。”
池海食不知味地喝了两口，然后说道：“你知道我来是因为什么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池星坐在池海对面，心里还在想着裴钦的事。
池海：“你不是会看面相吗？”
“……”池星无言以对，“面相看的是大事，你天天一堆破事，看你的面相能累死。”
池海被损了一通也不生气，他攥着水杯说道：“我这几天在潇潇老家。”
池星听到潇潇的名字，一下子来精神了，潇潇这个未来嫂嫂的身份可不简单，当时他听到裴钦提到潇潇的身份时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池海还能有这运气。
就算池家再厉害，但放到潇潇那边一对比，也只能上门入赘。
“嫂嫂老家？”池星和颜悦色地问道，“大吗？豪华吗？是不是金碧辉煌到处都是亮晶晶的？还是每个人都住在洞穴里？”
池海有点茫然：“你在说什么，是在形容宫殿吗？潇潇老家就是海边的一个小山村，村子里的人不多，都挺淳朴的，人也都蛮好看的。”
池星也同样茫然：“在海边啊？不是在海里吗？”
池海：“……”
他先是一呆，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池星怒吼了一声：“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池星装傻：“我什么都没发现！”
池海急得从沙发上站起身，语速非常快地说道：“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因为……妈的，我发现了一个超大的秘密！”
“昨天晚上我睡着后听到潇潇房间有人在说话，我就爬起来偷听！”
池星批判了一句：“怎么能偷听呢？”
池海鄙视：“你大半夜地听到有人和裴钦说话，你会不偷听？”
池星的态度秒速转换：“这能叫偷听吗？我这是担心裴钦遇到坏人。”
池海佩服地看着池星：“还是你脸皮厚。”
“我听到有人在叽里呱啦的说话，但不知道说的是哪国话，我听不懂。”池海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就溜到潇潇门口悄悄地往里偷看。”
池海说到这，看到池星又想谴责他，不由大吼一声：“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
池星做了个请的手势。
深夜有人造访潇潇的房间，进去后也没将房间门关实，正好便宜了池海，他悄悄地往房间里打量着。
潇潇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在她对面喋喋不休说着话的人……不是人，而是一条粉色的鱼。
池海在看到鱼会张口说话时瞪大了眼珠子，不过他好歹跟在池星身边也见过不少诡异的事，没失态到直接大喊出声，但心里的惊悚感却让他手脚发麻。
看到鬼没什么，看到妖也没什么，但是这些和潇潇组合在一起，他就接受不了了！
在他心里，潇潇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在娱乐圈长相漂亮的模特，怎么会和能说话的鱼扯上关系？
池海心里是既疑惑又害怕，还担心潇潇是不是被这些东西给缠住了，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带着潇潇去找池星，解决掉缠着她的妖怪。
但紧接着，池海听到房间里传来另外一道声音，这声音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语言，池海听不懂，但这声音和语调，池海却再清楚不过。
这是潇潇的声音。
池海怔怔地看着潇潇的背影，整个人都傻眼了。
潇潇和粉色的鱼说了许久，池海也听了许久，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池海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这一晚上他辗转反侧许久，想着自己和潇潇的相识相知相恋，潇潇性格很冷淡，他追了许久才打动潇潇。但潇潇又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在和他确定关系后就带他回到老家见家里人，池海还和潇潇说好，等见完潇潇的家里人，他就带着潇潇去见池家人，然后俩人就可以商量订婚的事宜了。
池海跟着潇潇来到海边的老家时，非常紧张，尤其看到潇潇老家的人都帅得天怒人怨，更是忐忑到坐立难安。
这村里不止是男的帅，女孩子也都漂亮得如梦似幻，池海都不敢多看村里的这些人，感觉这些人身上都散发着美颜的柔光……并且这些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好听。
不过村子里的人虽然都很好看，但脾气却很温和，就算长得特别好看也没有高高在上，反而都对池海很友善。
池海发现村子里的人生活也很简单舒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村子里的人住在海边，每天在海边捕鱼，唱歌跳舞，看起来欢快又安逸。
池海在这待了几天，都喜欢上这里的生活氛围了。
潇潇的家里人也都很好看，没有刁难池海，对池海也笑眯眯的，就是池海总觉得潇潇家里人看他的目光格外得意味深长。
但池海以为是潇潇家里人不放心将潇潇托付给他，于是他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在陆地上很有钱，绝对能让潇潇过上好日子。
然后潇潇家里人看他的目光就更加意味深长了。
池海始终不明白这目光的含义，但晚上发现潇潇不说人话和那条粉色的鱼之后，他突然悟了！
潇潇她可能不是人！难怪这个村子的人都这么好看，可能都不是人！
池海在早上装成一副有急事的样子说要暂时离开，潇潇看了他一会儿，贴心地送他出海，还跟他说，等他忙完联系她，或者想再来的话，她也会在老家等他。
池海也看了潇潇好一会儿，然后回到帝都来找池星。
“就这样。”
池海说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池星。
池星表情平淡：“就这样？”
“还想怎样？潇潇不是人啊！”池海抽噎了下，“她可能是一条鱼！”
池星：“你怎么知道？”
“你看潇潇的名字，还有潇潇住在海边，还跟鱼说话，她说的可能是鱼语！”
池海都要哭了：“难道潇潇看上我也是因为我的名字都带水，还有海……”
池星笑了起来：“有可能。”
池海抽噎了两下：“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我就说你早就知道了，你竟然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池星反问，“如果我很早之前就告诉你，你就会不追她吗？”
池海愣了愣才说道：“应该还是会追。”
“所以你回帝都找我做什么？”池星继续问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不是很清楚吗。”
池海：“我、我还没想好。”
“那你害怕潇潇吗？你觉得她不是人会伤害到你吗？”池星问。
池海摇头。
“那你知道她不是人，会和她分手吗？”
“不会！”
这次池海的回答很快，他摇着头说道：“我没想过分手，我就是突然知道她不是人，脑子有点混乱。”
池星想到自己见过几次的潇潇，对方的性情很疏离，但这种性格的人要是确定关系，想必都是真心喜欢的，并且以她和池海的身份，既然决定在一起，那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也许这次池海发现她的身份，是她有意而为之。
池星问了一句：“你突然离开，不担心潇潇看出什么吗？你就不担心她难过吗？”
池海拉起池星的胳膊：“你说得对，我就是脑子里太乱了才会跑回帝都找你，不管潇潇是人还是鬼，又或者是妖怪，她都是潇潇！走，你跟我一起去。”
池星甩了下池海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做什么。”
池海哭丧着脸：“我虽然不怕潇潇，但一想到那村子里的人都不是人，我害怕它们啊！而且我现在知道潇潇的身份，再次过去也得正式一点，当然要带着会玄学的家人。”
另一边的潇潇坐在海边凝望着海水，粉色小鱼在海水中起伏，它冒出个小脑袋说道：“你把那个人放走了，他还会回来吗？人类都是薄情寡义的，他不知道你是妖才会跟你在一起，他知道后还会再回来吗？”
潇潇将腿浸在海水中，下半身在海水中凉冰冰的，上半身晒着海上的阳光，潇潇舒服地眯起眼睛：“他不是薄情的人，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粉色小鱼翻了个白眼：“他昨晚听到我们说话，今天早上就吓走了，你还觉得他会回来？天真！估计回到帝都后就和你断绝关系了！你现在看看手机，他说不定早就把你拉黑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哥？你哥被陆地上的人拐走后，现在都了无音信！”
潇潇还是望着海边：“我眼光比我哥好！”
小鱼话音刚落，海上远远地出现一艘船，船头上站着一道身影正在对着这边挥手，还在大喊着：“潇潇！”
潇潇站起身，赤脚站在沙滩上对着池海挥手，她低声对小鱼说：“看，我就说我眼光好吧，我赌赢啦！”
第149章 万水
“卧槽！”粉色小鱼没像潇潇那样对池海打招呼, 它在海上冒出个脑袋瞅了眼，发现池海身边还站着一个它熟悉的身影，它鱼眼睛都瞪大了，一下子钻进海中。
此时的海水风平浪静, 池星看到那粉色小鱼在海水中扑腾, 它像是害怕一般想要游走, 但察觉到池星落在它身上的视线, 它又僵硬地游到潇潇的身边。
池海顺着池星的目光看去, 可惜他什么都没看到, 只能看到深蓝色的海水。
池海下船后走向潇潇, 他走了几步又顿在原地, 转头看向池星。
池星直接从船上跳了下来，他站在海边感受着村子里汹涌的妖力, 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在海水里装死的粉色小鱼。
“看我做什么？”池星瞥了池海一眼，“还不快去赔礼道歉。”
池海还是没动, 他有点扭捏地说道：“你离我远点, 要不然我不好意思。”
池星：“……”
池星对粉色小鱼招了招手，然后走到不远处。
池海看到池星走远才继续走向潇潇, 潇潇是模特, 站得很直，形体非常好看, 此时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其他的原因，她的站姿看起来更直了，透着一股略微僵硬的感觉。
池海走到潇潇身边眨了眨眼睛，潇潇眼睛没动, 看着池海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郑重，似乎在等待池海的最终决定。
潇潇虽然在小鱼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但此时显然还是忐忑不安的，怕听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池海抽了下鼻子，然后扑到潇潇怀里哭了起来：“对不起，我丢下你跑了。”
潇潇浑身一僵，下意识抱住池海，池海在她怀里抽噎着：“我不是害怕你，就是太吃惊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你，就跑回去找池星了，池星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这样做会让你伤心，我错了，我真没有怕你。”
潇潇眼睛眨动了一下，她浑身一松，然后露出一个笑：“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没有伤心，我在等你。”
池海听到这话哭得更大声了：“潇潇，你是什么鱼啊？！不是草鱼吧，我平时挺喜欢吃草鱼的！”
潇潇：“……”
池星：“……”
池星虽然离得挺远，但是池海鬼哭狼嚎的声音都传到了他这边，他听得一清二楚。
【你这个哥哥，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池星反驳道：“按照血缘来说，池海是你哥哥。”
【你哥哥。】
“你哥哥。”
俩人谁都不愿意有个傻子哥哥。
粉色小鱼半死不活地瘫在海面上，它也不敢插话，就躺在海水上装死。
池星跟裴钦争执了一会儿，发现这个话题实在太弱智，他无视这个话题，转头看向小鱼。
小鱼在他的目光中缓缓闭上眼睛。
池星有点惊讶：“不愧是成精的鱼，你还会闭眼睛。”
小鱼又睁开眼睛，弱弱地说：“有的鱼会闭眼睛的。”
它说完后，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我这两天没害人，我都跑回老家了。”
池星看着它，问了一个问题：“你多大了？”
“马上到两百岁的生日。”
“潇潇多大了？”
粉色小鱼轻咳一声，继续弱弱地说：“女孩子的年纪不能告诉你。”
池星明白了。
海风将池星的询问吹到潇潇耳中，潇潇拉着还在哭的池海走到池星身旁，她大大方方地说道：“既然池海已经知道我不是人，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看了眼池星，然后又看向池海：“以后都是一家人，我的年龄不会瞒着你们，我今年303岁。”
池海呆住了。
池星倒是习以为常，他算了下妖族的年纪，这个年纪实际上不算大，黄一天也差不多这么大。
粉色小鱼解释道：“我们妖……种族不一样，成年的年纪也不一样，潇潇其实还没成年……”
刚接受潇潇年纪的池海又呆住了。
池星也有点惊讶：“还没成年？”
潇潇点头：“还差198年。”
池海终于说话了：“不是，500岁才成年吗？”
“不对，你还没成年吗？”池海有点抓狂，“你还没成年，那我不是在犯法吗？”
池星不忍直视地说道：“只要妖族的年纪还没成年。”
池海眼泪汪汪地看着池星，又看向潇潇，他突然哭了起来：“两百年后我都成鬼了你才成年！”
潇潇摸了摸池海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她又看向池星，有些犹豫地对池星问道：“你……会反对我和池海在一起吗？”
池星还没说话，池海擦干净眼泪嘟囔了一句：“他才不会反对，他怎么可能反对，他自己都和鬼在一起。”
池星：“……”
“我们池家不会干涉别人的感情，不过池海和你在一起，想必大伯和大伯母需要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池星转身看向大海，海水微微起伏着，白色的浪花扑在海上，美得仿佛一幅画。
“池星。”池海突然喊了池星一声。
池星转过头看着他。只见池海对池星讨好地笑了下：“到时候你帮我跟我爸妈说点好话。”
潇潇面色平静：“没关系，要是池家人不同意，我就把池海拐到大海里。”
几人正在说话中，不远处传来两道脚步声，是一对长相出众的中年夫妻，俩人看到池星时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夫妻中的女人率先开口说道：“我说海边怎么有鬼力呢。”
她声音动听，说话像是在唱歌一般，又笑眯眯地看了眼池星身前的玉佩才继续说道：“原来是你们来了。”
这对夫妻穿着朴素，但就算如此，也依然好看到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尤其是说话的声音，轻柔舒缓，池星听她说了两句话，竟然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不过裴钦冰凉的鬼力在他身前游走了一圈，池星顿时变得清醒起来。
池海揉了下眼睛，打了个哈欠。
潇潇和中年男人都嗔怪地看了一眼女人，潇潇喊道：“母亲。”
女人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住，习惯了。”
她这次开口说话时，刻意加快了些语速，那种让人飘然昏睡的感觉消散了不少。
至于潇潇的父亲，他就没开口说话，只是对池星点了点头。
“我父亲开口说话，说不定你们会直接睡着。”潇潇对池星和池海解释了一句。
池海还傻乎乎地问道：“前几天我来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你父亲是哑巴吗？”
潇潇面不改色：“骗你的。”
池星被逗笑了。
潇潇一家人邀请池星和池海前往住的地方，粉色小鱼则悄悄游进海中。
村子里的“人”还挺多，就像池海所说，这些人都长相出色，并且十分热情，都对着池海打招呼。
还有不少“人”好奇地看着池星，目光先是看着池星的脸，然后又看向池星身前的玉佩，一副想要打招呼又不太敢的样子。
潇潇一家准备一顿丰富的全鱼宴，池海之前都吃得津津有味，但是这次，他愣是没敢吃这些鱼，总怕吃到潇潇的同类。
潇潇父亲看池海不太顺眼，嘀咕了一句“笨”，潇潇母亲倒是对池海挺喜欢，言语慈爱，透露出一种这么愚蠢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了的感慨。
池星嘴角微抽，感觉潇潇一家人也挺会损人，偏偏池海愣是没察觉到，还以为潇潇母亲是在夸他，对着潇潇母亲傻笑，潇潇的父亲更是觉得他笨得不行。
在吃到一半的时候，潇潇母亲突然开口说道：“我见过你父亲和母亲。”
她看着池星，笑吟吟地隔空点了下池星身前的玉佩：“当时他还很小，你们人族牙牙学语的年纪吧。”
池星微怔，低头看了眼玉佩。
【我听爸妈提过。】
“只是在海上远远见过一面打了声招呼。”潇潇母亲声音柔婉，她对池星笑着说道，“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有缘。”
池星感觉潇潇母亲话中有话，都开始打感情牌了。
果不其然，在几秒后，潇潇母亲再次开口说道：“原本我打算近期去一趟陆地找裴家帮忙。”
她说完后，看着池星，等待池星接话。
谁料池星非常能沉得住气，他慢吞吞地吃着鱼，还夸了一句还是海里刚捞出来的新鲜。
至于裴钦更是安静到像是没听到潇潇母亲提到裴家。
潇潇母亲有些哑然，然后又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说道：“虽然小海比你们年纪大，但是你们要比小海成熟。”
池海一脸茫然，然后他疑惑地说了一句：“池星这个脾气也能用成熟来形容啊？”
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池星瞥了池海一眼，总算开口问道：“您去找裴家是有什么事吗？”
潇潇母亲十分欣慰，她拍掌说道：“你总算问啦，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池星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潇潇母亲。
潇潇放下筷子，她开口说道：“我有个哥哥，在十年前前往陆地后就失踪了。”
“我去陆地也是为了找他，但是找了很久都没有头绪。”
潇潇的眼眸颜色变得有些发蓝，她目光也很沉：“我们知道他还活着，但是他不愿我们找到他。”
潇潇母亲接道：“他在离开陆地之前，族中算出他有情劫，都劝他不要去陆地，但是他不听，对所谓的情劫无比好奇，想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成为他的情劫，而他这一去，也再都没有回来过，并且还切断和我们之间的联系。”
“我们要守着大海无法离开。”潇潇母亲说到这，看了眼没有说过话的丈夫，随后又看向潇潇，“只能让潇潇前往陆地，但潇潇在陆地查了好几年都没找到那个孩子。”
“我离开大海的时候，族中也给我算过，算出来我命定之人也在陆地，父亲和母亲当时强烈反对我前往陆地。”潇潇看向池海，眼眸微弯，“不过族中说了，我和哥哥不一样，哥哥的是情劫，我的是命中注定的人，我不会像哥哥那样了无音信，父亲和母亲这才让我前往陆地。”
潇潇说话的语气微柔，不经意间带出几分让人飘然的迷离，池海就坐在她旁边，感觉脑中一阵昏沉，他摇了摇脑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对潇潇问道：“你看过海的女儿吗？”
潇潇眼中的笑意加深：“没有，不过我看过草鱼的女儿。”
她要么不打趣人，一打趣起来实在让人忍俊不禁，把池海堵得哑口无言。
潇潇的母亲被潇潇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在笑完后，她又一脸严肃地看向池星：“所以我想拜托裴家帮我查一下我儿子的下落。”
“现在你既然来啦，委托你也是一样的。”潇潇母亲笑眯眯地对池星说道，“我看裴家最近这么忙，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找他们呢。今天看到你，我突然想到找你更合适。”
池星吐出一根鱼刺：“看在未来嫂嫂的份上，我可以少收点钱。”
潇潇听到这句话微愣，然后她笑了起来：“没关系，我家有钱。”
池星和池海都经常说这句话，现在听到潇潇也这么说互相对视了一眼，原来说这话的时候，别人听起来这么欠揍啊。
池星几人一同离开村子，在几人离开后，村子渐渐发生变化，整个沙滩和村子都逐渐消失不见，变成一片海域，而村子里的所有建筑也都幻化成洞穴，那些长相好看的人潜入洞穴中，隐约能看到漂亮的各色鱼尾在海中摆动。
池星站在海边看着村子的变化，他发现自己最近的视力远超普通人，比如在他旁边的池海就什么都看不到，而他却能将村子的变化全部收入眼底。
潇潇也同样站在甲板上，不过她没看着村子的位置，而是遥遥注视着陆地的方向。
池海看了看池星，又看了看潇潇，最后走到潇潇身边和她一起看着陆地，还不忘小声说道：“放心吧，池星既然答应了，一定能帮你找到你哥哥的。”
潇潇声音很低：“我怕的是，我哥不愿意主动现身。”
池星忽然问了句：“你哥该不会是个恋爱脑吧？他就算在情劫中遇到麻烦，应该也能逃走，但他现在是不想让你们找到。”
潇潇抬头看着海上的天空，声音微冷：“十有八九脑子不太正常，我哥从小就喜欢看海的女儿，可能脑子看坏掉了。”
池海有点心虚地没说话。
在池星若有所思的表情中，潇潇又接着说道：“我哥很好看，是家里最好看的，他的尾巴很漂亮，是银蓝色的……但他性格跟我完全不一样，太笨了，和池海比较像。”
莫名中枪的池海摸了下鼻子。
几人回到陆地后各自分开，潇潇前往娱乐圈的公司，池星去池家公司，池海犹豫了一下，先是送潇潇去娱乐圈的公司，然后又屁颠颠地跑来找池星。
池星瞅着他就烦：“你又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在好奇你要怎么查这事吗？是不是直接能算出来潇潇她哥在哪里？”
“要是这么简单，潇潇父母能查了十年都没能查出来？你难道以为我是神仙吗？”
池海恍然大悟，不过他又说道：“有裴钦啊，让他算一算。”
“他是鬼，也不是神仙。”池星一本正经地说道，随后对裴钦问道，“能算出来吗？”
【别急，你们快碰面了。】
池星愣住：“你还能真是神仙不成？”
不过池星略微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没干等着碰面，决定先往娱乐圈的方向调查。
潇潇一族长得好看，又嗓音诱人，和娱乐圈相关的概率比较大。
池海没待多久就去忙着第三期的直播，这次直播的主题是音乐，池海要去找音乐圈有名的艺人。
叶清知道这次的主题和音乐相关后，主动联系池海，问自己公司的艺人能不能参加。
池海和叶清约着见面谈，然后把见面地点定在池星的办公室。
池星看着这俩人一阵头痛，忍不住问道：“那么多见面地点不约，至于到我办公室谈吗？”
池海诚实地说道：“你是不知道，叶清现在谈生意特别会坑人，我怕被她坑。”
叶清连忙摆手：“你可是池少的哥哥，我怎么会坑你呢？”
叶清说着，将自己公司的一份名单交到池海手上：“你看看，这是我公司里唱歌不错的艺人。”
池海仔细地看了下，发现都是一些不算出名的小艺人，他思索着说道：“其实这次的主题不只是音乐，也还是以自然为主，只不过担心观众审美疲劳才加上娱乐圈，我需要能作曲的歌手，作曲风格和自然能互相融合。”
池星随口问道：“淼淼的主意？”
池海点头：“差不多吧，我也不知道她咋这么喜欢自然这个主题。”
池星含笑看了池海一眼，感觉这真是池家的傻白甜。
叶清这么一听就知道公司里的艺人不太够格，她坐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儿才对池海说道：“虽然我公司里的艺人不符合要求，但是我知道有个歌手作曲不错，他在圈内也挺有名的，你还不一定能请到他。”
池海：“谁？”
“万水。”叶清摸着下巴说道，“他很早就出道了，当年就凭着一首原创的歌火遍大江南北，后面几年也是每年都出专辑，他的风格就和自然很贴近，听他的歌很惬意。不过他一向不喜欢参加活动，平时很低调，我跟他关系还不错，感觉他私底下还挺腼腆的。”
池海知道万水，他有点惊讶：“你还认识他啊？我以前睡不着失眠的时候也喜欢听他的歌，他声音很好听，歌中也经常融合各种自然环境的伴奏。”
他拍了下沙发：“我去试试邀请他！”
叶清：“那我帮你联系他？外人都联系不到他。”
池海露出感激的表情：“谢谢。”
池海说着，还查了下万水的资料，然后有些吃惊：“原来他都是十年前出道的了，但是他才27岁！”
池星听着听着，忽然抬起头问道：“十年前？”
叶清很确定地点头：“十年前，今年正好是十年整。”
池星：“你们和他见面就约在我这吧。”
池海一愣：“你被鬼附身了？”
池星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潇潇为什么会选择进入娱乐圈吗？”
池海傻乎乎地摇头。
还有叶清在，池星也没明说，但按照潇潇一族的特性，他们只要在陆地中，和音乐相关的概率会很高。
叶清打电话给万水，不过在打之前，她先对池海说道：“我和他虽然认识，但是关系一般，万水性格又不善言辞，我不一定能把他约出来。”
池海表示没关系，他已经做好自己亲自去请人的准备了。
叶清的这通电话说明来意后，果不其然遭到了婉拒，万水的声音很轻：“抱歉。”
叶清还在尝试着：“你考虑一下嘛，这次综艺是池家主办的，导演现在就在池家公司，想约你见一面。”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瞬，随后万水的声音更轻了：“池家？池家公司？”
叶清还打算继续游说，但几秒后，万水主动说道：“我现在就过去。”
叶清挂断电话后还在懵逼：“他说他马上到。”
池海也同样懵逼：“不是说他很难请的吗？”
俩人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满满的茫然。
只有池星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给裴钦发了条消息：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也没有很早。】
池星：那是多久之前？
【来帝都第一次看到池海的那天。】
池星：……
他默默地翻出面相大全，打算看上三天三夜。
万水挂断电话后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然后他脚步轻挪，走向三楼处的露天泳池。
整栋别墅很安静，除了他的脚步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但随着走到三楼，一阵水波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
万水在三楼迟疑了几秒才走进去，泳池的水清澈见底，在池中躺着一个人，说是人不太准确，而是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的存在。
如果外人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是传说中的人鱼。
这条人鱼银色的长卷发在水中漂浮着，闪着莹莹光芒，裸露在水中的上半身带着一丝透明感，五官更是精致到不像人类。透明的鱼鳍在他脸侧轻轻摆动，鱼鳍的最上方还有一颗自然生成的蓝色珍珠在水中荡漾，他双眼微阖，银色的长睫微微颤动着，银蓝色的鱼尾线条流畅，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仿佛有星光在闪烁。
万水就算看了十年，也依然会被惊艳到，也依然会被这光芒刺到眼睛，他往后退了两步，小声地说道：“我出去一趟。”
泳池中的鱼尾荡漾了一下，池中的人鱼缓缓睁开眼睛。
和潇潇描述的有些笨完全不同，那是一双深邃又优雅的湛蓝色眼眸，他眼中似乎有星辰大海，又深情柔软，声音更是好听到万水腿一软。
“你要去哪儿？”
银蓝色的鱼尾将泳池上的万水卷入水中，在万水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那条鱼尾已经化为人类的双腿，他坐在泳池边，万水被他抱着坐在他腿上，俩人的发丝互相纠缠，他将脸贴近万水的脖子，唇在万水耳边摩挲着，语调轻柔又诱惑：“陪我玩一会儿再出去，好吗？”
万水甩了下脑袋，让自己抵住诱惑，他一字一句说道：“不好！”
不过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拽入水中，失重感传来，万水在慌乱中环住人鱼的脖子，忍辱负重地说：“好……你别淹我。”
第150章 人鱼
池海和叶清都要等睡着了, 万水还没来，他俩坐在沙发上看着池星一连炸毁三个投屏设备，叶清忍不住说道：“你这每天都在做什么实验？”
投屏设备上还贴着符箓，就是叶清看不懂这符箓是做什么用的。
“准备投屏阵法, 成功后不用画阵法就能让人看到鬼。”池星随口回道, 不过见到鬼只是阵法中最不起眼的一项作用, 其他的作用就大了去了。
叶清眼睛一亮：“你快点成功, 到时候给我家来上几个。”
池海瞅了眼叶清, 感觉和池星关系亲近的感觉脑子多多少少都不太正常, 然后他犹豫地说道：“那也给我来一个？”
几人说话间, 前台的兔妖敲了敲门, 池海和叶清抬头看向办公室门，在兔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蓝色上衣的男人, 他戴着墨镜看不出具体的长相，但下巴和嘴唇都挺好看, 就是唇色很红, 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
“你来啦？”叶清站起身迎向万水。
万水也摘下眼镜走向办公室，他看起来有些拘谨, 客气地和池海以及叶清打招呼, 连握手都是快速伸出手然后又收了回去，随后他又看向池星。
池星正在收拾地上的设备碎片, 他也看了眼万水，万水的皮肤很白，不是正常的苍白，也不像鬼的惨白, 而是透着一股在水里泡出来的那种白。
这种白看起来有点奇特，但是万水的长相还算不错, 硬是压下了这份古怪的感觉，并且这苍白还给他增添了几分独特的气质。
池星的视线只在万水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很确定万水身上没有妖气，或者说，他身上沾染上的妖力被妖给遮住了。
万水没敢对上池星的视线，他眼神在空中飘移不停，在池星收回视线后，他跟着松了口气。
他客客气气地和池星打招呼，池星也没主动询问他有没有养人鱼，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万水，和裴钦发着消息。
池星：他家里的人鱼还挺厉害，能把妖力遮得这么干净。
裴钦：深海人鱼一族，有许多秘法。
池星了然，要不然也不至于万水身处娱乐圈，但是潇潇和其他的人鱼都找不到人。
万水坐在沙发上，他坐姿很乖巧，人看起来又透着几分腼腆，不像是二十七岁的人，更像是才十七岁没成年的高中生。
池海将自己的综艺对万水介绍了一下，万水听得很认真，但神情中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清和他比较熟悉，主动给他倒水，笑着说道：“知道你不喜欢参加这些，也不喜欢和其他人接触，不过这个综艺不太一样，会让你选择一处你喜欢的自然主题，然后让你一个人独处创作。”
万水不由自主地问道：“我可以选择大海主题吗？”
叶清看向池海，池海因为潇潇的原因，对大海有莫名的好感，他乐了：“当然可以，你现在是我第一个邀请的音乐人，你想选啥都行。”
“我很喜欢大海。”万水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下垂，像是无辜可爱的狗狗眼，说起喜欢的东西，他眼睛很亮，声音又格外轻柔，“我第一首原创作曲的歌就是在海边获取的灵感。”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还有些脸红：“每年我都会去岛上在海边住上半年。”
叶清倒是知道这点，她有点羡慕地说：“我记得你十年前就买了私人岛屿。”
万水腼腆地笑了下：“不是我买的，我……朋友买来送我的。”
池海看向池星：“人家朋友怎么这么大方，你还是我弟呢，要不然你也送我一个岛？”
池星神色平静：“你还要脸吗？有当哥的问弟弟要岛的？不应该你送我一个岛吗？还得两个。”
“两个？”池海一愣。
池星点了点自己的玉佩。
池海这才恍然大悟，他脸皮很厚没接这个话题。
一个就算了，还要送两个！就当他没提过这回事吧！
万水听到池星说话，他悄悄打量着池星，正好对上池星看过来的视线，他又匆忙地移开目光。
池海跟叶清和万水聊了许久，万水总算确定会参加这次的综艺，池海还询问他到时候要在哪里直播，万水语气轻缓：“我朋友送我的小岛上吧。”
池海听万水说话有点犯困，他打了个哈欠应下。叶清也打了个哈欠，困意上会互相传染的，池海又打了个哈欠，但是他也没多想，以为是自己这两天得知潇潇的身份没休息好才犯困。
但万水看到俩人打哈欠变得安静起来，接下来池海和叶清再跟他说话，他都点头或者摇头。
在都商量得差不多后，池海要送万水离开，但是万水没起身，而是犹犹豫豫地看向池星，压低了声音对池星说道：“我……有话想要和池先生单独说。”
池海和叶清都是一愣。
叶清看着池星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忽然说道：“好你个万水，我说你怎么会答应这次的综艺，该不会是有事找池少吧？”
万水对叶清含蓄地笑了笑。
池海还是心大的没多想，他甚至还爽朗地笑了下：“娱乐圈嘛，大家都有点迷信，十个明星有七个都在琢磨怎么养小鬼，剩下三个已经养上了，找池星也很正常啦！”
叶清辩解了一句：“我没养啊！”
池海：“你身边不是有一个吗？”
叶清：“那能算吗？那是我儿子！”
叶清说完这话又看向万水：“我们开玩笑的。”
万水轻轻眨了下眼睛，叶清之前的事情闹得很大，大家私底下都说叶清身边有小鬼，那个小鬼还是她儿子，所以他也不算惊讶，对于叶清说的只是开玩笑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叶清和池海识趣地站起身离开，叶清还说困得不行，要回去补觉，池海点头，说他也很困。
但说来也奇怪，本来犯困的俩人在走出办公室后，困意竟然一点点消散。
心大的池海脚步一顿，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叶清没和人鱼接触过，她什么都没察觉到，对池海招呼了一声后率先离开。
但池海没走，他又转身走回池星办公室。
他刚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准备偷听，正好被走到门口打算关门的万水逮到，俩人对视了几秒，万水声音很低地问：“要进来偷听吗？”
什么叫进来偷听？池海尴尬地走进办公室，他屁股刚坐到沙发上，万水对他问道：“你身上有海水的味道，是才从海边回来吗？”
池海惊了，他抬起手闻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愣是没闻出来海水的味道，他匪夷所思地看着万水：“你连这个都能闻出来？”
万水还是那副腼腆的样子：“我从小就喜欢大海，后来长大……”他说到这顿了下，略微低下头，耳尖发红，“总而言之，我对大海的味道很敏感。”
池星感兴趣地问道：“那能看出来我也刚从海边回来吗？”
万水轻轻眨了眨眼睛，他轻声细语说道：“你身上海水的味道很淡。”
他看着池海继续说道：“但是他身上不一样，有很浓很浓的海水味道。”
池海听到这话更吃惊了，就差跑到池星身边嗅了嗅池星的味道了。
池星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万水，他感觉万水说的关于海水的味道也许不只是海水，而是人鱼身上的深海气息。万水如果家里有人鱼，他日复一日地和人鱼在一起，自然会对人鱼的气味很敏锐，而池海又和潇潇在一起，他能感觉池海身上的气味和其他人不同倒也算正常。
万水在池星的思忖目光中有点紧张，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一座沉静的雕塑。
池星没主动开口，池海想说什么但也没说，他也打量着万水，眼中带着些不确定。
万水的性格不适应这种氛围，他没能憋住，指尖紧张地抠了下衣服才开口说话：“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说。”
虽然池星遇到过不少性格羞涩的人或者鬼，但像万水这么纠结的比较少见，池星有点想笑，他拿出一个新的投屏设备琢磨着，对万水随口说道：“没事，你慢慢想。”
池海挠了下下巴，看出来万水实在不善言辞，也没和万水搭话，而是走到池星身边东闻西闻，他疑惑不解地问：“到底哪来的海水味？”
池星：“滚。”
池海滚到一旁老实站着了。
万水抿唇笑了下，池星和池海没有追问的态度让他坐得笔直的身子略微放松，紧绷的情绪也松弛下来。
不过他还是没开口说话，而是看着脚下的地毯。
池海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好几口，小声对池星问道：“是我猜得那样吗？”
池星还没来得及说话，万水忽然问道：“池先生，您说，男人会怀孕生孩子吗？”
池海一口水喷了出来。
池星嘴角微抽：“怎么这么问？”
万水的声音更低了：“我朋友说，他能让男的生孩子，但是我不想生。”
池海瞳孔地震地看着万水。
万水已经从池海身上那熟悉的海水味道中猜到了什么，他索性直白地说道：“他想让我生人鱼。”
池海这次没喝水，但是被自己口水呛着了。
池星手上的设备一不小心炸掉，他看了好几秒报废的设备，然后才看向万水，问出来自灵魂的疑惑：“还能这样？”
万水看到池星和池海只是吃惊男的能生人鱼，并没有因为他提到人鱼而诧异，就知道这俩人应该也从他身上看出了什么，就像他能从池海身上察觉到了人鱼的味道。
池海比池星震惊多了，并且除了震惊之外，他还特别害怕，他睁大眼睛问万水：“真的假的？”
万水沉重地点头。
池海端着茶杯的手抖啊抖的，他发呆了半晌，忽然对池星问道：“我不会也……”
他将茶杯砰的一声放在桌上，然后摇着池星的肩膀抓狂问道：“你快看看我的面相！我有孩子吗？谁生的啊？”
池星推开他，冷血说道：“你可以去做绝育。”
池海：“……”
万水：“……”
在一片静默后，万水竟然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对哦，我怎么没能想到？”
他对池星腼腆地笑了下：“我现在就去预约医院。”
池星：“……”
“你先冷静点。”池星揉着眉心，怎么感觉事情走向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还以为万水会先说他和人鱼的相识，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
“冷静不了呀。”万水的声音刻意压低听着有些哑，“我害怕。”
池海在一旁心有戚戚地点头：“我懂，我能理解。”
万水看向池海：“你身上的气味……”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池海已经心领神会地接道：“我对象也是条鱼。”
池海这副自然的态度让万水一怔，然后万水又问道：“男的还是女的？”
池海松了口气，下意识想回答，但这次不等池海回答，万水又摇头说道：“根据这些年我对人鱼的了解，它们不管是男还是女，都能让伴侣生小人鱼。”
池海：“……”
池海陷入长久的沉默，然后表情痛苦地说道：“要不然咱俩一起约个医院的绝育手术？”
万水表情肃穆，他深吸一口气，表情苦涩地点头。
明明是很沉重又严肃的话题，但池星没能忍住，扶额笑了起来，他说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你们的另一半是妖，做绝育对他们没用。”
池海沉默，万水也跟着沉默，许久后，万水声音低低地说：“这就是我想找您的原因。”
他一字一句说道：“我很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但是我真的不想生孩子，还是人鱼。”
他和人鱼待在一起十年，身上的妖气就算被人鱼遮掩，但长时间的水乳交融整个人都被人鱼的妖力浸染，当他说话语速很慢的时候，时间的流逝似乎都变慢了不少。
池海打了个哈欠。
万水加快说话的语速，他看向池海：“你应该能完全明白我的想法，如果是你，你应该也不会想着生小人鱼。”
池海有点困倦地揉了下眼睛，他想到潇潇，竟然冒出一句：“其实我生也不是不行，如果潇潇想要小人鱼的话，反正我不生，潇潇也得生啊，如果没生命危险，我来也不是不行。”
万水彻底怔住，他歪头看着池海，眼中带着困惑，没想到池海会说出这番话。
他又下意识看向池星，池星对他笑了笑。
万水收回视线，他看着池海，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你竟然愿意……”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他也许还能理解，但池海是池家的人，以他的身份地位，居然会愿意？
池海苦着脸说道：“其实不愿意，但是想到潇潇，不愿意也得上啊。”
万水坐在沙发上许久都没说话，他又缓缓地坐直了身子，过了许久后，他突然问出一句：“难道因为我不够爱他吗？”
池星嘴角微抽，感觉话题越跑越远，万水都开始质疑自己的感情了。
他将话题扯回来，对万水问道：“你是十年前认识他的吗？”
万水恍惚地点头：“十年前我在海边唱歌，他在海里对我说我唱歌很好听，然后他听我唱了一遍后和我一起合唱。”
“他声音很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他唱完后，问我要不要去他家做客。”
“我去了。”
他说到这，停住了。
池海追问道：“然后呢？”
“一个月后我才从他家出来。”万水红着脸，直接带过中间的一个月，声音很小地说道，“然后他跟着我回家。”
池海有点惊讶：“做客一个月？都在做啥能做一个月啊？他家也是在海边吗？”
万水跳过前面的话题，只回答最后一个：“是在海边。”
池海好奇地问道：“那你们一个月都在做啥？你刚刚说你第一首原创的歌是在十年前海边创作的，难道就是那时候？”
万水脸红到要冒烟了。
池星有点好笑地看着眼冒蚊香眼的万水和傻不拉几的池海，他对裴钦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万水的脑袋上好像真的冒烟了。”
裴钦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说他们一个月都在做什么？】
万水顶着红透的脸，用一副羞涩又腼腆的语气回答池海的询问：“在做.爱。”
池海：“……”
池星默默放下水杯，心想自己还好没喝水，万水看着一副害羞内敛的模样，没想到说话这么直白。
这下子脸红的轮到池海了，他咳嗽了一声，然后又咳嗽了一声。
万水依然脸红：“做的时候音乐方面的灵感很汹涌，所以就做了一个月。”
他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人鱼，后面在床上才发现。”
池海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够了！”
万水有些无辜：“我什么都没说，你脸红什么？”
池海缩到办公室角落中，嘴里默念着：“不愧能和人鱼在一起十年，只是看着腼腆……”
池星没管发癫的池海，而是对万水问道：“你当时知道他不是人，不害怕吗？”
万水摇头：“我从小就喜欢大海，也对人鱼的传说很向往，他长得很好看，嗓音好听，还会唱歌，和他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真的很喜欢他。”
“如果他不想着让我生小人鱼，我是不会来找您的。”
“不过我虽然喜欢他，但我绝对不会生小人鱼的。”
池星问：“你来找我，想我怎么做，让我去劝他吗？”
“不是劝他。”万水对池星歪头笑了起来：“我想请您把他送回大海。”
池星微怔。
万水还是那副腼腆笑着的模样，眼中也流露出一些不舍的情绪，但语气却十分坚决：“我不想和他继续在一起了。”
池海也呆住了，他下意识说道：“你可以和他好好沟通，我听说人鱼认定一个人就不会换伴侣了，在小人鱼和伴侣之间，他应该会选择你。”
万水的指尖戳着自己的膝盖，他微微低下头，耳尖很红，语气却出乎意料地淡：“也有些不喜欢啦。”
“在一起十年，太久了。”万水轻轻地说道，“和他在一起后，我虽然很开心，但也严重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
“我没有朋友，因为他占有欲很强，我也不能带别人来家，因为他不喜欢领地被外人入侵，我没有休息的日子，因为他每天都在发情期……我也不敢大声说话，因为别人会睡着。”
“还有很多很多事……就算他不打算让我生小人鱼，我也不想和他继续在一起了。”
万水绞着手指，眼神有纠结，也有几分释然：“不如分开，对彼此都好，他也可以回到大海中不用待在楼上的泳池。”
池海不知道该说什么。
万水垂眸：“也许，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他吧。”
池星的视线在万水身上划过，想到潇潇母亲忧心忡忡地提到过的词——情劫。
万水是潇潇哥哥的情劫。
万水说完心里话后，以为池海和池星会谴责他，但是他等了好一会儿，发现俩人都没说话，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池星忽然说道：“其实我们也在找一条人鱼。”
池海干巴巴地接道：“就是我女朋友的哥哥，如果不出意外，你家里的人鱼，应该就是我女朋友的哥哥……他为了能待在你身边，这十年都和家里切断了联系。”
万水有些发愣：“为什么要切断联系呢？”
池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前往陆地的时候，族里给他算过，他会遇到情劫，家里人要是知道他认识了你，应该会强行把他带回家吧。”
万水默念了一声：“情劫？家里人会带他回家？”
他几乎是欢快地说道：“那我带你女朋友去家里吧，如果真是她哥哥，还要麻烦你女朋友把他带回家。”
池海这下子是真的说不出话了，他转头看向池星。
池星对万水确定道：“你真的要送他回家？”
万水弯眸笑了起来：“嗯！我爱他，但我也想要自由。”
池星对池海说道：“联系潇潇吧。”
潇潇匆匆赶来，池海对她说完一切后，她看了万水许久。
但她是个很冷清的性格，对上万水忐忑的目光，她没说万水薄情寡义，而是说了一句：“谢谢你照顾我哥十年。”
万水好几秒都没能说话，他局促地“啊”了一声，低下头：“你太客气了，是他照顾我十年。”
几人跟在万水身后来到他家，万水刚打开门就看到平时基本不离开泳池的男人站在院中。
银色的长卷发垂至脚踝处闪烁着微光，他是人形，赤脚站在院中等着万水。
在看到万水的时候，他波光粼粼的蓝色眼眸中漾起一层笑意，但那张过于漂亮的脸上却露出几分忧伤：“以后不陪我玩了吗？”
万水沉默地看着他。
他眼中只有万水，在等着万水的回答。
万水轻轻点头。
他定定地看着万水，万水挪开视线不再看他。
他迟疑了几秒，试图挽留：“我不要小人鱼了，我以后也不会一直缠着你，你可以交朋友，也可以带朋友回家。”
万水打断他的话，垂头看着自己脚尖说道：“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听到万水的话，转头看向潇潇，潇潇比他像“人”，站在人群中几乎分辨不出来她是妖，而他不正常，他不喜欢离开水，不是正常人。
许久后，他再次试图挽留：“给我时间，我会改。”
潇潇听不下去了，她沉声喊道：“哥。”
他跟听不到似的，只是执拗地看着万水。
但万水始终没有看他。
“好吧。”他终于挪开视线，声音果断，“潇潇，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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